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茏夏已至(三)

发布时间: 2019-10-23 03:10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葱茏夏已至(三)

葱茏夏已至目录:

第一章:葱茏夏已至(一)

第二章:葱茏夏已至(二)

第三章:葱茏夏已至(三)

第四章:葱茏夏已至(四)

第五章:葱茏夏已至(五)

第六章:葱茏夏已至(六)

葱茏夏已至(三):

上期提要: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教授给的书单,夏葱茏在学校图书馆一本也没借到,原来是林渊立搞的鬼!他一大早跑到图书馆蹲点,把书单上的书都找出来,分发给班里的同学,然后又特激萌地问她,书单上的书他有一套,可以和她一起看哦。一起看个大头鬼!她可以到市区的书店买!可是……林渊立,你解释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行程的?才出地铁口,我就被你堵住了,你是不是在我体内装了个追踪器?

逛购书中心那天,夏葱茏把要买的书买齐了。这天,午饭时间过后,她一如既往,带书前往图书馆。曾经为她戒掉午睡的松花蛋,因为拥有了某人的游戏账号,又戒掉了陪她的习惯,玩物丧友。

林渊立坐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看见夏葱茏后,笑了笑,没马上站起。

夏葱茏也没急着迈上台阶,仰头看着那个占据高点的人:“你在等我?”

“对。”

那必须撤,夏葱茏掉头就走。

林渊立急切地跑下台阶,一溜烟儿地蹿到她的面前:“夏葱茏,你不是要到图书馆看书吗?”

“本来是有这打算。”

“看见我就改变主意了?”

“对,计划赶不上变化,天意弄人啊。”

“你有那么讨厌我?”

“我是不想应付你,想一个人安静地看一会儿书。”

“那正好,我想一个人安静地陪你看一会儿书,也算和你殊途同归了吧?”

“我看不止,你天天这么折腾,怕是想和我同归于尽。”

“没那么偏激。”林渊立笑眯眯地说,“夏班长,人家是个心理健康的人。”

人家……

夏葱茏翻个白眼,“你是心理健康,就是脑子有病。”

“……”

夏蔥茏沿路往回走,在一张休闲椅前坐下,旁若无人地从背包里拿出了书,自顾自地阅读。身边的人破天荒地安静下来,也从背包里拿出同一本书。夏葱茏翻一页,响起一下翻书声,林渊立也翻一页,响起一下翻书声。她每翻一页,每响起一声,就忍不住看他一眼。

与其说,林渊立在阅读,不如说在模仿阅读。

夏葱茏从书上抬头:“你到底在干吗?”

“在看你看了些什么。”

“你那么在意我?”

“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和你这种人纠缠下去,没点技术含量是不行的,我首先要做到全面地了解你。”

“那正好,你了解了解我,我了解了解人生,也算是人各有志,互不相干了。”

“非也,你志在四方,我志在你。凭这论据,推理出来的结论是,你的即我的,我思故你在,你在哪,我追到哪,妇唱夫随。”

谁和他妇唱夫随……

夏葱茏头痛病又犯了,特严肃地纠正道:“林渊立,你举例不当,妇唱夫随不适合用在我俩身上。”

“那适合用在谁身上?”

“这是个伪命题。”

“呵,管它是真命题还是伪命题,你说我们不合适就不合适,我还说我俩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空前绝后呢。”

夏葱茏深吸一口气,不停地安抚自己,冷静冷静要冷静,千万不能被“骚年”乱了阵脚。

“林渊立,你觉不觉得自己挺没道理的?”

“对,就这意思。我这人啊,只适合谈恋爱,不适合讲道理。”

得了,夏葱茏索性合上书,侧转身,背靠休闲椅的扶手,沉着地看着林渊立,说:“既然你想谈恋爱,我就和你谈谈恋爱。”

“洗耳恭听。”

“你想过谈恋爱有多少规矩吗?”

“譬如?”

“譬如有诸多‘不能’:不能对别的女生放电;不能和别的女生约会,即便是普通来往,都不能过于频繁密切;约会不能迟到;陪伴不能三心二意;特殊日子,比如生日、纪念日,绝不能忘。除了诸多‘不能’,还有诸多‘必须’……”

夏葱茏如数家珍:“不开心时,你必须陪着;生气了,你必须哄着;受伤了,你必须呵护;如果有误会,你必须耐着性子解释;犯错了,必须坦白道歉。”

林渊立听得出了神,这于他来说,这是道无解的题,而他硬要从中找出答案。

夏葱茏抱着双膝,把头枕在双臂上,歪着脑袋端详他的脸,试图捕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林渊立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托了托她的两条小腿,她瞬间失了平衡,下意识地放开膝盖,扶住休闲椅的椅背。

林渊立便顺势挪了挪,向夏葱茏靠了靠,让她的双脚迈过他的腰身,重新抵在休闲椅上。而他双手环抱,圈住了她的膝盖,脑袋枕上去,继续陷入沉思,完全不在意彼此间的暧昧姿势。

他不在意,夏葱茏却计较人权。她伸手推了推他,却反被他一手握住。

“林渊立,我不过是和你谈谈恋爱,你怎么还趁机上手呢,起来,别抱我的膝盖。”

“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他紧了紧怀抱,依然枕在臂上,侧着脸,眨巴着眼看着她,深邃的目光竟透出几分委屈来。

夏葱茏忍不住问:“你有什么苦衷,非要抱着我的膝盖不可?”

“呵,我苦衷大了,我非要抱着你的膝盖,还不是因为我不能抱你。”

不给夏葱茏一丝喘息的机会,林渊立控制住她的胳膊,猛地拉了一下。

夏葱茏猝不及防,佝偻着上身向他前倾,险些撞上他的额头。

千钧一发间,夏葱茏拿起怀里的书,挡在了她和他之间,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唇碰上他的。

一书之隔,她看不见他的脸庞,他也看不见她的。

林渊立不甘心,轻轻地抬起手拨开书。书掉到地上,唯一的屏障消失了。

他看着她,她看着掉落的书,想起身去捡,他牢牢地抓着她的胳膊,再次把她往身边拉,仿佛要把她拉进怀里,揉进心里,让她哪也去不得、什么事也管不得,他才肯罢休。

这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

他的眼睛与她的灵魂那么贴近,以至于她所有的伪装,都逃不过他的目光。

她彻底乱了。

她无法平息怦然乱跳的心脏,也无法为这种慌张找到一个理性的解释。

最过分的是林渊立,他根本不想放过她,看出她的失措,他得寸进尺,稍一抬头,贴上了她的额头。

有学生沿途经过,好奇地看看腻歪的两人,又看看地上的书,不敢伸手去捡,加快了脚步走开,很有怕当电灯泡的觉悟。

夏葱茏自知有失体面,用眼神凶了凶某人,林渊立毫不退缩,靠得更紧:“夏葱茏,你刚刚提到的诸多‘不能’及诸多‘必须’,是你定下的规矩,还是别人定下的?”

唉,她和他都这样了,亏他还有心思谈规矩。

夏葱茏重整思绪,缓声开口道:“是我定下的,当然,也有别的爱做慈善的女朋友会放宽要求,允许男朋友去给别的女生送温暖,而我没那么慷慨。”

夏葱茏被拽着胳膊,无法动弹自如,又不愿将就,便用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臂弯,借力撑起了上身,勉强拉开了些距离,接着说:“任何关系一旦建立,就必定相互约束,恋爱亦是如此。如果不能享受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就用失去一个人的代价,换一段无拘无束的光阴。林渊立,你所有的闹,我都能包容接受,但不包括我的恋爱。”

林渊立识趣地松开了手。

原来,她一直让着他。可他不需要,他要她真正的依归。

方才,她太认真了,他望而生畏。从小到大,只有两个人这么认真地看过他,一个是母亲纽兰,一个是她。他不讨厌她身上那份矜持成熟,却讨厌在她的面前,自己显得幼稚可笑。

他今年十九岁,她比他还小几个月,凭什么在他的面前装小大人。他想撕掉她的面具,找到她灵魂里的疯狂。

这是最该任情恣性的年纪,为什么所有人都急着对他拔苗助长,他偏偏要孤独地闹,抵制着不肯长大。成熟了又怎样,胡闹有什么不好?

夏葱茏顾不上他内心激流暗涌,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她松了一口气,起身整理了一下,捡起书收进背包。

她正要背起背包离开,林渊立又伸手拉了拉背包带,阻止了她的脚步。

她回头,他扁了扁嘴,乞求似的说:“我想送你回宿舍。”

“不用。”

“哼,这是我自己的事,你说了不算,我就要送,走。”他起身往前走,经过她时,带起一缕凉风,他的声音随风飘向她,“在你看来都是闹,但我知道不全是玩笑。”

送夏葱茏回到宿舍后,林渊立在她的楼下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长久地抬头凝望,好像只要他足够虔诚,她便会从某个阳台探出头来,朝他瞪瞪眼,关切中带着几分不耐,摆摆手催促他离开。

就算她不会出现,他也愿意这样没有期待地等着,正好浪费掉午后余下的伶仃时光。

少不免地,他想起了家,想起了母亲。

母亲那种让人窒息的管控,他早就受不了了,可他还是尽可能地遵从她。父亲总是一个剧组接一个剧组地走,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不过寥寥几天,夜长孤冷,母亲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时候,他说着自以为高明的笑话,模仿着小品演员浮夸的表演,以最引人注目的方式想方设法地逗她笑。

母亲嫌他太皮,把他送到了兴趣班。她从他年少时就误解他。

但他很快找到一个宽容母亲的理由,母亲太爱父亲了,父亲太少回来了,她难免心不在焉,以至于她后知后觉,他已到了青春期,开始拥有自己的秘密。

他对母亲有秘密,她一时很难接受这一点。

他的手机设了开屏密码,她怎么试都试不对,终于她恼了,但他就是不肯交代。作为教训,她没收了他的手机,转眼成了暴君。

后来,她跟他有过一席谈话,主讲内容是手机应用学。

他说:“妈,我知道怎么玩手机才好玩。”

她说:“所以我才要教你,怎么不好玩地玩手机。你还小,别拿手机当恋爱工具,你还不到可以交小女朋友的年纪。”

“我只是交朋友。”

“你知道女性朋友和女朋友的区别吗?”

“知道,一个不能牵手,一个可以牵手。”

“错,一个浪费时间,一个最好不要让我发现。”

最后,他不但没交到女性朋友,连男性朋友都没几个。同学总嘲笑他不玩手机、不刷朋友圈,连当下流行的网络词汇都不懂几个,老派得像个祖母。

他坚强地反击:“网络词汇就像禽流感,把原本可以好好说话的人变成文盲禽兽。”

某些方面,林渊立认为自己颇得纽兰真传,譬如他完美地复刻了她的尖酸。

那一年,父亲更忙了,难得抽空回来一趟,却没提前告诉母亲,偏偏赶上她外出了。他档期紧,回家待了一会儿,拿了几套冬天的衣服就走了。

母亲在家里装了摄像头,大概是怕错过父亲,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究其真正的原因,母亲从未坦白。

其实,他不止一次地追问:“妈,家里就我和你两个人,你在客厅里装摄像头,也看不到我爸啊。”

作为报复,母亲在他的卧室也装上了摄像头,“既然看不到你爸,就多看看你,哪怕添堵,好歹充实。”

母亲简直蛮不讲理,也许是因为她并不真的快乐。如果他有机会多了解父亲就好了,兴许能陪母亲谈谈心。

父亲林逸夫极少回家,林渊立只能通过电视屏幕见一见自己的父亲。他试着揣摩父亲演绎的每个角色,以为这样就能拉近父子间的距离。

年少时,他曾经一边扮演父亲的角色,一边观看父亲的戏,以此接近父亲的心。

母亲纽兰見他这般,情绪反而更糟了,当头给他泼冷水:“林同学,我劝你省点力气,电视辐射伤眼,离它远点。”

“妈,等这电视剧大结局了,爸能回来吗?”

“悬,恐怕得等他人生大结局了。”

“……”

“爸肯定是个英雄,他演过那么多英雄。”

纽兰呵呵笑了:“林同学,等你长大了就会发现,真正的英雄都不会演戏。”

“会演戏的,就一定不是英雄吗?”

纽兰又笑笑:“真正的英雄,不会像你爸那样演戏。”

这成了林渊立年少时的谜,爸那样演戏,是怎样演戏?

大学入学前,纽兰和林渊立有了另一席谈话。

她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你那么期待上大学,是不是以为上了大学,我的手就伸不了那么长,你终于可以野蛮生长?”

他坚强又违心地说:“我没那么想过。”

纽兰又呵呵笑了:“這就好,毕竟你十九岁了,我不希望你还这么天真。”

然后,她让他查收邮箱,邮箱里有一封她前一刻才发出的邮件,邮件内容是一条又一条的规定。

大至学业准则,小至生活细则,她都充分考虑到了,还不忘重申一下严谨的手机应用学,难为林渊立还一字不落地看完了。

他的第一感受是心疼她,打那么多字,很辛苦吧,还不如送他一本《弟子规》。

入学后,纽兰很少主动来电,除非他大意地少打了一通电话,她才会恶意处罚他。他每个小时都会给她发信息报告,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妈宝男”,他是她全部的寄托。

母亲从父亲的身上找不到的,他要替父亲双倍奉还,而最终把他推远的,也是这份过重的负担。

他不愿回家,如果他一定要受家庭管制,那他希望离那个让自己窒息的人稍远一点。

他不能一直在母亲的眼皮底下过活,偶尔他想安于一隅,独自快活。这样,他至少能从条条框框的生活里,找到肆意放纵的片刻。

上大学之前,他以为自己孤独,是因为朋友太少,网友“百姓点灯”算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她废话不多,竞技水平略渣,但能陪他冲锋陷阵,而且不会骑驴找马背弃他,所以,他愿意会会她,不承想有意外收获,她竟是夏葱茏的室友松花蛋。

上大学之后,身边少了母亲盯梢,林渊立广交朋友,不仅和同班同学处得来,别的院系也有不少他认识的人,可他朋友越多,心里越是空落落的。

繁华如梦,寂寞如斯,大抵如此。

所幸遇见了夏葱茏,林渊立直觉她值得交手,以前他无法说清原因,今天他找到了答案。

夏葱茏身上有着如纽兰一般果决狠厉的劲儿,特别是在责备他的时候,她简直和他母亲一样刻毒。

啧啧,他拗不过母亲这只纸老虎,还斗不过夏葱茏这个伪女汉子吗?他推翻不了母亲的专制,还打破不了夏葱茏所谓的原则?

或许,这便是心理学上所说的,移情。

他在母亲面前积压已久的、一直缺着宣泄的口子,堵得他喘不过气来,直到夏葱茏出现。

她那么洒脱自我,那么吸引他,而她根本不知道,知道也满不在乎。她在不经意间让他着迷,这让他耿耿于怀。她还说他胡闹,胡闹的明明是她。他岂能让她毫不费力就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她的影子。

思及此,林渊立不由得笑了,楼里的那个女孩,是否知道,他在她的宿舍楼下坐了许久,不为别的,只为离她近一点。

晚上七点,晚饭高峰期过去,413寝室全员相约一起到食堂吃饭。

夏葱茏在教室里写完了作业,收拾完朝食堂走去。

在吃饭这件事上,夏葱茏特别爱她的室友,她不喜欢拥挤的食堂,不愿意为一顿饭把自己变成野兽,与人争先后。413寝室的成员觉得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宁愿集体延时,没有怨言,无人缺席。

夏葱茏刚到食堂二楼,食客不算多,她一眼瞧见了郭朗妮。

郭朗妮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了,呆呆地站在一处,夏葱茏狐疑地接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林渊立。

不巧,他也逮到了她。

他朝她笑笑,又低下头去和朋友聊天,根本不在意这世界有谁存在。

夏葱茏尚未从他的身上收回目光,郭朗妮突然转身,惊惶地跑了。

夏葱茏一头雾水,看着少女的身影,无法解开她离去的谜。

室友恰恰上前拍拍夏葱茏的肩膀:“饭要凉了,先吃吧。”

“可是朗妮……”

“间歇性抽风,她又不愿意透露原因,担心也没用,吃饱再说,待会儿还得给她打包呢。”

夏葱茏点点头,跟着恰恰走到饭桌前,二人在松花蛋的对面坐下。

恰恰是413寝室最后一位成员,额前留着空气刘海,烫过的长发末端微微内鬈,像是音乐家无意留下的音符,灵动又巧妙,使她看着温顺可爱。可夏,葱茏知道,全宿舍里她最叛逆。

文身在中国人眼里是叛逆男女的一个符号,恰恰身上也有,在脚踝处,是一条锦鲤。

夏葱茏从不戴有色眼镜,对文身没偏见,一开始地纯粹认为,这孩子大概缺少了神的祝福,才特地在身上添条锦鲤,而真相是,她男友的妈喜欢乖乖女,不喜欢吃鱼,一条纹文身锦鲤就可以把对方的亲妈彻底得罪,完美。

夏葱茏曾问过恰恰:“你到底是和男朋友有仇,还是和他妈有仇?”

恰恰说:“这俩货都不是好东西,总嫌弃我。”

“你大可不必委屈,分手就行了,干吗要伤害肉体。”

叛逆少女说:“他们已经伤害了我的心灵,休想一个分手了事,我要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用肉体报复回去。”

“有态度。”夏葱茏也是很辛苦才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

食堂的菜很一般,可夏葱茏一想到林渊立为了这点美味,竟然拒绝了家里派来的厨子,就不敢辜负,硬是把晚饭吃了个精光。

“你胃口倒是好。”恰恰用歧视的眼神看着夏葱茏,”够不够?要不把我剩下的也吃了?将光盘行动进行到底?”

松花蛋瞧一眼已经吃空的盘子,一副洞察世事的样子,说:“怕不是把愤怒化成食量,某人在生某人的气吧?”

“我生气?”夏葱茏越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松花蛋点点头:“你就是,否认也骗不了我。”

“呵,我干吗生气,生谁的气?”

松花蛋指指恰恰身后某张饭桌前,林渊立就坐在那,不时朝这边看看,反正夏葱茏背对着他,他可以肆无忌惮。

夏葱茏不必回头,就知道松花蛋说谁:“我为什么要生林渊立的气?”

“因为朗妮?”

恰恰回头瞅了眼:“朗妮突然跑了,跟你网友有关?”

松花蛋说:“我的眼睛是这么告诉我的,刚刚朗妮杵在那,似乎被林渊立的帅气摄魂了,怎么都移不开眼,好不容易迈开了腿,却像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恰恰摇摇头:“朗妮不是那种花痴女孩,更何况她间歇性抽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的事只是巧合,你网友就是刚好赶上她抽风了。”

夏葱茏问:“朗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神经质失控?”

“呃……”恰恰扶额做回忆状,“好像……上半年还蛮正常。”

“对。”松花蛋附议,“上个学期基本处于一个自闭症少女的状态,可快到学期末的时候,自闭症少女不知经历了什么,突然就成了神经质少女,间歇性抽风,我们也愁啊。”

夏葱茏向诸位送去一个冷眼:“两位可否行行好,不要把‘抽风’这样粗俗的词用在朗妮的身上,她是我的白月光啊。”

“你的白月光是无定向间歇性抽风啊?“松花蛋鄙视地扫视她一眼。

夏葱茏抿着唇深吸一口气,忍着不出手掐她的颈脖,平心静气道:“你们就没追究过,她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控制不住自己吗?”

恰恰摇头:“这违反了413寝室的公约。”

“什么公约?”

“不论对方行为多么不合理,只要对方不主动解释,就不能过问。”

“善意地关心一下也不行?”

“不行。善意比不上隐私的个人价值高。”

“好一套价值相对论。”夏葱茏敷衍附和,扭头瞧了瞧林渊立。

他喝着可乐,与朋友聊得畅快,朗妮的怪异行为,没困扰住他。

或许……他会知道什么?

夏葱茏不愿放任朗妮不管,想必朗妮碰上了事,才会这般失控,长此下去,病态发展成变态,就不好根治了。

夏葱茏一起身,林渊立马上停止交谈,迅速看她一眼,发现她正向他走来,满怀期待,朝她眨眨眼,犹如在说,女孩,来我身边呀。

夏葱茏欠欠身,客气地说:“抱歉,打扰两位谈话。”

“找我有事?”话音未落,林渊立伸手掠过她的腰际,一把揽她入怀。

夏葱茏始料未及,坠了下去,跌坐到他的腿上。为了稳住自己,她下意识地搂住他的颈脖,狼狈又慌张地看看四周:“众目睽睽的,你没有羞耻之心吗?”

“有你就行。”林渊立不放手,“四周都是目击证人,我对你的犯罪事实基本确定,你打算怎么制裁我?听说,一个女人要报复一个男人,就是嫁给他。”

“提议不错。”夏葱茏豁出去了,“等你到了法定年龄,我找个晴朗天嫁给你?你先克制一下,我有正经事问你。”

“你就这样问。”

“不行!”

饭桌对面,某人的朋友看不下去了:“林渊立,这还坐着个大活人。”

“那你先走。”

“你别欺负女生。”

“你别管,女生哪有她好玩。”

朋友看惯了他这德性,嘴上制止不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走开了。

夏葱茏挥拳想打人,被林渊立一只手控制住。

“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林渊立笑笑,“夏葱茏,原来你这么瘦,太轻了,还可以多吃点。说,找我什么事?”

夏葱茏指指朗妮大概站着的位置:“我刚来的时候,有个女生在那看着你。”

林渊立迟疑了一下,脑袋瓜飞速地运转,坏笑着点点头:“你对这事还挺上心。”

“你和她认识?”

“认识。”

果然……

“你和她之间……有过什么波澜壮阔的共同经历吗?”

“难得你会在意。”

“对,非常在意。她是我室友,今晚约了我吃饭,怎么看到你就慌慌张张地跑了?”

林渊立看看夏葱茏,企图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醋意,可她毫无波澜,像她这样才是真正的坐怀不乱。

林渊立寻思片刻,说:“我拒绝过她的告白,所以她一见我就后悔莫及。”

“她?告白?”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夏葱茏一时忘记自己身处何方,皱着眉打量林渊立:“你认真的吗?”

某人满脸严肃:“当然,怎么,我的颜值配不上她的告白?”

“配不上,朗妮是那种能把自己憋死的人,她不会跟任何人告白。林同学,我很怀疑你的诚实。”夏葱茏瞬间恢复记忆,猛然想起自己的处境,试图从他的双臂里挣脱。

林渊立紧了紧手臂,忍不住低头,轻吻她的额头,哪怕只是短暂的触碰,怀里的人也受了惊,彻底安静了,茫然地看着林渊立。

林渊立微微一笑,自知过分,指尖在他亲吻过的地方抹了一下,仿佛要抹去这个不合时宜的吻:“对不起,没控制住。”

听听,好像他更委屈呢,断不能再由着他!

夏葱茏想起恰恰报复男友他妈的方式,认为有可以借鉴的地方,趁着林渊立有所松懈,忙从他的怀里起来,喊住一个打从眼前经过的男生。

“同学留步。”

男生回头,刚好停在了林渊立伸手可及的地方。

夏葱茏抬手,指着林渊立亲吻过的某处,说:“你可以亲吻我的额头吗?”

“什么?”男生无比惊诧。

林渊立面色一沉,生怕夏葱茏少根头发,赶紧抓着她走出食堂。他没迁怒于那男生,没回头看夏葱茏,也没说一句玩笑话,而是走得飞快。

夏葱茏被他死死拽着,脚步有点吃力。

食堂后方比较僻静,林渊立带她绕过去,一把将她甩到面前,一丝隐忍的愤怒浮在眼底,月色之下显得格外酷。

“让别的男生碰我碰过的地方,下血本报复我,谁教你这种损招的?”

夏葱茏只当他是个大男孩,他的脾气、他的愤怒,在她眼里都不过是耍小性子,渾然不觉他的危险。

她腰挺得笔直,不甘示弱地狠狠瞪回去,冷声警告道:“都是你一再放肆,我无以回报,只能阴损了。我没法对你耍流氓,还不能对自己耍流氓吗?林渊立,你记住,以后再对我做逾矩的事,我会以自己为鱼肉,热烈邀请他人效仿你为刀俎,用另一个阴影掩盖你给的阴影。”

瞧她这副虚张声势的样子……

林渊立感到怒火烧到了喉咙,有一瞬间,他真想放开了嗓门嘶吼,把心底的怨和灵魂的恶,统统洒向她。

她灵魂里住了个疯子,只有遇到他这样的恶魔,才会像雨雪遇风霜,在他和她的世界里放肆,扰乱他和她的心神,让彼此不得安宁。

看她不知收敛地挑衅,林渊立把愠恼的情绪抑制最底,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

“你找死。”低沉的男声响起。

他用掌心扣住她的颈脖,把她拉到眼皮底下,顺势捏住她的下颌,牢牢地把她锁在掌心,俯下身去。

心跳刺激着夏葱茏心跳突快,她眼看着他盖掉所有的月色,侵占了她的瞳孔。

这一刻,她眼里全是他,心间也有他。

他搂她入怀,不许她做力气的较量,只许她做拥抱的俘虏,承受着他给的狂热和安抚。

他如疾风骤雨而来,又如绵柔细雨而去。

下期预告:“你干吗?”

“你用我的。”林渊立把自己的书推过去。

“不要,我用我自己的。”

“我的就是你的。”

林渊立抱紧背包,拉上拉链,谨防夏葱茏伸手进去掏走了书,一扭腰摆脱了她的牵制,回头拍拍她的头:“这书干货太多,我喜欢你的字,带着你的笔记更容易看进去,我期末必须拿A+,地球人已经阻止不了我发愤图强了。”

夏葱茏被气笑了:“把我的书还我,你是强盗吗?”

“我是土匪,迟早把你劫回去当压寨夫人。”林渊立不肯恋战,带着战利品走出了教室。

夏葱茏听过一种说法,皮肤是有记忆的,所以有的人对拥抱上瘾,有的人对热吻上心。他放开她的那一刹,便在她心间烙下了记忆。

夏葱茏知道,灼热是真实的,被咬痛也是真实的,就算赔上余生,也忘不掉了。

他看着惊魂未定的她,报复似的笑笑:“有些事不可效仿,也无法代替,譬如,不会有人像我这样吻你,谁都给不了我给你的心跳。除了我,谁都无法让你紧张,不信你试试。我知道你敢,我会用更激烈的方式向你证明,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谁都不能觊觎我的东西。除了我,谁都不能对你耍流氓,连你自己都不行。”

林渊立舒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夏葱茏发麻的唇,他知道一开始用力过猛,让她疼了。

“我送你回去。”

第五章“看到她就想据为己有”

寂静的夜里,宿舍楼的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如同向银月发出不舍的道别。

夏葱茏失眠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不让林渊立有机可乘。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适应了他的顽劣、霸道、不讨好。他最喜欢牵她的手,不管她愿不愿意,她曾经那么抵触;他总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拥抱她,不管她妥不妥协,她曾是那么抗拒;她越是挑衅、不服从,他越是过分、不放手;他就像个感情的暴君,她越要逃离,他越是热烈,在她推远他的时候不惜一切地拥吻她。

怎么会有这种人?

夏葱茏觉得自己快要憋出内伤,跟他讲理吧,没用,他就是个流氓。打架?拳头又没他的硬,反而还给他提供了欺身上前的机会。向老师或家长打小报告?这又太小学生伎俩了……

夏葱茏辗转反侧,一筹莫展。

身旁,松花蛋轻声问:“睡不着吗?”

夏葱茏意外地看看她:“你也没睡着?”

“睡着了,被你吵醒了,怎么了,陪你聊会儿?”

夏葱茏思索了很久,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松花蛋问:“回来后,你一直不说话。他从食堂把你带走后,你们去哪了?”

这问题太伤自尊,夏葱茏不想回答,难道她要向松花蛋剧透,自己像只迷途的小羊一样被林渊立拐到食堂后头,然后又像个抱枕一样被他搓圆捏扁?

“换个话题。”夏葱茏想了想,问,“林渊立玩游戏的时候是个什么状态?”

“他啊……”松花蛋发出了崇拜的感慨,“你别看他长得人畜无害,在游戏里他杀伐果断,但也重情重义,每次我被攻击的时候,他一定会救我,是最佳队友。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好奇。你们是不是很喜欢在游戏里结婚什么的?”

“没有,我们不玩那种,我们的游戏就是单纯打人的,直接、粗暴。怎么,还吃醋了?”

“没有,就是想了解下游戏发烧友的社交状况。”

比起今晚的事更让她苦恼的,是她发现自己开始琢磨有关林渊立的一切。

糟糕,这不是个好兆头。

周二大清早,夏葱茏收到班主任发来的信息:班长,请来我办公室一趟。

夏葱茏没来得及吃早餐,穿上牛仔裤、白卫衣,便急急地前往,在第一节课上课前半小时,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没人应门,夏葱茏以为里头没人,打算在外头候着,忽而门开了,林渊立同样穿着白色卫衣、牛仔裤,从里头露出了笑脸,跟中奖了似的,好像大清早出现在班主任办公室会有好事。

“請进。”他装模作样地挥挥手。

夏葱茏一见他就知道大事不妙,特别是他那身打扮,在班主任办公室里显得尤为不当。

夏葱茏悬着一颗心走进去,看见班主任像老干部一样坐在办公桌后,手边有个保温杯,他拿起吹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然后抬头,朝夏葱茏笑笑。

班主任也就三十岁出头,看着像个大哥哥,平日亲切和蔼,不论班里的同学怎么胡闹,他也沉得住气,从没提高过说话音量,夏葱茏对这个班主任相当满意。

“班主任。”夏葱茏招呼一声。

林渊立也走过来,在她的身旁站着,对班主任说:“人齐了。”

班主任左右看了看两人,恍然大悟道:“哦,今天周二,我们班的星期白。夏班长,我蛮喜欢你穿衣的规律。”

“……”

“显然,林同学也很喜欢,他是唯一一个完全被你的穿衣规律覆盖的人。”

某人点点头:“班主任懂我。”

夏葱茏深吸一口气,鼓励自己振作。

班主任感慨:“更巧的是,你们俩还是班长和副班长。”说着,他把电脑屏幕转向他们,保证二人能够看见网页上的一张照片。

夏葱茏只看一眼,便羞耻地偏转头。

而林渊立,没有辜负他厚颜无耻的人设,凑近电脑认真地看着照片,鉴定说:“手机像素有点低,加上拍照的人在拍照的时候有点心虚,估计手抖了一下,把我幸福的脸拍得模糊了。可惜了,这是我和夏葱茏唯一的合照。”

班主任听完较真起来,拿起手机瞄准面前的两个学生,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打开相册看了看,男生自傲地笑着,女生无奈地恼着,也算是尽显人间百态。

班主任不由得笑了笑,明显对自己的摄影作品很满意,等不及要向林渊立展示:“这种程度够清晰不?”

林渊立特负责任地看一眼:“嗯,当狗仔队至少要有这样的像素,谢谢班主任。”

夏葱茏嘴角抽搐:“班主任,你认真的吗?”

“我一直是个认真的人。”班主任放下手机,“从你们俩刚才的态度,我可以看出,夏葱茏并不那么情愿,倒是你……”班主任用审判官一样的眼神打量林渊立,“你是不是强人所难,对夏班长做过一些出格的事?”

“出格的事?”林渊立审视了下自己的尺度,“譬如,像那张照片那样,把她抱着?”

“多余的细节没必要重复。”班主任一副非礼勿听的样子,“林同学,私底下你爱做什么,我管不着。原则上,我不该管,也轮不到我管,但我个人建议你做事要分场合,拿捏好分寸,注意下形象,这样一张照片被同学放到校内贴吧,你无所谓,说不定夏班长还羞涩呢。虽说在这个年代,女孩子也可以很奔放,但名节和贞操依然很重要。”

林渊立思索了一会儿,慎重地点点头:“建议很中肯,这种事,偷偷摸摸地做就行,在公共场合确实应该收敛一点。”

“没错。”班主任欣慰地笑笑,“如果还能尊重一下女生的意愿,效果更好,你们都已经成年,更应该学着体谅别人的感受。”

“我做不到。”林渊立瞟了瞟身旁的女孩,“哼,看到她就想据为己有。”

这人还能不能好了!

夏葱茏尚未缓过气来,身旁的男生又接着补刀:“你听到了吧,班主任说了,我们已经成年,更应该学着体谅别人的感受,我学不来,你应该可以,那你体谅下我呗。”

这什么人啊!

夏葱茏极力克制着要打他的危险想法,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安静点行不行?什么话都能接,怎么不去当捧哏?”然后,她又对班主任说,“让你费心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风气不正的事。”

“没关系的。”班主任安抚似的笑笑,“我不嫌你们丢人,只是不想别的同学对你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你们两个都不普通,一个是事实的状元,一个是公认的校草,本身就挺引人注目,就算真恋爱了,也低调点,没必要给别人提供花边新闻。”

“班主任,我和林渊立没有在谈恋爱。”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不论和谁谈恋爱,都可以低调一点。”

“哦,这样……”夏葱茏若有所思,受教地点点头,“谢谢班主任提点,我要真和别人谈恋爱,会低调得只让林渊立知道。”

她豁然开朗,退出了办公室,听见赖在里头的某人说:“班主任,你刚不是拍了张我和夏葱茏的照片吗?发我行不行?”

“不行。”

“为什么?”

“等你老老实实熬到毕业,我可以考虑把这张照片作为奖品送给你,现在赶紧回去上课。哦,对了,别再让夏葱茏做为难的事,她始终是个女孩子。还有,你这身打扮,是故意让她为难吗?”

“和我穿情侣装是让她为难?”

“你自己心里没数?”班主任稍稍提高音量,严肃地警告,“如果你再缠着她,我就联系你妈,让她给你办转学。”

“有必要这么狠吗?”

“太有必要了,人家和你又不熟,凭什么让你演男朋友。”

“谁说我和她不熟?”林渊立很不高兴地说,“我和她都熟透了好不好,我这辈子就没和别的女生这么亲近过。”

“嗯,算她倒霉,你别废话,抓紧时间回教室,要上课了。”

林渊立郁闷地走到走廊,没看见夏葱茏,略不满地嘀咕:“就知道你不会等我。”

《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是公共课,至少两个班的学生一起上。

林渊立到了阶梯教室,乌压压坐满了人。他第一时间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视线扫过最后一排,那是夏葱茏一贯喜欢坐的位置,没有,再看看倒数第二排、第三排,还是没有。

林渊立皱皱眉,站在教室门口一动不动。

底下讲台上,任课老师一抬头,就看见他扎眼地站在顶层附近的门口,别在衣领上的麦克风扩大了她提问的音量:“那位同学,马上要开始上课了,请你坐下。”

“我在找人。”林渊立逐步走下台阶,检查两边的座位,淡然地掠过所有好事的目光,面对老师的不悦毫无压力。

任课老师厉聲说:“同学,在找谁,你在扰乱课堂纪律,请马上坐下。”

“马上。”林渊立不慌不忙,仍在寻觅。

个别热心的同学看不下去,提高音量说:“夏葱茏在第二排。”

林渊立应声走去,发现夏葱茏坐在左二排最靠窗的位置,正猫着腰系鞋带,难怪之前一直没找到她。

夏葱茏自认倒霉,挺起上身,她周围的位置都坐满了,林渊立看了看她身边的同学,对方识趣地挪过一个座位。

夏葱茏正要向右挪去,给某人腾地方,林渊立一伸手按住她:“别动,我坐那。”

夏葱茏只好侧了侧身,让林渊立进去,在她的身旁坐下。

他小声地说:“就不许你和别人坐。”

夏葱茏瞪他一眼,看看任课老师。

老师也在看她:“状元是吗?倒是认得你,你身边的男生叫什么名字?”

“林渊立。”某人自报姓名。

“林渊立。”老师打开一个文件夹,翻了几页,写了几笔,抬头看看他,“你是来上课还是谈恋爱的?”

“上课,但要坐在夏葱茏的身边,我才听得进去。”

“哦,她那么好用?”

“超级好用的。”某人定睛看了看夏葱茏,对她的功能进行认证,特自信地回复老师的话,“她是状元,又是我们班班长,坐在她身边,我觉得特别励志,莫名就想积极向上,所谓近朱者赤,近夏者聪,没毛病吧?老师,这理由够不够充分,不够的话,我还可以补充。”

“够了。”老师瞅一眼夏葱茏,再瞅瞅林渊立,“期末你得拿A,否则,我就联系你们班主任,让他阻止你妨碍你们夏班长听课。”

“我必须拿A+,否则不配坐在状元的身边。”

“你说的,在座的都听见了,你们都是公证人。”老师竟笑了,又在文件夹某页写了几笔,记下了林渊立的许诺。

课堂重新开始,夏葱茏眼观鼻、鼻观心,仔细做好注意力管理,视线尽可能不触及身旁那位,认真听课。身旁的人难得乖巧,也专心致志地做着笔记,再没给任何人添乱。

不知不觉下课铃响起,夏葱茏松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如此松懈便让歹徒有机可乘,林渊立拿起她的课本放进了背包。

夏葱茏一把抓着他的背包肩带:“你干吗?”

“你用我的。”林渊立把自己的书推过去。

“不要,我用我自己的。”

“我的就是你的。”

林渊立抱紧背包,拉上拉链,谨防夏葱茏伸手进去掏走了书,一扭腰摆脱了她的牵制,回头拍拍她的头:“这书干货太多,我喜欢你的字,有你的笔记更容易看进去。我期末必须拿A+,地球人已经阻止不了我发愤图强了。”

夏葱茏被气笑了:“把我的书还给我,你是强盗吗?”

“我是土匪,迟早把你劫回去当压寨夫人。”林渊立不肯恋战,带着战利品走出了教室。

走廊上,一个女生喊住了他。

林渊立回头,正是同班同学小茗,曾经他在图书馆,把书单上的最后一套书硬塞给她,才让夏葱茏借不到书,跑到购书中心,和他共度一个下午。

“有事?”林渊立语气冷淡。

小茗迎上前去:“林同学,我还以为你讨厌夏班长。”

“讨厌她?”林渊立笑着摇头,“我要是讨厌她,就生无可恋了。”

“可那天在图书馆……你明明不想让她借到书,难道不是捉弄她?”

“是啊,我只捉弄她。”

“就算夏班长不领情?”

“惹她生气,我就高兴。”林渊立挥挥手,走了。

小茗站在原地,目送他渐行渐远,若有所思。

教室里,夏葱茏捧起林渊立的书,饶有兴味地翻了翻。扉页上,他别有用心地签了她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她看他写她的名字,笔迹潇洒随意,正如他的人,逸游自恣。

夏葱茏无奈地把书放进背包,起身走出教室,遇到了小茗。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继续走。

“班长。”小茗跟上来。

夏葱茏看看她:“怎么了?”

“班长,林同学好像很喜欢你?”

“他喜欢闹。”

“闹谁不可以,怎么偏偏是你?”

夏葱茏脚下一滞:“你喜欢他?”

小茗不肯摇头,又不敢点头。

夏葱茏笑了:“你觉得我看着好欺负吗?”

小茗猛摇头。

“这就是了。林渊立看我不好欺负,就特想欺负我。明白了吗?”

“不太明白。”

夏葱茏拍拍她的肩膀:“换个人喜欢吧,他不适合你。”

“那你呢?”小茗又追上去。

夏葱茏再次停下:“客观地说,我和他势均力敌,比你更适合一点。找个不会让你失去平衡感的人喜欢,你会更自在一点。”

“你怎么知道我不自在?”

“你甚至做不到坦然地说出他的名字。”

“班长,你喜欢他吗?”

“我没法讨厌他。”夏葱茏挥挥手,也走了。

与林渊立在食堂依偎的照片被有心人上传到网上后,夏葱茏便在所难免地成了同学眼中的校草的女友。她都懒得跳出来红着脖子澄清,与其白费这些力气,还不如多翻两页历史书。

看林渊立一脸享受地活在舆论制造的恋情中,她连郁闷都不郁闷了,不愿给对方平添“躺赢”的成就感。

反正同学们以为她是林渊立的女友,损失的是林渊立自己,她夏葱茏是学霸不错,但远非善类,谁敢惦记她男朋友,哪怕只是绯闻男友。

林渊立沾沾自喜,是尚未明白个中利弊,等他反应过来,自会懊悔因此而错失的诸多机缘。

班主任强烈安利了一部历史电影《毅勇侯》,于周六凌晨上映。白天的课程结束后,夏葱茏带着413少女天团,向电影院进发。

四人为了腻在一起,一上车就直奔公交车最后一排,朗妮坐在最里头靠窗的位置,夏葱茏坐在她的身边,然后是叛逆少女恰恰,松花蛋坐在最外面。

由于是始发站,公交车没那么快发车。四人满不在乎,能待在一起虚度时光,哪里会无聊。

松花蛋絮絮叨叨地讲起自己的男朋友们,整个寝室,就这个平头女生恋爱经验最是富足。

“就没见过像十六号这么黏人的男生,和他在一起五天,我就受不了了,提了分手。没想到他更难缠了,我只好给十七号一个当恶人的机会,没想到他那么称职,果真可恶到底,居然脚踏三只船,真够滥情的。”

恰恰看着她那副双标的声讨表情,脸部抽搐了一下:“你换男友比夏葱茏换衣服还多,每次我还没记住名字,就换人了。你做到这程度,还好意思说人家滥情?”

“我不一样,我有原则。”松花蛋特有道德底线地说,“哪怕我的恋情只维系了一天,但我能保证,在那一天时间里,我心里纯粹干净,只对一个人有歪念,不爱就分手,不会骑驴找马,搞小动作。恋爱期间,我对每个男友都忠诚。”

“沒见过期限这么短促的忠诚。”夏葱茏忍不住搭腔,“你那不叫忠诚,叫保质期。”

“哼,至少我有,有些人就是三无产品,渣男公害!”松花蛋气愤填膺,恨不得在脑门上系条红领巾,再拉着横幅组个队,游街讨伐,除暴安良。

车子发动了,车门关上之际,两道高而颀长的身影如凌云奔马一般,轻盈又迅捷地跃上了车,把乘客漫散的目光拉到最前。

林渊立无须刻意寻觅,便瞧见了最后一排高起的座位上,那一张干净清朗的脸庞。她还是她,看人的时候总透着冷峭的光芒,让人不由得气息一紧。

但林渊立不怕她。

他长腿一迈,走到倒数第二排,在夏葱茏的正前方落座,他的朋友先一步进去,靠窗而坐,恰好就在朗妮的眼皮底下。

少女间的谈话被刻意闯来的男生打断,夏葱茏警觉地发现,窗边的女孩不自然地绷紧了全身。

林渊立拍拍同伴:“我绯闻女友,夏葱茏。”他又扭头,“我朋友,杨脩一。去看电影?”

“转回去。”夏葱茏不想理他。

可那个人从不听劝,也不嫌姿势别扭,梗着脖子、神态自若地看她,好像她或喜或恼的模样都该溺在他深邃的眼睛里。

夏葱茏忍不住动手,要把那嚣张的脸扳回去,林渊立顺势握住攀上脸颊的手,心满意足地转回去,掌心愈发收得紧,容不得她挣脱。

夏葱茏想一棍子敲晕他:“林渊立,你就不能清淡一点,做做良民的样子?”

“没这个必要,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林渊立有点自暴自弃地说,即便没回头,但谁都知道他正春风得意,“夏葱茏,这回不能全怪我,是你自投罗网,主动把手伸过来的。我说过的,我对你手控。”

他对她向来如此,从未悔改,从不压抑那不可理喻又不分场合的占有欲。他和她根本没有超乎寻常的感情关系,可他就是硬气十足地宣布主权,她都开始服气了。

松花蛋和恰恰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是她们第二次看到活着的人对夏葱茏施展霸权主义,第一次当然是在食堂里。

两人默默地观察夏葱茏,想看清楚她的真情实感,究竟是抵触更多,还是纵容更多。

而朗妮竟在这种时候开小差,一心一意地注视窗外,固执地不肯看前方,仿佛那里会有可怕的妖魔带走她的灵魂。

最先看不下去的,是林渊立无辜的同伴。

杨脩一拍了下“歹徒”有力的手臂:“放开她行不行,又不缺女人。”

“别乱说,她会以为我拈花惹草、作风不良。”说完,林渊立又特地回头向夏葱茏保证,“我没有。”

“你可以有。”这样她就得救了,夏葱茏抽了抽手,没成功。

杨脩一继续从旁幽幽地劝说沉溺满足的某人,“你考虑下旁观者的感受会死?车上又不是只有你和她,强行玛丽苏,呕。”然后,他扭头,对夏葱茏笑笑,“又见面了,需要我帮你抽他耳光吗?他欠抽。”

“不用,但谢谢。”夏葱茏淡淡地应了一句,斜眼打量他,她早就见过他一。

上回在食堂里,就是他和林渊立一起吃饭,他坐在最佳观影位,见证林渊立对她纠缠不休,马虎地劝了几句,就半途而废地溜之大吉。

杨脩一比林渊立还高挑,如果说林渊立像个养尊处优的华贵公子,那他就像从时装秀走下来的混血模特,五官有着东方人难得的立体。

杨脩一有个碍眼的穿衣习惯,他从不剪标价签,哪怕是鞋子,也要悉心地将价格标签留着,个别浪迹于时尚圈的弄潮儿就这德行。

弄潮儿扭头对她招呼时,她感觉到朗妮更紧张了,好像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公交车在某站停下,上来几个没座的乘客,司机正要重新出发,朗妮乍然起立:“等等,我要下车。”

声音像一道惊雷滚过,轰得全车人都朝后排看过去。夏葱茏才知道,在朗妮那瘦弱胆怯的躯壳里,竟蕴藏着这样嘹亮惊心的声音,一时也吓着了,伸手拉了拉她:“怎么了,坐下。”

“不。”朗妮不管不顾,焦急地抬腿跨过夏葱茏走出去,那逃亡的步伐快得像一只从热锅上飞走的鸭子,谁都没来得及把她拦下。

公交车离站,好奇的乘客顺着那远去的身影往回看,只有夏葱茏直勾勾地留意前方,那个靠窗坐着、侧脸线条极为硬朗的男孩。

趁林渊立有所松懈,夏葱茏猛一抽手,旋即扶着椅背走下最后一排车座,对毫无防备的杨脩一说:“杨同学,借一步说话。”

413余下的成员顿时大气也不敢出,恨不得凑过脸去目测林渊立的愤怒面积,然而霸气侧漏的某女看都没看某男一眼,心无旁骛地邀约杨脩一:“我有事找你,很重要的事。”

杨脩一不自在地瞥了瞥林渊立,那位可是醋劲十足的主儿,丝毫挑衅不得,可现在要打翻醋坛的不是他,而是那个负责酿醋的罪魁祸首。

不等他应允,罪魁祸首便用不可忤逆的语气吩咐:“我在前面等你,你来一下,这事私底下谈更合适。”

“不能下车再说吗?”杨脩一试着避嫌,可罪魁祸首并不领情。

“我不想等了。”夏葱茏说完就越过公交车后门,走到靠前的位置,车上早就满座,她抓着手扶杆回头看他。

杨脩一有了莫须有的负罪感,不安地看看身旁气压低得让人直打喷嚏的那位,尽管他一直抱着嬉闹的态度跟夏葱茏闹,但杨脩一知道这家伙闹得比谁都认真,就算他矢口否认自己真的上心,也骗不了杨脩一,旁观者清。

这不,杨脩一硬起心肠,打算闹一闹他:“让一下,我要出去。”

“不可以。”那家伙不假思索。

杨脩一也不急,刚起身又坐回去:“那就让她等着,待会儿她找人算账,我就实打实地告诉她,是你不让我去。”

不知是怕她久等还是怕她生气,林渊立不情愿地侧了侧身,给杨脩一腾地方,放任他过去了。

杨脩一比夏葱茏高一个头,二人站着交谈时,他不得不低头迁就她。

她极力避免第三者听到她的声音,有意压着嗓门在杨脩一的耳边说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一双热恋中你侬我侬的爱侣。

“认识朗妮吗?”

“谁?那个突然下车的女生?”

“对。”

“不认识。”

“有见过面的印象吗?”

杨脩一负责任地想了想:“没。”

“你应该收到过不少情书吧?”

“看跟谁比,林渊立收到的可比我多多了。”

他一副由衷羡慕的语气,夏葱茏忍不住对他翻了一个失礼的白眼:“不谈他。你是怎么处理那些情书的?都还在吗?”

“都扔宿舍的抽屉里了,林渊立嫌碍眼,把他那些也搁我这珍藏呢,你要不要抽空拜读一下?”

“算了,他收到的情书还不一定比总裁文有内涵。想拜托你一件事,回去温习一下那些情书,看看有没有朗妮写给你的。”

杨脩一迷茫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不过就算她给我写过,那又怎样?”

“我只是需要一個实锤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如果朗妮愿意坦白,她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真是个惹人操心的家伙。

夏葱茏在心里批评了朗妮几百次,行动上又忍不住继续关心,对杨脩一说:“林渊立有我的联系方式,等你确认了,麻烦第一时间告诉我,谢谢。”

杨脩一马上诚惶诚恐地摇头:“你饶了我吧,夏状元,让我问林渊立要你的联系方式,这不等于让他揍我吗?就算我和他势均力敌,也实在没有动武的必要。我让他转告你好了。”

“可以。”

上市预告:在投篮的瞬间,他看到了那个日夜惦记的身影,便不负责任地丢开篮球,没有出息地朝她奔去。

场外一片哗然,场上骂声不断——

“林渊立,你发什么神经!”

“你是她养的走狗吗!见了她,球也不打了?还有没有一点竞技精神?!”

林渊立懒得回头反驳,这会耽误他走近她的速度,那些咒骂是他该挨的,他并无怨言。

“什么事,让你愿意跑来篮球场找我?”

“我可以等,你回去接着打。”

林渊立摇摇头:“你在这了,我的心思就不在球场上了。”

《葱茏夏已至》即将上市,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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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19-10-27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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