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真(二)

发布时间: 2020-10-12 20:10

分类:故事人生 / 睡前故事

小天真(二)

文/越安安

第二章

Part 1

钟一松了一口气,两个人默契地站在白板前,既没有去拿板前的纸笔,也没有出声念题目找解题点。两个人就像入定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过了大概五分钟,后面有学生想来试试,见前面堵了两个人,不免有些不满。

“你们要是解不出来就让让,在这堵着算怎么回事?”

钟一这才动起来,她拿起笔在纸上本来就有的图形上画了一条辅助线,接着又沉默半晌。

“12.35。”

“12.351。”

双方几乎同时开口。

钟一不可置信地看向贺铭归,悄悄又心算了几步,小数点后第三位数字的确是1,但是……

“你怎么算出来的?”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心算是她的强项,饶是这样,也算得很费劲,不得不画了辅助线来计算。可面前这人不仅是纯心算,还比她多算了一位出来,计算量多了不止一点。

钟一罕见地有了一丝挫败感,除此之外,隐隐有点兴奋。

贺铭归在看她画在纸上的辅助线,闻言抬了下脑袋,视线却没离开过纸面。

“怎么解出来的?”他“哦”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由题意可得。”

钟一:“……”

贺铭归突然开口:“你的解题思路也挺有意思的。不过很可惜,还是我赢了。”

“不是……凭什么啊?!”

钟一气急败坏,差点原地蹦起来,为了保证公平,他们还特地去找了活动举办方,结果举办方给出的答案是12。

他们两个算出来的都比这个答案要精确,自然谁也不服谁。

两个人在大街上大眼瞪小眼,似乎是在进行一个“谁先眨眼谁就输”的游戏,钟一眼睛都瞪干了也没转移视线。

“我不跟你争。”贺铭归先闭上眼,修长的手指按在眉心轻揉着,另一只手把塑料袋递了过去,“这本资料送你了,不过我看了,里面的题难度其实也就一般般。”他顿了一下,“我估计,你做刚刚好。”

“我有被羞辱到!”

钟一抱着资料就要去理论,贺铭归已经跨上了自行车,很潇洒地背朝她摆了摆手。

回家的路上钟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到家门口她才发出一声惊呼,为什么她要拿这本破资料当赌注?!录音呀!那才是那个人手上最有价值的筹码!

向来睡眠质量极好的钟一在开学第一天晚上罕见地失眠了,次日一早她不出意外地踩着上课铃声进门,到教室的时候班里黑压压坐满了人,只有第一排陆青青旁边还有一个空位,钟一赶紧抱着书包坐下。

陆青青背着英语单词,看见钟一来了笑了笑。

“吃包子吗?还是煎饺。”钟一从包里一袋接一袋地往外掏,陆青青说了“不用”后,她便自己吃了起来。

几分钟后班主任沙寿拿着保温杯进来,他穿着中年教师标配的条纹短袖,看向门边的钟一时,她正好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班主任声如洪钟,跟他的人一样敦实:“同学们,早上好!本人沙寿,是你们未来三年的班主任,我呢,教数学,数学你们也知道,是最简单的一科……”

班里学生都悄悄议论起来。

“杀手?这名字这么奇怪?”

“其实他是人如其名。”

“怎么说?”

“他可是文德高中著名的笑面虎,表面上和蔼可亲,其实可狠了。”

哦,班主任叫沙寿,贺铭归在最后一排缓缓抬起头,半眯的眼睛里满是困意。他昨晚回家把那道题目用钟一的方法重新算了一遍,新方法切入点独特,容易理解,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研究了很久才睡下。

接下来就是新同学自我介绍,贺铭归又把头低了下去,直到听见沙寿的声音:“这第一位自我介绍的同学,可是咱们班两位最高分之一。”

“来,钟一,上来。”沙寿的声音都带着笑意。

钟一?贺铭归眸中一亮,饶有兴趣地抬眸看过去。钟一看起来像是噎住了,在座位上猛灌了一口水,她今天穿了一件格子衬衫,配条浅色牛仔裤,虽然不出众但显得格外俏皮。

钟一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她的名字,然后说了两个字:“钟一。”之后便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这位同学,你是觉得大家不识字吗?

沙寿:“没了?”

“哦。”钟一赶紧一鞠躬,“谢谢大家。”

说完她匆匆溜下台,完全没注意到全班几十个人茫然的目光。

第二个是陆青青,她一上台底下的男生都不淡定了,她长得好看,又高挑,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在腰间。

贺铭归听到旁边一个戴着厚眼镜的男生自言自语:“这个女生真漂亮!前面那个也很可爱,可惜……”

贺铭归将手上转着的笔轻轻点在桌上,抬眸问:“可惜?”

男生很是遗憾:“可惜是个学霸。”

陆青青声若蚊蝇,还没开口脸先红了,结结巴巴说了两句后已经有几个男生开始起哄。她一紧张又忘了要说什么,结巴好几分钟才说完。末了,沙寿在她回座位前叫住她:“明天把头发扎起来,学校规定。”

陆青青连忙红着脸点头。

接下来的自我介绍千篇一律,都是从兴趣爱好说到学习成绩,钟一听得直犯困。

半个小时后,钟一又听见沙寿抬高了八度的声音:“这最后一位同学是咱们班另一位第一名,贺铭归。”

贺铭归没管身边男生见鬼一样的眼神,像是散步一样走到台上,班上女同学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太帅了,他这一张脸比很多明星都要精致。果然,上帝是公平的,男同学们有陆青青,又立马给女同胞们补偿了一个贺铭归。

对了,女同胞们不包括钟一。

陆青青有些疑惑:“钟一,你在桌子底下做什么?”

“我……我鞋带开了。”

陆青青:“……”你穿的鞋明明没有鞋带。

贺铭归的目光在钟一的座位上一扫而过,而后看向众人:“贺铭归。”

接着一阵沉默。

没等沙寿开口,他很自觉地一鞠躬:“谢谢大家。”

两大学神自我介绍的方式都如出一辙。只有钟一意识到,他是在揶揄她。

趁着沙寿在做总结,钟一悄悄向贺铭归的方向看过去,不巧,他像是感觉到什么,抬眸看过来。

钟一半眯着眼,像是在说“怎么又是你”。

贺铭归回以礼貌的微笑“这是缘分”。

两个人坐在班级的对角,隔着几十人对视,如果杀气真的有杀伤力,可能现在双方都已经身受重伤。

早自习刚下课,方屿辞从隔壁班转悠过来,他路过窗口,半个身子又退回去,盯着前排的钟一大笑:“又见面了,巧。”

钟一想起面前这个人曾见证了她的人生污点,她一脸木然地把脸转到另一边。然后看见了最后一排的贺铭归,他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钟一灵光一闪,蓦地溜过去,趁贺铭归没注意,把她刚掉下来的一根头发放到他手边。

“贺铭归!”

贺铭归明显被吓到了,他刚转过头,就听见旁边女生的一声哀号:“啊!我的珍妮!”

钟一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根头发,颤着手捧到贺铭归眼前,一脸悲愤:“你的手压到我头发上了,我的珍妮掉了。”

“珍妮?”贺铭归蹙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钟一有点犹豫自己该不该演下去,她咽了口唾沫,把心一横,继续满口胡言:“因为头发稀少,所以我的每根头发都有名字。”

贺铭归看了眼钟一的头发,很是赞同地点点头:“是挺少的。”

钟一顿了顿:“所以你是不是该补偿我呢?这样吧,我也不让你赔精神损失费了,你把之前的录音删掉,咱们就算两清。”

“这怎么行,哪能让你这么吃亏。”贺铭归连连摇头。

钟一的头顶立马冒出一圈问号,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她不吃亏,就是卑微地想把录音毁尸灭迹而已。

没等她开口,贺铭归一本正经地从头顶拔下一根头发,然后郑重得犹如在传皇位一样放在钟一手心。他一脸凝重地说:“我的艾伦,就托付给你了。”

钟一下意识看向贺铭归浓密的头发,气得想吐血。

贺铭归成功赢了战役,心情大好,见方屿辞还在教室外面等他去吃早饭,便起身要走。

钟一双手一伸,拦住他的去路。

“这样吧,咱们再比一局,数学、物理、化学、地理都行,我赢了你就删录音。”

窗外阳光灿烂,透过明亮的玻璃,滤去了刺眼的光芒,只剩一圈柔和的光圈照在女生白净的脸上。钟一的眼睛显得格外通透,那股子倔劲丝毫没有掩饰。

贺铭归怔了怔,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他移开视线,长腿一抬从椅子上跨过去。

“再说吧。”

好玩的事情当然要慢慢玩。

他摆了摆手,走到门口,身后传来钟一气急败坏的声音。

“那你至少跟我说一下头发是怎么保养的啊!”

钟一的发量少是遗传,别人扎个小鬏鬏的发量可能就是她的全部发量了,所以要问钟一什么最宝贝,头发绝对排第一。现在她看着贺铭归一头浓密的秀发羡慕又嫉妒,恨不得扑上去全撸了。

门外方屿辞虽然很不受钟一待见,但他还是忍不住感慨:“之前楼顶碰到的那个女生竟然跟你一个班,怎么这么巧?”

贺铭归往教室里看了一眼,钟一正捧着自己的头发愁眉苦脸的,他的语气不知不觉轻快了不少:“还有更巧的你要不要听?”

方屿辞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贺铭归真诚地看着他:“哦,那我偏不告诉你。”

方屿辞:“贺铭归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眼里只有我的铭归了。”

“想死?”

“我突然觉得我体积太大,您眼里放不下也正常。”

贺铭归如他所愿,无视他径自下楼。方屿辞跟着他,一眼看到挂在教学楼上的大红横幅,顿时明白了:“我说怎么感觉钟一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贺铭归也看了一眼:“刚才你才跟人打过招呼。”

方屿辞恍然大悟,原来此钟一就是彼钟一啊。

他脱口而出道:“你们还真有缘,这也算是冤家了吧,人家也是考第一进来的,要是真那么聪明的话,你的学神之位到底能不能保住?”

能不能保住?贺铭归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似乎之前跟钟一在大街上比赛解题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感觉,整个人有种碰到对手的兴奋。

几分钟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不急,来日方长。”

毕竟那个传说中的学霸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袁婉转悠过来的时候正好碰见贺铭归下楼,她走到教室门口,眼神还恋恋不舍地停留在贺铭归身上。

“天哪!那是你们班的吗?!叫什么?家住哪?身高、年龄报给我。”

袁婉有个外号——立陷爱,解释起来就是“立马陷入爱情”,通俗点讲就是花痴。凡是碰到合她眼缘的男生,绝对走不动路。她什么都好,能吃能睡,身体棒,脾气好,但这个缺点让钟一至今都很头疼,因为自己不止一次被当成同伙。

钟一靠在门口,把袁婉收不回来的目光强行收回。

“大碗啊,我知道你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持续性心里小鹿乱撞。”她挽着袁婉的胳膊往反方向走,“听姐妹一句话,刚刚那个人就是披着羊皮的狼,乖,咱就当小鹿撞死了。”

路过前门,钟一顺便把还在预习数学的陆青青从座位上拽起来,陆青青这个书呆子要是没人喊,估计早饭就不吃了。

陆青青前几分钟还在应付班里男生的热情,才清静下来,以她的兔子力气哪能抵得住袁婉和钟一两个人拉,最后只来得及拿英语单词本就被拉走了。

钟一吃完早饭又去买了可乐,回教室的时候正好赶上沙寿在说下午领军训服的事,钟一交完自己的尺码就有点困了。

上午的课都是各科老师的基本情况介绍,没讲什么书本内容。

咚咚咚。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钟一听见有人敲自己的桌子,她视线上移,瞥见一只骨节分明、细长白净的手。

钟一像是防备狡猾的狐狸一样警惕:“干……干吗?”

贺铭归指了指桌角只剩半瓶的可乐,一字一顿地说:“可乐。”

“可乐怎么了?”

“脱发。”

“……”

Part 2

晚上钟一回家歇了一会儿,就开始找第二天军训要用的防晒霜和腰带,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东西全都翻乱了,结果一样东西没找到。

钟妈妈气得一巴掌拍在她背上,气冲冲地说:“早给你找出来了,放在门口的鞋架上了,明天早上你上学正好能看见。你瞧瞧你把箱子翻得……哎哟,又要收拾。”

钟一吐了一下舌头,麻溜地跳到沙发上,对正在看电视的钟爸爸抱怨:“钟白山同志,请管管你的老婆方春花同志,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钟爸爸刚板起脸,就接收到钟妈妈威胁的眼神,他压低声音说:“钟一同志,忍一时风平浪静。”

钟一没再为难自己的老爸,她去厨房倒水才发现没水了:“没开水了吗?”

“烧了还没开呢,冰箱有可乐,你先喝。”

钟一一愣,耳边不知怎么就响了贺铭归不怀好意的那句“脱发”。

她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把放在冰箱门上的手缩了回来,忙道:“不了,我就喜欢喝白开水。”

钟一如愿喝到了白开水后才睡觉,结果当晚就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的头发全掉光了,去学校上晚自习又碰上停电,贺铭归在一片黑暗中站起来提议,让钟一站在教室中间,大家用手机手电筒照向她光溜溜的脑袋,通过反光作用达到照亮全班的效果。

更可怕的是,全班都同意了,她一个人站在教室中央抱头痛哭也没人理睬。

钟一生生被吓醒了,醒前最后一秒似乎还能看见贺铭归阴森森的笑容。

午夜一点,薄纱般的月光洒在窗边地板上,树影婆娑,就像被风吹乱的秀发……头发!钟一猛地摸向头顶,虽然少又干,但它的确还在。她松了一口气,然后在心里把贺铭归骂了几十遍。

因为没睡好,钟一一上午都无精打采的。中午午休的时候沙寿叫人喊了钟一去办公室,她站到办公室门口,一眼瞧见窗边挺拔的人影。

今年的军训服是浅绿色,比往年的军训服都丑,这么丑的衣服穿在贺铭归身上却像量身定做的一样,肩膀、腰间都很合适,墨绿色腰带把他腰身线条完全展现出来。

鬼使神差地,钟一盯着看了好几秒。

办公室里,贺铭归早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人,见她这么久没进来不免有些疑惑,他抬头看过去,发现她正盯着某一处发呆。贺铭归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很刻意地咳了一声,钟一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说:“沙老师,您找我?”

“嗯,进来说。”

沙寿没发现不对劲,他从成堆的作业本里抬头看过来,点点头:“找你们来主要是为了选班长这件事,虽说我们是投票选举,但老师本人还是更倾向于你们俩。”

他看向贺铭归的时候疑惑地问了一句:“很热吗?耳朵怎么这么红?要不把窗帘拉上?”

贺铭归轻咳一声:“不用,天太干燥。”

沙寿便没再理会,他推了推眼镜:“我看过你们的入学资料,以前都当过班长?”

钟一沉默了几秒,表情有点不自然:“当是当过,但是……”

“但是?”

“但是我只当了一天就被换了,原因是带着全班同学翘课。”钟一面露赧色,索性破罐子破摔,“而且还是翻墙翘的课。”

这事发生在初二,其实真不能怪钟一,当时她推辞了好久不当班长,偏偏班主任像托孤似的,抓着她的手说:“老师相信你可以带着同学们走向辉煌。”

事实证明,盲目信任最为致命。

钟一当班长的第一天,班里一个胆子小的男生被高年级男生堵在学校小操场,抢走了一双鞋。那男生性子软,说话温声细语的,在班里经常被欺负,钟一当时看见他被石子磨破的脚后,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她准备去找教导主任,结果班里几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生说教导主任不顶事,还不如自己去。于是钟一一时冲动,带着一伙人集体翘课,去高年级找人算账。

钟一现在想起,她挺对不住当时的班主任的,她不仅没有带着同学们走向辉煌,反而转眼就把他们送上了处分榜。

她感慨万分地说完,顿了顿:“您看我那份资料上是不是还有次处分?”

生怕沙寿眼神不好,钟一很“贴心”地指给他看:“在这儿呢,怂恿同学翘课打架,记过一次。”

“去、去、去!”沙寿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脸色不太好,他转移视线看向贺铭归,“那你呢?”

“我比她好点。”贺铭归笑了笑,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给凌厉的脸部线条镀上了一层柔光,但他下一句话直接惊得沙寿一口水喷在面前的绿萝上。

他淡淡开口:“我没怂恿别人打架,我是自己打的。”

钟一侧目:哟,还挺自豪。

贺铭归回她:还行。

沙寿板着脸,不得不猜测他们俩为了推托班长职务在这里胡诌:“这是为班级服务,充满班级荣誉感的事情,你们作为班里的一员,即使不愿意当也不应该扯谎互相推托。”

钟一总算明白他为什么外号“笑面虎”了,平时总是脸上带笑,看起来好说话得很,可一旦扯到正事上就一点也不含糊。

她视线飘到贺铭归脸上,两个人对视一眼,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鬼主意。

“班长没确定之前,军训负责人总要先选出来。”沙寿说完,丛抽屉里抽出两张卷子,“这两张卷子是入学考试的B卷,你们俩拿回去做,谁得分高,谁暂时当军训负责人。”

两个人拿着卷子一起出门,钟一突然停住脚步叫住了贺铭归:“贺铭归同学,你来当军训负责人吧。”

贺铭归转身看过来,把钟一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然后吐出两个字:“理由?”

“我不合适。”

“你看我合适?”

钟一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满脸真诚:“合适!特别合适!你看你不仅有玉树临风的身姿,迷倒众生的美貌,从你的谈吐不凡中我就知道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明能干,绝对是班长的不二人选。”

空气寂静了半晌,贺铭归见钟一的视线又开始往下,下意识把手上的卷子遮在腰侧。

他语气中还有些惋惜:“你不姓马真是可惜了。”

第二天一早,沙寿在收到两张空白试卷时才察觉自己的错误,他怎么会让他们比谁分高,毕竟那两个人都巴不得不当,交白卷实在是太正常了。

他一边懊恼一边气极,虽然钟一跟贺铭归是他带过的成绩最好的两个学生,但他似乎在他俩那一点威信也没有。沙寿越想越气,这事要是被其他班主任知道了,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取笑他呢。

沙寿想了想,直接在军训开始前宣布这次军训负责人是两个,女生由钟一负责,男生由贺铭归负责。

末了,他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大家有什么异议吗?”

钟一性格好,这几天跟班里的女生都混熟了,大家一听是她,都摇头表示没异议。男生的态度也差不多,毕竟军训负责人每天要提前到校,负责组队,偶尔还要抽空开会,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只要不落在自己头上,谁当都可以。

沙寿正要点头,钟一颤巍巍地举起手:“我可以有异议吗?”

沙寿微微一笑,眼镜反射出一道光落在钟一脸上,“你说呢。”

钟一咽了口唾沫:“清楚,明白!”

她下意识看向贺铭归的方向,想寻找友军,没想到他在后排睡得正香。也不知道沙寿的决策他是没听见还是不在乎。

钟一知道这为期十五天的军训可能不太好过,但她万万没想到,当天下午他们班的方阵就出了问题。当时全校十几个班的方阵都整整齐齐,大家都准备站军姿的时候,(一)班的方阵突然一阵躁动,两个男生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推搡起来,不仅引来了带队教官,还把总教官招来了。

总教官冷着脸从两个男生面前走过,中气十足地吼道:“军训负责人出列!”

钟一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贺铭归已经站在教官面前。她犹豫了一瞬,也走了过去,贺铭归淡淡瞥了她一眼。

“哟,重点班就是不一样,连军训负责人都选两个,怎么?还实行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钟一腹诽,明明是男女搭配,一起受罪。

总教官说着玩笑话,语气却没半分笑意,他突然抬高了声音:“你们班的方阵出了问题就是你们军训负责人的责任,你们失误了就该受处罚,男生引体向上二十个,女生十个。”

钟一懊恼:“怎么就……”

“不服?再加十个!”

“别顶嘴。”贺铭归低声说,“你没看出来吗?这几天好几个班的表现都不好,教官分明是在杀鸡儆猴,罚我们两个人,震慑一群人。”

钟一赶紧噤声,只能自认倒霉。她走到单杠前,贺铭归已经开始做了,他脱了外套,只穿着海魂衫,露出精壮的胳膊,双手握在杆上,稍一使劲就轻松上去了,手臂绷起的肌肉让临近几个方阵的同学倒吸了一口气。

男生在想:完了,女生们看到了。

女生心里冒着粉红泡泡,暗暗在心里惊叫。

钟一则认真地思忖:他这胳膊要是抡过来,她会被打死吧。

她无力地看了贺铭归一眼,又把视线移到头顶的杆上,第六感告诉她,她可能连杆都够不着。

贺铭归做了十个连气都没喘,他向下睥睨一眼:“旁边有根矮杆子。这根太高,你这个小短腿再扑腾也够不着。”

虽然是好心提醒,但他的语气实在欠揍,钟一打又打不得,只好挪到旁边矮一点的杆下。

够是够着了,但钟一整个人吊在杆上,两只脚不停地扑腾,半点也没撑上去。她累得不行了,偏偏还有一群人围观,正着急,余光瞥见腿边的贺铭归。

钟一慌忙大叫:“你干吗!你自己做完了就来干扰我?!”

贺铭归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嘴角有点抽搐,他本来是看她做得太过艰难,想悄悄借她点力气,把她推上去,结果……

那他不如把黑锅坐实了,他一言不发,直接抓住钟一的脚腕,把她往下拽。

钟一吊在杆上闭着眼睛喊:“教官!救命啊!有人捣乱!”

“又怎么了?引体向上做完了吗?!”

见教官过来,钟一忙让他去看自己的腿:“教官,他拽我!”

教官盯着贺铭归瞧了好久,觉得有点奇怪,这个男生看起来冷静又有分寸,应该不会做这种幼稚的事的,他问:“你拽她?”

贺铭归没说话,表示默认。

这次连钟一都惊了,他竟然一句反驳都没有,就这么认了?她撑不下去了,松手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一个踉跄,贺铭归偷偷扶了她一把。

既然贺铭归没有辩解,教官给出的处理方案是:钟一免了处罚,让贺铭归代替,在此基础上还要再加十个。

钟一这才解了气。

休息时间袁婉从(三)班方阵溜过来,神神道道地把钟一扯到人少的地方,说话前瞥了贺铭归一眼,煞有介事地问:“你不觉得他是故意的吗?”

“他就是故意的啊!自己做完了来拽我,啧,歹毒!”

袁婉抬手敲在钟一头上:“我说的是,他拽你是故意的。”

钟一揉着脑袋,怔了怔:“什么意思?”

“在我看来,他是看你上不去,于心不忍,所以故意找事,让教官免了你的罚,转而罚他。”

“大碗,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钟一一一数给她听,“第一,他手上有我的把柄,那个把柄一日不毁掉,我一日得提防他。第二,我俩现在谁也不想当班长,在班长人选确定前,见面不打起来算好的了。”

钟一无奈,叹着气摇头:“把你那些粉红小心思收收吧,咱能走高冷路线吗?”

听钟一这么说,袁婉这时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太玛丽苏了,她揉了揉脸,做好表情管理,一脸严肃地转身:“我去走高冷路线了,你保重。”

万恶的休息结束哨响起,钟一正要归队,余光瞥见石阶上正揉肩膀的贺铭归。她这才意识到,因为她,贺铭归引体向上的个数一加再加,怪不得肩膀受不了了。

钟一的脑子不知怎的就响起袁婉的话——你不觉得他是故意的吗?

不、不、不,不可能,她使劲甩了下脑袋,要把这些匪夷所思的想法甩出去,耳边蓦地响起贺铭归的声音:“别甩了,水溅到我脸上了。”

钟一仰头看天:“没下雨啊。”

贺铭归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语气格外认真:“是你脑子里的水。”

钟一:“……”

她是脑子有病才会冒出刚才那种想法。

下午解散的哨声一响,钟一慌忙跑回教室找水喝,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又收拾东西各回各家。陆青青走的时候喊了声瘫在座位上的钟一:“不回家吗?”

“袁婉他们班在开会,我等她。”

陆青青走后,钟一环视一周发现只有贺铭归还没走。他在收拾东西,但表情却有一刻凝固,见他伸手揉了揉肩膀,钟一顿时明白了,这家伙还真是做引体向上做伤了。

钟一咬着嘴唇,见贺铭归已经背好包往后门走,赶紧叫住他。

“回家热敷。”

贺铭归停下脚步,看着她挑了挑眉。

钟一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她突然心虚是怎么回事:“热敷会好很多。”

热敷这个方法几乎每个男生都知道吧,贺铭归也没有拆穿她,轻轻笑了笑,说:“谢谢提醒。”

Part 3

钟一没过多久就收到了袁婉偷偷发来的信息——我估计“地中海”还要再讲一个小时,你先回去吧,记得别走小路。

“地中海”是袁婉给他们班主任起的外号,原因在于他秃得比较神奇的头发,前后都很茂密,只有中间秃了一大块,可不就像“地中海”吗。

她只听了前半句,然后干脆利落地回了两个字:得嘞。

直到站在有点昏暗的小路口,她才隐隐有点后悔,怀念起袁婉给予的安全感。

将近七点,天色暗了不少,钟一想着要赶紧回家,一咬牙便推车往里走。小路不太平整,不仅不能骑车,连步行都要小心。钟一一边尽量加快脚步,一边唱着壮胆的歌。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说走咱就走啊……”

“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这后一句并不是她唱的,钟一愣住,汗毛立起,觉得脑后像是吹来一阵阴风,凉气渗到了骨头里。

地上影子动了,有个人影离她越来越近,钟一崩溃,险些尖叫的时候肩上搭上了一只手。

“钟一,你怎么不走了?”

是个很温柔的男生声音,钟一一下子就听出了来人是谁,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腿太软,直接靠着墙滑坐下来,闭着眼睛抱怨:“顾阙!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

顾阙在她面前蹲下,脸上带着愧疚:“对不起啊。”

他在暑假长了点肉,气色红润,本来消瘦的脸颊看着也没那么不健康了,只是伸过来扶她的手仍然没有多余的肉,细长又白皙。

钟一对顾阙一直就生不起气来,她坐在地上耍赖:“我现在走不了了,你看着办吧。”

顾阙轻轻笑了笑:“还能怎么办,作为补偿,推你回家。”

钟一满血复活:“就等你这句话了!”

明亮的路灯在七点准时亮起,顾阙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后座坐着一个钟一,钟一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那首歌:“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挺好听的。”顾阙语气诚恳得一点也不像在撒谎。

对此,钟一表示很满意。

她突然想起之前那件事,没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你被抢走的钱拿回来没有?”

“拿回来了,两千五百七十元钱,一分钱不少。”

“拿回来就好。”

钟一提起他只瞒她一个人的事,脾气立马上来,她凶巴巴道:“以后有什么事别只瞒我一个人,很伤人的。”

顾阙推车的频率乱了一瞬,他没正面回答,只说:“我们都没在一个学校。”

“那又怎么样?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接找我就好。”

在钟一看不见的角度,顾阙悄悄扬起嘴角,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从小路穿过去就是钟一家住的小区,钟一跳下车,从顾阙手里接过自行车后,简单地道了个别就骑着车往家赶。

顾阙一直站在小区门口,直到钟一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缓缓收回目光。

为什么只瞒她一个人,因为他一点险也不想让钟一去冒。

钟一一直想着贺铭归胳膊的事,还特地揣了两片布洛芬放在口袋里。可还没到班级,她就看见贺铭归作为值日生,提着两桶水进了教室,一点问题也没有的样子。

行吧,是她多虑了,钟一的视线转移到窗外,把药片往口袋深处使劲塞了塞。

之后几天倒也没什么事,就是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暴晒了十几天,钟一顺利从白净的少女变成黑脸包公。

最后一天军训结束后举行了闭幕仪式,钟一瞥见前排的陆青青一直捧着巴掌大的英语单词本在背。她抬头看了眼太阳,立马被晃得睁不开眼,想着陆青青这么看肯定伤眼睛,便悄悄用手替她挡去了一部分阳光。

陆青青转头看着钟一,很不好意思:“谢谢。”

“没事,要不你回教室再看吧?太阳底下看书容易伤眼睛。”

陆青青点了点头,把单词本握在手心,并没装进口袋,她说:“三天后的摸底考试,我……很没底。”

“考试这东西只有更多,没有最多。”

“虽然是这样,但这次摸底考试还是很重要的。”

钟一眨了眨眼睛:“不过……什么摸底考试?”

陆青青一脸的不可思议:“沙老师早就说过了。”

钟一仔细想想,要么是她睡着了,要么就是没听见,总之是错过了,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

闭幕式一结束,钟一跑得比陆青青还快。

陆青青在后面喊:“你干吗去?”

“我要复习!”

陆青青回班级后看见钟一真的打开资料在复习,直愣愣地看了很久:“我以为你考试从来不用复习的,毕竟你……这么厉害。”

钟一很无奈:“青青啊,我又不是神仙,我学习的时候只是你没看见而已,而且我上课趴在桌子上的时候,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在听课。”

陆青青半晌没说话,她曾一度因为钟一自卑过,但现在她突然得知,学霸也是要学习的,心里顿时舒服不少,钟一的这份坦诚更让她心头一热,毕竟现在太多人因为害怕别人追赶自己而做出不爱学习的样子。

钟一不知道陆青青丰富的心理活动,她满脑子就只有一件事——贺铭归这个家伙肯定早就开始准备了。

她不是个自负的人,但在她眼里,这次的对手确实就只有贺铭归一个人。

Part 4

摸底考试不算是什么重要考试,但是据说学校是打算按照这次考试成绩选拔冬季的省级学科竞赛人选。

钟一还听说,在学科竞赛里获得名次有奖金,名次越高,奖金越多。这个奖金加成对于钟一来说,诱惑太大了,毕竟一直有偶像五月天要到邻省开演唱会的小道消息,就算是为了攒票钱她也要得这个奖。

摸底考前一天,钟一连午饭都没出去买,直接让袁婉帮她带了一份。她自己做了一会儿题目,看见窗边的贺铭归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一只手扶着书页,满眼专注。

钟一只犹豫了一秒,便从桌上堆着的书里随便抽了本资料出来,朝着贺铭归走了过去。

她走近了才发现贺铭归看的不是资料,而是日本作家东野圭吾的书,果然是大佬的姿态,考前都不用突击复习的。

贺铭归将本合起来,抬眸看向她,神色不明,但听语气应该心情还不错:“有事?”

钟一把手里的资料摆到桌上:“我有个……”她一顿,看了眼资料封面才继续道,“物理问题想请教。”

贺铭归没说话,狐疑地在她脸上打量了几分钟,奈何钟一副诚心求教的样子,他硬是没看出半点破绽,他把手从口袋抽出,看了看钟一指的那道题。

“这个木块受了四个力,拉力,摩擦力,自身重力,还有从上面施加的压力……”

他没有停顿地说了三分钟,然后来了一句:“没听懂我可以换个思路讲。”

钟一嘴角抽搐:“听懂了,多谢。”

她一溜烟地跑回座位,没过两分钟捧着另一本资料又过来了:“我有个化学问题想请教。”

半小时后。

钟一挪回自己的座位,因为来回跑累得直接摊在座椅上。陆青青早就想问了:“钟一,你有这么多题不会吗?”

“我只是对解法比较感兴趣。”

她只是对贺铭归感兴趣,两个学霸碰到一起,要么她赢,要么他输。

陆青青无奈,大家都是解出来就谢天谢地了,只有钟一,想方设法地找最简单的解法。她把笔记本上的那道题递过去:“你要是有空的话,帮我看看这道题吧。”

钟一顺手接过,她靠在椅背上看了一分钟,突然正色,老老实实地趴在桌上开始解题。

两分钟后。

“青青,你这题是从哪找来的?”

“昨天晚上在网上找资料的时候无意间看见的,怎么了?”

“有点奇怪。”

钟一面色凝重,这题看似简单,题干只有短短两行字,但却涉及了不少知识,而且无论她怎么解都少了一个条件。

看钟一这样子,陆青青凑过来问:“如果解不出来,也有可能是题出错了,毕竟是网友自己出的题。”

“不像,我再试试。”

她灵光一闪,又兴冲冲拿着题跑到教室右后方。

没等她开口,贺铭归把书本合上,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深棕色如同琉璃的眼睛就这么撞进钟一眼里,后者一阵恍惚,心跳莫名其妙慢了半拍。

贺铭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桌面:“如果你是拿问题测试我,大可不必,反正不久后就有考试。”

钟一丝毫没有被看穿的尴尬,她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贺铭归身边,把抱着的笔记本推到他面前。

“这次真不是,你看看这道题。”

说着,她微微倾身,笔头指在自己疑惑的地方。

“你看这一题,E、F分别是AB、AC的中点……问题是证明底角相等,可我总觉得少了一个条件。”

七月流火,空气有些闷热,钟一因为一心扑在题目上,没注意到自己离贺铭归越来越近,以至于胳膊正好搭在贺铭归踩着椅子横杠的腿上。

见半晌没人说话,钟一猛地抬头,头发丝从贺铭归脸上扫过。

贺铭归:“……”

“你别看我,我知道我好看,先看题,它比较难看!”

贺铭归语塞:“你还真是一点不谦虚。”

钟一又催促了一遍,贺铭归才清了下嗓子:“这题没出错,题目有个隐藏条件,只不过换了个说法,在这儿。”

他随手指在一个地方。

钟一不免郁结:“你别敷衍我,你都没看这道题。”

“我看了。”

“没看。”

“这道题是我出的。”

贺铭归把腿猛地放下来,钟一没了支撑,险些一个不稳摔在他身上。

她把笔记本缓缓合上,然后看也没看贺铭归,直奔自己座位。

丢死人了。

这次不仅丢脸,估计连智商都要被他嘲笑。

她不禁想起她第一次去问题目的时候,他看的那本书是八十三页,而她最后一次过去时,已经翻到了一百三十八页,这期间贺铭归还一直在承受来自她的“骚扰”。

这种一心二用的人简直变态。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钟一跟往常一样在班里等袁婉。贺铭归路过她桌前的时候停住脚步,他歪着脑袋看她:“想打赌吗?”

“又赌?”钟一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次考试成绩超过我的话,删录音。”

“我赌!”钟一毫不犹豫,想了想又问,“要是没超过呢?”

他看着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女生,竟然有点无奈:“先超过我再说,如果没超过……你就乖乖当班长,我觉得你很有潜力。”

(一)班的各科教学老师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其中教物理的杨明凯最年轻,也最厉害,没到三十已经是博士,还在国外深造过几年,也因为如此,他上课的思路比较跳跃,喜欢扩展各种相关知识。

第二天下午的物理课上,杨明凯根据“速度”这个知识点现场出了一道难度较大的题,正要找人尝试着做一下的时候,发现讲台下全是黑压压的脑袋,都恨不得把头藏到课桌里。

杨明凯叹了一口气:“要有探索精神啊,同学们,都不想尝试吗?”

底下鸦雀无声。

钟一在草稿纸上迅速画了一个过程图,旁边只零零散散标了几个数字。她盯着纸张皱眉想了一分钟,灵光一闪,列出一个公式来。

杨明凯的声音在这时钻进钟一的耳朵:“既然没人愿意主动上来,我们就把希望寄托在咱们班榜首吧,我来看看……”

他拿起花名册,叫出一个名字:“钟……贺铭归。”

钟一一脸疑惑,叫到一半不叫了是什么意思?她有种被忽视的感觉。

清冽沉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贺铭归缓缓道:“考虑一下相对速度,又因为是逆流行驶需要减去水流速度,a、b间的距离正好是六米,所以加速度为每秒两米。”

杨明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点点头又问:“还需要多久达到终点?”

贺铭归一怔,他盯着黑板上的题目看了几秒,眼睛一亮,蓦地开口:“十二秒。”

“十二秒。”

他跟钟一几乎同时开口。

杨明凯笑得更开心了,他赞道:“不错,不错,这位女同学叫什么名字?值得表扬。”

钟一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在课桌底下掐自己的大腿,让你嘴快!现在贺铭归肯定会以为你是在故意抢风头,想起刚刚杨明凯叫她名字叫到一半改叫了贺铭归,钟一下意识说:“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钟同学。”

“什么?”

钟一赶忙抬头:“钟一。”

“就是你俩啊,双状元。”

这句话钟一听过不下三遍,几乎各科老师都要念叨一遍,提到钟一必定会提贺铭归,说到贺铭归的名字又肯定会把钟一带上,让钟一不得不生出他俩的名字在整个高中时期都会被捆绑在一起的错觉。

不!只要以后能把贺铭归远远甩在身后,这种事就不会发生。钟一罕见地有了胜负欲,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强烈。

摸底考试当天,钟一从未有过的紧张和认真,她做完后忍不住多检查了几遍,最后一门考完,她长舒一口气。

旁边有人随意地问了句:“考得怎么样?”

“稳了。”

大概是得到“考砸了”“我完了”“一般般”这类的回答太多,这人甫一听钟一的回答,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钟一没顾得上去看他的表情,慌忙收拾东西离开考场,刚出门正好碰见贺铭归。他时不时瞥她一眼,让钟一有一种他刚才一直在偷看的感觉。

钟一本来都走过去了,又退了回来,用手肘碰了碰贺铭归的胳膊:“怎么样?”

“你呢?”

贺铭归问完,两个人都沉默了,大概都觉得对方的问题太蠢了。

钟一急匆匆地走后,方屿辞从后面搭上贺铭归的肩膀,问:“考第一请客吗?”

贺铭归侧身避开他的胳膊,看着钟一的背影陷入沉思。

“数学最后一题你算出来是多少?”

方屿辞:“?”

“对哦,我问错人了。”

方屿辞:“呃……”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敢削你。

贺铭归一边思考一边往教室走,他还是第一次在考试后纠结自己的成绩。

睡前故事

更新时间: 2020-10-12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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