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贝晓莞
苏心无恙目录
第一章:苏心无恙(一)
第二章:苏心无恙(二)
第三章:苏心无恙(三)
第四章:苏心无恙(四)
第五章:苏心无恙(五)
第六章:苏心无恙(六)
第七章:苏心无恙(七)
苏心无恙(四)
苏木将写好的药方递给最后一位前来门诊看病的患者。
“注意多休息,忌凉,忌辛辣食物。”
患者应了,再次道谢后,拿着药方快步离开。这位苏医生是中医大家苏老的亲传弟子,门诊号一号难求,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方子,自然心急。
苏木在对方走后,回身洗过手,这才锁门离开,准备回办公室。途经护士站时,却被值班护士告知,办公室外有人找。
苏木点头道谢,边猜测着来人是谁,边继续前行。
他的办公室不远,拐一个弯就到。可当苏木看到办公室门外站着的那个人时,心里冷笑着,差点爆出粗口。
沈昔澜,你还真是会挑地方!苏木脚下后退,转身就走,可还是晚了一步。
“哥!”
沈昔澜早在苏木出现在走廊的拐角处时,就眼尖地发现了他。当下见他要离开,也顾不得其他,忙疾步去追。可对方非但脚下不停,还越走越快。
沈昔澜心里一急,只得大声喊道:“苏木!你站住!”
话音刚落,苏木果然停下。
白衣颀长的身影,就立在不远处,背对着她,声寒刺骨:“沈小姐,有何指教?”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恶。仿佛对方不是自己法律上的妹妹,而是比陌生人还要讨厌三分的存在。事实上,沈昔澜确实是苏木最讨厌的人的女儿,所以连带对她,苏木也一并讨厌。
“哥……”
话音刚起,已被苏木打断:“别叫我哥!当不起。”他目视前方,满眼不耐烦,“忙,有话快说。”
沈昔澜轻“嗯”一声,掩去眼中的委屈,小心翼翼地再次向他靠近:“我……我想要林安迪刚签下的盛夏。”
终于行至苏木身前,沈昔澜刚一抬头,便被苏木眼里显而易见的厌恶,刺得心头一疼:“能不能请你把她让给我?算我求你!”
“让给你?”苏木侧身避开她的靠近,语带讥讽,“凭什么?”
凭你妈抢占了我妈的位置?凭你抢了我的父亲?
简直笑话!
“沈昔澜,”苏木睨视着她,语气越发寒凉,“既然她是你如此在意的人,那我更要好好关照。让给你?”他冷笑一声,眼底温润散尽,黑漆漆的眼瞳中,满是阴郁和轻蔑,“你休想。”
说罢,苏木再次迈步离开,却发现手腕的衣袖突然被人扯住。他顺势回头,低喝:“松手!”
那沉郁的眼底仿佛淬了北极的风霜,冰冷慑人,盯得沈昔澜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却又更加不敢松手。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松手,今后都不可能再轻易在医院里见到他。
“所以,”沈昔澜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苏木的眼,“林安迪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你操控的,对吗?”
她之所以舍近求远,不去找林安迪对峙,反而直奔苏木,就是因为她知道,整个荣耀集团,能够让林安迪离开或者回归的人,只有苏木——林安迪唯一的、真正的老板。同时,他也是荣耀集团董事长梁森的独子,荣耀传媒真正的少东家。
眼见着沈昔澜看向自己的眼神,变了几变,苏木却忽地心情大好。
“不。”他笑得恶劣又嘲讽,“我只是没想到,她对你如此重要。”
“可是哥,”沈昔澜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几近哀求,“你这样推她站在风口浪尖上,会害死她的!”
“很重要吗?说得她是我的谁一样,她只是我的下属。”
苏木猛地抽回手,厌恶的目光掠过沈昔澜碰过的袖口,语气寡淡低沉?:“安迪选择盛夏,是她的工作。盛夏能火,是她的本事。至于生死……”他戏谑道,“是你要她的命?还是你妈?”
“沈昔澜,”他念着她的名字,“我劝你在我面前,还是别跟你妈一样自作聪明。”
他讥笑着,最后道:“你以为我和我爸一样蠢吗?”
一句话,让沈昔澜哑口无言,也让她没了继续跟他讲条件的勇气。她只能望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酸涩难忍。她知道,今日打草惊蛇,今后再想动盛夏,只怕更难。
苏木踏进电梯,沉着脸将工作证和钢笔,别在内里的衬衣上,然后反手脱下白大褂,嫌恶地拎在手里。
而后,电梯门打开,他快步走出,行至车后,解锁,打开车后备厢。
下一秒,他抬手,一把将白大褂扔进后备厢里,重重关门,这才松了几分紧拧的眉头。
正是午饭时间,停车场里空旷无人。苏木背倚车门,徐徐抽了一支烟,才渐渐压下心中的烦躁。
沉思间,脑海中不禁一遍遍回放着沈昔澜方才的神态。
当初他将林安迪的名片留给盛夏时,不过是一次破天荒的恻隐之心作祟。可今天,沈昔澜主动送上门来要人,于他而言,倒真是意外之喜。
既然这个盛夏能如此轻易地让沈昔澜方寸大乱,那么他很乐意用盛夏继续硌硬沈昔澜。不过,能让沈昔澜狗急跳墙的盛夏,背景却很干净,让苏木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盛夏的身份绝对没那么简单。
苏木靠着车身摸出手机。
“闫一。”
“盛夏的资料,查得怎么样了?”
“毫无进展,”闫一惭愧道,“她背景太干净了,反倒像有人刻意为之。”
“既然如此,就先去查她和沈昔澜之间的关系,查仔细点,”他摩挲着腕上的佛珠,最后道,“避开老头和沈欣。”
闫一点头:“是。”
林安迪告诉盛夏,她为她接了一部新戏,因为原定演员意外受伤辞演,所以剧组那边催得紧。
她们需要当天赶往C市试镜,才能同导演最终敲定余下事宜。盛夏对此没有异议,匆匆回家收拾几件随身衣物,便同林安迪乘车前往C市。
B市和C市之间相距约三个小时的车程,路上盛夏将剧本从头到尾粗略地翻看了一遍。
这部戏名为《千金一诺》。
讲述一个家道中落却坚强隐忍的女孩,答应帮助狱中的父亲洗刷冤屈后,隐藏身份,潜伏在恶毒狡诈的仇家女身边,伺机寻找仇家的犯罪证据。在这个过程中,女孩与男主角相遇相爱,并在其帮助下,顺利找到证据,救出父亲,将真正的罪犯一网打尽的故事。
而盛夏所需饰演的正是这部剧里恶毒的仇家女——俞文宁。
俞文宁出身豪门,实则是有着双重人格的精神病患者。白天她以名媛淑女的形象示人,夜晚则被另一个近乎变态的人格主宰。每当午夜之时,俞文宁就会游走在夜店酒吧等场所,寻觅着可供自己玩乐虐待的“宠物”。而女主角正是抓住她这一弱点,伺机制造了同俞文宁的偶遇,并成功引起对方对自己的兴趣。果然,俞文宁很快将女主角带入自己的“笼子”。然后是一系列的事件发生,导致父亲惨死,母亲自杀,俞文宁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她愤怒甚至怨恨,那无处发泄的满腔恨意,将她本就扭曲的心理折磨得更加变态。于是,她终于疯魔,挥舞着剪刀冲向女主角,企图和这个毁她一家幸福的女人同归于尽。然而最终没能如愿,反倒是她意外坠楼而亡。
合上剧本,盛夏轻叹一声,闭目靠在座位上休息。车子行驶在平稳的高速路上,林安迪就坐在距她不远的位置上,双手敲击键盘的同时,还通过蓝牙耳机参与谈话会议。
中英文交替的声音忽远忽近,徐徐掠过盛夏的耳畔后,渐渐消失不见。
林安迪挂断电话,便见盛夏已经睡着了,遂轻声提醒司机将空调温度调高,又在盛夏的手机上设定好一个二十分钟后的闹钟。这才转回注意力,重新投入工作。
二十分钟后,手机闹铃响起,盛夏应声醒来。
她愣怔一瞬,才眯眼关闭闹钟。再睁眼,林安迪已递过一瓶水。
“谢谢。”盛夏拧开瓶盖,猛灌一口水,清凉的水流经过喉咙,瞬间缓解了嗓子里的干涩,“我睡了多久?”
“足足二十分钟。”林安迪合上笔记本,拿过盛夏手里的剧本,随意翻看两页,“既然醒了,我们聊一下剧本。一会儿到C市见到导演,还是得先试戏。”
她递回剧本,严肃地正视盛夏:“这个角色,你必须拿下来。”
盛夏笑着应下,眼神从容:“这说白了就是一部典型的霸道总裁和傻白甜的爱情轻喜剧。具体表现为,傻白甜的女主角负责拥有一个万能的男主角,男主角负责大开金手指,一旦女配角妄想伤害女主角,最后的下场只能惨死。”盛夏又抿了一口水,开玩笑道,“而我需要做的,就是演出那个恶毒悲剧、不自量力,且自寻死路的女配角。”
林安迪轻飘飘道:“别一副瞧不起剧本的样子,你要相信你演的故事是真的,你自己不信,观众怎么信?哪怕你瞧不起,也别表现出来。在这个圈子,犯不着耿直。”
安迪这个女人真是既敏锐又通透,盛夏着实佩服她,有这么个人带着,她再努力一点,变强是迟早的事。盛夏真庆幸上帝把安迪派到她身边。
黄昏时分,车子停在一家宾馆门前。
待车停稳,林安迪率先跳下车来,回身拦住正要下车的盛夏,将提前准备好的黑框平镜和口罩递给她,吩咐道:“戴上。”
盛夏依言照做,却不由自主地翘起嘴角。被口罩遮住大半的小脸上,那双乌溜溜的鹿眼里染着雀跃的笑意,映着阳光,像落了星子,越发闪耀。
真像个大明星了。
林安迪见盛夏笑得满足,也跟着笑了一声,但没忘叮嘱她:“别骄傲。”
不多时,两人一起来到导演的房间外,林安迪抬手敲门。
“请进。”
声音自门内传出,透过门板,带着一种轻微的沉闷感。
“别紧张,进去少说话。”林安迪轻压下门把手,低声提醒,“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记得看我。”
说着,她也不看盛夏,已先一步推门而入。盛夏在她身后默默点了点头,直到进门前的一瞬间,才将口罩摘下,下意识地环顾一眼房间。
这是一间宾馆套房,谈不上多高档,但干净整洁。此时,客厅里正有几人围坐在一起说话。见有人来访,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门口。
林安迪和导演李孟是多年老友,刚一进门,未言先笑:“李导,好久不见啊。”
“哎呀!”李孟见来人是她,忙起身去迎,“你说要我看个人,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亲自跟着来了!”
说罢,又笑着回过身去,给身后的其他人介绍:“诸位,这位是我的老朋友林安迪!她现在可是荣耀传媒的金牌经纪人哦!听说想约她喝茶的人都排到三年后了!”
话音未落,林安迪佯装恼怒地拍了他一下:“李导,你这是骂我呢!”
“不敢不敢!”李孟哈哈一笑,目光顺势落在林安迪的身后,“这就是你要我看的那个小姑娘?个子蛮高的。”
林安迪回身看向穿着平底鞋依然比自己高出近五厘米的盛夏,笑道:“对,这是我新签的艺人,盛夏。”
李孟点头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不承想身后一人抢了先。出声的男人名叫言待,是这部戏的男主角,也是近期人气暴涨的当红小生。
“盛夏?”言待的语气很淡,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轻视,“她不是唱歌的吗?要来演戏?行不行啊?”
言待除了是当红小生,还有一个盛夏讨厌的身份——凌楚楚的男友。在圈里,两个人的恋爱关系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同时,凌楚楚和盛夏的矛盾在圈里也是公开的秘密。在场剧组众人看到言待这番针对盛夏的举动,丝毫不觉得意外。
但他语气里的挑衅和轻视,让林安迪微拧起眉头,正要说话,却被盛夏暗中扯住袖口。
林安迪顺势回眸,就见盛夏扶了扶鼻梁上的平镜,目光安静,嘴角还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气质淡雅高贵,仿若名媛。
她这是……开始飙戏了?
林安迪微微一笑,配合着向旁退后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盛夏从容地走到人前。
“行或不行,试过才知道。”盛夏从容温雅地笑道,“李导,你看如何?”
话落,众人皆是一静。
三秒后,李孟忽然哈哈大笑:“许久不见,你这小丫头还是那个刺脾气,半点亏都不肯吃哦!”
他态度亲和,语气里透着几分熟稔。
“就是这个小丫头,当年在我的剧组做替身演员来着,”李孟笑看着盛夏,给众人解释道,“是个有灵气的好孩子。”说罢,他感慨似的轻舒一口气,“安迪的眼光一向很好啊!”
听他如此说,盛夏先是怔了一秒,继而微微笑了。原来她之前的努力也会被人看在眼里,并且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记得!”李孟一脸慈祥,“我记得那会儿统筹组的小王还给你起了个外号,叫‘拼命机器猫’,对吧?”
盛夏微微顿了一下,才道:“大家说的玩笑话而已。”
她微微笑着,却渐渐敛下眉眼。盛夏是真的没想到李孟会将她记得如此清楚。毕竟,她那时候只是剧组里的临时替身演员。在多数人眼中,临时替身演员只能勉强算是一个群体,各自无名无姓。
正想着,盛夏眼前却忽地多出一本剧本,她下意识接过来。
“别发呆呀。”李孟随手翻开手上的剧本,指着某处便道,“咱们先来试戏吧。”
李孟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是早已将剧本的所有内容牢牢记在心里。他随手翻开的这页剧本,描写的正是俞文宁刚察觉到自己有双重人格时的一幕。这场戏,考验的是演员如何通过表演,来展现剧中人物复杂的内心。
盛夏既要表现出俞文宁作为一个年轻女孩,在骤然知道自己患有精神病后,内心产生巨大的恐惧,又要将这恐惧无声地压抑在她完美的外表之下。
如何将这场内心戏表现细腻,且引发观者共鸣,是这场戏的难度所在。
好在,盛夏做替身演员这几年,虽然不曾独立扮演过什么角色,但在剧组里跟着一众演员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不少表演技巧。
而且演俞文宁这个角色需要满腔的“恨”,盛夏心里最不缺的就是“恨”。
她收敛着眉眼,快速将李孟圈出的剧本看完,心里已有想法。垂头思考片刻,再抬头时,她身上的气场已经变了。
夕阳渐落,白昼与黑夜交替。
俞文宁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年轻漂亮的女孩,举止优雅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吸引来路人的目光。俞文宁将一切看在眼里,厌恶却在心里升起。冷漠的眼底,压抑着她内心的惶恐和陌生的悸动。她自小经受家族的精英教育,一言一行无不苛责完美。那些教条早已刻进骨血,逼迫着她冷静、沉默。
可她心底,始终有一个人在叫嚣。
叫嚣着要她摆脱家族的束缚,冲破内心的禁锢。那人的模样是她,却又不是她。
天一擦黑,俞文宁强压在心底的欲望如雨后春笋般,逐渐破土。她穿过街头巷尾,脚步越走越快。直到停在一家夜店门外。女孩婀娜的身姿,忽然僵直一瞬。
下一秒,她扬手扯下发夹,任由一头乌发散落肩头,接着抬手将领口的纽扣缓缓解至胸前,露出一片白皙的锁骨,诱人却不自知。恰逢微风拂过,吹起她散落耳畔的发丝,她精致的容颜展露无遗。
年轻的女孩在笑,肆意飞扬,媚骨天成。
这一刻。
俞文宁沉睡。
Ross归来!
于这黑夜之下,尽情绽放!
须臾,女孩将手里的黑框平镜重新戴在眼上。眉眼微敛,肃穆在原地。
“李导,”她轻声问,“您看这样,行吗?”
李孟回过神,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好一个俞文宁!就你来演!”
双方签约后,盛夏正式进组拍戏。除了和言待拍戏时,心里有些不痛快外,她没有其他不习惯的地方。
林安迪跟了一天,见盛夏对剧组的节奏适应很快,就放下了心来。到第三天,盛夏的助理一到片场,林安迪为两人互相介绍后,又各自叮嘱几句注意事项,便匆匆离开。
林安迪为盛夏安排的助理,名叫周敏。刚大学毕业,白T恤搭配休闲裤的简单着装,模样看上去很文静,说话做事却干脆利落。
仅用了二十分钟,她就通过电话,同林安迪做完交接工作,又趁着剧组午休时间,将盛夏的身体状况和偏好习惯记录在iPad里,以备查阅。
彼时,林安迪才刚到机场,待叮嘱过司机务必保护好盛夏的安全后,这才匆忙乘飞机赶往W市,洽谈代言项目。
开机当晚,有投资商为剧组安排的饭局。
盛夏作为女二号,自然也在受邀名单中。她进组较晚,戏份安排得紧密,等下戏后也顾不上回宾馆换衣服,只匆忙披了一件外套,叫上周敏,就跟着剧组一行人开车来到约定好的饭店。
富丽堂皇的包间里,几位投资商均已入座。李孟环视一周,边笑着同各位投资商打招呼,边巧妙地安排身后的演员们入座。
他本意是想让盛夏跟在自己身旁落座的。
小丫头年纪小,又是林安迪交托的人,李孟担心她经验不足被人欺负。他正想招呼盛夏坐在自己身旁,却听一轻佻的男声道:“哎,李导,这个小丫头我怎么没见过?”
李孟循声望去,见说话的人是王明泽,心里顿时一凉。
王明泽是圈里出了名的二世祖,最喜欢玩新人。他因去年将几个年纪小的野模玩得狠了,落下残疾,事情被揭发闹大,才不得已被家里送出国去。
没想到这才一年,他就回国了。不过须臾间,李孟思绪转得飞快,脸上一直笑着:“这是朋友家的小孩。”他解释说,“这不是剧组正巧缺个演员,就叫她来试试。”
说着,他偏脸看向盛夏:“副导演怎么还没来?你去催催他!怎么好叫大家都等他一个人?”
李孟的话虽然委婉,但态度已是明显要保人。
在座其他几位投资商也都是同李孟合作过的熟人,听闻这是他朋友家的小孩,自然愿意给他几分薄面。
王明泽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浑不吝。李孟越是要保,他对这个小丫头就越感兴趣。
尤其一眼望见那张躲在李孟身后的小脸,嫩得能掐出水,一看就还是个雏儿!
想到这儿,王明泽冷哼一声:“找个人而已,让服务员去!”
头顶上的水晶吊灯里,十六盏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男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欲望。他警告似的瞪了李孟一眼,又看向盛夏,咧开嘴,笑声阴沉:“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李孟心里沉了沉,侧头去看盛夏。身后的盛夏微敛着眼睑,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小脸上倒是一派淡然。
眼看躲不过去,盛夏也不愿让李孟因她为难。握了握拳,她便从李孟身后走出来。
“我叫盛夏。”
“这名字好,”王明泽圆圆的脸上,横肉灿烂,“我看着你眼生得很,你过来坐我身边,让哥哥仔细瞧瞧。”
盛夏偏头看向李孟,见对方满眼担忧,心头微暖,忽地抿嘴笑了。
平和的目光里,是无声的安抚。不用担心,我可以的。
触到她的目光,李孟心中大定。待最初的惊讶过后,脑中已开始飞快地想着对策。
李孟再次附和着笑了笑?:“那我再去开几瓶酒来。”说着便快步走出包厢。他一面招呼服务员上酒,一面让周敏马上通知林安迪。
初闻消息时,林安迪也是一惊。随后听到李孟描述盛夏还算沉着,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盛夏既然能应付一会儿,这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老李,麻烦你尽力帮她周旋,我现在打电话联系人。”
李孟应下,转身回到包厢,恰好看到盛夏端端正正地在王明泽身旁的位置坐下。
李孟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去坐盛夏另一边的座位,却见此时坐在那位置上的人竟然是飞跃娱乐的太子爷——祁誉。
祁誉此人,早年留学欧美,也曾夜夜笙歌,风流花丛中。那时人们只当他是个只会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少爷,却没想到即便身处继父与兄长共同的阻碍下,他也仅用一年时间,就从飞跃集团的底层销售员,一步步平步青云至飞跃娱乐的CEO,足可见其手段。
思及此,李孟脚下一顿,没有再刻意挤上前去。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祁誉缓缓偏过头来:“李导,”他薄唇轻启,声色寡淡,“有事?”
“没……”
纵然李孟在圈里经营多年,但触到对方如此的目光,仍不免有些气弱。那句“想换座位”的请求,如何也说不出口。
见他无话,祁誉也收回目光。
酒桌上氛围渐浓。盛夏侧身躲避着王明泽不规矩的手,后槽牙咬得死紧。
“对不起,王总。我不会喝白酒。”
王明泽对她眼底的不耐烦视而不见,随手把斟满白酒的高脚杯再次推至盛夏面前:“没关系,哥哥教你喝!”
说着,他抬起手来,状似想揽盛夏的肩头。
盛夏察觉到他的意图,急忙侧身躲开,手肘却恰好撞到另一侧的祁誉。单手撑头的男人,面如冠玉,气质慵懒。酒杯被盛夏撞得洒出些许的红酒,也不生气,只看着她。
“白酒伤身。”
男人的声音颇具磁性,低沉中含着一丝醉意。
话落,他也不等盛夏回答,已抬手,自顾自地将她面前那杯白酒甩手倒在身后,重新斟满红酒。
“胖子。”祁誉狭长的桃花眼飞向王明泽,“不如她喝一杯红酒,你陪一杯白酒,如何?”王明泽正要推辞,却听祁誉继续道,“你若喝得过她,你提的合作,我就应你。”
话落,王明泽神色几变,已是动心。他原本就是听说祁誉会出现在今晚的酒局上,想着兴许能同他坐在一处,洽谈两家企业的合作事宜,这才临时起意过来。
此时听到祁誉的话,如何能不动心?王明泽心里转了几道弯,滴溜溜的眼睛又看向盛夏。
心里估摸着,莫非祁少也看上了盛夏这个丫头,所以才想借自己的手灌醉她?
祁誉将王明泽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冷笑,面上却分毫不显,依然看着盛夏:“怎么样?你把他喝倒,我保你全身而退。”
相较于对她意图明显的王明泽,盛夏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冷眼含笑的男人。至少他的目光,并不让她觉得猥琐。
“好。”盛夏举起红酒杯,目光安静地看向祁誉,“希望你说到做到。”
“一定。”祁誉如是说。
盛夏这头赶鸭子上架,同王明泽一杯接着一杯地拼着酒,另一边林安迪也没闲着。
王明泽的名字,她并不陌生。想到那人曾经干的那些个龌龊事,林安迪心底也是一阵烦闷。但无奈她身在W市,就算赶最早的飞机回C市,也要等明天一早。
她思忖片刻,考虑良多,只觉今日之困,大约只有一人能解。
一个小时后,包厢里只剩下两个还没有醉倒的人。一个是扶着桌边勉强保持站立的盛夏,一个是坐在主位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祁誉。殷红的液体跟水似的流进她粉嫩的唇里。一时间,艳色无边。偏偏她红酒喝得越多,脸色就越冷,眼睛却越来越亮。
祁誉看得有趣,狭长的桃花眼也跟着染上几分真正的笑意。待看到盛夏放下酒杯差点站立不稳时,还很好心地扶了她一把。
盛夏借着他的手,强撑着站稳,脑中早已混沌一片,只下意识想要摆脱眼前人的靠近。
“你……你别碰我!”她甩手推他,“愿赌服输,”她摇晃着踢了踢瘫在酒桌旁的王明泽,“我赢了,可以走了吗?”
祁誉被她这副不甚清醒的模样,逗得哭笑不得,见她排斥,也不再靠前,只慵懒地笑道:“是,你赢了。”
“谢……谢谢……”盛夏两眼迷蒙地看着他,“谢谢你帮了我。”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提议让盛夏用红酒同王明泽拼酒量,她今晚想要全身而退,只怕是难说。
闻言,祁誉不答反笑。
他俯身凑近盛夏,将一张名片放入她手中,眼中笑意真切:“你还记得我吗?我叫祁誉。”
盛夏拧眉看他,眼底迷茫一片,也不知道听懂了几分。祁誉却已直起身,不在意地摆摆手:“好了,你休息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这一句,盛夏倒是听得明白。
她“嗯”了一声,缓缓点头:“我……我去下洗手间!”
说着,她抓起手包,脚步踉跄地向外走。直到走出包厢,确认祁誉并没有跟出来,盛夏这才戴上口罩,快步下楼。
虽然祁誉方才答应送她回去,可是盛夏不敢信他。与其将醉酒的自己交给陌生人任人宰割,不如自己逃离。
盛夏在酒店大厅扫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周敏,再待下去,她怕被人认出来,只死抱着一个不能倒下的念头拼命往前奔跑。
她知道自己的酒量。虽然今晚喝的酒不至于让她马上昏死过去,但脑中早已不甚清醒,随时都有醉倒的可能。
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出饭店一段距离后,盛夏再也克制不住地抱着路边的一棵大树,狂吐不止。直到眼角飙泪,胆汁都快吐干净了,她才勉强作罢。
然而,她眼前发晕的情况没有得到丝毫缓解。盛夏甩了甩头,路边灯红酒绿的门店招牌,在她眼中变幻成无数个虚影,晃得她头更晕了。
完了,她这次真的喝高了!
周敏到底去哪里了?!有这样直接把艺人抛下的助理吗?!
盛夏暗自想着,咬牙撑着,晃晃悠悠地摸着路边的树干向前走。
就这样勉强走出几步,脚下一软,彻底栽倒在一棵树旁。
下一秒,路边意外停下一辆黑色商务车。车门打开,男人侧身下车。长腿几步走到树旁,垂头,看着浑身酒气,抱树呢喃的盛夏,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嫌恶。
“盛夏?”
苏木单腿蹲下,抬手撩开树旁人遮在脸上的长发,这才确定是她。
“醒醒,”他拎起她的手臂,试图让她起身,“上车。”
“上车?”
随着男人的靠近,盛夏的鼻间萦绕着略觉熟悉的药草香。那味道,像极了夏日,母亲在院子里晒弄药材时,身上沾染的气息。
但细闻之下,又觉不同。
盛夏愣怔许久,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苏木的眼中毫无焦距:“师傅,麻烦你送我到春华小区,谢谢!”
说罢,她两眼一闭,就势歪倒在苏木肩头,彻底陷入昏睡,不省人事。
苏木以手遮鼻,却挡不住从盛夏身上飘来的浓烈的酒臭味,饶是修养极好如他,也不免拧起眉头。
烦!
身旁的闫一见他神色不豫,正欲帮忙扶起盛夏,却见苏木已俯身将盛夏拦腰抱起,旋即走向车子。
闫一一怔,忙回过身,将后座车门打开。
下一秒,苏木同他错身而过,眼刀飞来,是一记拒绝他靠近的警告。
闫一不解地怔了怔,闷声坐回驾驶位,刚启动车子,就听到苏木冷声嘱咐道:“打开天窗,回复林安迪,人接到了。”
说完,也不等闫一回应,他自顾自地升起车厢隔板,彻底将闫一隔绝在外。
闫一从后视镜里,盯着包成铁皮般的后车厢,再次目瞪口呆。苏少,你的洁癖症呢?你不是讨厌陌生人触碰吗?你现在在做什么?
林安迪收到消息,给周敏回了电话,周敏正要回酒店去找人,听到消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后车厢里,苏木从车载药箱里找出醒酒药,又摸出一瓶水,拧开,正要喂给盛夏,却见原本乖乖窝在座位上的人,忽然毫无征兆地向他歪倒过来。
苏木一只手拿药,一只手拿水,下意识用手去扶。然而下一秒,西裤被瓶中洒出的水浸湿大片,紧贴大腿。而歪倒过来的盛夏恰好枕在那处濡湿上,许是觉出不适,她歪头左右蹭蹭,终于寻到一处干爽,心满意足地将脸向内一转,再次安静。
盛夏自是无知无觉,可苏木看着她不停在自己大腿根乱蹭的脸,再次黑了脸。
更新时间: 2019-11-03 1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