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所青(来自鹿小姐)
我追随了你这么久,一路上都在等你回头,我哪还有精力……去想你爱不爱我。
作者有话说
写故事的人总是先感动自己,而且分不清那是同情还是共鸣,我坐在深夜窗边敲完最后一个字,瑟瑟发抖还心酸不已。我能赠予小梨子的最后一件礼物,就是她在暴雨过后的不回头。人生是用情感赌博,她并不曾所托非人,只是她明白他,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1我们不是离婚了吗
当那个啤酒瓶如同漩涡黑洞般的瓶口对准我时,我苦笑着被莫名的期待冲得头脑发昏,顾延易,我好像又有一个绝佳的理由找你了。
“老套冒险……前男友电话!”
我如愿以偿,笑出声来,脸上却有点僵麻,吸了一口气问道:“前夫行吗?”KTV包房里被我搞得一片静谧。
“陆黎,你别……”你别折磨自己了。苏北拉扯着我,手上没用多少力,我想我俩都知道,他不爱我。但是,她打不醒我,骂不醒我。
“嘟……嘟……嘟……您好,您拨打的……”我开了免提,包房里嘲笑的、同情的、黯然的眼神都深深地刺向我,这样的难堪我经历得也不少,比起抓奸前夫,这里的尴尬对我来说,不痛不痒。
聚会散场时,已经三点多了,北京的三月凌晨,难以言喻的寒凉。身后有高大帅气的聚会同伴假意扶着我,绅士地问道:“要不要送你回家?”
一个聚会上的单身妙龄女人,长得还不错,姿态放浪大胆,婚姻刚刚失败,急需安慰拯救,简直是教科书般的猎物。
我自然不会笨到打破这样你知我知的暗流,转身笑问:“你送我回你家还是回我家?”男人眼色因这句话彻底沉了下去,手已攀上了我的肩头。
苏北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Leo,你走吧,她这人喜欢开玩笑。”男人很识趣,耸了耸肩膀,头也不回地走进寒风里。我醉红着脸“啧啧啧”道:“苏北,你还真是能扫男人的兴,难怪陈今去英国的时候,连最后一面也不愿见你。”
苏北白了脸,她和我不一样,即便被我气死,也会温柔地沉声道:“陆黎,你真的喝多了。”
我拉着她走到门外,冷风吹得我打了个哆嗦,我掏出手机对着她说:“你呢,苏北?你是没喝多,前男友电话你居然打给我!你透了!”
她居然聪明到来聚会前就把我在通讯录中的备注改成了陈今,手机在我包里振动的那一刻,我就心知肚明地调了静音,直到她笑笑说:“他人在英国,有时差,接不到。”
我的围巾忽然被风吹掉,落在不远处的路边,直到那人正巧走到那里,捡起它稳稳地朝我们走来。
我扭头冷冷看着苏北,一言不发。她闭了闭眼,抱歉又无奈地对我说:“不然呢?在这个城市,我还能让谁来接你?”
他已走到我的身边,把围巾一圈又一圈地围好,转头对苏北说道:“慢点开车。”然后拉着我冰凉的手将我推进副驾驶座,我这才发现,他裹紧的大衣里是我给他买的纯棉睡衣,他乱糟糟的头发和温柔的面孔让我忽然觉得这一切都虚假得太不真实了。我推开他要关上的车门,揪着他的睡衣领子低声颤抖道:“顾延易,我们不是离婚了吗?”
他愣在路边,凉风钻进他的胸膛,他拽开我的手,又俯身将安全带扣上,一开口又是那多年来一贯的温和口吻:“懒懒,回去再说。”
2你偷了我的东西
我胸口堵得生疼,想笑却实在勾不起嘴角,即便是自嘲。目光垂至时钟处,凌晨三点半,他刚刚系好安全带,我询问道:“去豆子酒吧好吗?”他的脸色很难看,我知道他起床气很重,若不是我们已经离了婚,我是不敢这样折磨他的。
沉默半晌,我终于投降道:“算了。”
事实上,我比他想象的要更了解他,在他徘徊于我和睡眠之间时,我缴械投降,才是把他压向我这边的最后一根稻草。
车子稳稳地停在豆子酒吧门前,那扇破旧的铁门上,还有我几年前幼稚留下的名字缩写刻痕,里面的驻唱歌手换了一个又一个,有的火遍了地下乐团,有的回归拥有自知之明的平凡生活,顾延易是后者。
十八岁那年,我听着安立奎的《Hero》,对顾延易说:“要是有人对我唱这首歌,当他唱到‘Wouldyousavemysoul,tonight’,我就强吻他。”那时他眼光深深地看着我,神思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自作聪明地以为,我已经勾引成功了。
后来,他在台上唱着这首歌,成功追到了他的初恋女友。
那女生长得很好看,白嫩的脸蛋红到底,身边的人都在围观起哄。我在酒吧角落不以为然,和他相处十几年,他这样挑剔事多的人,一般的女生怎么可能忍得了,即便他总是很温柔,做事有原则,唱歌好听,身材高大……
我忽然愣住了,他的优点真有这么多?一想到以后雨天他的外套只能给那个女生披,拥抱只能沉稳深深地给她,情歌只能唱给她听……那一刻我紧张了,像是亲手将我的青梅喂给别人,像是亲手将别人推给我的竹马。
“顾延易!”我哭着站到桌子上,对着人群大吼。
他松开怀中的人,蹙着眉好笑地走过来:“陆黎,你怎么了?”
我无赖般地哭闹,走下去沉沉地敲着他的胸口,头颅却深深地垂着:“你臭不要脸,你抄袭我的创意,你偷了我的东西,你偷了我的东西……”我是这样口齿不清,我是这样,咽下了那口陈年老醋。
他低低地笑我,却扭过去向厉襄解释:“这个主意是我借用她的,这个小心眼生气了。”她笑靥如花,声音软软的:“嗯,是该怪他,任你处置。”她忽然向我走近,示好的行为却被我看作是乘胜追击,要把兵败的我杀个片甲不留。
我便呆呆地往后退,直到看见人们惊恐的神情,直到嗅到空气里的铁锈味道,直到我意识渐失,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感觉到疼痛,仿佛摔破后脑的根本不是我。
在我的记忆里,他的初恋,是我鼻腔里满满的血腥气息。
3我已经喜欢了你很多年
我的手又不自觉去触碰脑后的疤,他松了松大衣,为我点了一杯马天尼。我才要开口,他又略微沉思道:“加三颗橄榄。”
我又忍不住地盯着他看,这人的样貌总有种让我叫他先生的冲动,举止得当,绝没有多用一丝力气。他毫不退缩,同样抬眼注视着我,我看着他嘴角的一点牙膏沫,下意识伸出了手,他却偏开了头,如同我们结婚的这三年一样。
他与厉襄分手,是在2009年的圣诞节。厉襄在那年年初出国进修摄影,而那时他刚决定结束驻唱生涯,和几个朋友们合计开一个建筑公司。我们在郊外搭了帐篷,平安夜是篝火和烤串的夜晚。他站在说近不近的小山坳上给厉襄打电话,没过多久却把手机摔了出去。陈今走过来用手肘碰了碰我:“小梨子,你的机会要来了。”
顾延易,你恐怕不知道,我已经喜欢了你很多年。
我从小就是顾延易的跟屁虫,别的女孩子跳皮筋、踢毽子的时候,我在篮球场给顾延易捡球。妈妈说如果我不好好学习,就不能和顾延易上一个中学,因为他是市重点中学的保送生,我把“五三”练习册翻得发黑,才勉强考够了分数。更不要说我为了和顾延易上一个大学,在十八岁那年复习得几度休克,成了顾延易和陈今这么多年的笑柄。
顾延易,你不知道啊,《致橡树》是我的爱情观——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但整个2010年,他让我心疼又失望,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颓废、萎靡,把厉襄的相片一遍又一遍撕碎,又一遍复一遍地粘好,我自始至终没有问他原因,却总是伸手去碰后脑的伤疤。我讨厌厉襄,我们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留下了她的痕迹。
我每天下了班就去给他做饭,驻唱也攒下了不少积蓄,他有了混吃等死的资本。建筑公司就暂且由着陈今去管,每个人都在迁就他。
直到有一天,我从新闻上看到一个男人从跨河大桥上跳河自杀,新闻镜头上赫然是顾延易那张颓靡的脸,我当即跌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这时我讨厌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不争气的男人。
当我打车到大桥附近时,人已散了,我沿桥寻着,终于看到他把外套搭在肩膀上,湿漉漉、慢吞吞地朝前走着,一步一个脚印。
我冲上前去,用了毕生最大的力气给了他一拳,他看起来不痛不痒,我却好像手腕骨折一样疼得蹲在地上。他无辜地问我:“小梨子,你干吗?”
我拽着他的衣服,扯着他的头发:“顾延易,你去死吧,你去死吧,没有人会迁就你了,你死了,我好去美国杀了厉襄给你陪葬……”
他多玲珑一个人,大概是猜到了我的来意,似笑非笑地解释着:“跳河的人不是我,我是见义勇为好少年,把那个倒霉男人救上去了。”
我把眼泪鼻涕都抹到他的外套上,将信将疑道:“真的?”
他用两根手指捏着外套扔到路边,点了点头:“真的。”他又摸了摸我的头,“走吧,今天忽然很想吃你的咸牌炸酱面。”
我跟在他身后,忽然开口道:“要不你娶了我吧,我天天给你做炸酱面,像《爱情呼叫转移》那样,只要……”
那时我站在日落大道上,看着他顶着太阳转过身来朝我走近:“只要我说好?那么,好。”
顾延易,我和你的爱情是冲动的产物。
可我忘记了,我追随了你这么久,一路上都在等你回头,我哪还有精力……去想你爱不爱我。
4以后叫我懒懒好不好
他终于又忙了起来,小小的公司倒也发展得有模有样,唯一的弊端是,他加班时间实在太长,多数的空闲时间,都是我在独守空房。
我的手机里收藏了很多他的歌单,那个音乐软件可以通过好友用户看到对方经常听的歌单,我搜索了他的手机号码,查有此人的那一刻,我兴奋得心跳加速,像是偷偷翻越过他的一堵高墙。
他很爱听老歌,如果我们能走到垂暮之年,我一定每天放这些歌曲,纪念我蹑手蹑脚窥探他世界的日子。
那时我们刚结婚,我用他的手机存自己的新号码,写备注时,我不愿他和那群朋友们一样叫我小梨子,于是打了名字的缩写,键盘自动跳出了一个“懒懒”。我问他:“以后你叫我懒懒好不好?”他说:“如果你喜欢。”
他是那么温柔,值得我骄傲地向旧友们炫耀,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终于成了我的。
苏北笑我没出息,说我得了回应就巴巴地凑上去,一点也不矜持。我却笑她至今不敢向陈今,讨要一纸婚书。
那晚我窝在顾延易的怀里,问他陈今是否爱苏北,问他我的内双眼皮是不是不太好看,问他还愿不愿意去豆子酒吧唱歌给我听,他大概是无奈,摇头失笑,走向卧室去。
我有太多的话想与他说,跟着他爬上了那张我俩相敬如宾的床,他忽然双手撑在我两侧,俯身看着我,眼沉如墨。
我多想就这样从他的眼睛望进他的心里,有人告诉过我,注视是一场斗争,先移开眼睛的注定被动一生。
“Wouldyousavemysoul,tonight……”我脑中一片空白,却不自觉细细碎碎哼唱出来,眼看着他一只手转移着,解开了皮带。
顾延易,我那时多恬不知耻地希望你因为男女之事爱上我。
5你面前的我,草木皆兵
我二十五岁生日那天,重新见到了厉襄,在KTV的洗手间里。
她剪短了发,留着正流行的lob头,温婉动人。我不怕她,却心慌不已,正如脑后的伤疤隐隐作痛般。我忘不了她与顾延易间的点点滴滴,即便此时我已名正言顺。
“陆黎?好巧,我刚回国居然就能遇到故人。”她落落大方,恐怕还不知道你我的事情。我附和地笑,洗了手想要逃离,她却盯着我的无名指问道:“你结婚了?”我暗暗咬牙,干脆转身承认:“是的,和顾延易。”
我本以为我们会有一场尴尬的道别,却眼睁睁看着厉襄眼神中控制不住的同情和鄙夷流露出来。
“陆黎,你太傻了。”她向我走近,这次我没有后退,而她也一如多年前那样骄傲,“顾延易要是能爱上你,他的初恋绝不会是我。”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却扬着头说:“都过去了,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丈夫。”
我向自己的包房走去,却听见身后人比我更快一步,在我耳边如同下咒一般说道:“既然回来了,故人一定要见。”
她快我一步推开房门,陈今和苏北把彩带和纸礼花喷在空中:“生日快乐!”随即每个人都愣在原地。厉襄料错了,来给我庆祝生日的不过是我的朋友们,顾延易出差了。
她意味深长地笑:“看来我猜得不差毫厘。”
顾延易赶回家的那天,我正一个人吃着煮过了头的方便面。他放下行李走过来,欲言又止,而后把我的面倒进垃圾桶里,我这才抬起头看着他。
我想那件事不必我告诉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我们共同的朋友,他会详尽地知道,我在厉襄面前是如何惨败的。
“我做饭。”他叹了一声,走进厨房,在温暖的灯光下低头剥着洋葱。我站在门口就这样看着他一身风尘,却做着家务,总有种伪装幸福的不真实的虚无感。
我上前环住他的腰身,把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背上。他动作顿了顿,却没有阻止,我和他之间是如此触手可及的亲昵。
“厉襄回来了。”“嗯。”“她想见你。”
他手上动作停下来,半晌无言。我转过去看他,他竟然双目通红。
我遏制不住地鼻酸,厉襄对他果然如夏日惊雷一般影响深重。我心疼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无法忘怀,可是……我算什么?
我伸出双手祈求般地抚摸他的双眼,可悲至极地对他说:“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去……”
他将我紧紧地搂进怀中,对着我的颈窝吸了吸鼻子说:“是洋葱,不是她。”
顾延易你看,这就是你面前的我,草木皆兵。
6十年杳无音信
我们结婚纪念日时,他的公司接下了一单很大的生意,于是他给我递来了结婚纪念日的请柬。“顾太太,肯赏光吗?”他说。
那天我一袭红裙,他告诉我,今夜我很美。
我打开他的礼物盒子,是一本舒婷的散文集《真水无香》。我惊喜又惊异,抬起头看着他,他怎会知道我喜爱舒婷?
“书房里的练字纸上,到处都是《致橡树》。”他一向这样细心,我该猜到的。
“你怎么这样贴心?我只想到多给你买件衬衫。”他笑着说很喜欢,眼神却如同夸我今夜很美一样空洞。
我庆幸他并未因为厉襄的归来而做什么举动,建筑公司已经有了起色,他也偶尔会抽出时间带我去银河SOHO散散步,给我讲这是他最喜欢的建筑设计师扎哈·哈迪德的作品。其实我一直就知道的,我在和他结婚后,花了一年时间把他书房里的书读了个遍,只是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我提起,我以为,他终于肯欢迎我走进他的心房了。
“……所以,我想在下个月去英国学习一阵子。”他突如其来一句话,彻底惊醒了我。原来那些话不是他的倾诉,而是他离开的铺垫。
我就站在那巨大流线型建筑的脚下,如同蝼蚁一般低下了头:“你不走好不好?或者,我辞职去……”
“陆黎,抱歉,你有自己的生活。”他和那栋建筑融为一体,高大而冰冷。
他和陈今一起去了英国,临别那天,我才知苏北和陈今分手了,苏北甚至没有来送机。我踮着脚抱着顾延易的脖子,他还是那副温柔礼貌的样子,对我说:“你好好工作,我夏天就回来了。”
2012年的上半年,我几乎日日发呆,盼着那热得要死却有他在的夏天快点到来。我依旧每天看着他的音乐软件主页,这半年来他似乎过得很愉快,分享了许多轻快的歌曲,这样的话,即便他总是不接电话,我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我只是没想到,那是一场婚姻破灭的旅程。
他似乎想给我个惊喜,7月21日,天气预报显示是个雨天,若不是在陈今口中逼问得知他回国的日期,我也许还会在那个周六睡到下午再起床,但我决定把这个惊喜还给他。
2012年7月21日,北京特大暴雨,去机场的路上,我的车几次打滑,高速路早已被封,地图推荐的那条路泥泞不堪。看着黑压压的天,我依旧没有回头,即便车在临近终点时翻进沟里,害我差点溺毙,我也没有放弃,我竟然徒手把玻璃弄碎,从里面爬了出来。顾延易,我是那么想稳稳地迎接你的归来。
我徒步跑了两公里,终于在他下机前赶到了机场,浑身湿透,满是泥泞,手上遍布伤口,但我只想冲过去死死地拥抱他,向他诉苦,直到我看见他和厉襄有说有笑地从机场里走出来。
他看到我时,眼里的惊慌让我彻底绝望,原来这才是“惊喜”,此时厉襄嘲笑讥讽的眼神对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我走上前去,不知哪来的力气扯出一抹笑:“顾先生,欢迎回国,我等了你很久。”
久到,十年,却依旧杳无音信。
7从没爱过我
他上前抓住我的手腕:“懒懒,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随即感觉到手中有什么异物,他低头看去,是我身上沾到的泥土。他愣了一下,手无力地垂了回去。
我笑出眼泪,原来我出车祸还不及他的洁癖来得重要。我转身,第一次问出我几年来都不敢问出的问题:“顾延易,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呢?”
我贪恋他恰到好处的温柔,我对舞台上的他崇拜不已。我对一直在前方奔跑的他向往多年,我享受追逐他的旅程。我喜欢看他永远一副淡淡笑容,在盛夏雨夜里也会把我搂进怀里,我们轻柔或激烈地吮吸着对方的唇。我拥有他的全部,却永远隔着一堵无形的墙,如吻冰河。
他就站在一堆行李旁,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看着狼狈的我,隔着一臂距离:“你冷静一点,”他掏出纸巾为我擦拭,“我们回家再说。”
我们因为暴雨在机场滞留了几个小时,竟然默契十足地谁也没有说话。我想了很多,想起了他曾经和厉襄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厉襄比我任性,比我会撒娇,揶揄人时也犀利得不行,喜欢足球,和男生们能打成一片,顾延易总是无奈,在她面前永远不那么冷静。我在想,如果他永远都没有与她再遇,我是否能成为他第二正确的伴侣。想到此,我才发现,我从来就没有打败过厉襄,连我自己都将自己放在第二位。
他回家后没什么情绪,只是拿出了药箱,低头为我夹着手心里的玻璃碎片:“我和她只是在英国偶遇,你不要多想。”我看着他的头顶出神问道:“你们有没有解释当年的误会?”
他整个人一僵,抬起头问我:“你知道什么?”
我苦笑:“知道很多,”若不是陈今那通醉酒后的电话,这条错误的路不知还要走多久,“比如,当年陈今找了国外的朋友欺负厉襄,用了很不干净的手段,胁迫她和你分手。比如,他告诉我,你和厉襄旧情复燃,只是我不相信。比如,你们已经决裂,他也决定留在英国发展。”
顾延易的拳头越攥越紧,他沉声道:“他不配做朋友,是他的错,让我们三个都受了伤害。”我大概能猜到他对厉襄的心疼和不忍已经叠加到了当年的喜欢上面。
只是,我还有些秘密没有说出口,有些是不必说,有些是不敢说。比如,陈今喜欢我,才会想出那么愚蠢的办法让我乘虚而入得到顾延易。比如,顾延易从来没有爱过我。
8耗尽我的生命
“你还喜欢厉襄,对吗?”我很听他的话,我从机场回来至今,都无比冷静。他一言不发,我等了很久。终于,我又问:“你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他依旧沉默,我如坠冰窖。“你要离婚吗?”我主动给了台阶,多年老友,青梅竹马,我不想走得太难看。
他终于启齿:“我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他走过来弯下腰,把下巴放在我的肩窝上,“我分不清那是不是爱,我只知道,我不想离开你。”
我气恼地流泪,拥着他用手无力地捶打他的背:“顾延易,如果我刚认识你,我会觉得你巧言令色。”
他不再主动联络厉襄,和我过简单的生活。在那天,他免提给厉襄打了电话,意在表明结束这一切,厉襄只回复了一字,好。
那时我的心里微微震颤,女人总是敏感,劲敌还是软脚虾,一语便知。
我们比以往更亲密,他不再加班到深夜,总是准时接我下班;他会告诉我他喜欢的设计师的生平趣事;我们会在小小的厨房里折腾新菜,难吃到发笑;在超市结账处,他会取笑我的面红耳赤;我们在许多个深夜里不知流的是汗液还是眼泪,抑或是自欺欺人的心酸。
整整三个月,厉襄没有联络过他,我终于认输了。
我在漆黑的电影院小声对他说:“我们离婚吧。”也许他不懂,一个懂得收敛克制的第三者对婚姻来说是多么可怕,更何况那还是他的初恋。我在那个暴雨天终于明白,我永远无法完全地拥有他,而他似乎也并不清楚,他对我只是习惯,绝不是爱。
他似乎叹了一口气:“懒懒,我们这样不好吗?”电影接近尾声,那个叫派的印度少年离开了那座满是猫鼬与白榕树的岛屿。我扬扬下巴:“你看,顾延易,你就是那座岛,神秘美丽,我爱你爱到无法自拔,却总有一天会被你吞噬,耗尽我的生命。”
9你就爱上我
一杯马天尼下肚,我本该更昏沉的意识竟然变得清醒。站在酒吧洗手间的镜子前,我看着自己现如今十分明显的外双眼皮苦笑。
那是我们离婚那天的夜晚,他的音乐账号上更新了一条动态,是厉襄的照片,定位在英国。我终于明白,这个账户的主人一直以来都不是他,我窥探的世界自始至终都是个错误。
我在我俩朝夕相处三年的床上哭到天亮,一觉起来,眼睛肿成核桃,内双眼皮外翻上来,再也没有恢复过。我又摸了摸脑后的疤痕,才发现身体上都是这段感情的印记。
台上换了个女歌手,唱了一首《虚拟》,是这两年很火的陈粒的歌。我回到座位上,忽然打开了话匣子:“你还记得你送我的那本《真水无香》吗?”他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时我以为《致橡树》可以代表我的爱情观,‘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我以此支撑多年的打拼,只为能和你并肩携手。后来我读到你送我的《真水无香》,舒婷在里面说,‘有没有人意识到木棉在南方,橡树却生长在朔雪之乡?事实上,它们永远不可能终身相依。’我大概发了一个小时呆,以此嘲笑我多年来的努力,其实只是个讽刺或诗人的一时兴起罢了。”
回望多年,是我苍白的追赶,和你一直以来的背影陪伴着我。
我看着他明亮的双眼道:“我也终于意识到,我想和你比肩而立,其实根本是妄想。”
台上的女歌手声音清冷:“你是我未曾拥有、无法捕捉的亲昵,我却有你的吻、你的魂、你的心……”这多像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拥有了你,却也永远不能拥有你。
顾延易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陆黎,其实我们都很迷茫。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少有的欢乐时光。”
足够了,我转过头不看他,盯着台上的曼妙身姿,神思飘忽,我想这句话对于结束这段长达十余年的单恋已经足够了。
我记起那夜他站在昏暗舞台上,灯光氤氲,声音温醇如同烈酒慢饮,他被光包裹着,而我被熟悉旋律里的陌生爱意包裹着,他对厉襄唱着情歌,我真嫉妒。
我忽然哽咽着说:“如果那时在台上唱《Hero》的是我就好了,当我唱到‘Wouldyousavemysoul,tonight’,”我转头回望他,微笑却早已泪流满面,“你就爱上我。”
编辑/不夏
更新时间: 2020-01-18 2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