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果店的瓶子
第一章：你是我的光芒（一）
前情提要：“轻一杯”漫画大赛已经开始，作为评委的白术因评论毒舌遭到非议。而为帮哥哥牧云河签到，白术结识了学长顾野。顾野熟稔的语气表明他们两人分明早就认识，也许还存在其他渊源……
“一条命？”
江南枝满脸震惊，瞧着跟前的男生。他站在路边等车，站姿松松垮垮的，眼睑微垂，手指玩着一颗穿着红绳的珠子，珠子翠绿欲滴，红绳一圈圈缠上手指。不知在想什么，他唇角微翘，昏黄路灯里，他像极了妖孽。
好半晌后，一个念头萌生出来，江南枝瞪大眼睛：“你对不起人家了？！”
顾野：“……”
越想越觉得合理，江南枝痛心疾首地指责：“你还是不是人了？！”
一辆车停在身侧，顾野走过去，拉开车门，一把将江南枝拽过来，按着脑袋塞进车里，叹息：“你的智商到此为止了。”
“你——”江南枝想发飙，却见顾野将车门一关，没有要上车的意思。她趴在车窗上，探出头，问：“你不一起吗？学校离你租房挺近的。”
顾野垂眸看她，懒声道：“我怕被传染。”
江南枝莫名其妙：“传染什么？”
顾野一字一顿，神情还蛮认真的：“你的智商。”
“姓顾的，你给我去死——”江南枝愤怒的喊声被扯散在夜风里，越来越远。
……
摸出手机，顾野站在原地没动，忽略掉所有未接电话、未读消息，点开微信看到列表里刚加的好友，唇畔漾起抹浅笑。
女生的昵称叫“WOW”，头像是滑板素描，黑白的，朋友圈里一片空白。
顾野点进备注，改成：小债主。
车上，白术坐在副驾驶，有点困，侧身靠在车窗上，眼睛半眯着，盯着车窗外的夜景看，眼帘却一点点阖上。
“叮咚——”手机震动了下。白术掏出手机，将手机调成静音、关闭震动后，才打开微信。
【欠债的】：小朋友，下周记得来上课。
牧云河瞥向她：“怎么？”
没回消息，白术收了手机，说：“顾野让我转告你，下周去上课，否则挂你科。”
牧云河：“……”他就不配让顾教授用微信直接通知一声吗？！
当晚零点，轻一杯第二輪投票准时开放，线上读者拿着新鲜出炉的票，准备奉献给他们喜爱的漫画作品。
然后他们一刷新——傻了眼。
原本按照票数排行应该排在第一的青衣颜的作品，赫然在视野里消失，即使往下拉也找不到。读者们错愕，心想是不是系统出BUG（漏洞）了，结果有不死心的读者一直往下拉，最终在最后一页、最后一排——最后的位置，找到了“青衣颜”的名字。
读者：“……”
【系统】：
【评委·×××】给青衣颜作品《一只眼》投100票。
【评委·×××】给青衣颜作品《一只眼》投666票。
……
【评委·White】给青衣颜作品《一只眼》投-10000票。
《一只眼》合计票数：-7900票。
【评委·White】投负票评价：在巨人的肩膀上站得稳吗？
读者：“……”你完了！
评委票数公开不到十分钟，就有人在网上开帖喷White——
【White又不做人，给天才画家纪依凡（笔名青衣颜）投-10000票，创造“轻一杯有史以来第一次投负票”的先例。】
一经发布，跟帖者无数：
【1L：服气的，又来找存在感。白喷子蹭热度实锤。】
【2L：-10000票？White精神失常了吧？没有作品，靠花样炒作？！】
【3L：这人是谁啊，听都没听过。蹭热度去碰瓷Zero啊，能不能放过新人？】
【4L：白大这一招也太狠了，是不是跟青衣颜有仇！直接扣掉10000票，让人输在起跑线上。按照往常最高票来算，青衣颜这一轮要跟第一失之交臂了吧？】
【5L：大晚上的把我气死了。White滚出漫画圈！漫画圈不需要你这种渣！】
【6L：问题是他把负票全砸了，正票一票没投！其他作者：能不能不要这么浪费！】
……
【101L：白大投负票的理由是“在巨人的肩膀上站得稳吗”，我怎么觉得在暗示什么。】
【102L：暗示抄袭？呵，醒醒吧，含糊不清的言论只是障眼法。轻一杯上发现抄袭的作者无不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纪依凡还是天才画家，她干吗要做这种蠢事？何况真是抄袭的话，评委发现内部就解决了，怎么可能公布出来。】
【103L：White这次做得确实过分。换一个人气差点的新人，能被他这一招直接玩出局。】
【211L：昔日同行一个比一个火，他消失两年是江郎才尽画不出作品了吧。现在重回漫画圈，想来一招出其不意赚一波热度。不过热度是有了，但造成了反效果。】
……
【388L：白大毒舌嘴贱我们认，他现在过气，粉丝少、没作品我们不反驳，但国内恐漫鼻祖是闹着玩的？你们真当他说话没分量？没有抄袭最好，问心无愧地等着被扒就是。】
【390L：呵呵。一个过气鼻祖还挺牛，有本事像Zero一样火出圈啊。】
【391L：就事论事，如果扒完青衣颜，她是无辜的话，White是不是要出来跪着道歉？】
除了贴吧论坛，愤慨不已的读者还转战到微博，将两年未发博的White评论和私信轰炸了一遍，之后又在超话里骂他个狗血喷头。
热度直线上升。
第二天，本该在学校的纪依凡，清早就赶回了纪家。随后抵达的，是纪老爷子——纪常军。
书房里，纪老爷子、纪依凡和程珊珊聚在一起，当事人纪依凡柳眉紧锁，纪老爷子阴沉着脸，神情严峻，倒是局外人程珊珊情绪焦虑慌张。
程珊珊跟纪老爷子求助：“爸，现在网上都在猜依凡抄袭，怎么回事啊？”
没理会程珊珊，纪老爷子紧盯着纪依凡，锁眉沉声问：“我只是把分镜稿给你照着改，你怎么照着抄了九成？”
纪老爷子作为漫协会员，自然知晓轻一杯的分量。为了让纪依凡在漫画这条道上开个好头，他上一轮帮着纪依凡修改了漫画稿。这一轮纪依凡苦恼题目难下手，他就自己画了一份分镜稿，让纪依凡参考一下。
分镜稿包括故事文案和画面分镜，是漫画的精华。以纪老爷子的实力，想要碾压这届新人完全没问题。
但作者都有个人特色，无论是画风、分镜还是脚本文案，经验丰富的评委能辨别出来并非不可能。
纪依凡微垂着头，低眉敛目：“我觉得爷爷的分镜稿太好，没法改。”
纪老爷子满肚子火，被纪依凡的吹捧吹散了些。
“这是原创漫画稿，只要我不认，就没人能扒出来。”纪老爷子道，“你被投10000负票，在很多人眼里是受害者。先让这事保持热度，等有人扒出来，你再承认是我孙女，自幼看我漫画长大的，各方面都在学我。”
“好。”纪依凡颔首，非常乖顺。
纪老爷子叮嘱：“评委资料是可以申请保密的，这个White申请了，我查不到他是谁。不过他做法太冲动，不该针对得这么明显，这一点反倒是让他处于劣势了。你要抓好这次机会。”
“嗯。”
……
书房的阳台和茶水间是连接的。
阳光正好，万里无云。白术坐在藤椅上，听着书房里的对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同时将手机录音点了停止，将其保存。
“汪汪——”蹲坐在一侧的狼狗百无聊赖，冲着白术叫了两声。
下一瞬，书房立即传来程珊珊的厉声质问——“谁在那里？！”
抬手摸摸狼狗脑袋，白术站起身，收了手机，在三人循声赶到时，先步入书房，坦荡自若地撞入他们视野。
三人表情各异。
程珊珊拉着脸，眼神警惕。
纪老爷子表情严峻，冷眼盯着白术，尽是不待见，跟看垃圾一般。
纪依凡有一瞬僵硬，而后弯了弯唇角，乖巧地喊：“姐姐。”
“呵。”哂笑一声，白术压了压帽檐，带着狼狗往书房大门走。
被彻底忽略，纪老爷子怒从中来，呵斥：“白术，见到长辈不打招呼，你爸妈把你教出个什么混球样儿！”
一顿，白术垂落的手指蜷缩，紧了紧，旋即又松开，她转过身。
“爷爷。”白术声线微凉，琥珀色瞳仁里波光流转，神情极其坦诚，“我每次都觉得，下次见你该是在你的葬礼上，没想到意外还挺多的。”
程珊珊和纪依凡面有诧色。
——你一个被纪家孤立、完全不受宠的边缘人物，到底哪儿来这么大胆子跟当家做主的老爷子杠？！
“你个不肖子孙——”
被咒早死，纪老爷子哪里能忍，抬手抓起个茶杯就朝白术扔了过去。白术眼皮都没带眨一下，微微侧过身，轻易避开。茶杯砸在墙上，顷刻粉碎，伴着茶水溅落一地。
“拜。”白术转身就走。
门被拉开的一瞬，纪老爷子警告的声音响起：“白术，不管你刚才听到了什么，最好全都忘了！要是让我知道你对你妹妹做了什么，你以后甭想再踏入紀家一步！”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纪老爷子怒不可遏，指着门口，冲程珊珊咆哮：“给我停了她的卡，断了她生活费，让她在家里嚣张，在外面给我饿死去！”
“好。”没劝一句，程珊珊赶忙答应。
白术虽然不受宠，但赖在纪家总归是个威胁，赶走最好，省得看着闹心。
宁川大学，某女生宿舍楼。
白术前两年没有住校，大三才决定重新体验宿舍生活。而，这是白术开学近两周以来，第二次来到宿舍。
——第一次来宿舍是开学的时候，白术将行李一放、被褥一叠就离开了，连室友的面都没见过。
找了一阵，白术溜达到宿舍门前，摸出钥匙开门。
门刚被推开，只听得一阵耳熟的怒喝声：“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动我东西，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旋即她就看到那人摁着一个女生的肩膀，直接往门的方向一甩、一推，门“啪”的一声就被关上了。
“江南枝！你放开！我不碰你手机就是了——”被压制的女生哭泣着挣扎，但接下来被摁着往门上一撞，登时发出一声惨叫。
白术在门口静站须臾，而后又将钥匙插进锁孔里，一拧，门锁开的那一瞬，她后退半步，抬腿一脚踹上门板。
“砰！”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声，承载着两人重量的门倏然打开，把门后二人一齐弹开，跌撞在旁边一张书桌上。
“谁啊——”江南枝深吸口气，站稳了，正打算冲着门口破口大骂，却在见到来人进门的一瞬偃旗息鼓，呆滞地眨眼，她讶然，“白妹妹。”
白术将帽檐一抬，静静地看了二人一眼，说：“抱歉，我脾气有点大。”
这一点是真看出来了。
宿舍就两人，白术视线扫了一圈，来到自己床铺下。
她买了些洗漱用品，来宿舍就是放这些东西的。
江南枝蒙了片刻，微囧，迟疑过后挪向白术，问：“白妹妹，你就是我们宿舍的神秘‘第四人’？”
“啊。”白术应声。
宿舍是拼凑的，各个系、各个年级的学生都有，比如白术和江南枝大三，被江南枝摁着暴捶的大二，是美术系的。被暴捶的那位见俩暴脾气彼此认识，怕她们俩“混合双打”，不敢在宿舍待着，收拾一下就离开了。
江南枝感慨：“好巧啊。”
白术看了她一眼，江南枝被这一眼看得心虚，为自己形象着想，犹豫了下，开口解释：“真的不是我欺负人，是她太过分。”
室友叫梨花，家境困难，平时会偷用室友牙膏、洗面奶、化妆品，被江南枝抓到警告过。
这次，有人在校园APP（手机软件）论坛里发帖，只要给青衣颜投票，截图私信给他，他都会转账一百块。梨花见钱眼开，用自己账号投了、领了钱，还不满足。之后她想用江南枝的账号，说五五分，江南枝不同意，她就趁江南枝洗澡偷拿了手机想操作投票，还好被江南枝发现及时，制止了。
江南枝说完又来了气：“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该。”白术撕开一根棒棒糖的糖纸，把糖塞到嘴里。
见江南枝盯着她，她一犹豫，又掏出一根棒棒糖，放到江南枝手里。
撕开糖纸，江南枝咬着棒棒糖消气：“你以后都住宿舍吗？”
“看情况。”
“在外租房？”
“嗯。”棒棒糖棍儿往江南枝一指，白术问，“你不求票吗？”
“听天由命咯。”江南枝挺大气的，耸耸肩，“求来的都是人情票，没意思，证明不了我实力。何况，我也不像某个天才画家，才在第一轮取得名次就到处声张。”
白术：“……”其实你的实力证不证明都没什么两样。
“对了！我们昨晚不是在讨论白大会不会投负票的事吗，白大竟然把一万负票都投给她了，太爽了！没想到他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啊！我乐得一晚上没睡，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白术一口咬碎棒棒糖，没说话。
整理完桌面，白术坐在椅子上，摸出手机看信息，第二专业的班群里一堆消息。
【班长-乔渡】： 所有人，大家帮帮忙，在轻一杯上给青衣颜投个票。熟人家的女儿，我们学校美术系大一系花，就当为校争光了。不会让你们白白投票，一张票一百块，截图转账，谢谢了！
【乔少牛啊，有钱任性。】
【 班长-乔渡，是熟人家的女儿，还是追不到的妹妹……嘿嘿。】
【班长，在校园贴吧里发求票帖的是你？】
【[图片]票投起来，乔少真的转账了！真金白银不骗人！】
白术挑了下眉，这也太傻了。
白术将乔渡的话截图，又保存了转账截图，然后点开校园APP，找到最热门的帖子，获取链接、截图保存，做了详细整理，打包发给轻一杯网站举报中心。
【匿名】：我举报青衣颜买票。
【客服】：收到。
【客服】：感谢举报，我们会在一到三个工作日内进行核实处理。
轻一杯举办至今，有完善的举报机构。比赛禁止一切形式的买票、刷票。买票会视情节严重扣1000～100000票，刷票直接取消比赛资格。乔渡这一行径，明显是在买票。
第二轮刚开始，轻一杯需要杀鸡儆猴，所以处理速度极快，刚到下午，官网就对匿名举报进行核实，然后迅速在官网发出通知。
【通知：经核实，青衣颜作品《一只眼》存在违规买票现象。情节严重，扣除2000票。】
完了！这公告一出，对纪依凡和乔渡而言，无疑是一记当头棒喝。
读者哗然，一刷新投票页面，果不其然，明明经过一上午努力，涨到-5000票的《一只眼》，又跌回-7000的票数。读者们白折腾、白“安利”了。
【不是青衣颜做的，她不知情。】
【谁做的蠢事，竟然给《一只眼》买票？轻一杯禁止恶意竞争、刷票买票，一经发现必须处理，这人是黑吧？】
【青衣颜（纪依凡）實名无辜。】
【轻一杯第二轮需要看完三十部作品才能投票，正因如此，一票难求。可以理解喜欢作品的读者“安利”求票，但绝对不能买票！】
【天啦！两千票啊，本来就被White扣了一万票，又来两千，现在连进前三十都悬好吧？！】
……
网上吵得沸沸扬扬。
纪依凡第一时间发博，号召读者理性投票，不要采取投机取巧的行为。
评论里一堆安慰和加油的，倒是博得很大好感度。
学校论坛的帖子被迅速删除，乔渡在群里立即道歉表态，表示不会再买票。草草说完两句后就没了声，下午的课他都没来上。
偷鸡不成蚀把米，估计他是自闭了。
傍晚时分。白术拎着滑板来到租房，两耳挂着耳机，白色耳机线弯曲蔓延没入裤兜里，她停在门口准备用钥匙开门。
“账号什么时候要？”牧云河在电话里询问。
白术一顿，说：“今晚吧。”
“那行。”牧云河笑笑，而后叮嘱，“你轻点虐，省得他们总举报我开外挂。”
“哦。”敷衍应声，白术将电话掐断。
白术摸出钥匙，忽然听到隔壁开门声响，有人走出来，白术微微一侧头，下意识地看了眼。
“哟。”顾野衣着休闲地走出来，视线定在白术身上，略有意外。
走近了，他顿住，垂眸看她时，眼神缱绻藏笑，很勾人：“怎么，还跟踪哥哥？”
白术：“……”
定定地看了顾野两秒，白术将耳机摘下，手指轻抬，清了清嗓子，神情正经。
她喊：“哥哥。”
平时是个酷妹妹，冷着嗓音说话时给人疏离感，但她的声音其实柔软好听。这一声“哥哥”喊出来，虽说生硬又无情，但裹挟着的轻软稚嫩，听得顾野背脊一颤，酥麻感直蹿头顶，险些给她跪下。
“……”顾野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白术就进入主题，问：“你会整理房间吗？”
眼皮耷拉下来，顾野倚在墙边，瞧着她，失笑：“小朋友，能屈能伸，可以啊。”
“嗯？”钥匙插入锁孔里，白术侧着头，走廊昏黄的灯光照在她侧脸，朦胧了眉目，她依旧酷酷的，淡声说，“宁折不弯的都是傻大个。”
门推开，她拎着滑板往里走。
落日余晖洒落客厅，她迎着光，笔直纤细的身影成了一道剪影，莫名锋利。
这一刻，顾野真以为她是个能屈能伸的聪明人，当以此为刃、无往不利。谁料，他后来会见她激流勇进，见她风骨峭峻，见她迎战世界。
少年之魂，当宁折不弯。
白术大一就住在校外，这套两室的房，她一次性租了四年。白术暑假有两个月不在，牧云河趁开学前请人打扫了下，又给她网购了一堆东西，乱七八糟地全扔在客厅，堆成了小山。
顾野得到一声“哥哥”的代价，就是帮白术拆开快递，再将垃圾都扔下楼。
顾野听完任务，问：“你呢？”
“玩游戏。”
“……”顾野觉得牙疼。
似乎看出顾野的不情愿，白术慢条斯理地提醒：“救命之恩——”
顾野截断她：“让我以身相许吧。”
为了证明他的决心，他抬手解开一颗衣领扣子，懒懒地张开手，偏偏他生得一副好皮囊，站在晚霞余晖里，如同一幅名贵绚丽的彩画，每一道线条都勾着矜贵和高雅。
白术兴致寡淡：“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顾野挑眉轻笑，手掌搭在后颈上，活动着脖子，随意地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沉思两秒，白术说：“大叔。”
“……”
这就是你粉白大的理由？
白术真的窝在卧室玩游戏，把顾野晾在客厅当苦力。顾野拆著快递山，间或朝卧室门看一眼，听到键盘被噼啪敲响的声音，咝了一声，心想玩起来还挺有气势的。
拆开最后一个快递，看到漆黑的桌布，顾野瞧了眼光秃秃的餐桌，叹息，起身将桌布铺上。
顾野摸出一根烟，刚叼上，瞥见卧室门后，又一顿。这时手机震动个不停，他拿出手机接听。
“野神，救命啊，啊啊啊——”声音年轻，但情绪很崩溃，“十万火急！那个不说话的开挂的又回来了！”
“忙。”懒懒地答了一个字，顾野将电话掐了。
对面：“……”
顾野回到客厅时，看到满地的包装垃圾，还有坐垫、抱枕、卫生纸、洗漱用品等一系列东西，抬手轻捏眉心，最终耐不住强迫症发作，衣袖一挽，开始整理、放置。
全部整理完，花了半个小时，垃圾倒了两趟。
最后一趟往回走时，顾野被手机电话狂轰滥炸，皱眉接听，不耐烦道：“遇到开挂就举报，需要我教你操作？”
“……可他又不是真的开挂。”对面哼哼唧唧，委屈极了。
在电梯里按了数字，顾野嗓音懒懒散散的：“谁啊？”
“我半个月前才跟你说他的事迹。”
“没听。”顾野理直气壮。
对面哑了片刻，再三劝自己不要跟顾野赌气，然后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他的账号名字叫River，是《BUG》这款游戏的普通玩家。本身实力就很厉害，一直在国服榜前一百。他玩游戏时特跩，挺招人烦的。不过他技术好，认识职业圈的人，偶尔还当陪练。
“但有时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玩游戏时就沉默，只玩单排，十足的独行侠。而且技术特牛，最高战绩是在高端局里三十二杀，连杀十一个职业选手，顺利吃鸡。当时不少职业的都在直播，观看数加起来几百万，River一举成名。因为远超他平时的水平，有人怀疑他开外挂，但他给的解释是，给家里小朋友玩的。当然，没几个人信。这种恐怖实力，放在职业圈，都是数一数二的。
“这两年，他上线时间不一，有时一两个月上来一次，有时大半年——”
电梯停了，顾野没耐心继续听下去：“他还在线？”
“刚下。”对方说，“他玩了三局，三把吃鸡。第一局被我撞枪口上了。后面两局匹配到的玩家，正好有人在直播，我们观看了下，战况非常惨烈。”
顾野走出电梯。
“野神，你真的不再玩电竞了吗，三年传奇，三年冠军。每年换一款游戏，每年一个单人世界冠军，史无前例的传说。你不考虑再拿个《BUG》的冠军？我记得你两年前还玩《BUG》的，说考虑来打职业赛，当时那么多战队拉你，结果你转身就去打KPL职业赛了——”
没等他说完，顾野将电话掐了。
经过“田螺男孩”顾野的整理，整个客厅干净整洁、焕然一新，就是装饰物里透着的僵硬审美，营造出来的氛围怪怪的。
卧室里敲键盘的动静消失了。顾野踱步走过去，想告知白术收拾妥当了，结果敲门那一瞬，视线往里探，见到电脑屏幕时，不由得一顿。
经久不衰的游戏：消消乐。
？
一个巨大的问号，悬挂在顾野头顶。
——小朋友刚刚是把一款全民休闲益智游戏玩得斗志激昂？
这一关踩在最后一步惊险结束，白术眉头轻扬，将耳机摘下。她起身，扭头，见到门口的顾野，有点意外：“好了？”
“嗯。”
白术将挽起的衣袖放下，微顿，歪了下头，琥珀色猫眼抬起，看过来，眸中蕴含着光。
“请你吃饭，去吗？”她问。
“那要看吃什么了。”
顾野轻笑一声，倚着门，只手抄兜，还拿乔了：“我这种身份，吃路边的苍蝇小馆，不合适吧？”
白术确实没请顾野吃苍蝇小馆。
她请的是路边摊。
宁川大学东门外有一条街，白日萧瑟，入夜繁华，沿街摊贩卖着各色小吃，将天南地北的特色汇聚在一起，形成当代校园外的独特风景。
初秋的夜里裹挟夏日余味，在鼎沸声响和沿街火炉的包裹下，空气又闷又热。
将白衬衣袖折了两折，顾野未落座，垂手往桌面轻轻一叩，表情一言难尽：“我就不配在十米外的酸辣粉店里有个座儿？”
白术掏出一包纸巾，丢过去：“贵一块钱。”
“……”
顾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一块钱”侮辱。
抽出纸巾擦拭桌椅，顾野在白术“正确认识自己身份”的注视下，纡尊降贵地于她对面落座：“你很缺钱？”
“还行吧，”白术挺随意地说，“两年前，我爸离家出走的时候，卷走了我所有私房钱。”
顾野一怔，意味深长：“你确定那是你爸？”
“……”思考片刻，白术一本正经，“按照年龄来算，他只能是我爸。”
这个寻常的夜晚，当一张酸辣粉的图出现在顾野朋友圈时，炸到了不少人。
【做顾问的经济这么紧张的？】
【回来玩电竞啊！我养你！顿顿燕窝鱼翅吃到你吐，行不行？】
【暗示请你吃饭？马上安排。】
【野哥，你家要破产了？】
……
虽然是路边摊，排除环境因素，酸辣粉味道还行。
白术先一步放下筷子：“我去趟便利店。”
“嗯。”
顾野瞧了眼距离十几米的便利店。
白术走后，顾野看了眼还剩一半的酸辣粉，勾唇，将筷子放下。
这时，手机有来电震动，顾野瞧着“爸”的备注，微微拧眉，接了。
“给你转了一百萬，以后要钱的方式直接一点，朋友圈我不一定能看到。”傻白甜顾父自认为识破儿子的小伎俩，摆着高高在上的父亲姿态，却难掩口吻的沾沾自喜。
顾野：“……”
过了好半晌，顾爸迟疑地问：“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能。”顾野往后靠着椅背，手肘往后搭着，眉目被朦胧光线笼罩，影影绰绰，浅笑里带了点柔软。
电话那边，顾爸忽然沉默，想到点往事，不知该说什么。而后，他笨拙地跟顾野说“保重身体、好好吃饭”之类的话，顾野随意应了几句，适时说了句“挂了”，结束通话。
从便利店出来，白术剥开一根棒棒糖，塞到嘴里。
“白术！”有人喊了一声。
白术扭头看去，见到第二专业的班长乔渡大步走来。微弱光线里，神情冷清依旧明显。在他身后，是同班的几个同学，但都未走近。
乔渡走到白术跟前，微微低着头，拧眉，尴尬且不爽，语气僵硬地问：“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啊。”白术想起这事。
乔渡表情很臭：“为什么？”
“我不想让我的列表里出现傻子。”
“……”乔渡被气得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第二专业是从大二开始的，但他对白术印象不深。一是见到白术只在上课时间，她成绩中等偏上，不突出;二是白术基本不跟同学来往，存在感不强。他当班长后，加了班里每个同学的微信，在同学屏蔽群消息时，可私聊告知。但，私聊的机会少。上次他有事私聊白术，还是去年的事。
乔渡今天发现被白术拉黑，是在给纪依凡道歉时，听到纪依凡问及白术的事，得知二人的关系，于是他想就找白术私聊……
想到这，乔渡强压着怒火，决定不予计较，而是跟她套近乎：“听依凡说，你是她姐姐？”
“不是。”白术侧过头，糖棍儿歪了歪，语调极其轻蔑地开口，“我爸生不出这种玩意儿来。”
“……”什么啊，平时看着沉默寡言的自闭小姑娘，其实是个目中无人的小炸弹？！
乔渡从未想过，有人仅靠两句话，就能让他气得原地爆炸。然而，小炸弹话一说完就走了，对他这位系草级的帅哥，一眼都未多瞧，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莫挨我”的嚣张气息。
顾野站在路灯下等白术。
他极其扎眼——白衣黑裤，身形颀长挺拔，左手放兜里，气质干净矜贵，却混杂着些许吊儿郎当，矛盾的气质融合得极其协调，俨然一个又坏又痞的贵公子。
“被表白了？”见白术走过来，他抬眼轻笑，语调上扬。
“嗯？”白术将棒棒糖一口咬碎，反应过来，“没有。”微顿，又补充，“他就是个傻子。”
顾野看上她的糖了，笑说：“给哥哥一根。”
“……”白术转身就走。
怔了下，顾野轻啧了一声，心想真够小气的。下一刻，就见她从袋子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抛。顾野伸出手，糖准确无误地落在手心。
路灯光线昏黄，白术背影纤细，穿着白色长袖，下身是一条短裤，露出两条笔直的长腿，匀称又纤细。
剥开糖纸，顾野将糖放嘴里，甜味儿在唇齿间蔓延，微腻。
他轻笑，迈步跟上白术。
（未完待续）
更新时间: 2021-04-08 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