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书百城
靠近你又怎样目录：
第一章：靠近你又怎样（一）
第二章：靠近你又怎样（二）
第三章：靠近你又怎样（三）
第四章：靠近你又怎样（四）
第五章：靠近你又怎样（五）
靠近你又怎样（一）
第一章乌龙
初次见面，请不要招惹我。
初秋阳光稀薄，走廊上热风吹拂。天空碧透，巨大的云层飞快地游走。
沈稚子在盛苒的帮助下，摇摇晃晃地，将一桶水放到打开四十五度角的教室门上。
“你这玩意儿靠谱吗？”盛苒扶稳课桌，投来担忧的目光，“会不会砸到别人？”
这会儿午休还没有结束，教室里没什么人，窗帘下光影游移，一片寂静。
沈稚子想了想，“不行，不解气，去给我拿瓶墨水来。”
见盛苒面带犹豫，她动作麻利地跳下地，“算了，我去。你在这儿看着，别让别人碰到门。”
“要不算了吧。”盛苒眼疾手快，拉住她，“都那么多年了，沈湛好歹是你堂哥，你给人砸出个好歹怎么办？”
沈稚子收回手，表情严肃：“盛苒。”
“哎。”
“复习一遍，沈湛当年是怎么对待我的？”
能怎么对沈稚子？她从小到大被人捧在手心，走到哪都横成这样，谁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把她宠成小公主？不就是小时候有一年，她一个人跑到临市婶婶家玩，被比她大三个月的堂哥沈湛抢了东西嘛。果然仙女都不需要良心，也真是难为她，能耿耿于怀记恨到现在。
盛苒不再反驳：“行吧，你去，反正砸傻了也是你亲堂哥。”
沈稚子脚下生风，走进办公室。
班主任老陈没在，墨水瓶底下压了张入学申请，落款字迹明晰，写着沈湛的名字。只是看着这么两个字，她就觉得火大。
憋一口气，她攥住纸和墨水就往外跑。走廊外天光明朗，她垂着头一路狂奔，跨过拐角，一个人影正往楼上走，她猝不及防地正好撞了上去。
少年端着浅棕色纸箱，来不及收回手，手腕一歪，箱子里的文件就雪花一样零零散散地飞了出去，然后铺天盖地坠落下来。满目飞扬的纸张里，装墨水的小玻璃瓶砸上他的鼻梁，然后一路向下滚，在他校服外套的前襟蜿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
一滴、两滴……沈稚子目光向下扫，看见滴落在文件上的鼻血，愣了一下，赶紧抬起眼。
第一反应是……好高啊。
沈家基因好，她一米六八的个头，放在女生里怎么也不算矮。可是这个人……她咬咬牙，不情愿地仰起头——两个人距离很近，初秋的风轻且软，男生微微垂着眼，鼻梁高挺，五官分明，下颌的线条流畅干净，薄唇抿成一条线。他的眼睛是偏深的琥珀色，阳光落进去时，像照入一池落着星星的湖水。
只是目光无波无澜，他安静地望着她，表情冷俊得近乎淡漠。
人……人间美色。沈稚子情不自禁，咽咽口水。
对视两秒，男生若有所觉，抬起手，不怎么在意地摸摸鼻子，只见掌心一片红。
“对……对不起，”沈稚子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少年没看她，淡漠地低下头，声音低沉而清冷：“不用。”说着，他草草将地上的文件拢到一起，随意收进箱子，躬身的时候，又有几滴血落下来。
“没事的，我顺路。”沈稚子绕到他面前，故意夸大事实，“你看你的脸都被抹花了，不想让我带你去洗一洗吗？”
她就差没有号了，我这么美！你为什么不看我……你看看我！看我！
静默两秒，他停住脚步。
映着明亮的天光，他折过身，投给她淡漠的一瞥：“不想。”
被拒绝了，沈稚子有点儿蒙。她，明里附中叱咤风云的沈三爷，被一个目测一米九的“巨人怪”拒绝了？回到教室，她心绪不宁，翻来覆去地叹气：“唉……”
午休时间结束，陆陆续续有同学走进来。盛苒靠在门口，把想要走前门的人都赶去后门，避免水桶伤及无辜。她环抱着胳膊，第三次听见沈稚子叹气。
“唉……”
盛苒眼皮微动：“你的良心是不是正在隐隐作痛？”
“不是，”沈稚子舔舔唇，“我刚刚从办公室回来，看见一个小帅哥。他真的长得超级好看……而且你知道吗？他一看见我，就流鼻血了。
“他肯定暗恋我很久了，一直不敢跟我讲，好不容易今天见到了，激动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沈稚子揪揪自己的头发，忧伤地道，“压抑了自己那么久，真可怜。”
“所以你在陶醉什么？”
“他被我撞伤时，流下来的鼻血呀。”沈稚子理直气壮，“你别不信，他连鼻血的形状都比别人好看。”
“你变态吗？”盛苒受不了了，探着头往外看，“上课铃都打过一道了，老陈怎么还不来？”
下午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沈稚子早早就收到消息，沈湛搭乘上午的航班，中午到达明里市。按照老陈的习惯，他一定会在下午的第一节课就向大家介绍新同学。
“来了来了，你快坐回去。”下一秒，盛苒飞快地从门缝里缩回脑袋，把沈稚子推回座位，“你堂哥个子好高啊，老陈那种西北大汉，站在他身边矮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沈湛很高吗？沈稚子没有印象了，上次见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堂哥，是在她好小好小的时候了。
教室后门大敞着，她盯着前门上的那桶水，在心里默不作声地数秒：六、五……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后门，那里不急不慢地走过两道人影。
沈稚子一愣，迅速转过头，两个人已经走了过去。
盛苒的手在桌上敲：“三、二……”
电光火石间，沈稚子突然反应过来，拍案而起：“等一……”
“下”字还未脱口，几乎是她开口的同时，教室前门被人一推。
“啪啦”一声，一桶水轰然而下。
靳余生下意识闭上眼。
十月初秋，风中暑气尽消，带着丝丝缕缕的凉。
阳光混着草木香气，少年立在一片晃眼的光芒里，头发和上衣被水迅速浸湿，柔软地贴在额角两鬓，顺着发梢滴滴答答朝下渗水。水迹沿着脖颈儿向下蜿蜒，在他蓝白相间的校服上，留下一块又一块灰暗的几何状印记。
他睁开眼时，睫毛上都挂着水珠，发梢流下的水一滴一滴地向下滚，顺着喉结落进胸膛。校服外套没有拉拉链，白色T恤衫下的弧线隐隐约约，随着呼吸起伏。
班上的同学们一时都愣在原地。高中之后，沈稚子很少再主动惹事，也从不殃及无辜。原本见她那么大张旗鼓地放了一桶水，还以为她要对付什么不得了的人，没想到是个长得这么好看的转学生。不过，重点是……
沈稚子也愣在原地。
他被水浇湿之后，为什么……这么性感啊！
老陈气急败坏：“沈稚子！又是你干的好事！写检讨！没有三千字别回来上学！”
“我……”
“没关系。”他话音刚落，男生竟也跟着开了口，声音意外好听，像瓷槌击打在编钟上的回响，低沉内敛，如珠玉落盘。
顿了顿，男生沉声道：“这样的见面礼很特别，我会记住的。”
“我叫靳余生。”话语微停，少年折身走上讲台，拿起粉笔，“笃笃”几声写下名字。
他身上湿漉漉的，写字仿佛也带着水汽，手写笔迹稳重大方，看起来大气而克制。
最后一笔落下，他将粉笔扔回笔槽，转过来，朝着全班同学微微颔首：“初次见面——”
淡漠的目光扫过整间教室，与沈稚子的眼神撞到一起。少年眼瞳深不见底，却明亮得堪敌春光美景。
沈稚子强撑起笑脸，心虚地对他笑着，心里已经开始呼天唤地想掐死人。到底是谁告诉她，沈湛今天来的？
她那桶水……浇错人了啊！
沈稚子觉得，“活着”是件异常矛盾的事。
绝大多数人的高中生活大同小异，高考之前是过着“三点一线”刷题、吃饭的生活。高考一结束，等大家开始一边抹眼泪告别，一边窃喜着想哭完之后去玩点什么时，也就差不多能跟自己纯洁无瑕的单纯的青春时光说拜拜了。
咬着笔，她在稿纸上写：所以人生得意须尽欢，要趁着自己青春尚在，多搞点事，这样等以后老了，跟子子孙孙谈起当年闯江湖的过往，才不会被他们嘲笑自家奶奶的人生经历干瘪得宛如白纸。
课间一片喧闹，沈稚子奋笔疾书。
盛苒从教室外风风火火跑进来，小指头往她腰上戳：“稚子，稚子。”
沈稚子挥开她的手：“烦着呢，老陈说写不够三千字就不让上学了。”
盛苒“咚”地一拍桌子：“有人找！”
沈稚子的笔头一沉，在白纸上画出长长的黑线。
“谁啊……”
视线不耐烦地上移，她目光朝后门一扫，看见一个局促不安的人影。
天啊，又来了。
沈稚子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头，合上笔盖，漫不经心地站起来。她个子高，运动装的校服尤其显腿长，转身时高马尾从肩膀后扫过，看起来元气十足。
走过去几步，抱着手靠上门框，她歪着头笑笑。
男生原本在后门徘徊，见她出来了，连忙迎上去，有些紧张地挠挠头，耳根发红：“稚……稚子。”
“你叫我什么？”
男生声音一紧：“三……三爷。”
沈稚子满意地点点头。
“我，我抄了一首诗，可不可以给你……”男生局促地涨红了脸，半晌才憋出后半句话，“给你看一看？”说着，他递出一个信封。白色外壳，简单至极，理工男做派。
沈稚子的手顿了顿，还是接过来：“谢谢你。”
不等对方开口，她紧接着又道：“但是我说过，我抽屉小，没有地方放。”
男生愣了愣。
“所以你以后不要送了。”不等他反应过来，她旋即折身回教室。
盛苒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又是齐越？”
沈稚子脚尖钩出桌下的书箱，把信封原封不动塞到最底下：“嗯。”
“他怎么这么执着？”盛苒感慨，“给你送了那么多情书，现在还没写腻？从入学追到现在，他该给你写出一部史诗了吧？”
“这我怎么知道。”沈稚子揪揪头发，有点烦，“我太美了吧。”
“那怎么不拒绝得干脆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吊着他。”
“我又不是没拒绝过他！”沈稚子简直想咆哮，“我让他不要再送了！说了很多遍好不好！让他别来烦……”
她的吼声明明不大，然而一片喧闹中，坐在她前面几排的靳余生突然动了动。眼神轻飘飘扫过来，淡漠一片，没什么情绪。
沈稚子一个激灵，一瞬间如鹌鹑，声音陡然降下去：“别送我这种东西。”
盛苒眨眨眼。
沈稚子摆出副三好学生的做派，一本正经：“毕竟我们还是高中生，要好好学习。”
“而且，”见靳余生又转了回去，她舔舔嘴唇，严肃地压低声音，“你们以后，不要再叫我沈三爷了。叫我……”她想了想，“沈三好。”
盛苒愣了三秒，发出爆笑：“你没毛病吧？”
“你有哪三好？清音、体柔、易推倒？”顿了顿，她用目光丈量沈稚子的身高，又指出，“不对，你这个身高，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推倒。”
沈稚子懒得跟她理论。
靳余生背脊笔直，周身气场清冷，校服外套还带着潮气，像一株挺直的植物。有女生在细声细气地向他要联系方式，隔着几排沈稚子听不大清楚，也不知道给了没有。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我说的是刘三好那个‘三好’。”
《宫心计》里的“白莲花”，男生可能都喜欢那一款……
“别吧，听起来酸臭得像追你的那个小文青。”
提到小文青，沈稚子又觉得烦了：“怎么甩掉他？”
“你把他的小酸诗贴到公告栏上，任他有铁打的脸皮，也不敢再来找你。”
“可是那样，好像有点儿过分。”
“你怎么磨磨叽叽的？”
沈稚子想了想，揉揉鼻子，“就是觉得……嘲笑别人的喜欢，不太好。”
如果有一天她喜欢上别人了，那个人也把她的心意放在脚底下踩的话……沈稚子情不自禁，往靳余生的方向看。
刚刚要联系方式的女生已经走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给。要是给了的话，晚上会跟那个女生聊天吗？会视频吗？会发语音吗？
沈稚子心烦意乱，想跳起来把靳余生的手机扔出窗外。
如果有谁把她的心意放在脚底下踩……她就揍他！
日暮西沉，阳光渐稀。整座学校被笼入安静的橘色光芒之中，偶尔有白鸟飞过。
入秋之后天黑得早，大多住校生在周五回家了，走廊上空荡荡的。
沈稚子上交了检讨书，打过电话才知道，家里的司机先去机场接沈湛了。她百无聊赖，打算回教室坐着等。
“稚子，”值日生正在擦黑板，见她进来，笑着打招呼，“你还不走？”
沈稚子“嗯”了一声：“要帮忙吗？”
“马上好了。”这意思是不用。
沈稚子点点头，目光随意一扫，又定住——靳余生还没走。一片空荡的桌椅间，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校服袖子稍稍向上挽起，露出一截手臂。神情疏淡，笔直而静默，像一棵树。
沈稚子顿了顿，抓紧书包带，笑吟吟地朝他走过去：“靳余生同学，今天星期五，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靳余生写字的手一滞，抬起头，清清淡淡睨她一眼，又默然地低下去。
“你别听老陈乱说，他那人心眼小得很，一直看我不顺眼，就爱往我身上泼脏水。”沈稚子跨过桌椅，亲切地在他身旁坐下来。
她歪着头，去看灯光在他侧脸打下的阴影，“我这人心好，对待新同学一向是很友善的，比如你看，你今天一整个下午都坐在座位上没挪窝，就只有我注意到了吧？”
他还是不说话。
但沈稚子并不气馁：“这样不行的呀靳同学，你知道吗？人的脊柱是很脆弱的，年轻人就更要保护腰椎和尾椎骨，课间没事就该多出去走动走动，跟同学们联络一下感情，做做广播操、跳跳广场舞……”
“沈稚子，”他笔尖一停，沉声打断她，“你很得意吗？”
沈稚子愣了愣，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也不是，主要我吧，平时就乐于助人，还……”不待说完，她的耳畔卷过一阵疾风。他一拳击到她背后的墙面上，手臂青筋凸起，墙面上白色的浮粉齑灰簌簌而落。
沈稚子蒙了一下，一瞬间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完了，他要打死我了，我这条命今天要交待在这儿了”。可是……她被迫抬头与他对视，少年气质卓然，五官分明，眼瞳深不见底，如同平静而广袤的海。
离得这样近，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一下一下地打在她脸上……就算他要打她，她还是觉得，他好好看啊！
沈稚子飞快地眨眨眼，余光看到他有力的小臂，灯光之下，肌肉线条流畅结实。美色当前，沈稚子迟钝地咽咽嗓子：“你……你要干什……”
靳余生不置一语。他斜斜瞥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另一只手向下，开始慢慢地脱裤子。
沈稚子：“什么情况……”等等，不是这么个玩法吧？她一下子慌了，两只手竟然扒不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被吓得冷汗倒流，几乎要扑上去咬他：“靳……靳余生，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别冲动……”
他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地把裤子脱了下来。沈稚子下意识地尖叫一声。
耳畔静默许久。半晌，她颤巍巍地撩起眼皮。
白色的灯光下，靳余生不知何时收回了挡在她眼前的手臂，他微微垂着眼，低头去看自己手上那片葱翠的落叶，腰杆挺得笔直，眼睫密如一把小扇。
沈稚子一愣，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是刚才去办公室的路上蹭到的吗？不过……她的视线偷偷向下，看清他刚刚脱下的裤子，怔了半天，整张脸都烫起来：“你……你……”也太狡猾了，他的校服裤子里……竟然还穿着一条牛仔裤！沈稚子人生头一回，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终于想起来，靳余生坐的就是自己当初亲手涂上胶水的座位。
见她“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靳余生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如果有下一次，我不介意把里面那条也脱掉。”
“初次见面——”他转过来，流转到脖颈儿间的白色灯光被入夜的凉意一点一点地晕开，照出眼底一片凉薄寒气，“请不要招惹我。”
沈稚子望着他，半天，迟疑地……舔舔嘴角。
灯光流泻到他的发端，荡开墨色的水汽，少年望着她，眼瞳光泽清冷，如同浅褐色的琉璃。
不受控制地，沈稚子脑海里浮现出盛苒那句话——你这个身高，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推倒。
谁说推不倒……谁说推不倒！这棵“巨人怪白菜”，她拱定了。
更新时间: 2019-12-27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