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芸生
悦然心上目录
第一章:悦然心上(一)
第二章:悦然心上(二)
第三章:悦然心上(三)
第四章:悦然心上(四)
第五章:悦然心上(五)
第六章:悦然心上(六)
第七章:悦然心上(七)
悦然心上(二):公开亲密
遇见陆亦修的那年,陈应月循规蹈矩的人生,迎来了首次崩盘。
2008年9月,北京奥运会烧热了祖国大地。
十六岁的陈应月,也迎来了她的人生赛场。
南城二中,整个南城最好的高中,本科录取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很多人都说,前脚跨进南城二中,后脚重点大学就在朝你招手。当然,这么高的升学率也完不全归功于过硬的教学质量,学校总有一些“歪门邪道”。
为维持较高的升学率,保证全市第一的称号,南城二中每年都会在中考时,从南城外部贫困县级市里选取品学兼优的学生,通过减免学费的方式,吸引他们来校就学。
陈应月就是其中之一。
南城九月,天气火辣得很。
刚领完书本,回到教室,陈应月流了一身的汗。马尾辫沾上了脖颈儿上的汗珠子,蔫巴巴地贴着皮肤。
教室里坐满了人,个个都像待蒸的包子,等在蒸笼里发酵。
笃笃笃——
班主任踩着高跟鞋,踏进教室。
准备就绪的陈应月挺直腰杆,两臂交叠,在一众吵闹中的同学中显得独树一帜。
果然,如她所料,班主任一眼就认出了她。
“你是陈……”
班主任拿捏不准“应”字的发音,她立刻接上去:“我叫陈应月,应是第四声。”
“陈应月,名字不错。”
陈应月昂起头,往老师那儿看:“佛经说‘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当应看月。’父母从小就告诉我做人不能浅薄,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
陈应月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口。什么“彼人因指,当应看月”全都是狗屁。她爸姓陈,她妈姓应,她出生在十五月圆日,凑起来就叫了个陈应月。为了扯这个高级的谎话,她可是看了《诗经》《楚辞》和许多佛经才终于编出了这一套说辞。
老师说:“你是第一名考进来的,我听说你在初中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所以班长的职务先由你暂代吧。”
“谢谢老师,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
陈应月鞠了个躬,背后有嘘声,她假装没听见。
等教室里学生基本坐齐,班主任在说完简要的欢迎词后,把时间留给了陈应月。
“下面有请班长陈应月为我们点名。”
陈应月站起来,走到讲台一侧,开始宣读名单,一边读名字,一边用笔在一旁勾画。一切都很顺利,直到——
“报告。”
一个慵懒的、呼吸很重的男声,忽然从背后传来。
秩序被打破,不止陈应月,班里所有的学生都将眼神投到了教室门口。
此刻,教室门口正站着一个高瘦的少年,他眉眼清俊,利落的短发垂在额间并成了好几绺,发尖滴滴答答地流着汗。那模样分明该是狼狈的,但因他好看的五官以及清澈的眼神,显得特别干净。
他穿着篮球背心,底下是运动短裤,最尴尬的是,他左手还抱了个篮球。
大概是刚从球场回来。
这是陈应月与陆亦修人生中的第一次照面。
那时,她还不知道怎么形容一个人好看。分明大家都长着鼻子眼睛,可陆亦修的五官组合起来却好看得要命。
“哇——”底下已经有同学开始骚动了。
班主任眼神冷漠,拍了拍讲台,重重地说了句:“安静。”
“叫什么名字?”班主任问。
“陆亦修。”他将篮球脱手,往地上拍了一下。
“原来你就是初中部大名鼎鼎的陆亦修,我是你的班主任,夏芹,你可以叫我夏老师。”
陆亦修抬起脸,抿嘴假笑:“那夏老师我可以进去了吗?”
陆亦修一笑,底下又有人开始“哇哦”起来。
说罢,他抱着球就要往教室里走。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被夏老师拦住了:“谁让你进来的,你刚刚去哪儿了?”
“打篮球。”
“学校规定,开学第一天要求学生在指定教室入座,你居然去打篮球了!”夏老师两手抱肩,“既然都去打篮球了,干吗还回教室?”
“队友都回教室了,一个人无聊。”
“教室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不然呢?”
“陆亦修到底知道你在什么样的班级吗?”
“什么班?”
“省招班,这里二十九个学生,全都是从各大学校初中部选来的精英。”班主任忽然指向了陈应月,“尤其是陈应月同学,她可是以七百二十分的全市第一的高分考取了我们高中。你现在在这个门口说这些话,浪费你一分钟没关系,全班二十九个人,你就浪费了整整二十九分钟!”
“知道了。”陆亦修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所以我可以进去了吗?”
夏老师对陆亦修在初中部的事情早有耳闻,见他自己找台阶下,就不再为难:“你先找位子坐下吧,不过篮球不能带进来。”
闻言,陆亦修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是抱着篮球,倒退了几步。
夏老师继续抱肩,正想看他还有什么花招,却见他退了几步后,轻轻一跳,瞄准讲台,以一个投三分球的姿势,将篮球投进了教室。台下呼声踊跃。
好巧不巧,篮球砸中陈应月的手臂。
本就被汗水濡湿的白衬衫,瞬间多了一个灰印子。
“没事吧?”
“老师我没事。”
“陆亦修,你跟陈应月道歉!”
“老师我没事。”
“道歉!”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连底下的学生都开始骚动。
陆亦修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轻挑了挑眉毛:“是你让我不要把球带进教室的,这是它自己跑进来的。”
“陆亦修,别拿好同学的善良当驴肝肺。”夏老师已经咬牙切齿了,“你知道你爸妈多不容易,才让你这么一个中考线都没过的学生进省招班的吗?”
“我可从来没想进。”
他无所谓地走进教室,捡起球,抛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班主任一门心思地关心着陈应月,也懒得去管陆亦修这个二世祖。
望着陆亦修走开的背影,陈应月倒是有点感谢他。他这么一砸,自己离班主任心里的小白兔形象又近了一步。她可不在乎吃苦,只要目的达成就够了。
她听高年级的学长说过,打钩的叫耐克,三条杠的叫阿迪,一件衣服顶他们三个月的伙食费。她瞧着刚才那男孩子的穿着,估计能顶她一年的伙食费。
她虽然觉得他好看,还长得像她最喜欢的夜礼服假面,但十六岁的陈应月心里藏着一杆秤,她知道她出身底层,想跟他做朋友是不配的,但做敌人也绝对是不行的。
然而,陈应月这样的美好梦想,第二天就破灭了。
开学第二天,班主任夏老师提议让她在周三的开学动员大会上代表高一新生发言,并接受社会爱心人士颁发的贫困学生奖金。借鉴过高年级学长的发言文章后,陈应月觉得胜券在握。
只不过到了傍晚,陈应月躺在宿舍上铺,闭上眼,仔细将当天上台、致辞、结束的流程过了一遍,思来想去,她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上台的衣服还没准备!
陈应月一拍脑袋,赶紧翻柜子。终于,她找出了一件以前在初中部的旧校服,往身上比了比。
穿上新衣服致辞固然体面,但或许违背了学校选她上台的初衷。出身贫困积极向上的女学生,远比天资聪颖一步登天的学生,更让人值得鼓励。学校需要她这样的好榜样,校长也能用她这样的好榜样激励学生,这样的效果是最好的。所以,贫困生的标签,她一定要好好背着。
陈应月没什么新衣服,对从前的旧校服也爱护得紧。因此,这校服虽然穿了三年,却根本不显旧。往主席台上一站,大家顶多能察觉这不是新衣服,但绝不会觉得衣服破旧。
她琢磨了好一阵子,决定对这件旧校服“特殊处理”。
从宿舍出门,时间已近傍晚。
她要对旧校服做些“特殊处理”,怕被同学看见,没去洗衣房,转战篮球场旁的一个废弃乒乓球台,躲在水泥桌板的一侧开始洗衣服。
她先将旧校服扔进脸盆,把滚烫的热水浇进去,过了一段时间,又将从宿管阿姨那儿要来的84消毒液倒进去,没一会儿,校服鲜红的领子就开始褪色,变成淡红色。
有人走了过来,陈应月探出半个头,见是与她同乡的高年级学姐就不再多心,继续忙碌着。
“小月,你这是在干吗呢?”学姐不解。
九月的秋老虎将地面晒得滚烫,陈应月满脑门的汗,不知是天热的,还是水汽蒸的。她笑着揩揩汗,抬头:“在准备周三上台讲话穿的衣服呢。”
“这不是我们学校初中校服嘛。”
“嗯。”
“可这校服颜色都褪成这样了,你还准备穿?”
“当然,我就想要它褪色。”她笑得虎牙都出来了,“不止这样,我还打算把袖口的地方用小刀刮破。经常写字,衣服穿得时间长,袖口很容易磨破,而且这样做大家都看得出来。毕竟……”
“毕竟什么?”
陈应月抬眼与学姐相视一笑:“班主任选我上台,可不仅仅是为了让我致辞。据我所知,今年大会还比往年多了一项,我会作为贫困学生代表接受社会爱心人士的助学奖金,听说还会有媒体到访。这一届和我成绩相仿的学生并不少,学校绝对可以选一个见过大世面、演讲经验丰富的学生上场,可学校最终还是选了我。他们选我上台,想要的可不是一个穿着光鲜的女学生,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出身贫困积极向上的女学生。让人遗憾的事情,才更值得别人同情。况且……”
一个篮球滚到了陈应月的脚边,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一个高瘦的人影站在她面前。
夕阳的余晖很长,他短发的倒影,正好遮在她的眼上。陈应月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又叫不出名字。
这废弃的乒乓球场荒凉得很,从隔壁的篮球场走过来需要绕很多路,他大概是在这边听了很久,发尖的水滴已经在沙地上洇出一摊水渍。
陈应月长这么大,自认为做事相当谨慎,虽然做过很多坏事,却从没被人撞见过。这,还是第一次。
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什么,抱着侥幸心理,想要试探一下。
却见他蹲下身,捡起篮球抖了抖,散沙落了一地。
他鬈曲的睫毛微动,抬起眼皮,眼中满是嫌恶,向她吐了两个字。
“心机。”
长这么大,陈应月还是第一次被人戳穿坏事。
陈应月绝不惹事,但是事来了,她也绝不怕事。
自尊心战胜了伪装,她跨前一步,伸出手,正想抓住他的肩膀,让他回来解释一下,却猛然想到,打钩的篮球背心,三条杠的运动短裤。是陆亦修!
想到那天他在教室里的表现。
她的嚣张气焰,一会儿就烧没了。
惹不起,她就躲,大女子能屈能伸。
直到很多年之后,陈应月才知道,陆亦修这样的祸害,是想躲也躲不掉的。
“应月,帮我把门口的老视镜带进来。”
陈母的一声叫唤,把陈应月叫回了现实里。
取了门口的老视镜,陈应月给陈母送进院里。陈母就着客厅的台灯,开始做针线活。院里走进来个一瘸一拐的男人,那是陈应月的父亲。陈应月父亲早年也是镇上有名的大学生,还是省城桥梁建筑专业的。那个年代大学生特别少,陈父还曾是镇上的名人。只可惜,一场工地事故导致陈应月的父亲右腿残疾,失去了劳动力,从此只能在小镇上靠着教书过日子。
残疾的父亲,身无所长的母亲,让陈应月的心境早早成熟,这也是陈应月当年拼了命读书的原因之一。
陈父找了个藤椅坐下:“沈亮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现在带他回来太早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找个人定下来了。”
陈应月替陈母把晒的被子收回来,眼里带着笑:“知道了爸,你这话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陈父上了年纪,有点小孩子脾气,白着眼,看着陈应月:“你跟那姓陆的耗了那么多年,我跟你妈能不急吗?最怕你这个倔脾气,认定了一件事就一股脑地走下去,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当年啊,你班主任找到我们说你们好像在谈恋爱的时候,我跟你妈差点儿没吓趴下,幸好这不是真的,夏老师也是个好人没把这事儿闹大。原以为等你毕业就万事大吉了,结果没想到临毕业还给那姓陆的整出了那么大件事,害你白白复读一年。以前我就看不惯姓陆那狗腿子,可别让我看见,见一次打一次。”
“爸——”陈应月听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老陈你快别说了,女儿心里有杆秤,自己知道的。”陈母声援。
“为你好你也不听。”陈父知道斗不过这母女俩,连连叹气,“上海那地方有什么好待的,生活压力那么大,倒不如在南城市里考个公务员,多舒心。你做编剧,姓陆的又是个演员,低头不见抬头见,多不好……”
“老陈!”
陈母瞪了陈父一眼,陈父是个怕老婆的,一听语气不对,赶紧停了。
陈应月在一旁看着父母的互动,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傍晚,陈应月回到了悦西花苑,没想到陆亦修也在。
陆亦修向来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天,她也是算准了他会回北京,所以才回来的。结果没想到事出意外,他居然在。
打开门的那一刻她很想拔腿就跑,但又怕在陆亦修面前失了面子,只好硬着头皮换拖鞋:“你这两天没通告吗?”
“没有。”陆亦修倒了杯水,“忙了那么多年,今年总得休息休息。跟经纪人告过假了,今年年假期间不接通告,专心陪家人。”
陪家人?说得可真好听。陈应月在心里暗骂他一百遍,陪家人,怎么陪到我这儿来了?当然,她嘴上可没敢这么说,只是问:“回过家了吗?”
“回过了。”他端着杯子靠近她,在离她一尺处,弯下腰,笑眼如弯月,“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是家里的长子,我弟又还小,家里找不到发泄的口子,就拿我作筏子,不停地催婚。”
“你也到结婚年龄了。跟你同期出道的男艺人,孩子都快两岁了,你要是再不结婚,也不闹个绯闻啥的,估计又要被传成那个了。”陈应月别过脸,不看他。
“又要?”陆亦修玩味地看着她,过了会儿,忽然下了个结论,“陈应月,你在偷偷关注我。”
“神经病。”
陈应月瞪他一眼,去年他去泰国度假,微博可是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他出入同性酒吧,疑似有圈外男友。陈应月看见这消息的时候,差点没笑晕过去。
陈应月懒得理他,绕开他就要往卧室去,却被他半路截了。
“陈应月。”
“嗯?”
“你看你着急结婚,我爸妈又催得慌,要不你考虑下我们再凑一对吧。”
“陆亦修这是白天吧,照理说你不该做梦吧。”
她挣开他的胳膊,却又被拉回来。
“对了。”陆亦修说,“陆亦鸣让我拍了个视频给你,家里不让他玩手机,所以叫我务必转交给你看。”
“什么?”陈应月一怔,倒是停下来了。
陆亦修有个弟弟,与他相差十五岁,今年十二岁。陈应月和陆亦修做同学那会儿,他才两三岁,无意间的一次见面,让陈应月和他结下了缘分。不过,陆亦修的弟弟陆亦鸣和他可真是完全不同的性格,陆亦修脾气火爆不按常理出牌,但陆亦鸣却是单纯可爱常带笑脸。
陆亦修和陈应月并肩靠在玄关旁,陆亦修腾出一只手,打开了手机。
视频很短,阳光下,西瓜头的陆亦鸣看起来和陆亦修有几分相似,笑得很纯真。
“哥,准备好了吗?”
“好了。”
“那我开始啦。”
视频里的陆亦修应了一声,陆亦鸣笑眼眯成一条缝。
“我还有一年升初中啦,我爸妈和我哥没收了我的手机,都没法找你玩。
“我想你哦,所以你要记得想我。
“嫂子,我还可以叫你嫂子吗?”
视频到这里,陆亦鸣的笑容暂停了,房子里的声响也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嫂子,我还可以叫你嫂子吗?”
满世界、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有电话打了进来,陈应月像是突然得救,长舒了一口气,以致她连来电人是谁都没看清就匆忙地接听了。
“嗨,应月!”
“你是?”
陈应月看了眼来电显示,手机显示是个加拿大陌生号码,顶部还挂着谨防诈骗几个大字。
电话里的女声很惊讶:“陈应月你居然连你舍友的声音都听不出?”
隔了好半晌,陈应月终于反应过来:“蔺妮?!”
“总算对得起舍友当年对你的不杀之恩了。”
“你换了号码,我都没反应过来。”
“我在国外那么多年,跟大家都基本失联了,幸好我藏了本以前的同学录。辗转了好几个同学,才要到了你的联系方式。”蔺妮笑道。
蔺妮是陈应月的高中同学,也是陈应月三个舍友之一。蔺妮家境不错,高考后就被父母安排出国留学,后来嫁了个加拿大人,生了孩子就没再回国,和同学失联很多年了。
陈应月问:“现在跟你老公还在国外吗?”
“昨天刚飞回国过年。”蔺妮说,“正巧借着年假,我跟吴帆已经联络了我们班的同学们,打算趁着过年来一场同学聚会。最近不是可流行那句话吗?”
“什么话?”
“同学聚会,能成一对是一对。”
陈应月被蔺妮逗笑了。
“陈应月,你到时候一定给我来啊!”
陈应月没回答,悄悄将目光瞥向客厅里站着的陆亦修。此时,陆亦修也正在打电话,估计是工作上的事,聊得一本正经,也没注意到陈应月这边的动向。
陈应月想了想,有些抱歉地拒绝:“蔺妮,我工作上有点事,还是不过来了。”
“陈应月你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蔺妮故意摆谱,“我跟你高中同床共枕三年,现在快八年不见了,你居然因为工作,来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这不是工作不得已嘛。”
“你可别说什么不得已。”蔺妮戳穿她,“我都已经打听过了,吴帆说你八年了也没参加过一次同学聚会,可不就是因为怕碰见陆亦修。照我说吧,都那么多年了,他害你受伤,错失高考那事儿也该告一段落了。大家都是同学,哪有过不去的坎儿。放心吧,陆亦修也八年没参加同学聚会了,他现在都成大影帝了,那么忙,肯定抽不出空来参加。而且这次我已经提前打听了,吴帆说陆亦修已经拒绝参加了。你要是还不肯来,我可要去你家堵你了。”
关于陈应月和陆亦修谈恋爱的事儿,班里的同学都是不知道的。他们还都以为陆亦修和陈应月是针锋相对的冤家,毕竟陆亦修害陈应月受伤错失高考那事儿,班里可是人人都知道的。
陈应月原本就是怕和陆亦修的事情曝光,才这么多年没参加同学聚会。毕竟她身为班长,原本就该是聚会的组织者,现在要是不过去,也太不给面子。更何况,八年不见舍友蔺妮,她还是很想念的。
仔细想了想,她还是应了下来。
转眼到了初三,约定中同学聚会的日子。
陈应月向来心高气傲,当年高考复读几乎是她人生的低谷,八年不见老同学,今天她特意打扮了一番,立志要把丢掉的面子捡回来。
她刚换上高跟鞋,陆亦修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陈应月一抬头,就看见他围巾套头、墨镜加身,大约是怕被人认出来,还戴了个口罩。
“去哪儿?”陆亦修问。
陈应月随口胡诌:“去趟古城区,还有一个星期回上海,给同事买点特产。”
他扬扬车钥匙:“我正好回家,顺路,我送你。”
“好。”
虽然说蔺妮已经保证陆亦修不会参加同学聚会,但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跟他同路,以防他临时变卦赶过去。同学聚会地点在南城新区,距离陆亦修家和古城区远得很,陈应月只有确保陆亦修不去新区,才能放下心来。毕竟在她眼里,陆亦修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万一在同学面前暴露了什么,她可真丢不起这个脸。
陆亦修开着车,大概因为戴了口罩,声音闷闷的:“今天吴帆他们在新区组织了同学聚会。”
“是吗?”陈应月心一抖。
陆亦修眯眼笑着:“我看你这模样,还以为是特地打扮了去同学聚会的。”
陈应月尴尬地笑:“怎么可能?我早就拒绝了。”
“也是。我原本打算去的,听说你不去,也就没意思了。”
“那你待会儿回家之后准备干吗?”陈应月刚问完,又觉得这话目的性太明确,怕他察觉,又补了一句,“你待会儿有什么打算?”
陆亦修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经纪人安排了一场微博直播,让我参加。”
陈应月松了一口气:“那希望你微博直播顺利,我会关注的。”
“你不是拉黑我了吗?”
“怎么可能。”
“除夕夜你睡着的时候我拿你手机关注我,结果微博提示你已经屏蔽了‘陆亦修’这个关键词。”
闻言,陈应月忽然奓毛,拿包砸他:“陆亦修你居然偷看我手机!”
陆亦修腾出一只手,拽住她挥舞的手包:“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有什么不敢的。”
绿灯转红灯,陆亦修踩下刹车,侧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陈应月,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做一件事。”
“什么?”
他凑近她,封闭的车厢内,呼吸仅剩一厘之遥。
“当着我们全班同学的面,亲你。”
“陆亦修!”陈应月伸手就要打他。
陆亦修一把握住她的手:“我还记得第一次亲你,你着急跑走,结果被我一拽就掉进了怀里。当时亲完你,你整张脸涨得通红,可不是像现在这样的。”
“陆亦修你闭嘴!”
“闭什么嘴。”
趁陈应月不注意,他偷亲了她一下:“陈应月你个不识货的,知不知道那可是小爷我的初吻,我当时紧张得不光是嘴唇,舌头牙齿都在打架。”
“嘀——”
绿灯亮了,后头的车不停地催促。
陆亦修放开了她,重新踩下油门。
陈应月恶狠狠地盯着他:“放心,你的想法绝不会成真的。你敢亲,我就敢咬了你陆影帝的嘴,让你变成歪嘴影帝。”
“可以。”陆亦修扑哧笑出了声,“我正考虑转型,抛弃颜值包袱,我觉得可行。”
陈应月被气得无话可说。
她发誓绝不再坐他的车。
古城区常年拥堵,陈应月好不容易打到了车,赶在指定时间内到达了聚会场地。
还没走进去,里头就已经传来了许多熟悉的声音。这八年仿佛是一个漫长的暑假,一推开门,还是那个老教室,同学们正指名道姓地要谁的暑假作业来抄。
打开门,蔺妮认出了她,霍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抱住。
陈应月不得不承认,欧美水土养人,娇小的蔺妮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身材几乎大了一号。
大家的话题很多,但绕不过的,总是那个年少时在班里呼风唤雨、成年后又成为影帝的陆亦修。陆亦修当年深受全班女生欢迎,从不愁作业问题,因为总有女生会替他做好了放在他桌上。到陈应月这儿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因为陆亦修的作业,大多都是他逼着她帮忙做的。
蔺妮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事儿,期间也有同学过来打招呼,但蔺妮跟她毕竟是一个宿舍的,话题一直没断过。
这是班里人最齐的一次,副班长吴帆拍了拍桌子,提示大家都站到一块儿,拍个合照。
蔺妮忽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我跟吴帆给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蔺妮卖关子。
陈应月有点蒙,一时猜不出这个惊喜是什么。
陈应月站在队伍末端,副班长吴帆看见了,临时提议让高中时代为大家贡献了不少作业范本的班长陈应月站在人群最中间。
连拍了几张照片,吴帆都不太满意。
陈应月摆姿势摆得有点累,随手拿起手机翻了翻,微信没人找她,短信提示也是零。目光闪过红黄色的新浪小图标时,她下意识地点开了。想起陆亦修白天说的微博直播,她顺道就搜索了陆亦修的名字,点进他的微博主页。可令人奇怪的是,微博还停留在“十年”那一条,根本没有微博直播的信息。
陆亦修的经纪公司对他的人物设定向来高冷,鲜少给他安排这么接地气的直播通告。她猜想,陆亦修或许并不是在微博直播,而是接受了其他商业平台的直播邀请。于是,她又搜索了“陆亦修直播”,但搜索出的资料几乎都是一个星期前的。
以陆亦修在娱乐圈的地位,不至于在平台直播不上热搜、找不到话题。陈应月忽然觉得事情不对劲。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有尖叫声,从身后的女同学那边传过来。
陈应月一抬头,就看见服务生护送开道,一路将黑超遮面的男人送进包厢。身后,还有手机闪光灯一路追随。陈应月自认眼拙,但光凭着白天偷亲她时戴的那副墨镜,她还是认出了他。
“哇,是陆亦修耶,真人好高啊。”
“天哪,这是他真人吗?该不会是蜡像吧!”
“让一让,让一让!”
服务生用力将包厢大门合上,又把外层的大门也关上,终于把吵闹的呼声堵在了外头。
彼时,陆亦修就站在离陈应月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陈应月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血液在往脑门上冒。
吴帆牵着陈应月站到陆亦修跟前,跟大家说:“我们给陈班长准备的惊喜到了。同时,让我们欢迎我们班的骄傲,陆影帝同学。”
同学们一阵阵地欢呼,不知道怎么的,陈应月感觉自己像误入了传销组织。
蔺妮看见陈应月呆站着,担心她还在因为以前的事闹别扭,过来打圆场:“应月,你跟陆亦修这么多年不见,有再多气也该消了。”
“是啊。”吴帆过来附和,“总不见得过几年等你俩的孩子各自都大了,还跟孩子一样吵架吧。”
吴帆刚讲完,接连不断的声音开始冒出来。
“陈班长,你是编剧,陆亦修又是一线演员,大家都在娱乐圈里混,都是朋友。”
“当年的事情我们都知道,陆亦修不是故意的,陈班长就别放心上了。”
“是啊,这么多年该破冰啦。”
大家各自说着道理,陈应月根本没听进去,还处在陆亦修出现在同学聚会的震惊中。她还没想好解决对策,担心陆亦修临时整出幺蛾子,让她难堪。
就在陈应月无所适从的时候,陆亦修忽然摘下了口罩,抱着肩,微笑着说:“陈应月,我们和好吧。”
所有人都知道陆亦修的硬脾气,他愿意主动求和,实在罕见。
吴帆识趣地打开一瓶香槟,说道:“我们一起来见证陈班长和陆影帝这么多年来的破冰。”
“仪式感总是要的。”蔺妮也在一旁起哄,“陆影帝跟咱们应月来个拥抱吧。”
陈应月听见,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陆亦修见状,狡黠地笑着,进了一步。
她还想退,他却忽然伸出了手,在同学们的目光中将她牢牢抱住。
多年恋爱,她和他的关系都存在于地下。此刻,突然公开亲密,让陈应月无所适从。她从没想过和他公开,甚至于后来跟他分开也都是冷处理。一来她怕影响他的前途,二来她出身贫寒那该死的自尊心根本容不得外界质疑他们的感情。所以她最后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将他剥离出自己的生活,即便与他的往事贯穿了她整个少女时代。
很多人在拍照,有人开了闪光灯,照着陈应月的眼,有点睁不开。
躲在他的怀里,她有点蒙。
过了会儿,他忽然稍微推开了她一点。
那一刻,她看见他放大的侧脸凑了过来,周遭的声音隐去。她看见他眼底恶作剧的笑容,就和当年想要偷亲她时,一模一样。
脑袋里忽然响起白天的对话。
——“陈应月,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做一件事。”
——“什么?”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亲你。”
躲闪不及,他蜻蜓点水的吻,稳稳地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一切似乎都静止了,闪光灯也停了。
脑袋“嗡嗡”听不到声音,陈应月看见他侧过脸,附在她耳边,口气像是个邀功的小孩,那声音只有他们俩能听见——
“小月亮,你看吧,我说到做到。”
包厢内瞬间沉默。
所有人被陆亦修忽然亲吻陈应月的举动闹得不知所措。就在这个时候,同学蒋磊从人群中鼓着掌、闪了出来:“陆影帝果然混迹娱乐圈多年,开放得多,求和的方式也跟我们普通人不太一样嘛。”
老同学们在底下窃窃私语。
蒋磊走过去拍了拍陆亦修的肩膀,又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陈应月擦嘴:“想当年,我们还介意男女授受不亲的时候,陆影帝可是趁着散伙饭,把全班女生都抱了个遍,当时我记得我们班好几个女生都脸红了。我老婆至今见人就要吹,说自己是陆亦修抱过的女人呢。”
哄堂大笑。
老同学们想起分班那年发生的事,又想想刚才的那一幕,倒也不觉得惊奇了,毕竟这确实像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陆亦修会做的事儿。更何况,照陈应月和陆亦修的关系,大家可都不敢把他们往别处想。
蔺妮也附和:“是啊,这么多年陆亦修爱恶作剧的老毛病还是没改掉。”
“对啊,对啊。”吴帆的脸虽然有点青,却也硬着头皮打圆场。
大概是觉得合乎常理,大家窸窸窣窣地开始笑。
一场闹剧就这么被圆过去了。
蒋磊见状,又拍拍陆亦修的肩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陆亦修与蒋磊对视一眼,笑容满面,轻悄悄地说了句:“谢了。”
蒋磊压低声音:“哥们,放过我吧,这么多年我可帮你圆了多少场了。”
在摄影师的安排下,陆亦修与陈应月并肩一排,站在人群之前。
“咔嚓”一声,这张阔别八年的合照终于完成。(未完待续)
更新时间: 2019-11-05 2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