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吾佟(来自鹿小姐)
世上爱你的人很多,可愿意指引你变得更好的人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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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知乎上有一个话题火爆异常:男朋友桃花运太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在这个问题被提出后的五个小时内,我前后总共被邀请回答足足八次。我缩在被子里闭目塞听,懒得理会一旁因知乎受邀提示而不停振动的手机。
“简瞳,”室友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来,嚷嚷道,“门外有人找你。”说着,她坏笑地一眨眼,“是个妹子,挺好看的,估计……”
下面的话她没明说,只是比了比口型——估计,又是你家那位惹的桃花。
“请问,你是简瞳同学吗?”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孩咬着下唇,我看她面生得紧,便试探问:“我是简瞳,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她忽然双眼一闭,以一副壮士断腕、慷慨赴死的姿态道,“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放过闫溪。”
我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室友果然是乌鸦嘴。
“你也许误会了什么。”我耐住性子尝试与她交流,“闫溪是我的男朋友,双方认证的,合法的,legal,明白吗?”
她却同情地看着我:“你能不能不要再自我欺骗了?你们之间早就缘分耗尽,全靠你硬撑。”
她的目光如此坚定,让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种情况并非偶然。准确而言,自我与闫溪确定关系后,这几乎成为常态。
中午我和闫溪去食堂,他去打饭,我留守看包。我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时,忽然余光瞥见排在闫溪前面的女生忽然脚“不小心”一软,直接栽进了闫溪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还未等闫溪说话,女生就带着哭腔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闫溪蹙起眉,委婉地推了推那个女生,她却状似无知无觉:“我的脚好像抽筋了,你能送我去医护室吗?”说完,她红着脸期待地看着闫溪,看着……我男朋友。
我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一棵蔬菜,整个人散发着碧绿的光芒。
“同学,别担心。”我忍无可忍,遂快步上前,微笑着将她从闫溪怀中扶起,“我和我男朋友都是医学院的,有我们在,你不会有事的。”
闫溪静静地立在我身后,闻言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低低笑了笑,“嗯”了一声。
他生得好看,平时冷静又禁欲的模样尚且斩获芳心无数,此刻一抹笑意破了冰,便温柔得越发惹人心动。
我抿了抿唇,忽然很想把这朵为祸人间的大桃花藏起来。
“你的腿问题很严重,”我严肃地对女生说,“‘5P’征阳性,可能有大动脉血栓,再不处理就得截肢了。”
女生瞬间脸白如雪,我听见身后医学院的同学们笑出了声。
出了食堂,我仍不爽,于是挽着闫溪的手臂大踏步向前走。闫溪却轻轻挣了挣:“简瞳,你还没有回答今日的问题,先不能牵手。”
此话如火星,瞬间引燃了我脑中写着“易燃易爆物”的那根捻子。
“赶紧问!”我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否则我不只会牵你,还会当众亲你。”
无人知晓,本校著名的、颜值与成绩成正比的学神闫溪,本质上是个丝毫不解风情的大冰块。而我,这个表面上风光无限的“男神唯一女友”,日子也并不滋润——为了督促我认真学习,他甚至规定,每次与他牵手前,我都要先答对他的医学版“每日一题”!
可就算如此,仰慕他的女生也如过江之鲫,以至于自从与他确定关系后,我没有一天不在与各式小三斗智斗勇:楚楚可怜白莲花、性感魅惑俏娇娃、唯我独尊大姐大……
最让人牙痒痒的是,闫溪对此毫不知情。这位学神的眼中只有玄妙的人体构造与奇异的药理原则,任那些女生红颜误国,他自心如止水。有时我甚至怀疑,若没有我这个女朋友,他也许早就看破红尘,了却因果了。
“你上辈子会不会是个和尚?”我曾忍不住问过他。
“若真如此,何其有幸。”他垂眸道,“佛家许多典籍只供内部弟子传阅。”说着,眼中竟有些许不被察觉的落寞,吓得我赶紧嬉笑着打诨,生怕他哪天真为了古籍抛下我,去做了和尚。
这应该不会发生吧?他既然答应与我在一起,一定是对我有感情的。
应该……不会吧。
二我本没有如此好打发
回宿舍后,我咬咬牙,打开知乎,在那条“男朋友桃花旺”的提问下,郑重地写下两个字:谢邀。
闫溪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我一直写到了下午的诊断实习课。在我正控诉得悲愤交加时,自我陶醉了半节课的老师忽然画风一转,要大家推举一名男生上来,以供我们练习腹部触诊。
我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身旁闫溪的手臂。
果然——
“闫溪!闫溪!”尖叫声此起彼伏。
闫溪一怔,只得放下笔起身,我却猛地将他按了下去。
“老师,请等一下,我有疑问。”我不假思索地站起身来,“胸水、腹水如何鉴别?急腹症病因?还有……”
我挖空了知识储备,足足拖了十几分钟,女生们怒火中烧,试图用眼刀将我大卸八块。
老师也有些不耐烦,在我提问的间歇反问我巨难的附加题。我回答不出,周遭嗤笑声渐起,我正尴尬,忽然身边有人推了推我。
是闫溪。
他表情正直地目视前方,手却悄悄推来什么,那是一张写满答案的小字条。
那节课最后以老师相见恨晚般地拉着我的手告终。
回寝室的路上,我因成功保护了闫溪的贞洁而心情愉悦,于是嘴贱地逗闫溪:“喂,书呆子,今天你破例了哦。”
闫溪不理我,沉默地装傻。
“最不屑于作弊的闫大学神,今天居然屈尊给我递字条。”我凑上去,笑得不怀好意,“承认吧,其实你看不得我出丑。”
闫溪被嬉皮笑脸的我问得不知所措,只得僵硬着脸转移话题:“那些是基础问题,你不该答不上。几天后就是全国临床技能大赛的选拔赛,你基础不过关,怎么能被选上?”
我脑袋一疼,赶紧深刻检讨:“错了,我错了。对,你说的都对。”
全国临床技能大赛是医学生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叫得上名号的医科大学都会派遣一支由一位指导老师、四名学生组成的队伍参赛。对于打算考研的我们来说,若能有幸参加比赛并取得名次,考研时是能加分的。
好久之前,闫溪就打起了拉我一起参加的算盘,奈何厌恶学习的我一直兴味索然。
我如此死皮赖脸的态度让闫溪无奈叹气,我抓住时机蹬鼻子上脸:“喂,书呆子,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嗯?”他语塞,眼睛眨了眨,一看就是在回忆我的生日、我们的恋爱纪念日……
“今天是周五!”我装乖道,“周五是我们一周一度的约会之日!”
我就知道,他肯定又忘了。
为了督促我学习,闫溪规定,若我整周都表现良好,周五晚就任我差遣。
“嗯,对。”他点点头,“那这次的约会地点就选在图书馆吧,我正好给你串串线。”
我:“……”
见我默然,他轻弹我的额头,破天荒地压低了声音:“小瞳,好不好?”
谁说他迟钝来着?他明明对我的死穴拿捏得不差分毫。
我欲哭无泪,猛地抱住他的腰:“好。”
我本没有如此好打发。
谁叫我喜欢他。
三也许这天花粉很多
其实,高中时刚认识闫溪那会儿,我一点也不喜欢他,甚至对他很是不屑。
那时,我厌恶学习,热爱玩耍,是学渣中的中流砥柱。我与几个非主流少年少女自发组成了“学习无用,回家耕种”小团体,将青春挥霍得风生水起。我们看不起认真听话的好孩子,瞧不上成绩优异的书呆子,天天把“北大毕业生回家卖猪肉”、“大学没毕业的乔布斯一手拯救了苹果”等等鸡汤文章奉为圭臬。
而那时我们最看不惯的,当属万年“别人家的孩子”闫溪。
高中时闫溪还没抽条儿,一米七五的他纤瘦又俊美,冷冰冰的模样简直是一朵高岭之花。幸好我们虽叛逆,但仍有几分侠气,本着不欺凌弱小的原则,我们从未招惹过他。
平衡在那次化学实验课上被打破。
我所在组的稀硫酸用完了,无知的我想当然地拿过浓硫酸打算稀释,谁知倾倒液体时姿势不正确,酸液猛地溅上了我的手。
我一怔,知识贫瘠的脑中只闪过一条:水冲稀释……
于是我赶紧去拧水龙头,却忽然被一只清瘦有力的手制止。紧接着,手的主人执起我的手,快速而又有条不紊地拿干毛巾擦去了其上的浓硫酸。
正是闫溪。
他低头专注地为我冲水、涂稀碱溶液,行云流水的动作配上他淡定的表情,仿若一场独秀。我呆呆地望着他长长垂下的睫毛,一句话也想不起说,仿佛自己是他手中的人偶,他牵线,我起舞,没了他,我就没了灵魂。
“好了。”似乎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会有些烧伤,可面积小,问题不大。”
“哦。”一向伶牙俐齿的我在这一刻忽然哑了。
“很疼?”他皱眉,又抄起我的手仔细端详,因接触过冷水,他的手微凉,凉意自我手心传入后,却瞬间将我烧至沸腾。
“不疼!”我猛地收回手,猜想此刻的自己一定像只小龙虾。
“嗯。”他点头,“下次你要记得,浓硫酸溅到皮肤上,不能直接冲水。布擦、水冲、涂碱,这才是正确步骤。今后学习要认真一点。”
其实,日后再想起来,那时闫溪会帮我,也许只是职业病发作,毕竟,高中时他是化学课代表。可彼时的我已被他身上由渊博知识组成的光环所震撼,什么事都想不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领略到自然知识古朴而又纯粹的强大魅力。
再与闫溪说上话,已是两天以后。
期中考试的化学成绩出了,我“众望所归”地严重拉低了班级平均分。发卷子给我时,闫溪严肃地附赠了三张薄薄的纸:“你的化学必须增分二十以上,不然我们班的化学平均分要倒数第一了。”他敲了敲桌子,“这套题很基础,你做做看,不会来问我。”
交代完,他也不问我同不同意,便扬长而去,姿态之张狂,简直在侮辱我作为学渣的尊严。
我咬牙盯着面前那几张薄薄的纸,心头火起,脑中咆哮。
几天后,非主流小团体的姐妹来班级找我发牢骚:“简瞳,这两天下午你怎么都不出来耍了?啊!你在干什么?!”她忽然惊恐地喊道。
“别说!”我一把捂住花容失色的她的嘴,紧张地四下张望。
“你,居然在学习?”小姐妹像看大熊猫一般看着桌上我写了一半的化学卷子,又震惊地翻了翻一旁我已做完,并被闫溪批改过的一小摞,“你怎么能这样背叛我们残殇家族?”
我因她疼痛的眼神而无地自容,不知如何与她解释自己并非背叛家族,而是莫名地鬼迷心窍。
我是真的不爱学习,可当几天前闫溪来到我桌前,认真地问我做没做完题时,我大脑一抽,竟回了个“快了”。
我的悲惨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最初几套卷子惨不忍睹,闫溪却不气不急,逐题为我讲解。他的声音迟缓有度,谈吐间眸中暗藏星海,我被他睥睨天下的气度所惑,等终于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妙时,我在他的指导下做的卷子已十套有余。
集训效果显著,次回月考,我的化学升了足足三十分。当我捧着成绩单欲向闫溪炫耀时,我却没发现他的踪影。
“刚下课时,我撞见有几个人将他拉走了。”一个同学战战兢兢地对我说,“好像,就是你们那个家族的。”
我手一松,成绩单缓缓飘落,腿已在大脑反应之前自个儿向外飞奔而去。
一路上,我脑中乱作一团,各式各样被教训得苟延残喘的闫溪一一闪过,左胸口那团血肉被狠狠吊起来,让我又烦又慌。等终于跑到家族常用教训地点后,我气喘吁吁地刹车——
只见那些平日势如虎狼的家族成员,此刻正鼻青脸肿地排排坐在小巷墙边,一个个支棱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站在前方的闫溪为他们讲解,自卫时攻击敌人哪些部位会让敌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我呆愣地望着眼前和谐的一幕,忽然觉得自己左胸腔那颗因“闫溪可能会受伤”而慌得胡乱蹦跳的心,像个笑话。
“他简直太厉害了!帅爆了!”事后,某个小姐妹崇拜地问我,“他是不是学过散打?”
“你是不是学过散打?”后来我悄悄问过闫溪。
闫溪却没有正面回答:“你若考上大学,我就告诉你。”
为得到这一谜题的答案,我自此改头换面,用功至死,加上有外挂闫溪给我开小灶,高考时,我竟奇迹般地不只考上大学,还与闫溪同校,不过是不同专业。他是临床医学的第一,我是预防医学的最末。
“这回你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吧?”开学第一天,我就在他宿舍门口拦住了他。
他看见我,怔了怔,忽然缓缓牵起一个笑容,低声道:“你还真的来了啊。”
我猜那天风中的花粉很多。
不然,那时望着他笑颜的我,为何忽觉心口处有姹紫嫣红盛放?
四他不会撒谎,我不敢问
“是否学过散打”的答案,后来成了制服我的利器,一旦我撒泼不学习,闫溪就拿它威胁我,以至于,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后,他也不肯告诉我答案。
说起来,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总是如此稀里糊涂的,就连确定关系时也是如此。
我还记得,那是在大一下学期。
垂涎闫溪的女生日渐增多,在发觉自己无法忍受他身边有其他女生之后,我准备了长篇大论的表白,鼓起勇气拦住了他。
“能不能给我五分钟?”我结巴道。
“我急着去图书馆。”他充满歉意道,“三分钟好吗?”
居然讨价还价!我只得拣最重要的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现有知识体系中缺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他果然来了兴致。
“你对爱情一无所知!”我故作深沉,循循善诱,“现在有一个填补知识空白的机会,你要不要?”
“谁是老师?”他歪歪头。
“我。”我紧张得快要晕过去。
他缓缓眯起眼睛端详着我。
就在我快要绝望时,他忽然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好啊。”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样,我拐走了本校第一男神。自此,我的角色歌就从《霸王》变成了《绿光》——闫溪的烂桃花怎么能这样多?!
原本碍于我的存在,女生们只敢暗地垂涎他,可最近不知为何,她们开始明目张胆地撬我墙脚。
比如,临床技能校内选拔赛的报名单上,至少有一半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生。我怒不可遏,于是发挥出当年考大学的拼命精神,终于在闫牌小灶的帮助下成功地考了第四名,成为队伍替补。
小队由两男两女组成,第一的闫溪是队长,第二名的女生郭月与第三名的男生唐晨是队员,第四名的我是替补。
唐晨能力尚可,郭月却不敢恭维,她也许理论知识出色,可实操能力……
“闫溪,”她第五次叫道,“怎么办?我又找不到模拟人的血管了。”
闫溪只得再一次边操作边为她讲。望着闫溪把专属于我的耐心用在别人身上,在另一边与唐晨搭伴练习胸部穿刺术的我一针捅漏了模型人的肺。
“怎么,生气了?”唐晨乐呵呵道,“消消气,一会儿完事给你买糖。”
“不用了,谢谢。”我狰狞道,“现在,我只想吃肉。”
唐晨看看我,忽然漫不经心道:“其实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想想看,若不是他对谁都这么云淡风轻、不懂拒绝,也不会有这么多女生喜欢他了吧。”
唐晨无意间的话正戳我的痛处。
是啊,他对谁都那么认真,冷淡却温和,比如……高中时萍水相逢的我。
其实,有件事一直是我与闫溪之间的敏感点,敏感到我连想都不敢想,更别提当面问他。
他虽答应与我在一起,但他真的喜欢我吗?
我不敢问,他不会撒谎,我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五他忘记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为了阻止训练时郭月继续霸占闫溪的注意力,我决定以身相替——我日夜不分地突破自我,终于达到了闭着眼都能做骨穿的境界。
自此,郭月再有疑问,我便会在她开口喊闫溪前,微笑着站到她面前。
我的努力为我带来了意外之喜,某次,指导老师来视察我们的训练成果时,指着我惊喜地说:“这位同学,你的操作相当到位啊!什么,你只是替补?喀,郭月同学,我觉得你还是理论知识更出色,不然,你与简瞳同学调换一下吧?”
闻听此言,我一个激动,差点把手中的胃管插进模拟人的气管里。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闫溪身旁的女人”,可闫溪对此无动于衷。
“不夸夸我?”我戳戳他的腰。
他却一躲,抿唇道:“你麻醉时忘记打皮丘了,如果这是真的病人,你会被揍的。”
我忍了两秒,终于忍无可忍:“闫溪,我到底是你的女友,还是你的学生?”
“简瞳,闫溪也是为你好。”郭月在一旁怯怯地说,“你别往心里去,他其实很温柔的。”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郭同学,我相信,我比你更了解自己的男朋友。”我微笑,兀自收拾起东西,“不好意思,我不舒服,先走了,你们慢慢练。”
我用看似大步流星、实则慢似蜗牛的速度慢慢蹭出培训楼时,身后终于传来某人奔来的脚步声。我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回过头去:“你还知道出来?我还以为你又忘了——”
“忘了什么?”不是闫溪,竟是唐晨笑着跑来。
“……没什么。”我一怔,不知哪里泄了气,好心情瞬间消失了。
“郭月还有些问题要问闫溪,他一时走不开。”唐晨笑笑,与我并肩而行,“你不舒服,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摇头,快走几步,将他遥遥甩在后面,“我对闫溪以外的男生过敏。”
“你真有意思。”他笑着喊道,识趣地没再追来。
那天晚上,我隔几分钟便看一眼手机,甚至洗澡时还将手机带进了浴室。可直到我洗完澡趴在床上,特别关心的提示音也始终没有响起。
我蔫蔫地缩进被子里,刚想放弃挣扎,忽然手机一振,我一个激灵,急忙手忙脚乱地点开。
唐晨:今天从训练楼出来时,你以为闫溪忘了什么?
看到发信人名字的刹那,我霎时间又失了气力。
我不理他,关机,睡觉。
闫溪没忘什么要紧事,只是忘了今天是周五罢了。
我们的约会之日,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六不被偏爱,如何有恃无恐
次日,闫溪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找我去图书馆。我想了想,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赴了约。
其实,我们都只会在愿意迁就自己的人面前任性。闫溪不愿迁就我,我也就失去了任性的权利。
一个月后,全国临床技能大赛如约而至。
题目不难,我们本应顺利完成,可是谁也没想到,大赛当天出了紧急状况——郭月由于过分紧张,先天性心脏病发作了。
比赛暂停,郭月被抬上救护车,闫溪作为队长,主动提出要去陪护。评分员问他我校是否决定放弃比赛,他斩钉截铁道:“不,余下的两名队员会继续完成比赛。从现在开始,简瞳就是代队长。”
我整个人都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闫溪,可他已快速转身登上救护车,与鸣笛声一起绝尘而去。
——急得连一眼都来不及给我留。
首次带队,我紧张得几乎握不稳注射器。唐晨站在我身后,想将手覆在我手上:“简瞳,深呼吸,慢慢来——”
我条件反射般地一躲,歪打正着,一次进针入血管。唐晨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尴尬,我笑了笑,打了个圆场:“谢谢,我正找不准位置呢。”
我漂亮的一针为此次比赛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在两名队员缺席的情况下,我队取得了国赛亚军,这已是很好的成绩。据说,校长不仅对郭月表示了关心,也对我的临危受命大加赞赏。
然而,这些都不是我最在意的。
“我表现得好不好?”赛后一起观看比赛视频时,我小心翼翼地问闫溪。
视频正播放到唐晨来安慰我,我一针入血管的精彩时刻。闫溪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半晌后,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简瞳,你最棒了。”坐在我另一侧的唐晨反而很上道。
“谢谢,你也是。”我礼貌地笑了笑,顿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郭月如果能看到就好了。”唐晨忽然感慨道,“她是不是还在住院休养?”
“嗯。”闫溪不假思索地答道,“大概下星期,她就能出院了。”
我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角,喉头却苦涩得紧。胸口莫名窒闷,我怀疑自己在这一刻得了心绞痛。
“明天是周日。”我生硬地打断他们的话题,“闫溪,明晚我想去新开的星空体验馆玩儿,就当庆祝此次旗开得胜,好不好?”
“明天又不是周五——”也许是见我眼神太过坚决,闫溪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妥协了,“好。”
闫溪的嘴虽妥协了,但身体依旧原则性十足。
次日晚上,我换了十几套衣服,借了闺密的口红,终于收拾妥当,出门前却忽然收到他的微信:临时有急事,约会暂时取消,抱歉。提前说晚安。
我面无表情地将这短短几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
……去他喵的晚安!
七那个答案,你一直不愿承认
心头有火气,我一个冲动,索性雄赳赳、气昂昂地独自一人拎包出门。
冷风一吹,理智回笼,失落也跟着层层漫上。我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校园中,不知不觉中竟逛到了闫溪宿舍楼下。我抬头望去,见他寝室的灯暗着,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夜风微凉,我坐在长椅上打了个喷嚏,肩上忽然被人披上外套。我一怔,回过头,只见唐晨正低头望着我。
“不是去约会了吗?”他将手轻搭在我的肩上,“怎么,被闫溪放鸽子了?”
我不自在地躲开,顺便将衣服扯下还给他:“没有,他有急事。你知道他一向很忙。”
“嗬。”唐晨轻笑道,“是吗?的确,他那么乐于助人,难怪讨人喜欢。”
他这话里有话的样子让我越发不爽,也不想再留,遂匆匆道:“闫溪不是那种人。谢谢你的衣服,我要走了。”
我刚起身,衣角却被他拉住。
“想不想知道他的‘急事’是什么?”唐晨仰头静静地望着我。
我一言不发地扯回自己的衣角。他笑了笑,顺势松手,又补充一句:“其实你心中早有答案,只是一直不愿承认。”
我终于缓缓蹙起了眉。
唐晨给了我一个看着眼熟的地址,我招来出租车,刚要关上车门,他又顺势挤了上来。
“你自己去,我不放心。”他真诚道。我定定地望了他好一会儿,最终没赶他下去。
出租车一路将我们带到医院。电梯停在五层心内科,我一言不发地顺着病房号找到了郭月所在的单人病房,隔着玻璃,就见病床上的女孩子正扯着床边一人的衣角,那人身影挺拔,很像我的男友。
“简瞳,我本不想让你伤心。”身后的唐晨叹了一口气,“其实网上早有传言,他……对不起,可我不愿见你被蒙在鼓里。”
“别说了。”我冷冷打断他,推门而入。
见到不速之客,病床上的郭月小小地“啊”了一声,惊慌失措道:“对不起!简瞳,事实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子……”
我抱臂,玩味地看着她:“没关系,你说,我听着。”
郭月语塞,求救般地望向闫溪。闫溪叹了一口气,向我走来。
“别玩了,小瞳。”他走到我面前,轻轻揉了揉我的发,“好吧,我输了。”
我这才快意地笑了笑,抓过他的手,耍流氓地亲了一下:“愿赌服输。”
八你是不是对我的智商有所误解?
吊瓶中的药水顺次滴下,规律的“滴答”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点滴速度是不是太快了?”我望了望郭月的脸,真诚道,“你的脸好白。”
郭月身体一颤,动了动唇,似要说些什么,我开口打断了她。
“我最近在知乎上回答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我看着她,又回头望了望唐晨,“男朋友桃花太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唐晨侧头,躲开了我的视线。
闫溪见我望向唐晨,便不满地皱了皱眉,伸手按着我的头,强制我移开视线。
“我是这样回答的。”闫溪淡然的壳子下泄出的一丝占有欲让我蓦地心情大好,“想听吗?”
我翻出手机,侃侃而谈。
“体验就是,总有人想挖我墙脚。给男神的女朋友们一个忠告,”我瞥了一眼郭月,意味深长道,“相信男友,保持智商。”
望着郭月和唐晨越发难看的脸色,我这才感觉这几日受的窝囊气有了出口,浊气散去,整个人神清气爽。
这么拙劣的离间计,也想诱我上当?
我若当真如此智商低下,别提墙脚,估计连院子都早已被各色美人锄过几遍了。更何况,即使我真的很蠢也没关系,我还有一个表面冷淡好骗、实则心如明镜的闫溪。
说起来,最先发现问题的是他。
某天吃午餐时,他忽然将手机摊在我面前:“简瞳,最近有好多陌生人加我。”
我定睛一看,额角青筋跳了跳——这些都是之前觊觎过他的女孩,打招呼的方式简直是从言情小说中扒下来的。
她们暗恋得好好的,怎么忽然集体改成明恋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留了个心眼,终于发现了端倪——许久没去过的校内论坛上,某个帖子挂在首页——闫溪男神与其女友的恋情已名存实亡,有图有真相!
配的图,大部分都是我答不上闫溪给我布置的每日一题时,他挡开我手的照片。
我抓着闫溪一起猜测始作俑者是谁,却因范围太大而宣告失败。最后,闫溪眯起眼睛说,我们静观其变,必要时配合对手,是灰狼总会露出尾巴的。
我真是爱死他这副一本正经蔫坏的样子了。
果不其然,在我们双双入围临床大赛后,事情出现转机。郭月和唐晨都形迹可疑,闫溪咬定幕后黑手是唐晨,我却觉得唐晨和郭月都难辞其咎。
“简瞳同学,你的理由是什么?”严谨的闫学神严肃地与我探讨,“郭月总不会拿自己的病开玩笑吧。”
“直觉。”我高深莫测,顺手掐了掐他的脸,“书呆子,你不懂。”
嗯,手感可真好。
最后我们打赌,若策划者仅有唐晨一人,这学期末我的平均成绩就要达到90;若郭月也涉足其中,闫溪就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为配合对手行动,我们敬业地表演了吃醋、冷战、放鸽子……一直等到今晚才终于迎来事件高潮。
闫溪发给我的信息其实是这样的:
临时有急事,急事姓郭名月。约会暂时取消,抱歉。
若你愿意,我们可以在解决急事后约会。
提前说晚安。
为着这“解决急事后的约会”,我硬是像个悲情女主角一般在闫溪宿舍楼下等了十几分钟,吹够了冷风,才引来唐晨这条鱼。
“现在帖子是谁发的,已经不重要了。”我耸耸肩,对闫溪得意一笑,“书呆子,输的滋味如何?”
“要看输给谁。”他淡定道,“你的话,勉强可以接受。”
我严肃地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自己像傻子一般将嘴角咧到耳朵根儿。
我扯着“大桃花”的手,施施然地与郭月和唐晨道别,谁知刚开门想走,唐晨却忽然开口。
“简瞳,你为什么从不肯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不是那个最懂得欣赏你的人?”唐晨激动道,“你自己算算,有多少次他曾在大庭广众下挥开你的手?”
我一怔,尴尬地回望唐晨。我想,如今发帖者的身份已昭然若揭。
“还有你,闫溪,”唐晨愤愤地转头道,“你只会用自己的那套约束她。你了解她吗?”
闫溪静静道:“嗯。”
唐晨被气笑了:“她喜欢花还是巧克力?”
闫溪道:“她喜欢学习。”
唐晨不可理喻道:“她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呆板的男人?”
闫溪耐心道:“我学习好。”
唐晨被怼得火冒三丈:“简瞳,给我个机会,我绝不会像他这样敷衍你,我会认真了解你、对你好……”
闫溪不再言语,静静地望向我。
我真诚道:“抱歉,我只喜欢学习好的。”
九愿你能独自披荆斩棘
出了医院,外头已然皓月当空,星空体验馆早已关门,我索性与闫溪勾着小指轧马路,踩过入秋清爽的风。
“喂,愿赌服输,快回答我的问题。”我好奇道,“你到底学没学过散打?”
“学过。”他静静地点头,“其实你也学过。”
“哎?”
“高中体育课有教防身术。”他耐心道,“体育老师还是国赛散打冠军,你不记得了?”
我:“……”
算……算了,学神的世界,学渣不懂。
“小瞳,其实今天唐晨的话有些道理。”隔了一会儿,闫溪忽然垂眸静静道,“我的确浪漫不足,以后会改进,可有些原则不能动摇,比如,每天的单词量不能减少。你好不容易通过技能大赛加了学分,又因代理队长而被表扬,今后更得提高成绩,以后考研……”
……啰唆!
我一拉他衣领,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堵住了他的嘴。
“闭嘴吧!”半晌后,我才不舍地放开他,“再说我亲死你。”
他僵硬着脸,耳垂却红了,终于安静下来。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又不安分了:“其实,刚才我有些担心唐晨的话会让你动摇。”
“担心什么?”我一边踩他的影子,一边满不在乎道,“世上对你好的人有很多,可愿意指引你变得更好的人寥寥无几。爱你到极致的人不愿束缚你,他们更希望你在离开他们后,能拥有独自披荆斩棘的本领。”
闫溪想了想,忽然说:“闭嘴吧,你再说,我就想让你亲死我了。”
编辑/小左
更新时间: 2020-09-05 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