玉瓷迷录(七)| 秦朝的古物

发布时间: 2019-12-13 19:12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玉瓷迷录(七)| 秦朝的古物

文/米炎凉,纳言

玉瓷迷录目录

第一章:玉瓷迷录(一)

第二章:玉瓷迷录(二)

第三章:玉瓷迷录(三)

第四章:玉瓷迷录(四)

第五章:玉瓷迷录(五)

第六章:玉瓷迷录(六)

第七章:玉瓷迷录(七)

玉瓷迷录(七)

12

连乐青慌忙向凯文道谢,没想到这个穿得这么潮的家伙还挺靠谱的。

连乐青道完谢后又转向李维斯,李维斯推了推眼镜,摆出一个自认为很潇洒的摆手的姿势:“不用客气,能帮到二位,也算一种缘分。虽然我常居香港,但每年都会到内地旅游几次。对了,几个月前我在一个古镜拍卖会上见过两位,后来又从网站上查到了两位的具体信息,没想到今天能见上面。”

说到这里,他向两人郑重地做自我介绍:“我是一名悬疑作家,今年刚出了本书叫《古董迷局》,卖出了八万册。”

“哇。”连乐青捧场地说,其实她对那个数字没什么概念。

凯文又补充了一句:“我表哥的书很畅销,香港的其他书经常是一两千册起印,能卖五千册就算不错了。”

“不好意思,我平时不怎么看悬疑小说。”连乐青认真地说,“有机会一定好好拜读一下。”

李维斯虽然救了他们,但钟维勋对李维斯却没有好感,主要是刚才的气氛完全被李维斯破坏了。解决这个光头男,对他来说不是太难的事,也怪凯文这猪队友,早知如此,当初在H大上学的时候,就不该让他顺竿子往上爬。

凯文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被钟维勋盯得毛骨悚然,赶紧扯了扯李维斯的袖子:“表哥,学长要去荷里活街那边,你的车借我,我开车送他们。”

“还是我送吧,反正截稿期过了,我也没什么事。钟维勋先生是鉴定方面的专家,跟他聊聊,没准还对我的新书有帮助。”李维斯脸皮厚,非要代替凯文当地陪。

凯文可怜巴巴地望了眼钟维勋:“学长?”

看他的表情,连乐青不禁心生同情——

这孩子上学期间都是怎么被学长们压榨过来的啊。

“凯文,你的车不是被砸坏了还要处理吗?我们就麻烦你表哥送了,你放心,没问题的。”她赶紧解救他。

钟维勋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跟李维斯到了荷里活街,很顺利地找到了温故所说的古董店。

那家店的店主跟温故的打扮大相径庭,看着挺正常的,不过说话也是一副神神道道的模样:“钟少,你们要找的葫芦瓶的主人我已经有了线索,再给我一天时间,肯定能给你准确的答复。不过,比起这个,我现在比较担心你的安危。”

“我们没事。”

“既然那些人会跟踪你们,肯定也知道你们住在哪家酒店。你们最好换一家,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我这边可以安排人。”

“酒店里人太杂了,换一家恐怕也是一样。”李维斯热情地说,“我有个提议,你们不如暂时住到我家去。”

连乐青认为李维斯这个人有点太过自来熟,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这个提议未免有些离谱。她委婉地说:“李先生,如果真如你们所言,那样会连累你。”

说着她看向钟维勋,原以为钟维勋这么挑剔的家伙一定不会随便住到陌生人家里去,哪知他只是稍有迟疑便点了点头:“好,麻烦你了。”

这下连乐青奇怪了,钟维勋这人这么吹毛求疵,住酒店都从来不用里面的日用品,他怎么会突然想住到李维斯家里去?

可是他一脸平静,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维斯的房子离荷里活街不算太远,足有一百多平方米,在寸土寸金的香港算是豪宅,三室一厅,一间卧房,一间书房,一间客房。其中书房面积最大,里面除了书,就是各种各样的模型手办。还有一整面墙被改造成软木板照片墙,上面钉着各种各样的照片,还有新闻剪贴,那是李维斯做的社会案件取材。

其中有张照片引起了连乐青的兴趣,那是一桩叫hope的游艇失事案。

连乐青之所以会注意到它是因为上面标注的案发日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个日期刚好就是她的母亲向美丹失踪那天!

连乐青定在照片墙前,在母亲失踪之后她整理过母亲的东西,发现母亲的港澳通行证不翼而飞。当时警方怀疑那段时间向美丹极有可能来了香港!

见连乐青紧张地看向照片上的新闻,李维斯走过去,笑着问道:“连小姐也对这条新闻感兴趣?”

不等连乐青回答,他自顾自地解说道:“这新闻已经过去很久了,据当时海上搜救队队员说,hope游艇出事是因为火山喷发,岩浆击中了游艇的底部,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奇怪的地方是,那天那片海域并没有任何火山活动。”

“那是搜救队队员撒谎了?”不知为何,连乐青忽然有点紧张,想知道关于这条新闻的更多内容。

李维斯竖起手指摇了摇:“不应该,那名队员恰好我认识,他不会撒谎。我认为撒谎的是封锁消息的那些人,因为这是一起在公海附近发生的案件,对各国来说都比较敏感,我也好不容易才打听到那些消息。”

“那你认为是什么原因?”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的钟维勋,微微警觉地眯起了眼睛。

“我怀疑当时所谓的火山喷发是一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李维斯耸耸肩,“当然了,我不是科学家,只是一个悬疑作家,不能提供让人信服的证据,也没有在这个领域深入研究的打算,但身为小说家的本能和直觉告诉我,这个世界存在着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噢?”钟维勋若有所思,若是放在以前,他定然认为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但是连乐青身上不能解释的能力让他对李维斯的话有了兴趣。

李维斯见钟维勋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有些得意,他的话若有所指:“对于钟先生这样的专家,看到古董就能一眼洞穿它的年代、背景,就像是与古人亲口交谈了一般,也接近超自然能力了不是吗?”

“果然,你是故意带我们过来的,说吧,你有什么目的?”李维斯的恭维并没有让钟维勋放松警惕,钟维勋负手而立,眼神更冰冷了些。

连乐青这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钟维勋会突然接受李维斯的邀请,原来他已经对他有所怀疑,所以才会跟过来一探究竟。

“钟先生怎么能这么说?万事存在即合理,我在整理下一本书的素材时,调查了十三年前的游艇失事案,发现案件中的受害者之一向美丹,竟然与我关注和欣赏的天才鉴定师,也就是你钟维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我表弟凯文又刚好是你的学弟,还负责帮你找古董,是不是很巧?如今那古董出现在拍卖会名册上……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就像冥冥之中上天的指引,让我脑子里零碎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也给我的新书提供了最好的素材,我当然应该邀请你们到家里来。”

连乐青并不介意自己被当成小说素材,只是在听到某个关键词的时候,声音颤了颤,她没有打断他,只是在他说完后,着急地问:“你是说向美丹是受害者?”

“当然,失踪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多半是死了。”李维斯查过钟维勋的底细,对他身边的人也有些了解,早就知道向美丹与连乐青的关系,只是这会儿,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无暇顾及连乐青的感受。

“看来你还真是用心良苦。”或许是因为李维斯的推测冒犯了连乐青,钟维勋不悦地说道。

他忽然上前抓起李维斯的手腕,扣紧,虽然语气平静,但眼神里已经有了迫人的愠怒:“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那条游艇的信息说出来。”

“喀喀喀。”李维斯没料到这个长得十分英俊斯文,看上去冷冰冰的男人会突然对他动手,惊恐之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钟维勋轻轻一推,羸弱的小说家猝不及防,脸被粗糙的工业风墙壁磨出一道小小的口子,可是他没有感觉到疼。

“钟先生,你别激动,我除了我的小说,并不关心其他的,也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连乐青掰开钟维勋的手臂,替李维斯求情道:“钟维勋,我觉得他没必要骗我们,我们听他说下去吧。”

李维斯捂住喉咙,又咳了好一会儿,灰白的脸才恢复了血色:“我查到hope游艇的主人是个收藏家,叫欧理,当时他和他的堂兄欧文,还有几名朋友,正在船上进行一桩古董交易。据我了解,其中有一件古董是清乾隆浅黄地洋彩宮廷人物长颈葫芦瓶,可惜当搜救人员赶去的时候,船已经沉没,一个人都没有找到,而葫芦瓶当时应该也沉入了海底。”他讲到这里停了一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为什么,消失已久的长颈葫芦瓶会突然出现在拍卖会上,这一切都像个谜,太奇妙了,我想也许我们有机会去解开它。”李维斯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等我一下。”

他开始翻找他电脑桌上的东西,翻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照片,说:“找到了。”

“这是什么?”连乐青有些不解。

“是葫芦瓶上的图案,你们看这图是不是妙不可言,这上面描绘的男女关系十分奇特,我查过很多资料书,但是找不到故事的出处,也不知画中人是情侣、兄妹、夫妇还是朋友?”

“不是《游园惊梦》吗?”连乐青觉得这图有点眼熟,问,“女主角是杜丽娘,男主角是柳梦梅,两人的关系是情侣?”

“我刚开始也是这样想的,这图中的场景的确很像《游园惊梦》,但有一点……”李维斯还没说完,钟维勋也注意到那些不同之处。

“服饰。”钟维勋指出来,“如果是描绘《游园惊梦》的场景,那么应该尊重作者汤显祖生活的年代,图中人物应该是明朝装扮,但这幅画里人物的鞋子,有着明显的满族特征。”

钟维勋问李维斯要来了这图的电子版,他将图案细节放大,指着某一处对连乐青解释道:“这双鞋虽然不是典型的马蹄底,但脚心部位突出,隐约能看见有块很小的用白布包着的木头。而且图上女人和男人互相凝视时的神态和肢体动作,没有特别亲近,不像情侣。”

连钟维勋都这么说,连乐青越听越觉得这瓷瓶神奇。她有种强烈的感觉,它跟自己母亲的失踪有着紧密的联系,如果能让她近距离接触到这只瓷瓶就好了。

这时,连乐青手机响了,电话是马俊之打来的,作为委托人,他单刀直入地问连乐青寻找瓷瓶的进展。

连乐青对李维斯说了句“失陪”,走到没有人的角落,捂着话筒,低声对马俊之说了进展:“没错,我已经找到你要的葫芦瓶的线索了,两天后它会出现在拍卖会上,我会马上将相关信息发给你,也请你按照约定将酬劳打到我账上。”

“你办事果然有效率,”马俊之惊喜地回道,“不过,你现在提供的只是线索,只完成了委托的一半,如果你去拍卖会现场替我将它拍下来,那么三十万就属于你了。”

“不好意思,三十万我不要了,我能给你提供的只有这么多。”连乐青爱钱,可是她知道马俊之找瓷瓶没有那么简单,她实在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纠葛。

挂了电话,连乐青走回钟维勋身边,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钟维勋,我们能不能参加后天的竞拍?”

“放心,我会拍下它。”钟维勋洞察了她的心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在她耳边轻声宽慰,“不计一切代价。”

13

李维斯听到钟维勋和连乐青的对话,忽然一反常态,像只奓毛的猫:“你们为什么要拍葫芦瓶?那瓷瓶是我先看上的,我绝对不会拱手相让!”

钟维勋淡淡道:“谁给你的底气?”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把你当客人,让你住到我家来,你可别恩将仇报。”李维斯瘦削的脸上青筋凸起,触到钟维勋冷冷的目光,想起刚才被他拧着胳膊推到墙上的那股劲儿,又想到自己了解到的钟维勋的背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委婉地换了语气,“钟先生,我知道你财大气粗,但是别忘了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你确实对我有恩。”提到这点,钟维勋两道俊眉蹙起。连乐青也觉得李维斯说得没错,他们不应该这么对李维斯,不过想到钟维勋为她受的伤就一阵心疼,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低声说道:“钟维勋,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要那个瓷瓶,只要能靠近它就行了。”

她刚才的确闪过念头,想要买下那只瓷瓶,但冷静下来,就知道现在的自己并没有那个经济能力。

除非去跟谢怀遥商量,先从她那里借钱,以后加班加点工作,慢慢偿还。但钟维勋肯定不允许她这样做,以他的处事风格,定会在第一时间拍下瓷瓶,把它当礼物送给她。

他送她的礼物已经很多了,她不想再让他破费——

情侣之间相处,不需要绝对的天平去计算谁为谁付出得更多,可也不能只是一味索取,就像小时候坐跷跷板,如果两个人的体重相差太多,就没办法继续玩下去了。

“既然这样,我可以不插手。”钟维勋说罢,看了一眼李维斯,眼里露出一丝鄙夷,“要是他没能力,那就不能怪我了。”

“只要你不恶意竞价,我肯定能拍下那只瓷瓶。”李维斯受了刺激,不满地嚷嚷道,“我这本书卖了八万册,以前的书也在不断加印,总销量早就突破百万册了。”

“李先生,我们不会参加竞拍的。但有件事情想麻烦你,你拍到葫芦瓶之后,能不能想办法把瓷瓶的主人约出来?我只是想知道,hope游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母亲究竟去了哪里。”

虽然钟维勋如约没有参与竞价,但拍卖会上另一个人出现了——马俊之。

他刚收到连乐青的信息,就匆匆赶往香港。在拍卖会入口处见到连乐青,马俊之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简单地跟她打了个照面,便前往自己的位置坐下。

连乐青不禁疑惑。如果葫芦瓶是马俊之的,为什么他不动用法律手段,将瓷瓶光明正大地拿回去,而是来香港参加拍卖?他那种无利不起早,喜欢占便宜,无视情感的人,应该不会为什么东西出大价钱……

因为受到国际经济局势的影响,葫芦瓶的起拍价偏低,八十万。加到一百二十万之后,竞拍者便寥寥无几。

马俊之似乎志在必得,为了和李维斯拉开差距,出到一百五十万。竞争越来越激烈,最后只剩下李维斯和马俊之两人紧咬不放。到了一百八十万之后,连乐青注意到,马俊之频频在看手机。

连乐青忽然想,他买瓷瓶,难道是背后有人授意?

钟维勋倒是好整以暇,眯着眼,等李维斯落败。

看着现场不断举起的牌子,听到拍卖师确认价格的声音,连乐青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笑话。很多和她父亲一样的绝症病人躺在医院里等着几十万救命,而有钱人分分钟就可以将那笔钱当零头,随意砸在一件东西上……

“这世界上的东西,包括生命,到底应该用什么来衡量?怎样才叫值得,怎样才叫不值得?”她忍不住将那些胡思乱想说出口。

钟维勋无声地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喜欢就是值得,反之则不然。你不用在值得和不值得之间犹豫,只在喜欢和不喜欢之间做选择。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放心吧,你会近距离看到葫芦瓶的,不管以什么方式。”

这时李维斯咬着牙出了两百万。拍卖师喊了三次价格后,宣布成交,拍卖槌撞击底座发出的声音,在连乐青心中回响。她瞬间忘了确认,到底是谁拍到了葫芦瓶,只是怔怔地望着身边的男人,被他刚才说出的话感动得鼻子发酸。

“傻瓜。”钟维勋拍了拍她的肩膀,眼里尽是宠溺。

医院给连振下了病危通知,就连霍源也说他只有四十天可活,如果连振过世,连乐青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亲人了,他必须成为她可以无条件信任和依赖的人。

“看到没,我胜利了。”李维斯举了举自己的号码牌,打断两人的话。虽然他成了最后的竞拍胜利者,但也几乎倾家荡产,所以脸上的兴奋带着冷汗。

马俊之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低头在手机上打了几句话,然后对着连乐青摇摇头,嘴角歪了歪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迅速离开了拍卖会现场。

连乐青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正要起身追出去,李维斯却叫住了她。

“你们不是想见葫芦瓶的主人吗?我可以帮你们去找主办方商量一下,你们随便逛逛或回去等我消息。”

“谢谢你。”连乐青由衷地向李维斯道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和钟维勋一起走出了会场。

几个小时过去了,李维斯才回家。他摇了摇头,说自己只见到了陈大发那只老狐狸,瓷瓶的主人怎么也不肯现身。

这个结果早在钟维勋的预料之中,不过连乐青却抱了很大的希望,所以脸上的失望掩饰不住:“那我能不能看瓷瓶?”

“这个……”李维斯犹豫了一下,才说,“好吧,不过你们只能看看,不能碰。”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抱在怀里的锦盒放在桌上,盒子打开,葫芦瓶展示在两人面前。

想到这只瓷瓶曾出现在母亲失踪前的那一刻,连乐青心跳有些加速。当视线接触到葫芦瓶的时候,一个梳着二把头,佩戴花卉,身穿浅绿色旗服,蹬着一双马鞍鞋,鞋帮上绣着浅色碎花的女子,缓缓浮现在空中。

就算是对古代服饰不了解的人,也能凭看清宫剧的经验,一眼就认出女子是清朝的宫女。

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那宫女身边,男孩模样非常俊秀,瞳孔有些泛金,不像是汉人,也不像是胡人。小小年纪,眼神却仿佛沉淀了数千年的沧桑,明明有着孩童的五官,看起来却有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严肃稳重。

男孩穿着一套大襟窄袖的黑色长衣,这服装乍看上去十分朴素,却令他整个人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

连乐青从没见过一件古董会幻化成两个人形。

她愣了会儿,忍不住伸出手想碰一下葫芦瓶,却在李维斯防贼一样的眼神中收了回来,只是恍惚间碰到了男孩的衣袖。

十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张开嘴唇,无声地询问。

清代宫女怯生生地不敢说话,扭头看向身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冷冷一笑,挥了挥袖袍,连乐青顿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推力,跌了个踉跄。

“怎么了?”钟维勋连忙走过去将她扶起来,低沉的声音中透着紧张关切。

“我没事。”连乐青吃惊地站稳。

她以往接触的古董,仅仅只能够看到它们的幻影,听到它们的声音,从没遇到过如此真实的形体,而且对方还能一把推开她。

这让她有些不知怎么跟两个幻影沟通,只能将自己看到的,仔细地描述给钟维勋听。

钟维勋听她讲完,找出自己携带的工具仔细观察瓶身,柔声开口:“没错,这是清代早期的东西。你说的宫女服饰也对得上,但小孩穿的服装,你所描述的是秦朝的礼服。《汉书·律历志》中说,‘今秦变周,水德之时。昔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意思是,秦文公打猎时,抓了条黑龙。黑龙意味着五行之中的水德,而水德又对应黑色。所以,秦始皇喜欢黑色,规定最尊贵的颜色是黑色。”

连乐青灵光一闪:“难道这葫芦瓶上有什么部分是秦朝的古物?”

“不排除这个可能。”钟维勋点头。

连乐青将脸凑近瓶子,差点触碰到,看得李维斯心惊胆战,他慌忙抢过瓷瓶道:“连小姐啊,小心点,我说过只能看。”

连乐青扭过头问钟维勋:“会不会是瓷瓶使用的大面积颜料?”

她虽然对古代字画没有研究,但听修复师谢怀遥说过那时候使用的颜料,大多是天然矿石磨制而成。

钟维勋指了指葫芦瓶上所绘的男子的发冠,那里镶着一块小小的浅灰色玉石,不仔细看还以为那只是一抹淡墨,“你看这块宝石。”

西斜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一部分落在瓷器上,照得瓶身流光溢彩。

钟维勋觉得有点刺眼,让李维斯拉上窗帘,就在室内光线变暗的瞬间,那男子头上的宝石便微微发亮。这种亮不像是现代的荧光棒发出的光,而是温婉的如同碧色的流水徜徉着,不断在室内扩散,就像无数萤火虫汇聚在一起构成的海洋。

三人都惊呆了。

好半天,李维斯才叫起来:“天啊,肯定是夜明珠,传说中的夜明珠!”

“钟维勋,秦代有关于夜明珠的记载吗?”连乐青也激动起来,这种专业的知识性的东西是钟维勋的强项。

钟维勋沉思片刻道:“历史上关于夜明珠的记载一直模棱两可。没人知道夜明珠具体是指什么宝石,它含有什么成分。但《拾遗记》里提过一种石头——宛渠石。”

“宛渠石?”连乐青替客户找了那么多宝贝,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

“是我父亲取的名字。早些年,他就在研究《拾遗记》,认为里面的记载都是真实的。”钟维勋眉头一皱,似乎想起很不开心的过往,可他还是十分耐心地对连乐青解释。

原来《拾遗记》中曾记载:“有宛渠之民,乘螺旋舟而至。舟形似螺,沉行海底,而水不浸入,一名‘论波舟’。其国人长十丈,编鸟兽之毛以蔽形……及夜,燃石以继日光。此石出燃山,其土石皆自光澈,扣之则碎,状如粟,一粒辉映一堂。昔炎帝始变生食,用此火也。国人今献此石。”

这一大段文言文,钟维勋说得十分流畅,连小说家李维斯都听得吃力,不禁对钟维勋肃然起敬,而连乐青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钟维勋,你知道我听不懂,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钟维勋笑了笑:“大意是,秦朝存续期间,有个国家叫宛渠国。他们的科技十分发达,能够造海螺形的潜艇。秦始皇见过一个宛渠国人,那人非常高大,还用动物毛发挡住自己的真实样子。他向秦始皇进献了一块石头,石头可以用来照明,也可以作为燃料,威力巨大。”

“我父亲认为宛渠之民是天外来客,他们赠送给秦始皇的石头,是具有特殊能量的陨石。他叫它宛渠石。”

“那我们要不要把石头送去鉴定呢?要是那些成分来自天外的话……”

连乐青突然联想到李维斯说过,hope游艇发生事故的时候,海上搜救员亲眼看到火山喷发,然而附近并没有火山,若这块石头真是记载中的宛渠石,说不定它能产生那样的能量!

李维斯比连乐青和钟维勋更激动,他两眼放光:“我灵感来了,现在所有的文字就像蛛网一样串联起来,呼唤我的手指,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我要去写东西了,二位失陪!”

说罢,他抱起葫芦瓶就跑进书房,把自己锁了起来。

留下连乐青和钟维勋在原地面面相觑。

14

连乐青望着眼前这扇紧闭的朱红色的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李维斯依然没有出来。

她在外面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不要敲了,两个小时后,我自己会出来!”

连乐青无从得知所谓的灵感对一个职业小说家意味着什么,亦无法得知李维斯是否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关在房间里赶稿,只是这个人就这么把他们晾在这里也太过傲慢无礼了,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等待漫长,度秒如年。

她压下心里的焦虑,踱步到一旁,给医院那边打了电话,问了连振的情况。

护工告诉她,连振这两天气色稍有好转,早上还喝了一点小米粥。还没说几句话,韩冰洁就走到护工身边笑着插嘴:“乐青姐,是我,韩叔叔跟我爸聊得正高兴呢,你放心在外边工作。”这姑娘通过连乐青的介绍,拿到了慈善机构的癌症救助金后,就把连乐青当自己的亲姐,自然对连振也如同亲人。

“冰洁,谢谢你。”连乐青深为感动。

结束通话,Keely的视频请求弹了出来,连乐青点了接通,Keely欢快的声音传来:“你们在香港玩得怎么样?”

不怪Keely以为这次钟维勋带她来香港单纯是出来旅行的,寻找母亲的事连乐青还一直没有跟Keely说。

视频里的Keely肤白如雪,满眼欣羡。

连乐青正想着要不要告诉她此行的目的,忽然看到她身后的鞋架上摆着一双运动鞋。她太了解Keely了,穿七寸高跟鞋也能健步如飞的Keely,很少穿运动鞋,用Keely自己的话说:“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应该穿高跟鞋,把所有的精气神都凝在这一双鞋子上。”

而最重要的是,这双GUCCI的白色鞋子有男款也有女款,钟维勋也有一双一模一样的,那天在商场见到他,他穿的就是这双鞋。

“你什么时候买新鞋了?”连乐青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知道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可话却脱口而出。

Keely回头,眼神一闪,说:“你眼真尖,刚买的。”

虽然这款鞋是这个牌子出的新款,未必与钟维勋有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连乐青脑海中竟然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她又想到妈妈和欧文的事情——

从记事起,连乐青就觉得妈妈像仙女一样,身上有绝美的神韵,又有难见的才华,而爸爸只是一个会算账的会计。

而今想想,若说匹配,和她拥有共同爱好和才情的欧文,在精神上和妈妈更为相配。

一个人可以同时对两个人都有感情吗?

就在这个瞬间,原本十分笃定的连乐青忽然迟疑了。

如果有——

钟维勋会不会也是这样?

毕竟……

连乐青若有所思地看着视频里Keely娇嫩美艳的脸,她穿着真丝睡衣,敞着的领口处能看到性感的锁骨和修长白皙的脖颈,即使在家里,Keely也一丝不苟地化了淡妆,本就立体的五官更为突出。这是一张同为女人看了也会心驰神往忍不住赞叹的脸……

“乐青,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听到Keely的声音,连乐青回过神来,心里酸酸的,匆匆跟Keely说了几句,就结束了视频通话。

她想起谢怀遥在拒绝严格之后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或使离爱者,无忧亦无怖。

她在忧虑什么?恐惧什么?又或许她根本就在嫉妒什么……

连乐青正胡思乱想时,房间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等她回过神来,钟维勋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已经把门打开了。

连乐青也顾不上那么多,快速朝那边跑过去,映入眼帘的是被推倒在地上的电脑椅,李维斯吃力地半跪在椅子脚边,捂住胸口,猛烈地咳嗽。

房间里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虽然是白天,但整个空间都有些灰暗压抑,显然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创作氛围。

“你没事吧。”连乐青弯下腰去,视线和李维斯齐平,借助着电脑屏幕的光,能看到他的身体正在抽搐,嘴唇发紫,脸色惨白如纸。

“他有心脏病。”钟维勋当机立断打了急救电话。

几分钟后,一辆救护车进入小区。

从车上下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他们上了楼,迅速将李维斯抬上担架。连乐青见到李维斯被抬出来送上救护车,她着急地跟上去,想上前跟他说几句话,可是才走到车前,就被医护人员制止了。

钟维勋见连乐青着急,走过去和医护人员简单沟通了几句。

就在这时,一个修长的身影从连乐青身边匆匆经过。那个人和其他医护人员一样戴着口罩,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那双桃花眼,让连乐青心中一悸。

这个人——

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连乐青沉思了一会儿,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她还来不及细看,那人如脚底生风,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连乐青心里觉得不好,立即跑回李维斯的书房,而钟维勋也紧跟着跑了进来。

那瓷瓶还摆在书房的收藏架上,然而模样却有了变化——

瓷瓶上贴着的那块让他们为之惊艳的宛渠石不翼而飞,看上面的痕迹,不知是被人用了什么办法硬生生弄下来拿走了!

连乐青脑海中闪过刚才那个医护人员,心突地一沉,深深望向葫芦瓶,下一秒,那梳着二把头,佩戴花卉,身穿浅绿色旗服,蹬着一双马鞍鞋,鞋帮上绣着浅色碎花的女子,又浮现在她眼前。

没了黑衣小孩的陪伴,女子神色有些恍惚。

“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没有外人在场,连乐青不自觉发出声来。

清朝装宫女怯生生地扑闪着眼睛回答:“有个眼睛很漂亮的人将大人带走了。”

眼睛很漂亮的人?

连乐青也对那双眼睛有很深的印象,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熟悉?

她绞尽脑汁,记忆像个盒子一点一点地打开,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张脸——

睡前故事

更新时间: 2020-09-09 22:09

特色栏目 - 读者意林花火飞言情飞魔幻故事会

米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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