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陆呵
严泽篇
我抵着下巴盯着鱼缸里的两条金鱼出神，也不知公母，但就自以为是地起名为小花和小强了，也不是敷衍，只是觉得这样的名字可以让生活变得简单。
楼下传来一阵哄闹，我一眼就瞅见擂台中央的徐婉，她最近烦躁得显而易见，可我却没有资格将她安顿在我的肩头。
或许我也应该硬气一点，像街道上有些严厉家长对待自己的顽皮孩子，任凭小孩乱窜一通，最后都会让小孩乖乖败下阵来。毕竟，那两颗心是连在一起的，哪怕对峙，却不会走散。
坐在落地窗前，刚想得出神，可下一秒条件反射般，抓起外套就匆匆向楼下跑去了。
我没有她的任性与笃定，哪怕这场对决中她是赢的一方，可对方真的会因为一场比赛，而爱她很久吗？话虽这样说，可手还是一松一紧，不安地观摩起了这场对决。
似乎两个女孩的“厮杀”，只是站在那里，就已让擂台下的观众移不开眼，那个像物品一样，需要赢才能拥有的男生，也是一脸自豪地看两个女生到底谁更威猛一点。
对战一局结束，我没移开过视线，显然更胜一筹的徐婉主动弃赛，不是因为技术上的劣势，而是帅气地丢下拳击手套，像顿悟了一场人生一样彻底，“对这种只会看热闹不嫌事大儿的渣男，谁爱要谁要！”
她从来都倔强，我爱她从不曾减。
在众人用服气嘬圆的嘴型下，她呼啸跳下擂台，离了场。只剩下“渣男”处心积虑挽留另一个女孩的画面，只是那个女孩也很倔强，摘下厚重的手套，舔了舔嘴角的血丝，置若罔闻地匆匆从他身边掠过。
人群四来散开，各司其职。
我的眸光跟着那个傲气到不可一世的女生，看她愤愤躲去角落对着沙袋发泄悔恨，便也不自觉地跟了过去。
靠近明显带着杀气的徐婉之后，我先是在安全距离内用一个轻佻的口哨引起了她的注意，然后假装很正经地开始了卖弄：“你这样乱打根本不得拳击要领，如果要练勾拳，应该……”
我弹跳着脚下的动作，似是要做一个标准的示范，徐婉停下手里的动作，“最好别烦我”几个字明晃晃挂在脸上，我也的确不甘示弱，狐疑个眼神，似乎在三连问——我这么萌，何况教得这么专业，小姐姐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见对方有点泄气，我趁热打铁地装糊涂，“拳击虽然是爆发性竞技，但也不能太用力过猛，你刚才的打法，显然……”
徐婉一直盯着我，我哪怕心里素质再好，这会儿也是兜不住了。
“严泽，是你干的吧？！”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脑瓜子正以光速运转，可是只要眼前的人是徐婉，就永远不能集中注意力，再去思考别的问题。
“像我们炉火纯青的革命感情，帮你赶走身边渣男，不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吗？”我放下手上的动作，也不敢看徐婉，只是挑着眉，手插进裤兜，脚尖一起一落，强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而音响，正好唱到高潮：
我知道是你，所以站在这里，天还在下雨，而我未曾离去，你能否明白我浓烈心意……
虞颜很美好，可爱情这道单项选择题，我的最佳答案永远是你，没有原因，又或许有太多原因，总之，我不贪心。
徐婉篇
我和严泽相识于高中，前后桌，从初识的礼貌点头，到后来的称兄道弟，好像只是时间的手轻轻一拂。
想来那时候也真是快乐，无论再激烈的争吵，没有什么是一个敞亮的鬼脸解决不掉的，如果不行，那就是一张鬼脸自拍照，准能当珍藏品一样夹进厚重字典里，每天温习一遍快乐。
如若遇到对方零花钱富裕，两人便捧着奶茶，用肘捅几下对方肚子，整条街似乎都充斥着红豆味的甜腻。
所以，我们对爱的人是有期待的吧？期待着他刚进教室看的第一个位置是自己的座位，期待着下课放学路上可以和他共享热气腾腾的路边摊，期待着关于所有对方的所有消息，自己都能掌握一手资讯……
年少的懵懂让我们对这个世界充满期待与好奇，小卖铺的男人总爱看拳击赛，我们经常排队买零食，久而久之就对里面的选手如数家珍，甚至还被那个男人的憨憨讲解提起了莫大兴趣，于是我随口说以后我们也开一家拳击馆吧，几年后不知不觉便也成了现实。
我们的经历就像典范，成了好友中的楷模，可谁料，就在以为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时候，有个女生，不经意就闯进了我们的生活。
女生瘦小，皮肤白皙，乍眼过去，称得上好看，她走过来甜甜地问我：“小姐姐，你们这儿有健身吗？”我噗嗤一笑，一半是因为她的可爱，一半是因为她声音的甜美。我也温柔，让她去对面看看。刚送她到门口，就和低头看手机进来的严泽撞了个满怀，严泽抬眼，女生也仰头，四目相对，女孩脸就红了大片。
严泽满脸歉意，女生满脸笑意，刚错开身子，那女孩就猛然转了头，“那，小哥哥，你教我拳击吧，我看那个小姐姐身材超棒，拳击也算一项新技能，我想我可以尝试一下。”彼时我已回到了吧台，但眸光依旧在那个女生和严泽身上，女孩声音娇软，严泽顿了顿，说了声“好啊”。
我忘了冲上去阻拦。
年轻人的精力就是旺盛，毫不避讳对一见就钟情的爱。
她叫虞颜，成了拳馆的常客，每每都来缠严泽，而我的回应，并未让她退缩，反而成了她的正面战场。
严泽是大一新生典礼向我告的白，万人瞩目之下，我泪眼朦胧，信誓旦旦地用他的表演曲目承诺——哪怕城市老去，我们也要继续在一起。
“婉姐，”店员小赵推了推我，我才回过神来。虞颜手搭在严泽肩头，不知是故意还是大意，楚楚可怜地瘸着脚，小赵骂骂咧咧，恰好严泽抬眼看过来，虞颜也顺势看过来，我气急败坏，转身离开。
哪怕微信对话框里的丑照打印出来也已经厚厚一小沓，但我还是不曾对这件事情释怀。
那时的笑点也并非低，只是内心坦然，是自己欢喜的人，哪怕一个不经意对视，便也就灿烂的如夏日骄阳了。我望着他帅气的鬼脸又一次出神，想到从前，噗嗤一声笑开，但很快就恢复平静，心里的防线设下了，再回到从前，就不再轻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决绝，但至少，这是我的本能反应，我也不想伪装大度。爱与不爱，我的答案是肯定，原谅与不原谅，我的答案却是犹豫……为了摆脱困惑，特此我还去翻了读研时的哲学书，可答案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我的决绝多半是我的自卑，从小爱我的人就不多，严泽像是例外中的例外，而公主气场般虞颜的强势出现，让我误以为我可能要失去他了。
无所适从的失去，肆无忌惮地侵蚀我的内心，我用酒精麻痹自己，可越麻痹，记忆越久远。
高中时班主任抽查作业，我的忘带，他把他的贡献出来自己去罚站，刚装潢拳馆那年，严泽无意瞥见抓绳子的师傅走神，二楼吊灯正在下坠，他想都没想就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整个人拦进在怀里，然后扑倒在比榻榻米还柔软的擂台垫子上。而那个坠落的灯凶险的砸在了距严泽身后五公分的地方后，所以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匆忙从严泽紧搂着的怀里挣脱出来，心狂跳不止，不知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他体魄里飘浮出来，熟悉的淡淡洋甘菊清甜……
如今我的情绪没有刚分手时剧烈。小赵说，虞颜在我说分手的第二天就不再来了，是严泽全额退的款，后来我慢慢平静，我问小赵，是不是我太过激了，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小赵摇摇头，严泽爱你，你爱严泽，如果你不过激，过激的就是他们了。
感情的事情想来真是复杂，可一旦简单起来，或许又会有新的无所适从。
晚风习习，我再想，会不会这是我们之间要跨越进另一个高度的挑战？扭头瞥见便利店门口一对穿校服的情侣，男生在结账，女孩舔着和她脸一样大的波板棒棒糖，满脸幸福。
我点开微信对话框里的丑照，吁了一口气，紧了紧上衣，如果回家的路上能遇见他，就无敌自信地给他一个久违的拥抱吧。
更新时间: 2020-12-04 1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