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蒋临水
这个世界那么大,像我一样对柏言心怀不轨的人一定比比皆是,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楔子
距离光棍节还剩下不到十天的时候,我的小伙伴余佳佳告诉我,他们学校新转来一个特别好看的男生。我半信半疑地跑去围观,结果当场就被他的颜值给闪了腰。
一连好几天,我天天往他们学校跑,还没胆跟他说话,就只能在窗边瞎逛。
我问余佳佳:“你们班的女生看我的眼神咋都怪怪的呢?”
余佳佳说:“你把口水擦一擦。”
我用手背抹了下下巴,说:“你说我来这儿这么多回,小哥哥会记得我吗?”
余佳佳摇头:“够呛。”
她言外之意是我根本不是能让人过目不忘的美女,我恨她泼我冷水,追着打她,结果吵到了正坐在窗边复习的小哥哥。我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托了托镜框,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情不自禁停下来与他对视,只见他眼里皓月当空,一片星辰大海。
我傻笑了半天,最后被余佳佳强行拖走。我站在走廊里捂着怦怦跳的心脏,说:“完了,姐沦陷了!”
01. 可以啊少女
小哥哥的名字叫柏言,文静冷漠型,余佳佳跟我说,他们班几乎所有女生都轮番上去和他搭过话,结果他一直用能冻死人的目光看着人家,于是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我说:“不会呀,小哥哥的目光挺温柔的呀!”
余佳佳友好地提醒我:“这是错觉!”
我发誓一定要在光棍节之前和柏言说上话,并成功地要到他的联系方式,可我太 了,酝酿了半天也不敢上前。余佳佳劝我:“不行就撤了吧!”
我执着地深呼吸:“我是那么没骨气的人吗?”
那天晚上放学后,我在余佳佳校门口蹲点,想觅一个机会跟柏言搭话。真是天助我也,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的自行车坏了,想想他刚转学过来,一定不知道附近哪个修车店最划算,便鼓起勇气问:“小哥哥你好,需要帮助吗?”
他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觉得我挺眼熟,遂顿了一下:“你知道附近哪儿有修车店吗?”
“知道啊!”他一开口,我就觉得心脏要跳出来了,但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正常一些,“刚好我顺路,我们一起去吧!”
我送柏言去了修车店,看了看手表,再不回家就要天黑了,便迅速把写了自己电话号码的字条塞进柏言手里,然后沿着来时的路撒腿就跑。
“喂!”柏言在我身后叫住我,“你家不在这边吗?”
我对他吐了吐舌头,捂着脸消失在街尽头。
因为太开心了,开心得我连饭都吃不下去,夜里我蒙着被子躺在床上,脸烫得可以煎鸡蛋。我等了整整三个小时,终于等到柏言的短信,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谢谢你。
我如愿拿到了柏言的电话号码,在报了自己的名字和学校之后,我和柏言说了晚安,彼时是夜里十一点,我却瞪着眼睛直到凌晨四点才有困意。
以前我总抱怨觉不够睡,但这个晚上真的太漫长了,我觉得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睁开眼睛才发现只过去两小时。
天一亮,我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余佳佳,她秒回我信息:可以啊少女!
02. 小哥哥不愧是小哥哥
余佳佳一直强调柏言很冷漠,我却不这么认为,我觉得那就是他与人相处的模式,他只是不擅于与人沟通而已。而刚好这一点是我强项,喋喋不休这种事我最擅长了。
我每天主动找柏言说话,他看上去虽然不热情,但也会回复。
我比较容易知足,我不会过分要求,因为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故事的开头。
万事开头难啊!要拿下小哥哥,还得卧薪尝胆,悬梁刺股!
我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问柏言:“以后我可以经常到你学校去看你吗?”我当然是明知故问,可不可以我不也去了,但我就是想知道他怎么想的。
万幸,他沉默了两秒钟,说:“可以。”
我像拿到了御赐金牌一样,时常出入他的班级。我缠着他说话,他只挑愿意回答的回答,但光是这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我发现柏言有很多秘密,他似乎有很多不可触碰的点。我小心翼翼探索到这些危险地带,并自觉绕开。
比如,我问他家在哪里的时候他会沉默;我问他爸爸做什么工作的时候他会沉默。这代表了他对我还没有完全信任,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足以无话不谈。
我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但我不想让他讨厌我。
柏言第一次主动给我发信息,是在十二月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站在二十几楼的阳台上,拍了一张俯瞰万家灯火的照片给我。
本来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可一看见他的照片就亢奋得像打了鸡血。我支起眼皮搜肠刮肚地和他聊天,然后趁机问他,周末的时候可不可以见面。
——可以啊。
他是这样回复的。
我风风火火地为第一次约会做准备,余佳佳则对我们进展的速度表示瞠目结舌:“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四个字,死皮赖脸。”
余佳佳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
我放下衣架,抚平裙子上的皱褶:“以柏言的脾气,如果我不主动,还有什么故事可言?我不是大胆,我也非常害怕被泼冷水,但是我总觉得,就这么错过了,我会后悔。我不想后悔。”
我跟柏言第一次约会时看了场电影,电影讲了什么我没记住,因为心跳太快,盖过了影院里的音响声。
从影院出来以后我一直跟柏言说话,可他看起来似乎兴味索然。我看着他沉默的样子,突然没了说下去的欲望,把空掉的爆米花桶扔进垃圾箱,说:“我们回家吧。”
“好。”
到外面一看,发现下雨了,我还没来得及把伞从包里取出来,他已经径直走进了雨里。
我急忙跑过去遮住他的头,他看着我说:“你家不是在另一个方向吗?你不用管我,这点小雨没事的。”
我想说淋雨对身体不好,我想说出门要记得带伞,可我把这些多管闲事的鬼话全都吞回了肚子里,最后笑着拍着他的肩,说:“哎哟,小哥哥不愧是小哥哥!”
他听我说完,笑了一下,那是我见过他为数不多的笑脸。
我送他走了一段路以后,雨就停了。我收起雨伞,阳光即刻拨开云雾,洒在他的脸上,他摆摆手,说:“趁天还亮着,你赶快回家吧。”
柏言转身之前,我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袖,说:“你为什么这么沉默,是因为不高兴吗?”
他转头看我:“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话少。”
那他肯定是嫌我烦了,我低着头用脚尖碾着地面:“那你喜欢话多的还是话少的?你如果喜欢话少的,以后我就少说两句。”
柏言把手插回裤兜里,灼热的目光刺得我脸皮发热。
“我喜欢话多的。”
03. 他就像一个任我摆布的布娃娃,没有感情的布娃娃
那几日的天气预报表示一直有雨,我心里挂记柏言,就拜托了余佳佳在书包里多放一把伞。
晚上下课以后,柏言发信息给我:是你让余佳佳给我拿伞的?
我说是的,又觉得这样不恰当,于是自以为幽默地在后面加了一句:我不在,谁来保护你呀?
两分钟后,柏言回复:怎么成你保护我了?
我抱着手机在床上笑:那这么说,是你想保护我咯?
柏言识破我的套路后拒绝回答,可我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我觉得柏言对我还是有点好感的,最起码他不抗拒我的接近,只要他不讨厌我,我就有战斗下去的勇气。
很快就到了寒假,柏言对我的态度还是淡淡的,我急得头痛,到处搜刮攻略,可没有一条能用在他的身上。
奇怪的是,柏言从不主动来见我,可我每次约他去图书馆写作业时,他也不会拒绝。
我不知道在他心里我到底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我迫切地想要证实。
那天也是一样,我们在图书馆见面,面对面坐了三个小时,全程他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一直专心致志地和手中的试卷奋战。我拿着小镜打量自己,扪心自问,难道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好歹我也穿上了压箱底的裙子,就算不是顶尖的漂亮,好歹也算个清秀的女孩子吧!
他怎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卷子做完了,柏言开始起身收拾东西,一起出门的时候,我没话找话,说:“柏言哥,你多高呀?”
“一米八二。”
“那你猜我多高?”
柏言低头目测我:“看不出来。”
“你难道不会量一量吗?”
“这又没有尺子,我怎么量?”
我张开胳膊抱住柏言的腰,他的下巴刚好抵住我头顶:“这回呢?”
柏言没有说话,“咚咚咚”的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分不清到底是我们俩谁的心跳声。
我佯装镇定和他在十字街分手,晚上蒙着被子和他聊天到十二点,我们的聊天模式始终都是这样——我问许多问题,他选择性回答一个。
但主导权在我手里,我说开始就开始,我说结束就结束,他就像一个任我摆布的布娃娃,没有感情的布娃娃。
04. 我能和你在一起吗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因我和柏言时常出双入对,旁人便理所应当地认为我们两个就是一对。每当余佳佳当着我们俩开玩笑的时候我都暗自窃喜,偷偷观察柏言的表情。
他看不出来高兴,也看不出来不高兴。余佳佳背地里跟我说:“柏言这个人真是太木了,也就是你,换我早放弃了。”
其实有时我也觉得很累,但我自得其乐,我不需要他的回应,我默默喜欢他就好。
从小我身边的人就告诉我,女孩子一定要学会骄傲,这些年我一直做得不错。在身边女孩情窦初开,争先恐后到篮球场给校草递水时,我都觉得她们脑残。我以为我心如止水,再好看的男生在我眼里也跟萝卜白菜没什么区别。我不愿有人分享我的宁静,我对男性缺失审美,不知悸动为何物,自然也不能理解电视里演绎的那些死去活来的爱情。
可是那天我从他身旁走过,低头与他对视时,只见他眼里皓月当空,一片星辰与大海。自那之后,别说一日不见,就是一个小时没有他的消息,我都如坐针毡。
我患得患失,心痒难忍。我用好多天的期待和纠结,换和他一起约会两个小时的喜悦,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笔不太划算的买卖,可我心甘情愿。
理智告诉我,这么没皮没脸地追人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可另一边又有一个声音在问我:“柏言和面子比,哪个更重要?”答案不言而喻。
只要他朝我笑,我就毫不犹豫地丢下了培养了十几年的骄傲外壳。这个世界那么大,像我一样对柏言心怀不轨的人一定比比皆是,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所以在柏言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对他表白了。
那天晚上我到他们学校等他放学,送了他一条手链做礼物。他收下礼物以后对我道了谢,我连忙在他转身之前扯住了他的衣袖,晃了晃自己的左手腕,告诉他,我们俩的手链是一对的。
他和我想象中一样平静,默默等待我把话说完。
我低头绞着手指,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憋了半天,只说:“我喜欢你。”
柏言说:“嗯。”
我硬着头皮问:“我能和你在一起吗?”
“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说……”我支支吾吾,胡言乱语,“在你看来,我们是什么关系?”
柏言平静地把手链戴在手腕上,声音越过冰川直击我的胸腔:“男女朋友。”
05. 嫉妒使我情绪失控
我就这么和柏言在一起了,但我老觉得怪怪的,因为我还是不了解他,他也仍然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们俩的相处模式也和原来一样。
坦白说,我是有一些不甘心,但我天真地以为这就是他的性格,而我们两个刚好互补了。他冷漠,那我就热情一点。他没空来找我,那我就去见他好了。做人应该懂得知足常乐。
人都说情场得意,别的地方就容易失意,所以不久之后的小测验,我的数学和英语都没及格。我正愁眉苦脸的时候,发现柏言破天荒来了我的学校。我惊喜交加地跑过去拉他的手,全然忘记了之前的烦恼。
柏言从包里翻出我的牛津字典:“昨天你忘在图书馆了。”
原来他不是专门来看我的!我小小失落了一下。柏言把字典给了我以后就要走,我还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衣袖,就听见有人在我们身后喊:“柏言!”
我转身,只见安宁一袭蓝裙,亭亭玉立。安宁是与我同校的学姐,和柏言同龄,我时常听说她的大名,但并没和她说过话。
柏言很熟络地和她打招呼,我心里窝火,他竟然对她笑!
以前余佳佳老说柏言在学校里从来不笑,因此我一直把他笑当成仅属于我的特权,可是现在,他竟然对除了我以外的女生笑!还笑得这么好看!
我听他们聊天的内容,才知道这两个人早就认识,这使我更加不爽。
安宁以自行车坏了为由要求和柏言同行,我眼睁睁看着她坐上柏言自行车的后座,一个人骑车气呼呼地跟在他们身后,等走了一段路以后,柏言蓦地回头,惊诧地看着我说:“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我看看这周围,果然不是回家的路。我一生气就跟着他们走了,完全忘了要回家这件事。
我停下自行车,茫然地回头看,搔掻后脑勺:“这是哪儿来着?”
柏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安宁说:“你先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我去找你。”
原来他们俩的家在同一个方向,真是岂有此理!
柏言第一次送我回家,因为我假装迷路。
我真是太没出息了,油然而生的喜悦轻而易举就盖住了突发的怒火。等红灯的时候,我拽着柏言的胳膊,用脸蹭了蹭他的手臂。柏言用另一只手摸摸我的头,指着前面路口说:“你到了。”
我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他从来没问过我家在哪儿。
柏言推了我一把:“绿灯了,还不快走?”
我火急火燎跑过了人行道,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问题。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自从我和安宁正面交锋后,她就再也不避讳我了,有时候我和柏言约会,她也恬不知耻地跟着来。
嫉妒使我情绪失控,我对安宁的印象一落千丈,在学校里想方设法找她麻烦。
我说的找麻烦顶多是在走廊里故意撞她的肩膀,撞完以后还得点头哈腰跟人家道歉。
我知道我 ,但我怕她和柏言告状,更怕他生气以后再也不理我。
我的人缘比安宁好,这点我知道,因为仙女的气质太让人觉得遥不可及,像我这样的平民自然显得和蔼可亲。我把故事跟身边人一说,所有人都支持我。
那天放学的时候,我到楼上安宁的班级等她出门,她见到我时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而是露出非常亲切友好的笑容,我差点就被感动了。幸亏阅偶像剧无数的余佳佳提醒过我,所有的绿茶表面上都这么温和亲切。
我鼓起勇气,挺起胸膛,个头却不到她的鼻子,便咳嗽一声以振雄风:“你以后离柏言远一点。”
安宁眨了两下眼睛,笑容仍然挂在脸上:“那可不行。”
我:“……”
现在的人都这么猖狂了吗?
06. 难道我要说你是我的女儿
我觉得我就快得抑郁症了。
虽然我处处表现出对安宁的不满,却还是无法把她从柏言身边彻底清除,一起在图书馆读书的时候,他们两个总会互换笔记,以及探讨一些复杂的习题,每当这时,我都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人。
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只要周围一安静下来,我脑子里盘旋的都是柏言的脸。余佳佳为了安慰我,周末的时候约我逛街,可我只要一看见好看的衣服,大脑里闪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件柏言会不会喜欢?
我颓然地趴在桌子上:“唉,余佳佳,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余佳佳撑着下巴陪着我叹气:“阿紫,你这个人啊,天生不自量力,就喜欢一些无法得到的东西,就像小时候挂在树梢上的气球,还有现在的柏言。”
“我怎么不自量力了,喜欢他是我的错吗?”
余佳佳对着小镜抹护唇膏:“没说两句话你就要炸,你别成天柏言柏言的,快月考了吧!”
我把脸埋在臂弯里,我现在哪还有心思管什么月考!
坦白说,我知道我这个样子挺糟糕的。
我一直都觉得我好胜心挺强的,凡事都喜欢争个第一,我妈出去跟人吹牛的时候总把我挂在嘴上,说我从小到大都没让她操过心。在众人叛逆期轰轰烈烈来临的时候,我仍然专心致志地做了一个好孩子,我以为我会这样安安稳稳地成长下去,可是柏言一出现,我蓄积了十多年的力量就全都爆发了出来。
月考之后开家长会,我考试不及格的事终于瞒不住了,因为班主任会当众公布成绩。
成绩单每人一份,发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妈突然站起来抽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她打完这一巴掌还觉得不过瘾,于是她拎着教室后面断掉的拖把杆追着我跑。
我从学校后门跑出去,直奔柏言的学校。刚好他从洗手间里出来,用手帕抹干手上的水,冷淡地问我:“你不上课,跑这儿干什么来了?”
我委屈地撇撇嘴,眼泪哗地一下流了出来。柏言吓了一跳,他过来摸摸我的脸,声音温柔了许多:“怎么了这是?”
我哭得说不出话来,柏言没有办法,只好去和老师请假,好送我回家。
我站在办公室门口,听见他和老师扯谎:“我妹妹哭了,让她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柏言拿到假条后出来,我吸了吸鼻子:“我什么时候成你妹妹了?”
他搓我的头发:“难道我要说你是我的女儿?”
“……”
柏言推着自行车出门,我正琢磨先去哪儿避避风头,一抬眼就看见远远走来的安宁,她幸灾乐祸地说:“阿紫,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们班都快炸锅了!”
柏言低头看我:“怎么回事?”
我只要一看见安宁,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几乎条件反射地,我拉着柏言的胳膊就跑,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我才停下来。他把车停到一边:“到底怎么了?”
我憋着一口气不开口,柏言耐心耗尽,转身要走,我一把扯住他校服袖子:“你答应我,以后不和安宁说话,我就和你说。”
柏言看都没看我,直截了当地拒绝:“做不到。”
07.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看你哭
我没想到他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为什么?”
“我们两家是世交,也是邻居,我们一天见面好几回,你要我怎么做到?”
我被噎得哑口无言,只怔怔地看着他,试图望进他的心里。
柏言弯腰看着我的眼睛:“所以,你今天哭,跟她有关?”
“不是……”我支支吾吾,“就是……考试考砸了。”
柏言的脸有点黑:“砸成什么样?”
“三科没及格。”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听完这话,二话没说就把我送回了学校。
我觉得他太没有人情味了,可他刚把我放下来就绝尘而去,根本就没有考虑我将会置身于何种境地。
我妈就站在路中间,像是等我有一阵子了。我垂头丧气走到她面前,准备迎接第二个耳光。她显然经历了极大的心理斗争,才放下高高扬起的巴掌:“跟我回家!”
我被罚面壁三个小时,接受我爸妈的三堂会审。
茶几上放着我半个月前丢失的日记本,里面夹了三张柏言的照片。我知道,这下子完了。
我爸妈探讨了一夜之后得出了方案,他们给我报了补习班,并轮番接送我,这样从周一到周日,我的日程都会被排得满满的,别说见柏言了,我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我的手机被没收了,所以我只能拜托余佳佳替我捎信给柏言,可他压根儿就不理我。
我无心上课,一心只想见柏言一面。
所幸在余佳佳的掩护之下,我终于有机会从我家里溜出来一回。我出去以后用余佳佳的手机给柏言发信息,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到了指定地点来和我见面。
已经将近两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了,我鼻子一酸,想去拉他的手。柏言后退了一步,跟我保持了安全距离,说话的语气跟我爸一样:“你怎么不在家好好学习?”
我委屈巴巴:“我只是有点儿想你了……”
但是柏言完全不吃这一套,他极其厌恶地避开我,说:“你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你不想读书,我还要备战高考。”
手指的骨节被我捏得发白,我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没有要打搅你的意思!”
“你已经打扰到我了!”柏言侧着身子看向十字街边川流不息的人群,“阿紫,我想要的人生是光明的,我不会为了什么人就退而求其次,我希望你能够和我并肩站在一起,因为我绝对不会停下来等你。”
柏言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双耳嗡鸣得近乎失聪:“我……我不是要拖你后腿,对不起……你不用管我,你就去走你自己想走的路好了,我……我……”
柏言使劲扯开我捂着脸的手:“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哭?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看到你哭?!”
他这个人还真是自我,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哭也碍着你事了吗?”
我以为他会心软,可他看了我半天,还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你自己好好反省吧!”
08. 是我不自量力,才无法靠近你
柏言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扔在了大街上。
我脑中蓦地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他永远都是这么平静。
我一直都以为这是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可是现在我突然怀疑,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如不然,他怎么能如此冷静地看待我们的关系?
那天我一路哭着回家,看到我妈怒气冲冲地在楼下等我。可她一看见我眼角挂着的眼泪,瞬间就变得温和了。
“唉——”她叹了口气,“先上去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第一次郑重地对我妈承诺,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去见柏言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为柏言付出,我喜欢他喜欢得连自尊都丢掉了,我却在不知不觉间走了下坡路,眼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
柏言就要高考了,他想去的那所学校分数线很高,如果我以现在的状态发展下去,根本就无法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我不甘心。
大概是我的目光很真挚,所以我妈相信了我,她把手机交还给我的时候,明显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才发现,我真的非常自私,表面上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实际拖了很多人的后腿。我妈平时在医院工作已经很累了,还要尽量腾出时间来监督我,而我不识好歹,做了很多只感动了自己的事情。
我准备删掉柏言的电话号码,虽然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我看到我们的聊天记录,在我们长达五百多页的聊天记录里,我说五句他回半句,我问他是不是不爱搭理我,他每次都说是我打字太快。
好吧,其实这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和我说,而我有太多的事想问你,有太多的话想告诉你。我的手速跟不上我的心。我的心……我的心波涛汹涌,所以我靠近你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见从我胸腔深处传来的海浪声?
你能听见,你是听得见的对吧!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回应我,留我一个人百般纠结?
对不起哦柏言,是我不自量力,才无法靠近你。
09. 我确实追不上他们的步伐
从高二的下学期开始算起,我几乎就没学到什么东西。虽然我及时迷途知返,但很多时候还是挺无力的。有些刚学的知识点和以前的衔接不上,我脑子里的思路都断成一截一截的了。余佳佳知道了我的难处,特意雪中送炭,把她二年级用过的笔记借我:“喏,拿去用!”
十六开的笔记本上整整齐齐地记录了每一个知识点,有一些复杂的例题还特意做了标注,这可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我感激万分,余佳佳那一手狗爬字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练得这么整齐。
最近的期中考试,我的成绩上升了一点,但比我想象的还差了不少。我看着卷子上醒目的红叉,有一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太难受了!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老是记起柏言,可我的脑袋就是在默默做着倒计时。距离柏言的高考越来越近,他就要离开我了,可我仍旧原地踏步,一点前进的迹象都没有。
那天和他分开的时候我赌了一口气,想着期末之前一定考出一个好成绩,这样才能昂首挺胸地送他离开,然后对他宣布,不出一年,我绝对也能考进他的学校。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照现在这个情形来看,我大概连送他上车的资格都没有了。
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外面可爱的女孩子那么多,他会不会就此忘掉我?
补习班的课程每天都要上到很晚,我为了节约时间抄近路回家,可是那条街上没有路灯,我每次都走得战战兢兢。
天越黑,我越觉得后面有声音,可我停下来仔细听,发现是自己的幻觉。
要是柏言在就好了!我老是这么想。
这期间我在学校见过安宁两回,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们迎面撞了个正着,想躲也躲不开。安宁大大方方地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我只好硬着头皮和她聊天。
我找了半天也找不到除了柏言以外的话题,只好明知故问:“学姐就要高考了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是啊,梦里都在做题,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紧张感。”
我附和着点头:“你的成绩那么好,只要正常发挥,一定能考一个不错的学校。”
“话是这么说,可S大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我筷子一抖,夹起来的红烧肉“啪嗒”一下掉回了餐盘里。
我记得,柏言的志愿好像也是S大。
我好不容易平稳的心再次陷入了慌乱,我再一次发现,这两个人真是默契得可怕。同样优秀的两个人,连选择的道路都这么神似,可是我连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柏言说得对,我确实追不上他们的步伐。
10. 但只要梦境一深,我就感觉到自己在拼命地奔跑,好像在追逐什么人
柏言被S大录取这件事是余佳佳告诉我的,而我的期末考试终究还是考砸了。
暑假过得浑浑噩噩,我一直抱着书本发呆,连楼下的小卖部都没去过一回。
直到余佳佳要走,我想,身为发小,我有必要送她一程。可到了车站我就后悔了,因为好巧不巧的,柏言和安宁也在。
我背对着他们压低帽檐,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洗个头再出来,但事实证明我想多了,车站的玻璃反射出柏言寡淡的脸,我发现他根本就没往我这边看。
安宁过来和我们打招呼:“真巧,我和柏言半个小时以后上车。”
得意与失意碰到一块儿,我使劲扯余佳佳的胳膊,硬是拽着她落荒而逃。
我从车站离开的时候,偷偷朝柏言那里望了一眼,安宁就坐在他隔壁看一本书,看到有趣的地方还指给他看。人长得好看,怎么看都养眼,那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美好得像首诗,随便截取一帧都是难得的艺术品。
我忽然觉得,是时候知难而退了。
柏言的离开彻底切断了我所有的念想,我无事可做,只能学习。
我妈惊异于我的改变,甚至担心我会变成书呆子,好几次还劝我多培养培养其他的兴趣爱好。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患上了失眠的毛病,长夜无聊的时候,我就靠读书来打发时光。我控制自己不去念柏言的名字,时间长了,好像真的忘记了这么个人,但只要梦境一深,我就感觉到自己在拼命地奔跑,好像在追逐什么人。
而我思念这个人。
高三下学期,我的成绩开始稳步上升,这都要感谢余佳佳千里迢迢给予我的宝贵资源。她每隔一段时间就寄给我一本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参考书,比老师在课堂上讲解的还要仔细。
但是我奇怪地发现啊,这书里的字迹那么整齐,怎么快递单上的就那么凌乱呢?
我每次都想问余佳佳是怎么回事,可每次转头就忘了。
时间仿佛一转眼倏忽而过,我已经差不多一年都没有见到柏言。而我的地狱式学习模式终于起了作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我可以选一个不错的学校就读。余佳佳打电话来问我报哪所大学,我想了想:“C大吧!”那里离柏言比较远。
要是学校离S大太近,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再次觍着脸去找他。
“那儿离S大很远啊!”余佳佳很是意外,“你这么拼命不就是为了见柏言?”
我当初确实是满腹豪言壮志,可只要一想到安宁也在,我就没勇气了。我光是想到他们出双入对的样子就觉得胸闷气短,我还想多活两年。
“唉——”余佳佳叹了口长气,似乎欲言又止,“那太遗憾了。”
我沉默了半晌:“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可是我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时隔一年,柏言还会主动联系我。
彼时高考已经结束,我估算出成绩不错,在填志愿的前一天,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串熟悉的号码。我机械般地按下接听键,里面传出的声音曾在我心头萦绕过千万遍:“我在楼下等你。”
尾声
我本来想有点志气不去见他,可是他紧接着又说:“就算是为了那些辅导书,我想你也有必要谢谢我。”
我看着手机半天说不出话来,大脑中飘浮的记忆片段很快连起来。我把电话打给余佳佳,让她从实招来。
我从她那里得到了真相,一边穿鞋一边抹眼泪,我就说嘛!余佳佳那手狗爬字儿,怎么能写得出那么整齐漂亮的笔记。
一年前我的成绩下降得迅速,我妈担忧之下找到余佳佳探到了真相,又直接杀到柏言的学校,和他探讨了一番关于我未来的事情。
所以后来,柏言才对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大概是觉得那样才是为我好,所以他们默契地对我隐瞒事实,逼迫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而后艰难地起身。
我跌跌撞撞地跑下楼,一眼就看到柏言站在树荫下。他应该是等得很久了,身子斜斜地倚在树干上,右腿微微屈着:“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我吸了吸鼻子:“你……和安宁,还好吗?”
“我很好,安宁不知道,我和她不常见面。”
柏言的声音很冷淡,像是轻描淡写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我想起余佳佳的话:“阿紫,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是你千万不要再怪柏言了,他也不容易,每次找我寄笔记还要叮嘱我不要把他暴露出去!还有你也别再臆想他和安宁了,我听说他们俩在学校里半年都没碰过一回面,雪莲花都没他俩的关系纯洁!”
我知道是因为我自卑,所以安宁的出现才让我浮想联翩。我捂着脸哭,眼泪从我的指缝里汩汩流出:“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以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所以我才那么难过!”
“我也很害怕……”柏言张开胳膊拥抱我,“怕你一冲动就再也不喜欢我了。可是我和你妈妈保证过,在你高考之前我都不会再联络你。那天在车站你以为我转头的时候有多好过?可我不能食言!高中最后一年对你来说太重要,我不能自私地让你分心!”
所以他连帮我补习这种事都要转借余佳佳之手,所有的温柔都要隐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他总是这样,连喜欢一个人的方式都这么沉着冷静,可我听不到准确的答案,总是一个人胡思乱想。
我哭得鼻涕都快冒泡了,委屈在一瞬间倾泻而出:“可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柏言怔了一瞬,十分痛快地回复我:“我喜欢你。”在我发呆的时候,他重新拥我入怀里,“最喜欢你!”
更新时间: 2020-09-11 2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