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所青
你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忆过去了吧,那些往事都不再让你悸动或遗憾。
01“我来到海边,幻想有一天可以遇见他。”
“你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忆过去了吧,那些往事都不再让你悸动或遗憾。
尽管它依旧让我如鲠在喉,每逢它出现,我就能想起你,伴着泪眼和心动。
也许你只是长大了吧,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可以对曾经释然而谈。没了我在身边,你会过得更加自如。而对于我,你就像梦一样消散。
希望你在那里过得很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海景房,外套可以随意地扔在地上,无人责备;常常和朋友在海边举办篝火派对,你坐在篝火旁,讲着鬼故事、荤段子,丝毫不惧怕火焰的狂热,因为你望向爱人的目光比火舌还要热烈;偶尔午后坐在窗边,听着海浪翻滚的声音,好像轻轻一闭眼,就能回到过去。”
02 “初恋男友嘛,谁都会尴尬的。”
沈闵觉得有些不对劲。
从他住进这家民宿起,他就常常觉得,有人动过他的东西。无论是他乱丢的鞋帽,还是扔在角落的衣物,在他外出回来以后,总会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好。
——房东小姐,我想确定一下,这个房子确实是我独立租下的吧?他看着手机上房东的微信头像,觉得有些熟悉。
房东很快回了消息:是的沈先生,这栋海景别墅的两周使用时间都是您的。
他摇头失笑,兀自嘟囔了一句:“莫非真是田螺姑娘?”随即将这件事抛在脑后,拿着相机又出了门。
但巧的是,他因为忘记带相机的备用电池,中途折返,没想到将“田螺姑娘”抓了个现行。
卧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顺手抄了门边上的拖把,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走去。半晌后,他在门口偷瞄着屋里纤瘦的背影,腹诽:还真是个姑娘。
他把拖把放下,刚准备进去质问,却听那人一边叠着衣服一边嘴里念叨:“真是懒成习惯了,天生少爷命。”
沈闵眉毛一挑,转身进去脱口而出:“阮阮?”那人身子一僵,慢慢转过身来,手中还有未放下的衣物,一脸尴尬。
“所以,你早就知道是我租你的房子?”他卸了家当,和阮阮坐在阳台的荡椅上,不远处是人烟稀少的沙石海滩,空气里有咸咸的味道。
“是啊,看你头像认出来的,怕你尴尬,所以一直拒绝见面。”阮阮在短租软件上告诉他房子和钥匙的位置,一直拒绝当面交易。她被他打量得浑身不舒服,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道:“初恋男友嘛,谁都会尴尬的。”
沈闵闻言轻咳了一声:“那你给我收拾房间做什么?”
她脸色慢慢变红,又不屑地“嘁”了一声:“别自作多情啊,我以往都会帮短租客打扫房间的。”
沈闵一脸了然,抿了抿嘴,说:“哦,所以,你的租客都是少爷命。”她恼羞成怒,作势要捶他,他才讨饶道,“好了好了,不闹你了。给你加一份美差要不要?”
阮阮不明所以,转过头去盯着他,却出了神。他比十年前多了些成熟,不再像那些幼稚的男孩子,只会一时图嘴上之快,也比十年前要沧桑得多。
“这两周时间,你带我逛A城的所有海边景点,还可以继续住你的别墅里,衣食住行所有费用我来出,怎么样?”
她鬼使神差地应允了,像是迷恋曾经青涩的爱情。
03 “下个月我要结婚了。”
阮阮早上起床时,才打完哈欠,睁开眼就看到了沈闵端着咖啡下楼:“早,阮阮,你不化妆还是这么丑。”
她脑子清醒了大半,丢了一个靠枕过去,被他稳稳抓住放回沙发上:“骗你的。你没有自知之明吗?大学你可是系花。”
她走进盥洗室,大声回话:“是,要不怎么能入您这万年大直男的法眼呢?”
沈闵闻言笑了笑。他追阮阮那会儿,阵仗之大可谓全年级皆知,从巧克力、玫瑰花,到海边派对放烟花,足足花了半年时间,才把这倔得像牛一样的阮阮拐到手。
后来他得知自己是她的初恋,一切努力的苦痛都化作云烟,满心满眼就知道疼她,对她百依百顺。大学恋爱三年,他俩几乎没有吵过架。
“我收拾好了。”阮阮蹬上运动鞋,打断了他的回忆。
沈闵背起相机:“走吧,阮导游。”他顺手胡乱撸了一把她的脑袋,还是那时的黑长发,发尾自然地弯曲着,脱掉了高跟鞋,背影活像个高中生。
她带他去的第一个海边景点,是远离城市的礁石海滩。他们到达的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海滩上有很多小螃蟹钻出来,沈闵捡了一只,却被夹伤了手指。
阮阮掏出兜里的创可贴,嘲笑道:“我就知道你多动症的毛病改不了,虽然我没有自知之明,但是我有先见之明。”
沈闵拽过创可贴:“你啊,太爱记仇。”他架好照相机,扭头解释道,“我要录两个小时的日出,回去做延时摄影,等着吧。”
他们坐在清晨的礁石海滩上,眼中渐渐升起的太阳有如岩浆,缓缓盛满了整个眼眶,阮阮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炙热。
“你为什么来这里的海滩?听说你现在在C市,那里也有海。”阮阮心中存了几分期待,这座城市是她的家乡,是他们大学所在的城市,他们的一切情感都在这里萌生……也在这里死亡。
“单身狂欢月。”他淡淡地回答,仿佛她真的只是个好奇的房东,“下个月我要结婚了。”
04 “我很喜欢你啊,从过去到未来。”
阮阮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并不忌妒,也不遗憾,只是得知他即将拥有一段新生活后,还没有从他们重逢忆旧的感觉中回神。
她是衷心想祝福他的,但人就是这样矛盾,只因为心里那么一点点心酸在作祟,她偏偏就是倔强地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不好奇吗?”沈闵笑着扭过头来,看她梗着脖子,像只骄傲的天鹅,他知道,她还是不高兴了,“你生气了?可能是在气我都要结婚了,还成心来招惹你。”
被他一语道破,阮阮起身要走,他伸出一只手把她拽了回来:“我很喜欢你啊,阮阮,从高中到现在。”她愣在原地,瞪圆了眼看着他,听他继续说着,“所以,别吃我老婆的醋,跟我说会儿话。”
阮阮面色有些难看,半晌后,吐出来一句:“沈闵,你有病吧!”
他只是笑,又转移话题:“我都不记得我们为什么分手了,你记得吗?”
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刮着他们吵架、冷战或是背道而驰的场景,却是一片模糊:“我也不记得了。就算想起来也没什么用,都过去了。”
“也是,毕竟我们都成熟了。我现在,很爱我老婆。”他兀自低头傻笑着,“她叫许陆,和我同岁。她很可爱,很温柔,我对她从来都发不起火……”
“我对你的感情生活,一点都不感兴趣。”阮阮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沈闵没有去追,他出神了很久,看着太阳在海平线上慢慢移动,双目感到刺痛的时候,才黯然地闭上了双眼,声似呢喃:“我不想瞒你啊,我想都告诉你。”
阮阮上了大路,转身遥遥望了海边一眼,只见他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
她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往前走。他跟她讲恋爱细节?当初不是他每天在宿舍楼下给她送草莓酸奶吗?不是他大冬天为了保温,把烤红薯塞到羽绒服里,从学校外面跑回来找她吗?谁要听他讲他妻子有多温柔可爱!她巴不得那个许陆是个母老虎!
阮阮走在无人的海滨大道上,把心中那个最阴暗、任性的自己放了出来,分手后的这十年仿佛消失了,她甚至把那个许陆当作横插他们一脚的假想敌,仿佛他们刚刚还在一起,可他忽然说,他要与另一个人结婚了。
没什么比人生更复杂的了,那些细细密密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不会铸成大错,却会使人痛痒难耐。
05 “我们……为什么会分手呢?”
沈闵为了谢罪,昨晚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川菜大餐来赔罪。阮阮平日吃不着川菜,因而心想不过两周时间,为了蹭饭,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这才消了气。
阮阮念起了吃,索性带他去个有美食的海边。这里最出名的景点就是海边餐吧。因为有冤大头买单,阮阮挑了七八样甜品,在躺椅上吃得不亦乐乎。
她相较昨天已经基本恢复理智,看着他在海边各个角度照了半天,等到终于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她才故作淡定地问道:“哎,你和你老婆真那么恩爱?”
沈闵敛了神情,看不出喜怒,只轻轻应道:“嗯。”
“她贤惠吗?我记得你以前总说我幼稚,娶回家当老婆也难伺候。”重甜的食物会让人放松心思,她一顺嘴就说得多了些。
“她啊,努力想变得贤惠,做菜很难吃,常常摔碎盘碗,只要一犯困,就撂挑子什么都不管……可是,她会很仔细地手洗我的衣服,家里的狗狗最喜欢她。只要是她会做的事情,她都会做得很完美。”提起许陆,他不自觉地淡笑,一副幸福模样,“所以,这也算贤惠了吧?”
阮阮听罢轻笑了两声,看他疑惑,才好心解释道:“你就是这么一个疼老婆的人,你只要喜欢她,无论她做什么,你都会觉得好的。沈闵,她很幸运。”
沈闵蓦然愣住了:“可我们……为什么会分手呢?”
她手中的勺子落了地,脑袋忽然晕晕的。她记得他在毕业后的某一天带她去了一间酒吧,那里人满为患,后来,她只记得自己坐在沙发上泣不成声。他们应该就是那时分手的吧。
“想不起来就算了,免得你想起什么又要记我的仇。”他及时推了推她的脑袋,两人都止住了思绪。
“不如我们回学校看看吧,”阮阮提议道,“看看于老师,看看图书馆,还有宿舍楼……”
沈闵极自然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顺从道:“好。”
她微张着嘴,说不出话,脸颊上像是沾了什么毒药,让她一直感觉到痒麻;像是哪年冬天吃了重庆火锅,让她脸色红润;又像是哪天深夜被亲吻了一下,让她一时手足无措。
06 “偶遇我让你动了什么歪心思?”
于是,他们第三天临时改变了行程,决定重访A大。她指着远处的一棵大柳树,略带兴奋道:“你看,你当时是不是在那棵树下向我表白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轻笑。
“沈闵,你不会是害羞了吧?”阮阮偏过头去看他的脸,揶揄了几下后,拍拍手说道,“好吧,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是我先喜欢你的。”
那时,她傍晚才想起作业没有打印,可图书馆早已关门,她就独自一人去校外找打印店,没想到碰到了几个社会青年尾随着她,他们时不时调戏道:“妹妹去哪玩啊?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她低着脑袋快步往前走,肩膀上却忽然一重,头顶一片阴影。她以为是那些人动手动脚,刚要大声呼救,却听头顶的人大声说:“让你等我一会儿,你偏不等,走夜路害怕了吧?”
身后那些人眼看着人家男朋友来了,也就自讨没趣地离开了。阮阮吓得不敢抬头,他就一路揽着她到学校门口,松开了手,嘱咐道:“下次半夜出门,记得叫个男生陪你。”随即大步往学校里面走去。
阮阮看着他的背影,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撞了南墙,却没有回头。
“原来那天晚上是你啊?”沈闵站在柳树下,又恼又笑,“那我追你那么久,都是你在故作矜持了?”
她狠狠捶了他一下:“什么叫故作矜持!我又没有谈过恋爱,我哪知道该什么时候答应?”
他们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在校园里嬉笑怒骂着,没有分手,没有婚姻,只知道享一时之乐,再不掺杂其他。
他们那时在各自庞大的未来里,有对方的一席之地,在那些梦深处,或睡醒时,总有对方的身影。
“沈闵,是你吗?”他们循声回过头去,看见了那位神情依旧严肃的于老师。
于老师今年已经七十岁,早已不再教书,只是偶尔还是会在学校里转一转,遇到教过的学生就多嘱咐几句。他们很幸运,还能再遇上他。
“没想到你们两个还在一起啊!”于老师戴上了眼镜,“那会儿我就老说,这小姑娘和你般配,让你抓紧时间娶了她,没想到,一语成真啊。”
阮阮脸色微红,刚要开口解释,却被沈闵在身后抓住了肩膀,只听他说:“是啊,我听了您的话,毕业后就把她娶回家了。”
于老师再说些什么,她已完全听不清,只是心里忽然通透了几分,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意。她浑身越发冰冷,不知是如何回的家。
她哭到半夜,跑去敲开沈闵的房门,将他一把揪了出来:“沈闵,偶遇我让你动了什么歪心思?你说你喜欢我直到现在?你说你娶了我?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沈闵不明所以,扶着她的身子;“阮阮,冷静一点。”
她不再遮遮掩掩,大声哭喊:“你想让我做什么?情妇还是小三?”
沈闵松开了双手,似乎有些站不住,他倚在门框上,嗓音喑哑:“你误会了。”
阮阮爬起身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明天我会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结束后请你立刻离开我的家,房租我会全数退给你。”
07 “阮阮,我六年前就结婚了。”
阮阮再没有什么话好跟他讲了,她只是告知了出发的时间在傍晚,剩余的一概无可奉告。她躲在自己的龟壳里,体会着那些悸动、痒麻变成了利刺。她在这间房子里独自生活了很久,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接受任何形式的情感,并不代表她可以任人践踏。
他们走在夜幕下的沙滩上,远处有稀疏的亮光,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沈闵看清了那亮光是篝火,他止住了脚步,不再上前。
“对不起,我忽然不想照相了。”他后退了几步,叫住了阮阮。
她转过身厌恶道:“你又想搞什么把戏?海边篝火派对是这里最出名的活动,我已经仁至义尽,如果你不配合,那现在就离开吧。”
语罢,她朝着火光走去,却被身后的人狠狠地拉住,猛地箍在怀里。
他声音哽咽,更像是低吼:“阮阮,我六年前就结婚了。”
她如遭雷劈,死命挣扎着,抓破了他的脸颊,扯坏了他的衣领。阮阮瘫坐在地上,无力地哭喊:“沈闵,你放过我吧,我们早就毫无瓜葛了,可你让我的初恋变得肮脏不堪……”
“她死了。”沈闵眼眶泛红,抓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许陆死了。”
他们回到了别墅里,披着毯子坐在荡椅上,宛如他初来那天,一派和谐。
“年初,C市那场大火,你知道吗?”沈闵接过她递来的热茶,语气平缓,看着她点了点头,他又继续,“……那里是我们攒钱买的第一套房子。住宅区的消防设施做得不完善,加上风向问题,整栋楼都烧起来了。我被吊灯砸晕过去后,许陆用床单把我绑了起来,从六楼吊了下去,而她,没有再多的时间逃跑,被烧得……尸骨全无。”
阮阮浑身颤抖,不自觉流了眼泪:“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散心?”
她再也没什么好说的,誓死不渝的爱情不少,少的是证明它的机会,他们的故事,她甚至没有资格相比。那些情爱曾经,此时此刻都成了讽刺,她愧疚、自责、心疼,但就是不再忌妒他的爱人。
“我来这里,是因为她最喜欢大海。她最想买一套海景房,她最想每天和我一起看海边的日出,我也想和她在篝火旁温言细语。可是,我再也不能靠近篝火了,而她也不在了。”他仰着头,眼角有晶莹闪烁,“是我太自私,妄想你会帮我分担这份痛苦,还从往事里搜刮那些转瞬即逝的幸福。让你难过,是我不好。”
她轻轻拥住他,吻着他的头顶:“沈闵,懂得离开的人才会快乐。”
08 “我爱她,超过了世间一切。”
阮阮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又带他逛了几个海滩,照了很多相片,品尝了很多美食。空气依旧咸湿,他又像刚来那天一样,偶尔耍着贫嘴,偶尔提及往事,而阮阮不再那么容易心动。她只是陪在他身边,看这变幻莫测的人生。
他们偶尔小酌,两人都不胜酒力,歪倒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调侃。阮阮想起什么,忽然发问:“沈闵,六年前,我们不是才刚毕业没多久吗?你怎么就……结婚了?”
他呵呵傻笑:“遇上了,喜欢了,就娶了呗。”
阮阮此时头脑发昏,来不及去对比心酸,更多的是好奇:“那你,是怎么求婚的?有没有你表白的阵仗大?”
沈闵打了个嗝,拿起遥控器调了个台:“有啊,我包下了一整个酒吧,请了所有朋友,对她忽然下跪,把她吓了一大跳。她知道我是在求婚以后,就坐在沙发上哭得一塌糊涂……”
阮阮酒醒了大半,浑身冷汗落下来,惊坐起来问道:“你说什么?”
可沈闵深陷其中,闭着眼睛还在讲述,说着说着又淌了泪:“我真的好爱她啊,我宁愿那时被救下的是她,可我不希望她被救后也像我这么痛苦……”
她不忍再逼问,把他从沙发上扶了起来:“去睡觉吧,明早还有她喜欢的日出,不要再去想以前了。”
沈闵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面无表情道:“你知道吗,阮阮?你说得对,懂得离开的人才会快乐。我想我也要离开了,让她独自走,我放心不下。”
阮阮被吓得泪流满面,她双腿发软,跌坐在沙发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他把她拥进怀里,轻声哄道:“我很清醒,如果那天活下来的是她,我不希望那这样做。可是,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我爱她,超过了世间一切,值得我留恋的,不过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青春,而我这段日子,也回味够了。”
他的语气是那样轻柔,就像多年前他在她耳边说“和我在一起吧,我一辈子对你好”那样,可是阮阮此时此刻心如刀绞,听着他告别一般地讲话,她不安到极点。
“我走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学我做傻事,要带着我的人生一起活下去。”这是她眼看着他跑到远处拿起尖刀,插进心脏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09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许陆,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想兑现向你表白时的承诺,对你好一辈子。我想当你的初恋,也想当你的丈夫。”
“许陆,虽然这间房子不大,但是我们以后一定能买得起海景房。我会给你安一个你喜欢的荡椅,就朝着大海,让你每天都能看见海上日出。”
“许陆,你肚子怎么这么软?”他躺在她的身上看杂志,忍不住逗弄,“要不然,以后叫你软软好了。软软?软软?”
“许陆,活下去。”
她再次睁眼时,看到的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闻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她躺在病床上,回想着、梳理着这些荒唐怪事——沈闵在大学向她表白,给她起昵称叫软软,毕业后向她求婚,买了一套小房子。去年发生火灾,她被吊灯砸晕,醒来后得知沈闵把她救下,自己被大火侵蚀。她无法接受,得了抑郁症,转换为人格分裂,长时间地昏睡,在梦里与沈闵再遇,发生了这满纸荒唐事。直至沈闵在梦中自杀,她才真正醒来,可时间早已过去一年有余。
那个困扰她的问题,他们为什么分手的问题,也有了完美的解释——他们根本就没有分手。
“醒了?”门口有人走进来,“感觉怎么样?”
她缓缓坐起身,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她无力地抬手擦了擦,说:“林医生,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床尾的人眼睛泛起亮光,大步走过来:“你愿意讲讲吗?”
她低头苦笑了一声:“你不用这么紧张,我觉得……我可能痊愈了。”她看着他脸上难以言喻的表情,试探着问道,“三重人格,我、沈闵、年轻时的我,对吗?”
林医生递来一杯温水,坐在病床旁静静凝视着她,等着她慢慢解释。
“如果对的话,我想我的确痊愈了。在梦里,是我为救他而死,他最后……也自杀了。”
林医生欣喜不过转瞬,又小心问道:“那去年的事情,你还有印象吗?”
许陆眼眶发酸,半晌无言,林医生见状,不再多问,只说“先好好休息”,就转身离开。
她抬起手,看着手臂上小片的烧伤疤痕,哽咽着将手臂放在心口:“沈闵,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她失声痛哭,唯有自己知道答案——想到……我都变成了你。
10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许陆出院后,买了一张飞往A市的机票,在短租软件上租了一栋海景别墅,美中不足的是,这栋别墅里并没有荡椅。她带着照相机,走过梦里的每一个海滩,尽管它们大相径庭。
她回到了母校,今年该有七十岁的于老师已经不在校园,但那棵大柳树依然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树上的每一枝柳条,她都似曾相识,仿佛当年沈闵说的那些甜腻情话都被它们偷听了去,如今看她回来,只想揶揄调笑。
她在深夜与陌生人参加篝火派对,她为他们讲沈闵的故事,惹得众人纷纷抹泪,而她只是笑言:“别哭了,我都不伤心了。沈闵告诉过我,要我带着他的人生一起活下去。他最讨厌哭鼻子了,现在我可不敢惹他,怕他带着小鬼们来找我。”
篝火旁的人们破涕为笑,有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想了想,回答道:“阮阮。”
许陆终于明白爱里不谈愧疚,在梦里是她救了沈闵,而沈闵也离她而去,也许那些话,真的是沈闵冥冥之中告诉她的——要活下去,照顾好自己。
她和陌生人歌酒为伴,玩着不擅长的游戏,唱着不在调上的歌曲。她不惧怕火焰,因为她知道,她眼里的他,比任何火焰都要热烈。她从那场梦中醒来后,再也没有惧怕的东西。
她得知沈闵向她求婚的那间酒吧即将倒闭,就用低价把它盘了下来,并告知这间酒吧如果用作求婚的话,包场半价,从此,酒吧生意好了起来,虽然不太赚钱,但她看着求婚成功的一对对情侣,心里满足得说不出话。
她又养了一条柯基犬,上一只叫笨笨,它和沈闵一起离开了。这一只叫懵懵,是她曾经为他起的外号。她为自己列了一张清单,她要做一切与他承诺好的事情,也要完成他所有的心愿,把对他的祝福同样说给自己。
她偶尔在海边出神,会轻轻对大海说一句:“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听着海浪声的时候,好像轻轻一闭眼,就能回到过去。”
她常常走在海边,幻想有一天,可以遇见他。
更新时间: 2020-06-28 2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