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移越少年(四)

发布时间: 2020-01-11 15:01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日月如移越少年(四)

文/狄戈

日月如移越少年目录

第一章:日月如移越少年(一)

第二章:日月如移越少年(二)

第三章:日月如移越少年(三)

第四章:日月如移越少年(四)

第五章:日月如移越少年(五)

非连载 短篇:日月如移越少年

日月如移越少年(四)

赵小雨说,只有情人之间才送巧克力。

赵小雨还说,谁要是送你巧克力就是想追你。

想到这儿,石伽伊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差点被嘴里的巧克力呛到,低咳了一声。

霍景澄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抬头看她:“慢点吃,都是你的。”

石伽伊借着游廊上的灯光看向霍景澄,见他一如往常,言语和神色不算冷漠,却也谈不上温和。这哪像要追人的样子,赵小雨就会骗人。石伽伊又拿了一颗巧克力塞进嘴里,舔了一下嘴角,觉得这大概是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巧克力,像美食节目里经常说的那样——口感温润纯粹,富有层次感,入口即化。

霍景澄看着女孩嫣红的舌尖探出来,又灵巧地缩回去,立刻垂眸:“我要洗澡了。”

“洗啊。”她随口说。

他下了逐客令,奈何女孩听不懂。

霍景澄挑眉。石伽伊伸着纤长的食指数着盒子里的巧克力,眼珠子转动着,似乎在盘算怎么分配这些巧克力。他心下觉得好笑,都快成年了,怎么有时还像个不谙世事的贪吃小鬼?

霍景澄没再说什么,站起身脱了外套,接着是毛衫。他解衬衫扣子的时候,石伽伊才反应过来,眼神瞟向他后又瞟向另一边。她也不数巧克力了,立刻将巧克力盒子的盖子盖好,不看他,只低着头说:“我妈不让我吃甜食,这盒巧克力先藏你这儿,我想吃了就来拿。”

“好。”霍景澄继续解衬衫扣子。

石伽伊拿余光瞄了瞄他,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不放心,又大声警告:“你别偷吃啊!”

结果没等到第二天,刚过半个钟头,石伽伊又跑回来要巧克力了。霍景澄刚洗完澡,出来时头发还往下滴着水:“这么好吃?”

“回味无穷。”

霍景澄递给她巧克力,石伽伊伸手去拿,他后退了一步:“小心蛀牙。”

石伽伊抓了个空,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另一只手将巧克力抢过来,用普通话说:“牙口好着呢,吃嘛嘛香。”

霍景澄没听懂,石伽伊松开他的手腕,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手上沾的水,转身走了。

霍景澄看了看衣服,失了笑。

这小孩怎么这么好玩?

晚上八九点钟,赵小雨约会回来,见石伽伊正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凳上吃巧克力。见到赵小雨,她立刻说:“小雨姐,你那男朋友不行啊,送的巧克力也忒难吃了。”

赵小雨过去想掐她的脸:“难吃你还吃?给我吐出来。”

“赵小雨!今天我要把你的腿打折了,给我进来!”隔壁赵大妈的大嗓门一亮出来,在天安门广场上都听得真真的,赵小雨忙跑进院子里。

对门张大爷家的孙子张文砚背着大书包正往家走,大概是刚补完英语课回来。他溜到墙边怯生生地瞄了一眼石伽伊,石伽伊看到他,摆了摆手:“张文砚。”

张文砚定在那儿,低头喏喏地喊了一声:“伽爷。”

“过来。”

又是好半天,张文砚磨蹭着走过来,想靠近又不敢靠近,隔着几米小声问:“干吗?”

石伽伊起身,走到他跟前往他手心里塞了一颗巧克力球:“吃了你就长生不老了,知道吗?一般人我不给的。”

张文砚瞪大眼睛看着金色的小球,不知道信没信,总之在石伽伊说可以走时撒腿就跑回了家。

石伽伊摸了摸装巧克力的盒子,不舍得再吃了,忍了忍,叹了口气站起身,准备回家,没想到刚回头就看到站在门边的霍景澄。模糊昏黄的灯光下,石伽伊恍惚看到他眼角的笑意。

“那小孩很怕你?”霍景澄问。

石伽伊想了想,说:“应该是尊重以及崇拜吧。”

霍景澄再次笑了。

第二日石伽伊再次起了个大早。她想去西厢房看看霍景澄是不是又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了,结果刚出卧室就看到霍景澄和老爷子坐在客厅喝茶聊天。

“兴致这么好?”石伽伊倚着门框看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差点没被茶呛到,霍景澄不动声色地扭过头去继续喝茶。过了半晌,他又转过头去看她。

老爷子咳了一声:“丫头,你看你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咱们家还有三个大小伙子,你得多穿点。”

石伽伊穿着的长外套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长外套敞着,里面只着短裤和背心,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关键是背心还是露脐的,这要是搁在夏天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老爷子那个年代的人可能有点接受不了。

石伽伊扯了扯衣服,嘟了嘟嘴,将外套扣子扣上:“上次咱家去北戴河玩,在海边全是穿比基尼的,您怎么没去说她们啊?”

“那能一样吗?”老爷子眼睛一瞪。

石伽伊虽然有点叛逆,但总体来说还是一个听话懂事的人,爷爷让她换衣服就乖乖回房间换衣服去了。霍景澄看着石伽伊离开的背影,想起她说他细胳膊细腿的事,笑了笑,明明她的更细。

她上高三了,长得也像一个大人了。

石伽伊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发现两个人还在聊天。她去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无聊得很,想找霍景澄玩又怕爷爷不肯放人,眼珠子滴溜两圈后有了主意。

她回到西厢房,从抽屉里找出宝贝碟片跑到正房的客厅,把DVD里老爷子的京剧碟给换了,还美其名曰:“给你们换首歌助助兴。”说完她冲霍景澄眨了眨眼,凑近他低声说:“不想听那些战火纷飞的故事吧,小爷我来拯救你了。”

“挺好玩的。”霍景澄说。

“年轻人,你太天真了!我爷爷要是讲高兴了,能从他年轻时在国外当战地记者说到回国后被派去哈尔滨做城建保护以至于五年没回北京,导致我奶奶差点嫁给别人的事。”因为每日和霍景澄讲英语,石伽伊觉得自己的口语越来越溜了。

“那应该很有意思。”霍景澄想了想说。

“这些事我都倒背如流了,你要想听我可以讲给你听。”石伽伊对奶奶的印象不深,只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奶奶就生病去世了,不过爷爷总是把奶奶挂在嘴上,可以感觉到二老的感情非常好。

“我为什么不直接听,偏偏要听你讲的二手的呢?”霍景澄问。

石伽伊被噎住了,想反驳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哼了一声:“比起爷爷,你不应该更喜欢跟我玩吗?”

霍景澄看着她,点了点头,不像敷衍,却也不像多有兴致,只说:“那你讲给我听吧。”

“不是不听二手的吗?不讲。”石伽伊喝了口茶,拿遥控器将音乐声放大,不搭理他了。

老爷子失笑道:“瞧这丫头浑不懔的样。”

霍景澄默默记下了这个词,原来她奶凶奶凶又倔又挑衅的样子叫“浑不懔”。

DVD里的歌曲老爷子听不懂,听了几句就直摆手:“你这给我们听的什么?听不懂听不懂。”

“谢霆锋的演唱会啊,您是不知道,我们班好多同学问我借这光盘我都不借呢。”二十世纪末那会儿,谢霆锋横空出世,长得帅唱歌还好听,演唱会一场接一场地开,火得一塌糊涂。

老爷子又看了两眼电视,呵呵一笑:“看不出来哪儿好,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的和我们那会儿不一样了。”

“景澄哥哥,您喜欢谢霆锋吗?”石伽伊问他。

他看向电视:“还OK。”

“应该是很OK啊。”

“我喜欢Leslie。”

“谁?”

霍景澄不知道怎么用普通话说他的名字,想了想说:“哥哥。”

石伽伊眉毛一挑,应了一声:“哎!弟弟。”

霍景澄:“……”

这人无不无聊?

石伽伊笑了笑:“我知道,张国荣嘛,赵小雨也喜欢他。”

“嗯,他是个很好的人。”霍景澄说。

石伽伊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电视上,她双手比画着学谢霆锋摔吉他的样子:“瞧那姿势,多酷啊!是不是?”

霍景澄被她逗笑:“嗯,我看过。”

“你也有碟片?还是香港的电视会播?”

霍景澄摇摇头,用那种像是说天气很好、风和日丽一样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我在现场。”

后来,老爷子对石爸爸说:“霍景澄说完这句话后,石伽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霍景澄的时候仿佛放着光。那小表情,生动得不得了,也崇拜得不得了。”老爷子描述完还不忘故意气气石爸爸,“你这个当爹的都没让你闺女这么崇拜过。”

石爸爸无奈地说道:“看来我得去学一下谢霆锋的歌了。”

“你还得买把吉他在她眼前摔一下。”老爷子说, “你那头发也别剪了,刘海留长点,挡住半边眼睛,现在流行。”

“爸,您这是拿我寻开心呢……”

霍景澄从没说过他挑食,但石伽伊还是发现他有很多东西都不吃。她一直以为他是吃不惯内地的东西或者饭量小,可过来人老爷子分析说,景澄这孩子应该是厌食。

石伽伊有点心疼:“怪不得会贫血。”随即她又感叹,“长这么高也是不容易。”

于是这天中午吃过饭,石伽伊拿了剩余的巧克力去了对门张大爷家。张文砚在院子里写作业,见到她进去转身就往屋里跑,石伽伊勒令他站住。

张文砚不敢看她,小心翼翼地问:“干吗?”

“上次给你的长生不老金丹好吃吗?”

张文砚犹豫地点点头。

“还想吃吗?”

他继续犹豫地点头。

石伽伊晃了晃手里的巧克力:“帮我放风,这半盒全归你了。”

张大爷午睡的时候总觉得窗户上的树影晃得厉害。他睡眠本就浅,再加上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眼前忽明忽暗的光亮,于是就醒了。他推门出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没承想一抬头发现自家院子里那棵大枣树上爬了一个人,正撅着个小屁股在那儿伸手够枣呢。

“嘿,干吗呢?石伽伊,你爬那么高多危险啊!”张大爷不说还好,一说话把撸着袖子正摘青枣摘得起劲的石伽伊给吓了一跳,她手一滑转身就摔了下来。好在她机灵,中间拽了根树枝,不过也只是缓冲了一下掉下来的速度。石伽伊摔到地上先是蒙了一下,在看到胳膊上被树杈划破的一道鲜红的伤口后,忍了又忍,嘴撇了又撇,最终还是哭了起来。

她抽抽搭搭地用另一只胳膊抹着眼泪,却越抹越多。本就怕血的小姑娘,在看到血迹斑斑的胳膊后,之前忍哭的时候做的心理建设全白费了,直接心理崩溃了。

张文砚也跟着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得比石伽伊还惨,边哭边往外跑,跑到石家直喊“救命”。霍景澄本在窗边看书,看到那个哭得惨兮兮的小孩还以为他是被石伽伊欺负了来家里告状,心里正好笑,突然听懂了他说的那句“救救石伽伊”,手里的书直接掉到了地上。

霍景澄最先赶到张文砚家。张大爷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回屋打电话叫救护车,又想先拿纱布把石伽伊受伤的胳膊缠上,石伽伊哭得他焦躁难安。见到霍景澄进来,他立刻松了一口气。

石伽伊也在泪眼婆娑中看到跑过来的霍景澄,哭得一抽一抽地把胳膊伸过去:“霍景澄,我破了相了。”

霍景澄想握住她的胳膊看看,伸出手却又顿住,怕弄疼她。他有些紧张地蹲在她身边,轻轻地托着她的胳膊看了看上面的伤口,眉头皱紧:“出咗乜嘢事呀?重有边受咗伤?(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哪里受伤?)”

这会儿石伽伊哭得没那么惨烈了,但眼泪依旧不停地往下掉。她歪头将脸上的泪水蹭到霍景澄的衬衫上,抽抽搭搭又含混不清地说:“你说的什么呀?”

霍景澄的注意力全在她胳膊的伤口上,伤口不是很大,血流得也不多,但几条血印子看起来触目惊心。他接过张大爷递来的毛巾给石伽伊把胳膊缠上,见她还在哭,有些急:“很疼咩?讲畀我知还有边度感觉唔舒服。(很疼吗?告诉我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石伽伊听不懂,比他更急,换了英语说:“你在说什么嘛,不知道我听不懂粤语啊。”

两个人一会儿工夫换了三种语言,张大爷和张文砚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还是霍景澄当机立断地抱起她,跟在领路的张大爷后面将石伽伊送到了附近的诊所。

石伽伊被霍景澄抱起来时说:“我就是胳膊受伤了,脚还能走。”

霍景澄将她放下地,结果她脚一沾地就惊呼出声,吓得霍景澄搂着她的胳膊猛地一紧,紧接着石伽伊又哭了:“疼,好疼啊,完了,我成瘸子了。”

虽说石伽伊从小就调皮捣蛋,但她从没像现在这样遭受过身心俱损的严重打击。她眼泪噼里啪啦就没断过,看得霍景澄的眉头越皱越紧。抱着她去诊所的路上,他一直在低声安慰:“唔紧要,会冇嘢嘅,你会好嘅。(没关系,会没事的,你会好的。)”

石伽伊胳膊上的伤口问题倒是不大,只是腿部韧带组织拉伤比较严重,医生让她去大医院再做个详细的检查。那天,受伤的石伽伊感受到了来自全世界人民的关心,就连平时看到她离得十万八千里远的张文砚都在她的病床边赖着不肯走,哭哭啼啼地说:“都怪我没放好风。”

当时张文砚嘴里塞满了巧克力,腮帮子鼓鼓的,所以见到爷爷出来时,想提醒却根本说不出话来。石伽伊知道实情后发出感叹:“怪姐姐我对你太好,应该就赏你一颗的。”

张文砚一听她不怪他,不知道是放松了还是感动了,抿着嘴就开始哭。石伽伊威胁道:“说了不怪你,你不许哭,给我把嘴闭上!我还没死呢,你哭得跟我不行了似的!闭上嘴,听到没有?”

赵小雨拎着一袋青枣来看她,见屋里三个人一个在哭、一个在凶,最奇怪的是那个小帅哥在笑,这三个人诡异的表情吓得她差点没敢进去。石伽伊看到她忙喊她,霍景澄见来了人,看了看手表后走出了病房。

赵小雨进来第一句话就问:“伽爷,刚走出去的您家那小帅哥叫什么名字?我们还没正式认识过呢。”

“霍景澄。”石伽伊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青枣,不乐意地道,“你拿这玩意来干吗呀?我根本就不爱吃。”

赵小雨一脸诧异:“哟,不是为了偷枣才摔成这副德行的吗?怎么又不爱吃了?”

“那是因为景澄哥哥贫血,我准备摘点枣给他补补血。”

“缺心眼啊,青枣补个啥血。哎,不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娇了?还‘景澄哥哥’。”赵小雨将枣子放到窗边的柜子上,“别怪我没提早提醒你,先打听一下他有没有女朋友再扯别的。”

石伽伊想了想,说:“没听说有。哎,不对啊,他有没有女朋友关我什么事?”

“有的话有你哭的,别在这儿跟我装无所谓,你小雨姐姐我可是过来人。”

“过来人,过来一下。”石伽伊说。

“干吗?”赵小雨走过去。

“剥橙子。”石伽伊努努嘴。

赵小雨给石伽伊剥橙子的时候霍景澄走了进来,手里拎了一整袋零食,全是石伽伊爱吃的那些小食品。

石伽伊开心极了,伸出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把那一整包零食都搂进怀里。

赵小雨瞥她一眼:“出息。”

霍景澄伸手摸了摸涂了药膏又用纱布缠了好多圈的石伽伊的腿,问她:“还疼吗?”

石伽伊一只手撕不开QQ糖的包装,边摇头边和包装袋进行斗争。

霍景澄伸手拿过来,帮她撕开包装袋,倒了几颗QQ糖放在她的手心:“胳膊疼吗?”

“有好吃的哪儿都不疼。”她说。

坐在石伽伊床边的赵小雨用胳膊撞了撞她:“伽爷,你这哥们还不会说普通话?”

“听都费劲呢,你还指望他说?”

“我说呢,昨儿就听你家叽里咕噜全说英文,我妈还问我你们是不是准备全家移民。”赵小雨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地看向霍景澄,“我明年就毕业了,可英语六级还没考下来,让你这哥们抽空帮我补补英语?”

“我可以帮你补啊。”石伽伊说。

“你是不是傻啊,我是要补英语吗?”赵小雨瞪她,突然问道,“石伽伊,你是不是开窍了,想早恋?”

“啥?”石伽伊没听懂。

“也对,为了他把腿都给摔瘸了,正好让他负责,省得以后没人娶你这个小瘸子。”

“啥?”石伽伊咀嚼着QQ糖,压根没仔细听赵小雨说了什么。

赵小雨见她那呆样,不准备理她了,转头看到张文砚嘀嘀咕咕在跟霍景澄说着什么,忙问:“张文砚,你干吗呢?”

张文砚一脸无辜:“小雨姐,你说话太快,景澄哥听不太懂,我翻译一下。”

赵小雨伸手掐他的脸:“这给你机灵的,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呢!”

石伽伊继续嚼着QQ糖,乐呵呵地看着张文砚被掐得小脸通红。

霍景澄看向她,说:“张文砚的爷爷说想要枣子他房间里多得是,你说一声就行。”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石伽伊用普通话说了句霍景澄听不懂的谚语。

“你喜欢吃枣?”霍景澄问。

“我给你摘的,爷爷怀疑你贫血,你又不爱吃动物内脏,只能吃大枣补补血了。”说着石伽伊叹了口气,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太挑食了。”

霍景澄消化完石伽伊的话后,漆黑的眸中有了一种莫名的情绪。随即他垂眸微敛神色:“十一,你为什么对别人好得这么理所当然?我们明明非亲非故。”

石伽伊歪着头看他:“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话?”

这种话对石伽伊来说是奇怪了。

被爱包围着长大的人,会自然而然地去爱别人,会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地表达友好与善意。

石家的人,对小小的金鱼都是如此,更何况对他。

霍景澄看着努力去撕薯片包装袋的石伽伊,把薯片拿过来,帮她撕开,再递给她时,用粤语说了句话。石伽伊没听懂,歪头看他,见他拿了片薯片放到嘴里。石伽伊眨了眨眼,跟着吃起来。

霍景澄刚才说——你真让人嫉妒。

潇洒肆意、生机勃勃又美好善良的样子,真让人嫉妒。

赵小雨就那半吊子英语水平,几乎没听懂两个人在说什么。她让张文砚翻译,张文砚想了半天,一知半解的,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霍景澄似乎不太喜欢吃零食,吃了一片薯片后便再没动。他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石伽伊说:“十一,我也不喜欢吃枣。”

“所以你才贫血啊。来,吃根辣条补补。”石伽伊扔给他一包辣条。

霍景澄看了看手里那一袋细长又红红的奇怪食物,默默地放回桌上:“你觉得我很弱吗?”

“本来看着是有点单薄,不过你抱着我去诊所时还挺轻松。景澄哥哥,深藏不露啊!”

霍景澄笑了笑。

石伽伊吃着零食,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景澄哥哥,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可好看了。”说着她直接用手指点了点他左边的脸颊,“就是只有一边有酒窝,没事的时候自己用手指捅一捅这边,捅多了说不定这边也就有了。”

霍景澄失笑出声:“那这份工作就交给你了。”

“成啊,那你多给我买点好吃的。”说完,她想了想,“还得帮我瞒着我妈。”

赵小雨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两个来回后,快速地小声对石伽伊说:“伽爷,你以后要是嫁到香港我可就见不到你了。”

“啊?”石伽伊觉得今天赵小雨说的话她总是听不懂。

赵小雨用眼神恐吓张文砚:这句不用翻译。

这时,张大爷和石家老爷子一起走了进来。张大爷手里也拎了一袋青枣。石伽伊一把将毯子拽起来蒙到头上,她不想见到任何一粒枣!

怎么就没人信她不爱吃枣呢?

因为都是外伤,处理好就可以回家养着了,所以下午石伽伊就被接回了家。傍晚,爸爸和妈妈回来,见她的胳膊和腿被包成那样,妈妈差点没吓晕,爸爸弄清楚来龙去脉后,忍不住笑出声。

“这都能笑得出来,一看就是亲爹。”石伽伊往嘴里扔了颗巧克力,冷哼道。

霍景澄是在傍晚离开的,晚饭都没在石家吃。霍隽来接的他,还是一如往常,很有大老板的气派,依旧没有大老板的架子。

霍隽听说石伽伊受伤了,进了房间去看她,笑容依旧和蔼,很努力地说普通话却还是说得很烂。石伽伊本来很喜欢霍伯伯,但自从知道了霍家的事,面对他时,心绪总有点复杂。

来找石伽伊的赵小雨和霍家父子撞了个正面,眼神在两个人身上转了转。她大方地打了声招呼,见石伽伊在忙,也就没进去,转身回了家。

霍隽问石伽伊的爸爸:“记得石先生说石伽伊是你的独生女?”

“对,刚才那个是邻居家的小姑娘,和伊伊关系好 。”石爸爸说。

石伽伊歪头看着霍隽一侧的霍景澄,感觉他没了往日的轻松自在。霍隽出现后,霍景澄突然变得十分安静,连气压也低了不少,淡漠到仿佛世间万物皆与他无关似的。

石伽伊有些担心,想了想,却只说:“霍伯伯,回香港后带景澄哥哥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每年都检查,身体没问题的,只是从小吃得就少。”霍伯伯亲切地笑着,“谢谢你啊,妹妹仔。”

霍景澄深深地看了一眼石伽伊,随即蹲到她坐的藤椅旁边,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她胳膊上绑的纱布,然后一圈一圈绕着纱布翘起来的线头,低声说:“十一,我不贫血。”

“那为什么你比冬天还白?越来越白。”

霍景澄放弃了揪那个线头,手往下移,轻轻握住石伽伊的手:“因为,我好几个月没出门。”

“啊?为什么呀?”石伽伊问完就反应了过来,可能是因为舆论和那些狗仔。

香港的记者有多疯狂她多少还是了解过的。

“那你怎么上学?”石伽伊又问。

“休学了,”他说,“我准备申请英国的学校,可能明年去。”

石伽伊一听他回香港还不行,还要去英国,越跑越远,想起他之前说的来见她一面,就觉得以后再见可能不那么容易了。她噘了噘嘴,头扭向另一边:“行吧,走吧。”

霍景澄紧了紧她的手,没说话,站起身。

石爸爸笑道:“丫头片子崇拜霍小公子,舍不得他走。”

霍伯伯见到两个人的样子,突然笑了:“妹妹仔跟我们回香港啊?”

石伽伊一愣。在她的印象中,香港是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没有胡同,没有四合院,只有高楼大厦和说着听不懂的话的人。她一边摇头,一连防备地看着霍隽:“我可是本胡同的‘地头蛇’,我走了,地盘要是没了那可不成。”

霍隽再次大笑。

霍景澄没再看她,抬脚走出了西厢房。

两个人离开后,石伽伊才想起自己忘了问霍景澄该如何联系他。

吃晚饭时,石伽伊问爸爸:“爹地,谁跟您说的我崇拜霍景澄啊?”

“‘爹’就‘爹’,加什么‘地’。”爸爸奇怪地看着她。

“您没听到景澄哥哥就这么叫霍伯伯的吗?”

“古代人还叫皇阿玛呢,你怎么不学呢?”

石伽伊使劲撇嘴,敢情爸爸这是想从她这儿过过皇帝瘾啊!

二〇〇三年四月一日,星期二,晚上八点多,石伽伊上完晚自习和同学搭伴回家。春日正盛,万物复苏的季节,一切都充满勃勃生机,包括石伽伊,依旧快乐着、张扬着。只是那日那时,电视、网络却铺天盖地地报道着一件娱乐圈的悲痛之事,报道着一位传奇巨星的陨落与自我毁灭。

石伽伊与同学在胡同口告别后往家走,路过赵小雨家门口时听到赵小雨和她院里另一家的一个姐姐在吵架。想着起因多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背着书包走进院子里准备助攻赵小雨。谁知她刚进去,就听到赵小雨说:“张国荣都跳楼了,老娘伤心得要死,你还跟我耍猫腻,是不是找抽?”

石伽伊站定,愣愣地问:“赵小雨,你说什么?”

“我说她就是找抽。”赵小雨头也没回地说道。

“前一句。”

赵小雨这才扭头看她,见是石伽伊,神色缓和了不少。

石伽伊发现赵小雨眼眶通红,一脸的悲痛欲绝,忙问:“张国荣怎么了?”

“跳楼了,从二十四楼跳下来的,人没了。”赵小雨说完,拿手背擦了一下眼泪,也不吵架了,吸吸鼻子转身回了自己家。

石伽伊转身就往家跑,进了院子,把书包扔到葡萄架下的藤椅上就往屋里冲:“老石、老石,你能联系上霍景澄吗?”

“怎么了这是?这么着急找你景澄哥哥?”爸爸从电脑后抬起头看向从门外火急火燎跑进来的姑娘。

石伽伊气喘吁吁:“张国荣跳楼了。”

“这跟你景澄哥哥有什么关系?”妈妈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一脸奇怪地问。

“我怕霍景澄想不开,他可喜欢张国荣了。”

爸爸失笑,感觉自己真是不懂现在的小孩。

石伽伊眼巴巴地看着他拨通了霍隽的手机,结果却令人失望。霍隽说他没和霍景澄在一起,不过他说他要是能联系上,会让他给石伽伊回个电话的。

这晚睡前她去看了赵小雨,见赵小雨正两眼通红地趴在床上看《春光乍泄》,一副没有精神的模样,看起来深受打击。石伽伊就自动脑补了霍景澄的样子,越想越觉得可怜,结果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也不知道几点的时候,她光着脚丫子跑出去准备再去问问老石能不能从霍伯伯那里问到霍景澄的电话。

爸爸和妈妈还没睡觉,正坐在庭院的藤椅上聊着天。石伽伊刚开门就听到妈妈提到霍景澄的名字,妈妈说:“霍家的事闹得很大吗?我看景澄的情绪不太好。”

“前些年藏得严实,极少有人知道景澄的存在。正室明面上也没怎么闹,倒是暗地里总动些手脚。后来不知道记者怎么把这件事给挖了出来,舆论一爆发,景澄的妈妈保护景澄保护得更紧,以前还只是不让他随便出门,后来直接连学校也不让他去了。这次来北京,也不知道景澄是怎么跑出来的。”

“造孽啊,折磨孩子干什么。”

“自打一出生就总有人想害他,出个门都要小心翼翼的,他妈妈又……唉,这孩子长这么大心理没出问题也真是不容易。”

妈妈叹了口气:“这种家庭实在太复杂了,有再多钱也没用。你看咱家伊伊,天天没心没肺跟个小傻子似的,多好。”

石伽伊转身回到被窝里,心想妈妈夸人的水平真是越来越高了,思绪绕了两圈才再次回到霍景澄身上。她想着老石说的他打小就有人想害他,还有那些只想挖新闻的记者、打抱不平的世人,以及一个动不动就吼他的妈妈。在这满满的恶意中,该有多坚强,他的性子才能那么平淡温和。

心疼吗?心疼。

甚至有点想他。想保护他,想对他再好点。

石伽伊是在半夜接到霍景澄的电话的,老爷子披着外衣来西厢房喊她。他没打石爸爸的手机,而是将电话拨到了老爷子正房里的座机上。

估计他是知道老爷子习惯听戏听到很晚。

石伽伊飞奔到客厅,抓起话筒:“喂?”

霍景澄低沉的嗓音从那头传来:“你找我?”

自从他上次离开,到今天通上话,时隔一个月。

只三个字,石伽伊就感觉到了他的疏远与陌生。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他又变回了那个冷漠高傲的少年。

“你没事吧?这件事我们也无能为力,你一定不要太伤心了,听说伤心会伤身。”石伽伊听到赵大妈就是这样开导赵小雨的,伤心最伤身了。

“怎么了?”他一时间没明白。

“哥哥的事。”

霍景澄停了良久才又问:“你那么着急把电话打到我爸爸那儿就是为了这件事?”

石伽伊心想,坏了,这是要批评她了。她犹犹豫豫地说:“是啊,打扰到霍伯伯了吗?”

“没有,”他本就有些磁性的嗓音在电话中更显好听,他说,“没有人因为这件事关心过我的心情。”

“嗯?”石伽伊觉得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只有你,十一。”

“啊?”石伽伊后知后觉地发现,霍景澄似乎在……感动?

“我很遗憾,”他说,“哥哥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石伽伊说:“我们还可以怀念他。”

“是解脱了吧?哥哥是解脱了吧?”霍景澄突然问。

石伽伊说不出什么感觉,在他问出这句话后,她只觉紧张,还隐隐有些担心:“哥哥是没了痛苦,但代价太大了,你刚刚不也在遗憾吗?”

霍景澄嗯了一声,随后又叫她:“十一……”

“景澄哥哥,我在呢。”

她奶声奶气的,乖得不得了,完全没了平日里那股嚣张劲。霍景澄笑起来,忘了要说的话。

石伽伊等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景澄哥哥,我在呢,你说话呀!”

霍景澄那边又静了半晌,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喜欢吃曲奇吗?”

“甜的都喜欢。”

“嗯,那我知道了。”

石伽伊不知道,那时香港正全民皆兵,因为严重的急性呼吸综合征,也就是SARS正肆虐。在前一天,香港政府刚隔离了一座有一百多人被感染的公寓。而今天,美国政府召回了所有驻香港的非必要外交人员及其家眷。香港,仿佛要被外界隔离了。

很多学校已经停课,两大电视台持续报道此事,甚至警告市民避免外出。就在这样的疫情中,几天后,霍景澄经过层层检查,登上了飞往北京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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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0-08-02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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