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的夏天

发布时间: 2019-11-02 14:11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很久很久的夏天

文/阿梨

相见时难,那她便排开万难与他相见。

01

算命的阿婆说,柏鹤最迟会在冬至前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听到这个结果,林晚比柏鹤本人还兴奋,凑上前确认:“您的意思是,柏鹤能和那个人长长久久喽?”

阿婆“啧”了一声,干瘪的嘴一开一合,掐灭了林晚的期待:“从八字上看,柏姑娘和那个人是天作之合,可惜遇到的时候不大对,能不能成得二说。”

林晚刚来了兴致又迅速泄了气:“那不就还是烂桃花?”

阿婆又“啧”了一声:“也不能这么说。”

林晚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险些掀翻卦摊:“一会儿能成,一会儿不能成,横竖都是你对呗。”

阿婆没理会林晚,扭头看向柏鹤:“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这样,我免费送你个宝物。”阿婆一边说,一边从褂子里摸出条彩绳,没待柏鹤反应就过来,就系在了她手上,“如果这绳子断了,说明那个人就是你的如意郎君。”

彩绳绑了个死结,摇摇晃晃地挂在柏鹤手腕上,阳光一照,闪闪发光。

柏鹤今年二十三岁,生得盘儿靓、条儿顺,但一场恋爱都没谈过。追她的人一抓一把,可她迟迟不肯坠进爱河,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丘比特暗算。

作为闺密,林晚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后,便忙着帮柏鹤张罗,硬拉着她上山求姻缘,蹲在卦摊前絮絮地问问题,惹得排队的大妈十分不满。

最后还是柏鹤强拉着林晚的胳膊离开了卦摊:“大仙说得口都干了,你好歹让人家中场休息一下。”

林晚倒有些意犹未尽,挥手和阿婆告别:“大仙,我改日再来啊。”

阿婆活了六十多年,没见过比自己还能侃的人,皱纹被表情牵扯而动,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

02

林晚的婚礼在C城最大的酒店举行,本来她邀了柏鹤做伴娘,仔细斟酌一下又推了:“不行,你这么漂亮,抢了我的风头怎么办?”

她和季然谈了五年恋爱,大学毕业没多久就扯了结婚证。认识他们的人都说早结婚早受限,可心里到底还是羡慕他们的。订婚那天,林晚高调地发了条朋友圈:军训时给我送水的男生,今天给我送了戒指。林晚爱说,季然爱听,他们俩是天生一对。

结婚仪式冗长复杂,柏鹤闲得无聊,呆坐在椅子上看人。前面几排坐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夏天还一丝不苟地系着领带,猛地一看,让人以为是新郎。

那人脸上带着微笑,专注地望向台上的新人,看起来沉浸在幸福祥和的气氛里,实际眼神早已放空。柏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她听林晚提过这个人,季然的远房表哥,腾辉娱乐的老板,全场最有钱的单身汉。

柏鹤不动声色地游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拖。金屹清冷不防被人抓了一下,竟真的跟着她走了出去。

柏鹤走到酒店外的草坪上才停下,转身打量了下金屹清,果然气宇轩昂。她傻笑了一下,仰头对着金屹清道:“看来传闻没错,腾辉娱乐的老板真的比旗下的艺人还帅。”

金屹清拧起眉毛,低头整理被柏鹤抓皱的西服:“你是谁?”

柏鹤抬手指了指酒店大堂:“我叫柏鹤,里头的新娘是我姐。”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今年十八。”

金屹清撂下一句“谁管你多大”,抬腿就要走。

柏鹤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金总留步!实不相瞒,我有事要求您。”没等他回答,她就自顾自往地下说,“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明星梦,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实现,今天请您来就是想请教一下,我怎么才能红呢?”

金屹清低下头看了她两秒,忽然换了副表情,摆出前辈的姿态,道:“这样,看你心诚,我就点拨你两句。做明星啊,拍戏也好,唱歌也罢,无非就是想让人记住你。”

柏鹤在旁边连连点头,极力表示自己对他的认同。

“柏鹤是吧?你记好了,想让人记住你,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起一个有特点的名字。你这名字不行,不够出彩,得换。”金屹清故意停顿一下,欣赏着柏鹤满脸的求知欲,然后缓缓开口,“举个例子,如果你叫柏痴,就会让人过目不忘,日积月累,不就红了?”

话音一落,金屹清转身回了酒席,徒留柏鹤站在原地,满脸问号,伸长了脖子发出一声:“啊?”

03

金屹清再见到柏鹤是在一个月后。腾辉新签了一批小姑娘,助理把她们带到办公室让他过目。五六个女孩由高到低一字排开,有人清纯,有人妩媚,柏鹤赫然在列,不动声色地冲他眨了眨眼。他拿起桌上的资料扫了一眼,柏鹤,女,二十三岁,天蝎座。他有些意外,自己混迹娱乐产业近十年,居然被个小丫头给骗了。

金屹清没打算同她相认,挥手示意助理把人带下去。

柏鹤却抢先开了口:“金总,我听说您以前是做经纪人出身。”

助理出声呵斥柏鹤不懂规矩,金屹清摆摆手,她调查得倒清楚,连他的老底都挖了出来。

柏鹤两只手勾在一起,大着胆子问:“金总,您能不能亲自做我的经纪人?”

这话一出,四周的人纷纷侧目。娱乐圈是个极其讲究辈分规则的地方,刚进公司的小艺人,哪来的胆子主动挑经纪人?而且挑中的还是公司老总!

助理怕金屹清发火,踩着高跟鞋跨步走到柏鹤面前,急着带她出去。没想到金屹清不仅没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好啊,想让我亲自带你,那你就拿出点本事来。”

说话的工夫,他已翻出了柏鹤的微博,堪堪十万粉丝,甚至比不上有名的网红,里面还不知夹了多少僵尸粉。他抬眼看着她:“不买粉、不造假,今晚十二点前你要是能涨一万活粉,我就做你经纪人。”

柏鹤喜笑颜开,她长了一副美少女模样,圆圆的杏眼,小巧的鼻,开口时却像个地痞:“您瞧好吧。”

晚上八点,金屹清的微信里弹出一条好友申请,验证信息里写着:速加,在线观看涨粉。添加完好友后,柏鹤给他发了条链接,他点进去发现是她在直播,瓶瓶罐罐的化妆品摆了一桌,打出的口号是“女明星亲自上场,为你揭秘娱乐圈的那点事儿”。

柏鹤头上戴了两只兔耳朵,一边化妆,一边和网友聊天,谈笑间故意爆点小八卦,走的是如今正火的耿直路线。化完妆后,她又开了局游戏,一系列操作下来,屏幕上闪出四杀、五杀的特效,弹幕称赞不断,气氛一时活跃到极点。

柏鹤趁机诚恳地看向镜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做了个拜托的手势:“老板说,再不涨粉就要让我流落街头,请兄弟们关注一下我的微博吧!”

一呼百应,观众纷纷高喊“救救孩子”,更有愤愤不平者怒骂:“老板不是人!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也不放过!”

金屹清皱起眉,退出了直播间。他一早看穿了柏鹤的小把戏,虽然她没有直接买粉,但她请了一群人在直播间活跃气氛,热度上去了,观看的人就越来越多,再趁机引导他们关注。

晚上十一点,柏鹤发来了一张截图,特意用红圈强调了“粉丝”后面的数字:12万,然后又发了个得意的表情:超额完成任务!

金屹清没有回复,在心里嗤笑了一声:白痴。

04

金屹清成为柏鹤的经纪人后,为她接的第一个工作是去参加一档三流综艺节目。比照最近大火的选秀节目,那节目从七十个女孩里选七个人出道,还美其名曰“七公主”。柏鹤接到通知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土,非常、极其之土,她甚至怀疑他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

但合约已经签了,即使她不情愿,也没有反悔的余地。金屹清神通广大,帮她搞到了所有参赛选手的信息。她向来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机会来了,无论大小都要抓住,于是她仅沉沦了一会儿,就开始认认真真地对着资料分析自己的优势。

金屹清每天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柏鹤进公司一个多月,只在办公室见过他一面。有一回,她在练习室跳到晚上十点,晚饭都没来得及吃,整个人轻飘飘的,一出门就和他撞了个满怀。他个子高,又长期健身,练出了一身流畅的线条。她冷不防撞在他胸口,鼻梁隐隐作痛。

金屹清拎着她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这么着急干什么?投怀送抱?”

柏鹤没力气和他贫嘴,老老实实地问了声好。

金屹清眉毛一挑:“签了你这样晕头转向的艺人,我可一点都不好。”

柏鹤没作声,金屹清继续往下说:“还有一周就要比赛了,你想好要走什么路线了吗?”

柏鹤聪明,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脖子一梗,义正词严地说:“你要我卖人设啊?我柏鹤行得正,坐得直……”

“行得正,坐得直?柏小姐是做艺人还是当忠臣?”金屹清无情地打断了她的宣言,“你不是擅长走耿直路线吗?直播十分钟就被顶上热门广场,柏小姐倒是舍得花钱,不愧是女明星。”

眼看自己的诡计被拆穿了,柏鹤立马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不敢当,不敢当。金总放心,我上了节目一定好好表现。那个……我还有事,金总再见。”

金屹清眼明手快,捏着柏鹤的胳膊把她拉回原处:“让你走了吗?”

柏鹤干笑了两声,心想这人还真是睚眦必报,不过骗了他一次,就这样讽刺自己。她表面弯着眼睛笑,心里已经把他骂了千百遍。

出神的工夫,金屹清从口袋里掏了个打火机出来,咔嗒一摁,跳出来一簇小小的火。他挑起柏鹤腕上的彩绳,柏鹤被吓了一跳,在他手里挣扎了一下,险些被烫到。

绳子不过两秒就断了,金屹清把它的尸体放到柏鹤手里,说道:“我让你走耿直路线,可没说让你土。回头让造型老师好好教教你,这种东西以后就不要戴了。”

柏鹤看着手心里的绳子,心猛地跳了一下,想起算命阿婆的忠告。走廊里的光线有些暗,她抬起头,试图捕捉金屹清的神色,但她只看了一秒便垂下眼,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心里胡乱念着:封建迷信要不得,妖魔鬼怪全是骗人的。

金屹清低头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冷不防觉得自己仿佛真的签了个白痴艺人。

05

谁都没有料到,《创造七公主》这么个不入流的综艺节目能火起来。节目组暗地里安排了选手做些博人眼球的事情,又费心思炒作了一番,关注度便节节攀升。节目播到第三期时,收视率就已经相当漂亮了,虽然算不上现象级,但也引发了一番讨论。

在拍摄现场看见金屹清时,柏鹤的右眼皮跳了一下,心里暗叫一声倒霉。他作为特别评审出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人模人样地打了条领带,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坐在人群里格外显眼。摄像偷偷拍马屁,镜头扫过去好几回。

柏鹤那组队员水平各异,全靠她这个C位撑场子,整个队伍拿到的分数并不高,但导师们都对她称赞有加。镜头给到金屹清的时候,他黑着一张脸,拿起麦克风直言不讳:“我觉得这个表演根本就不合格,可以算是残次品。”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叫了柏鹤的名字:“C位太突出,这对一个组合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说实话,队长给我一种急功近利的感觉,好像在把其他人当陪衬。”他又随便点了个队员,“她的表现比C位好很多。团体表演应该是协调、均衡的,而不是队长的个人秀。”

一席话说完,现场鸦雀无声。主持人干笑着在台上打圆场,柏鹤心里委屈,但还是弯腰对金屹清说了句“谢谢老师”。五个人里,她的实力最好,又是C位,分到的部分理所当然会多些。昨晚她带着落后的队员在练习室跳到两点,而金屹清的话轻而易举地否定了她的努力。

06

下台之后,柏鹤躲过别人的安慰,自己找了个监控拍不到的隔间落泪。她决定做艺人是在一年前,对这一行来说,二十三岁并不是黄金年龄。周围的人都骂她傻,好好的研究生不念,非要去混娱乐圈。可她一意孤行,提着一股子劲签了家公司,唱歌、跳舞、形体,样样都要争到人前头。

同事们看得心惊,当面打趣她是拼命十三妹,暗地里骂她争强好胜。这些她不是不知道,却只一言不发地笑笑。公司解散那天,女孩们拎着行李向大楼告别,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父母从保时捷上下来,捧着她的脸安慰:“囡囡别哭,回家爸爸养你。”

柏鹤在旁边看着,暗自抿了抿嘴。原先她也是这样优渥家庭里娇养大的小公主,后来父亲被人告发贪污,母亲被查出了淋巴癌,一家人的担子全落在她的身上。她哪里不知道世道险恶,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蹚这趟浑水?别人都能撒娇撒痴,唯有她不行。她不提着一口气争一争,整个家就散了。

柏鹤在隔间里哭了二十分钟,擦干眼泪,擤了擤鼻涕,调整好情绪才走出来,一推门却发现金屹清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从前她见着金屹清,总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金总,今天却装作没看到,垂下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金屹清攥着柏鹤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躲什么?我有这么可怕吗?”

柏鹤哭得眼睛发红,眼眶还残留着亮晶晶的泪,耷拉着脑袋,像一只兔子一般。

金屹清戏谑道:“这就忍不住哭了?”

柏鹤心里委屈,垂着眼睛把他当空气。

“我看你是在这里待得太久,脑子都坏掉了。”金屹清把手机拿到她面前,“自己看。”

屏幕上全是关于柏鹤的数据,她在选手里算是拔尖儿的那一批,一开始就脱颖而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微博粉丝翻了两番,奔走呼号为她拉票,活跃度稳居前三。

“那些话是我故意讲的,这样才有话题度。粉丝觉得我不是东西,才会越来越心疼你、喜欢你。”

这人果然是老谋深算、阴险狡诈。柏鹤小声答了一句:“知道了。”

金屹清看着眼前委屈巴巴的小姑娘,忍不住笑起来,他递了包纸巾给她:“表现不错,出去了给你奖励。”

07

事情的走向果然如金屹清所料,节目播出后,“心疼柏鹤”的话题冲上了热搜。有人挖出她以前做伴舞的照片,说这样的女孩不该被埋没;还有人趁机安利,吸引了一大批路人粉;当然,更多人在骂金屹清,说他人面兽心、禽兽不如。助理过来送资料时忍不住八卦:“金总,您打算捧柏鹤?”

金屹清淡淡地“嗯”了一声:“人家点名要我做她经纪人,我总得让她见识一下。”

金经纪人这样不留余力地捧着柏鹤,可她最终只拿了第八名,卡在出道的边缘。各项数据她都不差,有几个还排在第一,这样的结果背后,一定有暗箱操作。

决赛那天晚上,金屹清恰好在录制《七公主》的城市出差。节目结束后,柏鹤向他的助理打听到了酒店地址,气冲冲地跑过去兴师问罪。

开门时,金屹清正在刷牙,柏鹤气结,堵住卫生间的门:“金屹清你什么意思?送我去参加比赛,又故意不让我出道,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金屹清没理她,慢条斯理地刷牙、漱口、擦嘴。一系列动作完成后,他撑着门框,俯身看向柏鹤:“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还真想去当什么公主?那种破公司能有什么好资源?”

一连三个问题问下来,柏鹤才算醒悟。金屹清这一招欲擒故纵用得漂亮,既让她有了观众缘,又保证了资源。两人离得太近,柏鹤甚至闻得到他身上的薄荷味。她有点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怎么收场。

金屹清屈起手指在她肩膀上点了点:“让开。”

柏鹤乖乖腾了地方。金屹清穿着睡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往床边走。柏鹤刚想偷偷溜,就听见有人敲门。她站在门口踟蹰,金屹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开门啊。”

敲门的是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蝴蝶一般飞进来,娇滴滴地叫了声:“屹清。”

看清眼前站的是个美少女后,女人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你是谁?”

柏鹤还没想好怎么答,就被金屹清长手一捞,揽进怀里:“半夜三更待在我房间,你说是谁?”

女人气结,纤手指着柏鹤,半天没说出话。柏鹤怕她失控,急着想溜:“金总,我……”

“当着外人的面知道我是金总了?刚才不是很大胆地叫名字吗?”金屹清在柏鹤肩上按了一把,示意她不要露馅,“给你叫了外卖,进去吃吧。”

柏鹤无法,只好胆战心惊地进了套间,桌上竟真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胃到底还是打败了面子,柏鹤忍不住,戴上手套捏了只虾。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小龙虾就是她的命门,两只麻辣的,一只十三香的,再喝一口啤酒,她就能幸福得流泪。

金屹清处理完情债后,扫了一眼桌上的残羹,不紧不慢地说:“这个月的额度就算用完了。”

“什么额度?”

“吃肉额度。接下来的一个月要戒油戒糖,不能喝饮料,啤酒也算。”

柏鹤瞠目结舌,感动的泪水立刻收了回去。

08

参加完节目后,金屹清趁热打铁,帮柏鹤接了部电影。导演很有人气,柏鹤没进娱乐圈时就听说过他的大名。她在电影里演一个侠女,戏份不多,但足够出彩。

舞刀弄剑,剑指天涯,柏鹤喜欢这样的角色。

她没什么拍戏的经验,吊威亚还把自己弄伤了两回,一处在手心,一处在肩膀。剧组无法,只能给她放了一周的假。

金屹清听说后特地来探班,请全组工作人员喝奶茶,又去导演面前混了个脸熟,微微鞠了一躬:“给您添麻烦了。”

导演倒是很喜欢柏鹤,笑着拍拍金屹清的肩:“你不用担心,小姑娘很有灵性。”

金屹清和导演寒暄完后去看柏鹤,她受了伤,心情不好,整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看见金屹清,她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怕你自残,再搞出什么意外。”

金屹清进门后才发现柏鹤喝醉了,脸蛋红得像个桃子,晕乎乎的,不知今夕何夕。她扑过来,像小猴子一样挂在金屹清身上,捧着他的脸说:“有件事儿你得知道一下。”

金屹清忙把她从自己身上卸下来,随口应付道:“你说。”

“我喜欢你呀。”柏鹤挣扎着站起来,甜甜地重复,“金屹清,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柏鹤的表情忽然变了一下,嘟囔道:“我有点想吐。”

金屹清迅速拉出了一个安全距离,把柏鹤带到卫生间,体贴地替她抓着头发:“吐吧。”

柏鹤却不领情,转身给了他一个拥抱,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傻兮兮地笑:“我想吐在你衣服上。”

金屹清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喜欢他的女孩一抓一大把,堪称情场老手,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混着酒气和傻气的表白。

柏鹤吐出的东西的味道像一坛腌制了许久的酸菜,金屹清洁癖发作,嫌弃得不行,可她本人浑然不知,靠在他怀里耍赖,用头发蹭他的下巴。他无法,只能任由她胡闹。

柏鹤蹭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委屈巴巴地开口道:“金屹清,他们都说我是恋爱白痴,可是我也想幸福啊。”

“季然最开始喜欢的明明是我,林晚求我把季然让给她,我当然要答应了,我才不会让我最好的朋友伤心。”柏鹤越说越难过,坐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他们说我争强好胜,可是好胜的人怎么舍得让出季然呢?”

金屹清看着脚边缩成一团的小人儿,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没关系,以后会遇见比季然更好的人。”

09

柏鹤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熟悉的被子,熟悉的枕头,可房间分明就是有人来过的样子。她努力地回忆了一下,白天的片段逐渐浮现上来。她喝醉了,借着酒劲抱了金屹清,又吐了他一身,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柏鹤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从前她问林晚,为什么急着结婚,林晚双手托着脸,笑得甜蜜:“因为我等不了了呀,我想快点和季然在一起,看他穿西装,看他笑,看他吃东西,看他睡觉。”

那时候柏鹤不懂,只觉得林晚矫情,可她现在看着金屹清,她心里似乎也觉得等不及,想看他穿西装,看他笑,看他吃东西,看他睡觉。她觉得自己心里有只小麻雀在啄来啄去,振翅欲飞。

她有意躲着金屹清,他也很体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她放下心来,又隐隐觉得失落。她是个女孩子呀,大着胆子迈出了第一步,他却没有回应,大约,他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金屹清不是个合适的男友,却是个称职的经纪人,在规划柏鹤的发展道路时颇费心思,电影、网剧、广告统统涉猎,名头一个比一个响亮,不过两三年,柏鹤就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一跃成为二线艺人,惹得同事纷纷眼红。

10

可惜好景不长,在柏鹤进公司的第三年,辉腾发生了变故。她不懂商场上的暗流,也不明白资本间的博弈,只晓得金屹清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有人在暗地里给他使了不少绊子。会议室的灯彻夜亮着,高管们待在里面,通宵达旦也没想出对策。中等规模的公司,败落起来也不过是几个月的工夫。近十年的心血,最终还是变成了空架子。

公司里的艺人作鸟兽散,能走的暗自庆幸,不能走的自求多福。柏鹤属于幸运的那一批,她的合约刚好到期,前一阵金屹清事多,就还没来得及和她续约。

这几年来,金屹清不留余力地捧她,很多资源都优先考虑她,惹得公司上下颇有微词。若是她留下来,辉腾就还有一线存活的希望;若是她走了,那便真的是置之死地。

当初签柏鹤进来的高管亲自把她请到会议室,那样一个叱咤风云的人,头一回对着自家艺人服软:“你也知道公司的情况,若是你留下来,所有的资源……”

柏鹤没心思听他分析利弊,只看着金屹清,想从他脸上捕捉一点情绪。几个月没见,他憔悴了不少,眼下一片乌青,胡茬也难得地冒了出来。发现她在看自己,他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你不用考虑我,只为你自己做打算。”

柏鹤踟蹰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母亲的病一日重过一日,她需要钱。高管气急败坏,将文件一推,拂袖而去。

柏鹤站在金屹清的办公桌前:“如果你……”

“没什么如果,女艺人的生存期就那么几年,柏鹤,你往后不能再任性了。Inso的代言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谈下来,到了新公司,记得让经纪人把后续跟上。”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谈工作,事无巨细,既体贴,又无情,仿佛他们就只是同事。末了,金屹清看了眼柏鹤:“祝你一切顺利。”

柏鹤也故意讲了句套话:“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柏鹤以后不会一帆风顺、事事如意,而他们再合作的机会,也不是区区一句客套话就能实现的。

十月的风夹着落叶吹过来,柏鹤裹紧身上的风衣,在心底默默叫了金屹清的名字。到此为止吧,他们之间可以有很多种关系,陌生人、上下级、朋友、爱侣。她曾经也想同金屹清再往后走一走,可是如今看来,只能留在这里了。

若是他开口,柏鹤当然愿意留下来,可是他不提,甚至也不许柏鹤提,交接完工作就和她分道扬镳,他和她,从来就只是普通同事。

11

新公司有意栽培柏鹤,电影、电视剧轮番上场,时间被填得满满当当,大小荧幕上都是她的身影,不过两年工夫,柏鹤就成功跻身一线流量。

从前金屹清体贴,不只用她捞钱,考虑收益的同时更注重她的发展。到了别人手下,她才真正见识到资本家的面目。熬夜赶通告,两个剧组之间来回跑、连轴转成了家常便饭。这几年她的作品虽多,但没一部拿得出手。

柏鹤知道公司正在谈一部文艺片,亲自跑到老总面前争取,说自己不愿再演那些傻白甜的角色,可老总脸色一黑,提醒她不要逾矩。她也不服输,继续在暗地里抗争着,最后公司还是把剧本给了她,代价是续约十年。

柏鹤也不后悔,她知道那部电影的制作人是金屹清。辉腾倒了之后,他就换了个领域重新来过。金屹清到底是聪明,从前不过作为投资商挂名制作人,现在真刀实枪地做起来也游刃有余,才几年工夫,竟成了电影界有名的制作人,号称“金牌良药”。

柏鹤争取角色时那样奋力,真见了面反倒踟蹰起来,手脚怎么放都觉得不自然,张开五根手指对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剧组里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过节,有意隔离开他们。他倒不太在意,仍旧和柏鹤搭话,聊些电影的事。收工后,他约柏鹤吃饭,直接把时间和地址发到她手机上,霸道得不留拒绝的余地。

柏鹤满心忐忑地赴约,几年没见,他似乎变了,又好像没变。从前的西服换成了休闲套装,让他看上去好亲近了些,眉目间却还是清冷的神色。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协调全组的工作呢?

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向金屹清坦白往事:“我当初进辉腾,是因为我知道你是季然的表哥。”

“我知道。”

他一早就看穿了柏鹤的小心思。小姑娘自以为不露痕迹,假装在婚礼上和他碰面,随便撒了个谎来证明自己并非一时起意,进公司时却点名要他带,勃勃野心都写在脸上。

柏鹤接着说:“我那时候离开公司,其实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

季然早告诉了他柏鹤的情况,不然他也不会那样宠她,亲自上阵做她的经纪人,什么好资源都想着她。

金屹清这样坦白,柏鹤反而有些无所适从。他什么都知道,她准备的一大堆衷言反倒无从说起。踟蹰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开口道:“我那时候说的喜欢你,是真的喜欢。”

拥抱、呼吸、心跳,见面前的等待、离别后在床上打的滚,全部都是真的。

金屹清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答了一个“嗯”。

这件事情他大抵也是知道的,他谈了那么多场恋爱,牵了那么多个女孩的手,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那顿饭柏鹤食不知味,时间走了那样久,眼前的人却还是从前的模样,一样的眉毛、眼睛,一样的不喜欢她。算命的阿婆说,绳子断了就会遇到真命天子,她以为金屹清真的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可是爱情哪里能算得出结果呢?天机不可知呀。

12

电影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金屹清在幕后把着关,服道化都用了心思,各组之间配合得十分默契。

杀青那天,大家都很兴奋,饮酒作乐,兴尽而归,唯独柏鹤一人觉得怅然若失。拍摄时的忙碌填补了她的空白,可一旦闲下来,她的失落又席卷而来。大家起哄要她发表感言,她照例说些感谢的话,感谢编剧、导演、监制、对手演员……金屹清的名字藏在他们的名字中间,没人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她是演员,金屹清是制片人,看似亲密无间的关系,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今朝过后,柏鹤又得回到唯利是图的公司,做代言、拍广告,一年一年的时光都虚耗在里面,而金屹清也有他自己的工作,文艺片、轻喜剧、正剧。他们也许再也撞不到同一个剧组,毕竟,她没有下一个十年去做筹码了。

散场后,柏鹤站在路边等车,等了许久也不见来,正要放弃的时候,一辆普拉多停在她面前。这是金屹清的车,她再熟悉不过了,从前她坐在里面吃薯条,蘸番茄酱时,不小心弄脏了座位,金屹清洁癖发作,拧着眉毛骂她邋遢。

车窗降了下来,金屹清的脸在夜色里看不太清,他摁了摁喇叭:“上来。”

柏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进了副驾驶座。车子一路飞驰,窗外霓虹闪烁。她默默地用手指绞着裙子的花边,沉默无言。

快到目的地时,金屹清看了她一眼:“柏鹤,你还喜欢我这个事,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说?”

柏鹤的心跳漏了一拍,嗫嚅道:“你不是拒绝我了吗?”

“那是以前的事,时过境迁这词儿知道吧?快说。”

在金屹清的威逼利诱下,柏鹤红着脸讲了一句:“我喜欢你。”

金屹清没回答,倾身在她脸上啄了一下。这个风月老手谈了许多场恋爱,却还是第一次逼着女孩子表白。她不知道,他等这个吻等了很久。

那一年她喝醉了,趴在他的肩膀上落泪,他很想抱一抱她,可到底还是忍住了。那时候他便知道辉腾已是凶多吉少,他舍不得与他的小姑娘分享自己的难处。他殚精竭虑地规划着,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一点点资源也要掰成两份。那样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偏偏把柏鹤当成例外,为她签的每一份合约都不是为了钱。

而今他终于算是守得云开,他日夜思念的人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

车子在夏夜里飞驰,城市里漫天的光都成了他们的点缀。柏鹤最喜欢的便是这七月的风,一如他们初见的那天,她大着胆子叫住他:“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作者的话

构思这个故事是在某个夏天的晚上,写完时恰好是暑假的末尾。这是一个发生在夏天,却又不那么夏天的故事,男主角身上有我对于爱情最美好的几个想象:克制、隐忍、深情。在我的观念里,爱情不是奋不顾身地为你放弃一切,而是我准备好了一切,再迎接你的到来。阅读愉快,希望你们喜欢。

——阿梨(新浪微博@-煮蛋)

睡前故事

更新时间: 2019-11-06 00:11

特色栏目 - 读者意林花火飞言情飞魔幻故事会

甜文

相关文章

睡前故事:栏目大全

睡前故事:标签大全

睡前故事大全热门

睡前小故事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