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假的,爱是假的

发布时间: 2019-12-01 20:12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你是假的,爱是假的

文/孟一柯

你是假的,爱是假的,但是没关系。

1

五月的午后,邱哲琳和周晓敏约在城墙附近的一间咖啡馆见面。是露天的座位,头顶的云层凝滞似褪了色的油彩,阳光透过浓荫溢出星星点点的光斑,印在邱哲琳白底大波点的衬衫上。

邱哲琳说咖啡馆老板是她的朋友,店员很快给她们端来一份白玉枇杷,盛在青碧色的瓷碗里。周晓敏盯着那枇杷,发现侧面的一只上面有明显的撞痕。

“说吧,你找我来是想谈什么?”周晓敏对邱哲琳说。

邱哲琳把瓷碗往周晓敏那边推了推:“先吃水果?”

于是两个并不熟悉的女生相对无言地吃了一会儿枇杷,周晓敏伸手取过那只有撞痕的果子。外皮十分好剥,到底价格不菲,果实丰美多汁,美中不足的是她拿的那只被撞到的果肉处已经有些发黑。

邱哲琳看她愣了一下,便说:“你要不要换一个吃?这水果太娇气了。”

周晓敏没有换,而是小心翼翼地啃掉了手里的那个。她吃得很慢,避开了那处黑色。水果香甜的汁液瞬间包裹了她的口腔:“真好吃呀。”她由衷地感慨。

“我今天约你,是想和你聊聊严然。”邱哲琳说。

“严然?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他怎么了?”周晓敏开始吃第二个枇杷。

“他失踪已经有一阵子了。”

此时,有一大片树影落在周晓敏的脸上,周晓敏只是匆匆扫了对方一眼,并没有细看。她的目光别过去,脑海中疑窦丛生。突然间,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去严然家,那是他与人合租的一套小两居室,在市中心一处很老的小区里。她去的时候,严然的室友不在家,他正开着电脑在修图,客厅的桌上放着一盘刚洗好的草莓。

那时不是草莓季,他们没什么钱,没有实现水果自由,但严然埋头修图的间隙几次嘱咐她吃草莓。

周晓敏只吃了一颗,后来他们用他的电脑看了电影,是那部很丧、很致郁的《海边的曼彻斯特》。

什么都没有发生。

电影很长,看完后将近晚上十点,严然送周晓敏出门,仅送到了他自己的小区楼下。那是初冬时节,已经是寒风吹彻,周晓敏裹紧围巾走了十几分钟才到最近的公交车站台坐夜班车。

在车上,她想起严然的脸,干净又冷漠,混着幽幽的夜色,似乎把一切情绪都隐去了。

那时的她未曾想过,之后的某一天,他的女友会突然找到自己,询问起他的下落。

吃完枇杷,周晓敏对邱哲琳说:“我们很少见面,交情并不深,你可以去他以前的住处找找看。”然后她就把严然以前的住址说了出来。

“他从那里搬出去很久了,年初的时候我们打算结婚,于是我在这附近买了房……就在他之前工作的摄影工作室对面。”

周晓敏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浓重的绿意掩映处,连排别墅的边角在视线中影影绰绰。她有些讶异,又有些了然,最终说了一句:“那你赶紧找他回来啊。”

2

刚遇见严然时,周晓敏的生活过得很窘迫,白天在市区一家小公司做文秘,薪水刨去房租后所剩无几。于是她便在网上写网文,天天熬夜更新,掐着流行的题材猛写,但怎么也红不了,点击率始终上不去。

某个周末,她陪朋友小棠去拍写真,小棠发来的工作室地址离周晓敏的住处很远,她转了两趟公交车,才终于在一场暴雨结束后赶到。

写真套餐是在网上团购的。

“因为太便宜了,有点怵,又担心来了会被额外加钱,就叫上你来陪我壮壮胆。”小棠挽着周晓敏的手说。

“顾虑那么多,你可以不拍啊。”

“我也想拍一万多的,但得有钱才行啊,而且我看这家工作室在网上贴出来的照片也不是特别……呃,怎么说呢……”小棠斟酌着,一时间没想到合适的词。

“不是特别好是吗?”周晓敏说,“所以你其实就是为了拍照而拍。”

有些女生的消费观确实很奇怪,这并没什么,周晓敏能理解小棠:“你放心吧,待会儿如果那边有什么暗箱操作讹你的钱,我会帮你拒绝的。”

那间工作室不大,周围是一众餐饮店,屋内光线不好,很暗,从门口看进去也没见到人。两个女生怯生生地走进去,周晓敏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请问有人吗?”

隔了片刻,里间有了声响,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生快步走了出来。他们彼此似乎都有些惊讶,顿住后隔了一会儿才应声。

黑衣人说:“有事吗?”

小棠的声音很微弱:“我们是来拍照的。”

“有预约吗?”男生将屋内的灯打开,顶灯一照,屋内就明亮了好多。

周晓敏打量着墙上挂着的客片说:“没预约不给拍吗?”

“今天化妆师不在,我打电话问问她能不能赶过来,可以的话就拍。”

趁他打电话的时候,小棠快速地和周晓敏耳语道:“这个应该就是摄影师吧,很帅啊。晓敏,等会儿你要不要也一起拍一套?反正便宜,不然你在这里等我也很无聊。”

这个摄影师就是严然,那天他顺利地叫来了化妆师,答应了当天的拍摄。在小棠的怂恿下,周晓敏也莫名其妙地答应了拍一套写真,最便宜的套餐可以选三套衣服,她在堆满蓬蓬裙和旗袍的衣帽间里选择了三套较为日常的服装。

化妆师匆匆赶到,也许是因为周末被叫来临时顶班心情很不美丽,她下手很重,为周晓敏化了个大浓妆。拍摄到最后,严然说:“最后拍些外景吧。”于是他领着两个女生走了一小段路,来到城墙边。

正是苦夏,城墙上满墙的爬山虎摧枯拉朽地绿着,阴沉得有些恐怖。严然的设想是女孩以爬山虎墙为背景拍一组照片,但周晓敏很抗拒,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就算了吧,我怕有虫。”

她站在一旁看他拍小棠,带来的道具是几个仿真水果,亮黄色的柠檬与小棠身后那一大片暗色的绿形成视觉上的落差。她掉转了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摄影师。他很年轻,有点冷漠,话不多,语气生硬,应该是个难以沟通的人。

3

隔了半个月,严然发了短信来,通知周晓敏去拿制作好的相册,顺便拷走照片。约定的时间小棠因为临时有事来不了,于是拜托周晓敏将她的一并取走。

周晓敏去的路上不知怎么的就路过那片城墙,虽然是白天,但行人和车辆都很少,静默古老的建筑无端沁出森森凉意。她想起那天拍完外景,摄影师突然对她说:“你的裙子腰围太大了,要不要重新换一套?”

他调出几张照片给她看,周晓敏瘦,红色伞裙的腰身就搭在胯间,确实很松垮。

她很少当着他人的面这样看自己,觉得有些赧然,急忙别过脸去:“不用了,就这样吧。”

照片出来的效果很一般,精修也比周晓敏的想象中要差很多。那天她一个人去的,不够强势,翻完相册即使心有不满,也不太敢表现出来。

严然正在开电脑帮她拷贝照片,这时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看到周晓敏在沙发上坐着,很热情地问她要不要喝饮料。

他手上的金戒指和手链大得晃眼,寒暄了几句,周晓敏知道他才是这间工作室的老板,退伍后靠开影楼发了家。这间工作室他只是捎带着做一做,大部分时间是严然在处理各项事务。

“小严跟我一样,也不是什么科班出身,我们以前是驴友,他大学毕业后没找到特别喜欢的工作,就过来帮我了。”

周晓敏应付地与他尬聊了几句,其间严然一直在低头摆弄电脑,一句话也没说。

最后周晓敏拎着两本写真集回去,出了门不久,她按捺不住在路边拿出自己的那一本,仔细地看了起来。

确实不好看,眼妆浓得将她老了十岁还不止。严然的构图也一般,有些抓拍的姿势简直莫明奇妙。还有,他PS的能力也太差了吧,可能只会磨皮而已。

难怪便宜,也活该便宜没好货,周晓敏这么安慰自己。

没过几分钟她收到严然的短信:照片你肯定很不满意吧?

周晓敏没有回复,他又发了一条:我可以免费帮你重拍,你定个时间。

但周晓敏的兴致已经过去了,这失败的写真对她来说,仿佛就是她失败生活的缩影。尽管她奋力想挣扎着抗争一下,但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回去后她停更了那正在写的半死不活的小说,紧接着还动了要辞职的念头。但看了看卡里的余额后,她没有将任性进行下去。

严然再次发来信息,这次是一连串的问号。周晓敏有些气恼,她去网上找到他工作室的页面,再次确认了他的客片确实拍得很一般的事实——哪怕以她一个外行的眼光来看。

真不知道那位大叔为什么会让他做这份工作,也不知道这个人哪来的自信从事这一行。罢了,周晓敏想,这个世上本来就是庸才更多,且往往不自知。

她凝视着浏览器上她小说的页面,悄然叹了口气,然后认命般地将网页关闭。

4

周晓敏和邱哲琳的会面,随着枇杷吃完很快便结束了。临分别的时候,邱哲琳问周晓敏:“你和严然是怎么认识的?”

这话里有审视、有怀疑,也有些许倨傲,周晓敏答得坦然:“起初我是他的顾客,照片拍得不怎么样,他说要补拍,我没同意,后来他就把那次拍摄的费用拿出来一起吃饭花掉了。”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那套照片很便宜,钱只够用来吃顿比萨的。”

那是一间开在大学附近的比萨店,食材和环境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胜在价格美丽。去的路上严然走在前面带路,经过一座天桥时他放慢了脚步,转身对穿着窄裙和高跟鞋,上台阶很困难的周晓敏说:“你行不行?”

“怎么不行?”她咬着牙根。

于是他又继续大步流星在前面走,天桥路边有一棵异常高大的合欢树,开满了绯红的花,有一朵翩然落在严然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周晓敏盯着那朵花,直到两个人进了餐厅落座,她近身靠前将它取了下来。两个人盯着那朵纤细的已经打了卷的花,一时无话。后来严然很熟练地点了单,然后解释说自己之前在附近上学。

附近的大学是一所名气很大的艺术院校,周晓敏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问。就如同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严然一起出来吃饭,且对方的态度并不热情,话也很少,几乎一直在埋头苦吃。

实在是觉得氛围沉闷,于是周晓敏随便找了话题来聊:“为什么要做摄影师呢?从T大毕业,你的选择应该很多吧?”

“不想去坐班,太不自由了。”他简单地回答。

奶油蘑菇汤中的蘑菇应该是罐装的,味道有种人为的刻意,但周晓敏接受了这个味道,如同她接受了严然的说辞一样。

他们就这样开始了来往,加了微信,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偶尔还会一起吃饭和看电影。他们心照不宣地控制着相处的边界,直到那个下雪的夜晚。

那段时间气温骤降,严然患上了重感冒,咳嗽了很多天。但因为店里人手不够,他始终在坚持工作,晚上回家仍要修图到很晚。

有一天晚上他们聊天的时候,他无意中说起自己忘记吃晚饭了,周晓敏很自然地回了一句:“我给你叫个比萨吃吧。”还没待他回复,她便很急切地在手机上下了单。

隔了很久,严然回复了一句:“不用。”

“可是我已经点了。”她坚持道。

“那就取消。”

顿时,周晓敏气得血气上涌。她尝试手机取消订单失败后,联系了送餐的师傅,拜托他推迟送单,自己则换了衣服出门,匆匆赶到严然家楼下。

她在那里拦下了那个比萨,因为耽搁了时间,食物早已冷却。她抱着那个有些油腻的纸盒,抬头望去,严然家是黑着的,他并没在家。

离开的时候,天空开始飘雪。雪花很大,飘在她浅棕色的大衣上,瞬间就消失了。楼栋间的路上,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追着一只巨大的萨摩奔跑着:“下雪啦!聪聪,你看下雪啦!”男孩兴奋地对狗狗喊着。

周晓敏觉得,或许对严然而言,自己也是这样的宠物,很安全,用以偶尔的倾诉。

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当她意识到在两个人的关系中,她是那个想要打破原有边界,创造更多羁绊的人。

5

雪夜后他们断联了一阵子,在那段时间,周晓敏终于下定决心换了工作。新公司常常要加班,但薪水丰厚,同事之间的氛围也好,她入职没多久就参与了聚餐。

吃饭的地方在一家烤肉店,中途酒水喝完了,周晓敏自告奋勇去买。街对面就是便利店,她在选购啤酒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定睛一看,是严然,他手里正拿着两瓶准备结账的饮料。

严然那天穿着一件脏橘色的外套,在灯光的映照下,他看向她的眼神像被点燃的线香,逸散出起伏缱绻的烟。是错觉吧,周晓敏暗示自己,她镇定地笑了笑,没有过去与他一起。

他就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待她,直到她磨蹭了足够久的时间,他才走了过去。她淡淡地解释了一句,自己在附近聚餐。

严然说:“我也刚好在这儿吃饭。”

他们没有提到那个拒收的比萨,事实上周晓敏当时很想将它扔掉,可到底因为拮据不能随便任性,于是将它带了回去。她取了一块来吃,完全冷却后的芝士和饼块很硬,实在是难以下咽。

周晓敏拒绝了严然要帮她付款的好意,出门后马路对面有一辆奥迪正对着他们打灯。周晓敏无意一瞥,看到车里的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女孩。严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简单地同她告别,然后拿着饮料朝着奥迪走去。

他的背影让周晓敏想起俩人第一次去吃饭途中落在他身上的合欢花,也许对一个人产生爱意的时刻便可以追溯这样的细枝末节。往往你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或许是在某个花落下的瞬间,你以为自己看到了他的不同、见证过他的神奇。

严然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他只是一个话很少的怪胎。

但这没什么,好女孩都爱怪胎。

周晓敏独自拎着一大袋酒水回去,因为太重,中途换了好几次手。店外有人正倚靠着墙壁抽烟,见状主动凑过来帮她拎。

“这帮人也太不是东西了,让女孩出来买那么重的东西。”男生愤恨地一边说一边掐断了手里的烟头。

她记起这是自己的新同事,但两个人并不熟悉,于是只能简单地致谢。

“刚刚无意中看到你和别人一起出来,以为对方能帮你拎过来。”男生说。

他是在指严然,周晓敏说:“只是偶然遇到一个认识的人,交情很浅,便没让他帮忙。”他们一起回到了餐桌旁,隔了一会儿,他收到严然的信息:我还在拍照,可能拍得好了一些,你的照片,现在还是可以帮你补拍。

周晓敏回: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就不要再惦念这件事了。已经翻篇了。

那本眼妆很重,一点都不像她的失真的写真相册,她把它藏在了衣柜的角落里,再也没有打开过。

6

从邱哲琳那里,周晓敏知道,严然选择了一种更为容易的人生。邱哲琳有钱,爱他,同她在一起,他可以少走很多人生的弯路。

起码可以不用再耗在那间小小的摄影工作室里,不断挣扎也没有什么起色。

周晓敏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从光明的未来里逃离。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给他的号码发去了信息,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你在哪?

没有回复,她便每天发一条,忘记过了多久,终于收到他的回应。那天周晓敏在开会,有些百无聊赖,又有点心神不宁,便在会议记录本上胡乱地写一通字。

那时她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很久以前读过的费尔南多·佩索阿的诗《阿童尼花园里的玫瑰》,最后两句写道:“我们活过的刹那,前后皆是暗夜。”写完后她对着尾句中“暗夜”一词出了神。就在这时,严然的微信来了。他发了一处定位,是一间很偏远的咖啡馆,约她见一面。

周晓敏平静地看了看那条信息,没有回复,却很快合上本子起身与上司请假。

赶到的时候热汗淋漓,严然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坐在咖啡馆最里头的角落里,手边就是一扇原木色的窗,窗外浓荫密布。

周晓敏简单地告诉他,他的女友来找过自己。

“她可能是太着急了,应该问了很多人,连我这种与你不算熟悉的人也关注到了。”

“所以你就一直在帮忙找我?”

“谈不上帮忙,”周晓敏斟酌了一下,“毕竟大家都不希望你出事。”

严然没有说失联的这段时间他在哪里,又做了什么,周晓敏也没问,她甚至没问他为什么要向自己透露行踪。他们面对面真切地坐着,她却始终有一种不实感。整件事像是从她脑海中臆想出来似的,直到那种似曾相识的“无言却不想分开,想再看他一眼”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她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认命般地想,自己是在意他的。

她在心里将“在意”这个词加重了一下,告诫自己,仅仅是在意吧,并不是爱。

严然给周晓敏点了一杯冰美式,看她额角有汗,又特地加了很多冰,窗外的樟树繁盛的枝叶紧贴着玻璃,周晓敏盯着窗外看了很久,直到面前的咖啡杯壁渗出细密的水珠。

“我算是出逃的,那个阶段……怎么说呢?有点心烦意乱。”严然说,“面临着生活的巨变、随之而来的亲密关系,说出来挺渣的,很多时候我都抗拒亲密关系,惧怕别人对我有期待。”

这个世上确实有这样一类人,看似潇洒,很容易被人喜爱,但本身却是亲密关系恐惧者。

周晓敏联想到那个雪夜的比萨,在她看来,是自己打破了两个人的边界,做了更为亲密的尝试。但对严然来说,这可能就是一次温柔的威胁,一种迂回的索取。

那个暗夜,他已经逃离了一次。

7

他们在咖啡馆坐了很久,到了最后,周晓敏问严然:“你会如期回去结婚吗?”

“应该会的。”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说出了口。

她倏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没有追问原因,很快便决定与他告别。

“我得赶紧回去了,确认你没事就好,公司还有工作要赶。”

他把她送到门外,外面已是傍晚,视线尽头的天际布满红云,大片大片,像燃烧经久的火海。

严然在路边帮周晓敏叫车,周晓敏与他隔着大概三米的距离,看到斜对面的路边正停着邱哲琳的奥迪。

没错,是周晓敏联系了她。她效仿了严然,给邱哲琳发了这里的定位。

严然放弃了拦车,而是转身折回周晓敏身边:“还是用手机叫吧,晚高峰了,这边很难拦到车。”话音刚落,他顺着周晓敏的视线,也看到了对面的邱哲琳。

他没多么惊讶,很平静地问周晓敏公司的地址,而另一边邱哲琳启动了汽车,预备从前面转弯掉头过来。

严然很突然地说了一句:“你之前的照片一直在我的电脑里,不久前被女友看到了,她好奇,就问了起来。”

周晓敏一愣:“为什么?”

她的疑问指向并不明确,严然只是淡淡地说:“我个人的电脑很少存客片,她问起来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她可能因此去找你。”

他没有再说更多,邱哲琳已经在他们面前停好了车。她是个做事效率很高的聪明人,不仅来得及时,甚至还为严然想好了出走的理由:“嗨,你闭关这段时间怎么样?关于你自己的工作室,考虑得如何了?”

严然看着手机:“有司机接单了,但显示要六分钟。”

说完他抬起头,对邱哲琳说:“待会儿回去时我开车吧,你休息一下。”

他仍和周晓敏并肩站着,她觉得自己可以就像这样,与他并肩而立却不必彼此理解。何况事已至此,他们在这虚虚实实的真相里疲惫至极,很多事情的真与假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他是个伪君子如何,是个空壳子那又怎么样?

你是假的,爱是假的,又有什么关系?

很多时候,真爱也是泥沙俱下的,不是吗?

邱哲琳和周晓敏简单地客气了两句:“我们可以顺路载你一程的。”

她婉言谢绝,很快,她叫的车就来了,他们匆匆告别,谁都没说再见。

他始终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要在逃离后再转身找她。为什么是她?她明明并不是柔软无害的小白兔,她明明也会在失望的时候腹黑地将他和盘托出。

周晓敏透过后车窗看向身后,严然不出意外地上了邱哲琳的车。他极自然地坐到驾驶座上,等待身旁的女生系好安全带,然后不疾不徐地将汽车发动。

夜幕低垂,他打开了车灯。一瞬间,他的方向亮起了一簇明亮的光,将他无声地藏匿起来。

周晓敏揉了揉眼睛,缓缓回过神来。

睡前故事

更新时间: 2020-08-09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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