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砾沙
他的第二面目录
第一章：他的第二面（一）
第二章：他的第二面（二）
第三章：他的第二面（三）
第四章：他的第二面（四）
他的第二面（四）
“什么？你说写字楼里有一只猫？”苏玲玲咬着勺子，惊讶地瞪大了眼。
“嗯，短毛，黑色，中等身形，很普通的田园猫。”莫晓妍努力回忆着那晚所见，说道，“不过我后来再没见过它。”
“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啊？”苏玲玲圆睁的杏目中写满困惑，“还有，这和你那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我怀疑，那只猫，就是真正的凶手！”
“凶手？什么凶手……你是说那只猫成精了？”苏玲玲吓得缩起脖子，想象着一只黑猫剖开自己的皮毛化作人形，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莫晓妍见她紧张得嘴唇都白了，终于笑出声来：“你在想什么啊，当然是害死耗子的凶手！”
苏玲玲这才长舒一口气，又噘起嘴说：“什么猫啊耗子的，人家可是很正经地在关心你。”
“我就是说正经的啊。那天那个局，普通人根本无法做到。可是你想想，如果借助一只猫，这件事就会变得很简单。只需要让那只猫先熟悉写字楼里的环境，然后把它带到通气管的另一边，再牵上一根绳子，让它叼着老鼠走到指定的位置，事成后再把它牵回来，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我想这个人一定事先训练过很多次，让那只猫在某种指令或者环境刺激下去撕碎许多老鼠的尸体，到了适当时机，她只需要放出这个指令，猫就会照办。”
“这么说，那只猫也挺可怜的，平白无故当了它主人的工具……不对，晓妍你才最可怜，莫名其妙撞上这种倒霉事！”提起这件事，苏玲玲就满心的愧疚，那天她正好为工作出了个短途的差，回来以后整层楼已经把这件事越传越邪乎，当时的场景被描绘得无比可怖，她无法想象如果自己遇上这种事会有多恐惧，只怕会吓得直接辞职也说不定。
所以当莫晓妍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对她说着没事，她既松了口气又不免感到有些心疼，大家都是同年纪的女孩，可她看得出莫晓妍心里藏着许多事，她把这些事全部收进一个黑洞里，再把洞口收紧，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可那个洞一直留在她心里，一不小心就会溃败堤。
“并不是因为倒霉撞上的。”莫晓妍的声音很轻，目光中却充满了笃定，“那个人是专门冲我而来的，她处心积虑筹划了这么多事，只是为了逼我离开越星。”
“啊？什么人会做这种事？”苏玲玲刚问出口，脑子里就跳出一个面孔，忍不住又喃喃道，“难道是她？但是不可能啊，她为什么要花心思对付你这么一个对她毫无威胁的新人？”
莫晓妍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入职以来，她一直恪尽职守、小心谨慎，真正称得上交恶的也不过孟子珊一个人。她特意问过当时在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孟子珊在她离开后也借故出了办公间，后来现场乱哄哄的，也没人注意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无论是时间还是动机，孟子珊都再符合不过，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绝不是普通的厌恶能解释的。孟子珊内心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非逼走她才能安心？
莫晓妍这几天一直被这些问题缠绕，想不通，便又有些头疼，于是甩了甩头说：“是谁做的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找到证据。而现在最重要的证据就是那只猫，如果能找到那只猫，我想它总会认识自己的主人。所以我想调出来这段时间十三楼所有的监控，但我只是个新人，根本没有这个资格，玲玲，你能帮我想办法吗？”
苏玲玲低头想了想，说：“我来试试能不能和保安部门搭上关系，但是也不敢保证能成功。”
莫晓妍感激地笑了笑，可她明白那人既然存心对付她，又愿意花费时间和心力，设下如此精密的局，就一定不会那么轻易留下把柄，那只猫只怕也已经被“消失”了吧。
?
过了几天，政府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潼安项目的二次方案非常顺利，项目已经进入筹备阶段，不过对于项目组来说，这不过是刚攻下一个山头，更远的征途才刚刚开始。在日复一日的繁重工作中，那场风波渐渐在人们心中淡去，连谈资都不再够格，可只有莫晓妍知道那件事从未平息，迟早会从暗处扑出，再度给她致命一击。
莫晓妍抱着刚从周悦伟那里拿的一堆资料，对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发呆，直到二十八层的电梯到达灯亮起，她才回过神来往里走。
电梯刚要关上，一只手却在这时拦住了电梯门，莫晓妍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她认识的人不多，认识的手更是屈指可数，可眼前这只手她偏偏认得，而且这只手的主人是她打死也不想与之单独相处的人。
韩逸走进电梯，眼神从她身上快速扫过，看不出任何波澜。莫晓妍巴不得他把自己当空气，恭敬地喊了一声“韩总好”，就立即退到另一边的角落。
狭小的电梯间里，两人各站一角，各自冥想。可莫晓妍还是觉得浑身别扭，她生怕自己会想起一些让自己无比尴尬的事情，赶紧聚精会神盯着数字屏幕，祈祷着电梯快点到十三层。
二十七，二十六……二十……十八……十八……十八……
咦？莫非是她太紧张产生了幻觉？
脑子里的弯还没转过来，电梯突然猛烈摇晃起来，吓得莫晓妍连忙抓紧了栏杆，又瞥见旁边的韩逸面色也十分难看，然后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一片漆黑中，摇晃的电梯终于安静下来，里面只能听见两个粗重的呼吸声混在一起。
空气在不断减少，湿热感堵住胸口，韩逸在心中暗骂一声，解开衬衣领扣让自己呼吸顺利一些，这时他才听见身边有人在大口地喘气，好像一只溺水的小兽，惊恐着、挣扎着、喘息着……
他好奇地掏出手机摁亮照过去，发现莫晓妍正抱着胸蹲在角落，文件散落一地，脸白得像一张纸，眼眸中写满了惊恐，指甲透过衬衣抠进肉里，好像这样才能让她不至于昏厥过去。
陡然而现的光亮，让莫晓妍倏地抬头，她涣散的瞳仁里渐渐凝结出一丝渴望，可那道光很快又熄了，潮湿带着令人窒息的黑暗再度把她包围，寻不到任何出口。
另一边，韩逸被她那渴望的眼神唤起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回忆。曾经有个越星的女职员，不知道看了什么小说，非说自己有幽闭恐惧症，利用一次电梯小故障，故意做晕倒状往他身上倒，浓重的香水味把他熏得头昏脑涨，还在他新买的西服上沾了一大片口红印。
要说这招也并不是全无用处，韩逸在那一刻深深地记住了那个女职员的名字，然后第二天就通知人事部把她开除了。
“明天还想继续来上班，就最好不要告诉我，你有什么幽闭恐惧症。”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他决定提前开口警告。
可莫晓妍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心里的那个洞破了，面容狰狞的怪兽不断从里面涌出，把她重新拖回十五岁那年。也是在这样的潮湿到令人窒息的黑暗里，紧闭的门、晃动的油灯、厌恶的眼神……她努力挣扎可是怎么也逃不出去，有许多双眼睛在门外看着她，可是没有人愿意救她！
妈妈……妈妈在哪里？我很怕，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的糖豆！”莫晓妍突然惊呼起来，把一旁的韩逸吓了一跳。
糖豆又是什么新招数？他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莫晓妍已经开始不断翻着身上的口袋，终于找出一包随身携带的糖豆，撕开袋口，抓了一把又一把拼命往嘴里塞。
黑暗中响起的咀嚼声让韩逸觉得有些瘆人，他忍不住又掏出手机往那边照去，只见莫晓妍蹲在一堆纸张中，目光呆滞，浑身发抖。这场景怎么也不能用演戏来解释了，他带着满心疑惑走过去，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谁知道莫晓妍却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如溺水的人攀上绳索，大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泪水，哑着嗓子喊着：“求求你，救我！救我！”
与此同时，保安队长海大兴正一边擦着汗，一边催促维修工人加速抢修电梯。他看了看表，已经过了二十分钟，这是这电梯发生故障时间最长的一次，好死不死，竟然刚好被大老板赶上了！
他一直记得，上次韩逸被关电梯里不过几分钟，出来的时候一身狼狈，脸比炭还黑，第二天就开除了一个女职员。这次的时间可更长……海大兴盯着那扇紧闭的电梯门，不敢猜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想待会儿韩逸出来以后，被开除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旁边一个小保安见他这副模样，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问：“老大，应该没事吧……这韩总哪能这么倒霉，每次都遇上极品……”
海大兴背着手沉痛地摇了摇头，说：“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吗？”
“……”小保安一脸蒙。
海大兴用肉乎乎的大手指向电梯门，语气严肃地说：“简单地说，就是把一只猫和放射性物质关一个盒子里，那些物质可能会衰变致命也可能不会，所以在盒子打开前，那只猫处于又生又死的叠加状态。就像现在这个电梯门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们的饭碗也处于丢与不丢的叠加状态。”
“啊……”小保安仍然一脸蒙。
就在这时，电梯灯突然亮了，维修人员大声喊着：“好了！”
海大兴激动地滚了滚喉结，刚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电梯门口，就听见大老板咬牙切齿的吼叫声从里面传来：“莫晓妍！”
海大兴的腿立即软了，就见眼前电梯门终于慢慢开启，所有人都看见韩总正一把推开一个本来贴在他身上的衣冠不整的女人，而他那从来一尘不染的衬衣上，此刻正花花绿绿挂满了……呕吐物。
海大兴和小保安惊恐地瞪大了眼，好像一起看见那只倒霉催的猫，正被吊着脖子勒死在自己面前……
?
第二天，有两个消息开始在越星内部不胫而走。一个是身为工作狂人的大老板第一次临时取消会议，匆匆忙忙离开了公司直到下午才回来。第二个是，听说又有不怕死的女职员敢在电梯里骚扰大老板，而这个人目前竟然还没被开除。
但是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据说连身为大老板表弟的周总监去问，都只收获了无数白眼和额外的加班奖励。而亲眼看到一切的保安队长海大兴，无论对谁都是一副“不要问我，再问自杀”的决绝模样。
于是得不到满足的八卦群众开始把重点转到了——到底是谁胆敢惹怒大老板，她什么时候会被开除这个方向上。其间，各种根据蛛丝马迹推理及情景演绎的神帖在公司内部论坛不断被转载，收获粉丝无数。
莫晓妍苦着脸关掉了今天看到的第四个帖子，如果不是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越星内部居然藏着这么多“福尔摩斯”，就像刚才那个楼主根据电梯停的楼层和时间抽丝剥茧，已经推论出那个人很可能就藏在十三或十四层的员工里，推理之严密细致连她都忍不住想上去回帖点赞——如果真凶不是刚好是她的话。
面对沸沸扬扬的舆论的压力，她的心一直没有安定过，会不会被解雇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一直悬在她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落下。
这时，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她一接起就听见里面传来韩逸的秘书Cindy不带任何情绪的冰冷声音：“是莫晓妍吗？到二十八楼来找我一下。”
手抖了抖，几乎要拿不住话筒，莫晓妍极轻地回了一声“嗯”，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还是忍不住难过。
那件事之后，她想很多方式去去找韩逸道歉，可是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像他那么讲究的一个人被她吐了一身，他居然没有当场开除她，已经算很仁慈了吧。
莫晓妍就这么怀着半是不甘半是认命的心思，挪动着麻木的双腿走进了总裁办，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电话认真说着什么的Cindy。
Cindy是总裁办资历最深的秘书，能让韩逸这么挑剔的老板对她信任有加，足以说明她的能力。她只用正红色的口红，穿及膝的深色套装，一头黑发高高绾起，身上有着职场白骨精独有的干练气质。此刻看见莫晓妍进来，Cindy忙一边按住话筒，一边给她做了一个“去外面坐着等”的手势。
莫晓妍于是又坐在了走廊里，远远看着Cindy神情专注地和电话那头的人交涉，心中又向往又羡慕，那是她立志想要成为的人，只是……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这念头让她的心情更黯淡下去，终于，身边响起了“噔噔噔”的高跟鞋声，她抬起头，见Cindy正拿着一个文件夹站在自己面前。
她忙在脸上挂上一个尽量自然的微笑——就算被炒鱿鱼，也不能被炒得太难看。
Cindy朝她回了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放在她面前，说道：“这是韩总那天那件衣服的发票，他让我交给你。”
“哈？”莫晓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有点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怒，姓韩的这是赶尽杀绝啊，都要撵她走了还让她赔衣服！
Cindy并不关心她的反应，继续保持公事公办的语调说道：“他让我和你说一声，这钱就从你的工资里面扣，考虑到你工资并不是很高，就按照每个月五百扣除，一直到扣足这金额为止。”
“什么？工资？他没有开除我？！”莫晓妍几乎不敢相信这意外之喜，忍不住脱口问道。
“没有，他只让我告诉你这些。你的岗位如果有变化，应该由人事部通知你。”相比莫晓妍情绪的大起大落，Cindy始终保持表情淡定，仿佛对这桩传遍越星的八卦传闻毫无兴趣，只是在完成一件十分寻常的本职工作。
她站起身拉了拉裙摆，又想起些什么，回过头说：“对了，他还让我告诉你，你真的很幸运……”
当然幸运了，她不但没被开除，还能分期付款赔偿！简直需要杀鸡酬神好吗！
“韩总说，你很幸运，因为这是他最便宜的一件衣服。”
“啊……”莫晓妍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幸好Cindy并不准备和她闲聊，交代完公事后，便蹬着高跟鞋优雅离去。
莫晓妍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这才终于确信，悬在她头上许久的那把剑终于平安落地，她握着那张支票开心地一路小跑，甚至想放声高歌。
她突然又停了脚步，小心地依着记忆走到走廊的另一边，果然看见总裁办公室大大的落地玻璃窗里，韩逸鼻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眉心轻轻皱起，在文件上认真地写着什么。有阳光从身后的窗缝中偷偷溜进，柔柔地落在他肩膀上，为他一向冷漠的脸庞添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她按了按胸口给自己鼓足勇气，然后尝试着在办公室外不断挥手，韩逸终于抬起头来，看清楚窗外的人时立即变了脸。
莫晓妍连忙立正站好，在玻璃窗前摆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微微弯起的双目中好似藏了春日繁花，又用口型朝他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趁他还没发火前，一溜烟地跑出了走廊。
韩逸愣了愣，随后轻哼一声，再度埋首工作。
算这女人上道，如果她敢在自己面前多待一会儿，一定会让他想起电梯里面那生不如死的一刻。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抬起袖子仔细闻了闻，确认自己身上已经没有臭味了，才重又集中精神工作。
这真是一个有味道的感谢啊！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在发生了那么恶心的事情以后还能容忍她留在自己眼皮底下。
也许是因为黑暗里，她死死拽着自己的领口，有水滴从她的手背滑落进他的胸口，带来一片刺骨的凉意。她的身子在发抖，口里却不断叫着：“妈妈，妈妈……救救我……”
?
“晓妍，我有好消息和你说。”
几天后，苏玲玲一脸神秘地将莫晓妍拉到茶水间，说道：“你还记得上次让我帮忙查的事吗？保安部的王成是我同乡，我和他套了好久近乎，终于看到了监控，不过只是一部分，但是我找到了你说的那只猫！”
“真的！”莫晓妍欣喜若狂，可苏玲玲下句话又给她浇下一盆冷水。
“但是监控里只能看到这只猫从楼道跑过，有时候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可是都在黑暗里藏着，根本看不清楚脸。”
“这么说，还是找不到证据。”莫晓妍无奈地撇了撇嘴。她早该想到，那个人既然能有计划地破坏事发时的监控，说明她心思非常缜密，不可能轻易在监控面前暴露自己。
“但是至少可以证明你的推测是正确的，有人故意训练这只猫来害你，我已经拿那个监控和保安部说了这件事，让他们帮你追查这个人的线索！”
莫晓妍望着苏玲玲一脸认真的模样，内心一片暖意，可她明白保安部不可能真的因为一只猫就替她去查这些。这时，她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亮，问道：“玲玲，你还记得那只猫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苏玲玲想了下说：“具体日期我不记得了，反正时间都是在下班之后。”
没错，那个人如果想更好地隐蔽自己，就一定得趁夜深人静办公室没人的时候训练那只猫。而越星有着严格的工作出入制度，所以，只要去查一下打卡记录，就能知道孟子珊那几天是不是留在公司！
莫晓妍有些激动，这虽然算不上直接证据，但是至少能把线索指向最有嫌疑的那个人，如果她无法自圆其说自己那几天做了什么，就一定会受到怀疑。
苏玲玲听她说完这个想法，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两人约定一起想办法，先去拿人事部的打卡记录，再去找孟子珊对质。
可那时的她们还不知道，一个更大的阴谋正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又是一个看似寻常的加班夜，项目组几乎全员都留在了办公室赶工。莫晓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打印室复印资料，正准备打开复印机的盖子，屋里的灯突然灭了，乍然而至的黑暗中，她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声，急忙冲过去却已经太晚，门怎么也推不开，好像有人从外面把门堵死了。
办公区那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怎么停电了”的喊叫声，她拼命拍打着门板，可外面太黑又太过混乱，根本没人发现她被关在了打印室。
熟悉的恐惧感再度把她吞噬，莫晓妍绝望地靠着门板滑坐下来，捂住脸拼命想让自己摆脱梦魇。不知过了多久，复印机突然在黑暗中亮起光来，开始一张一张地打印着什么东西。
室内顿时充满了油墨的香味，A4纸在反复闪动的亮光中不断被吐出、叠起，再慢慢滑落在地上。
莫晓妍连忙冲到复印机旁边，拿起一张纸凑在亮光下看着，只见雪白的纸上印着黑乎乎一团形状，再看仔细些，好像有头……四肢……和毛发……
她将纸揉成一团，用颤抖的手打开复印机的盖子，只见复印机的中央躺着一只她曾见过的黑猫，可它的身体已经从中间被剖开，变成了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而身后那扇门，在这时突然开了……
“那只猫真的不是我杀的！”
莫晓妍双手搁在膝盖上，神情平静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而她的对面，是海大兴那张几乎快拧到一团的愤怒的肥脸。
他是个爱科学有追求的保安队长，所以从不信鬼神命运，可短短半个月内，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面前，而且每次出现都伴着从未发生过的怪事和倒霉事，让他安逸了许多年的保安生涯面临巨大挑战。如果他是算卦的，一定会像模像样地给自己指点，你命犯煞星，只怕难逃此劫啊。
昨天晚上，他正悠闲地看着书值班，十三层楼突然警铃大作，许多人七嘴八舌和他反映复印室发现一只死猫，死状惨不忍睹，而这个女人事发当时就在现场，据说曾经独自关在那间房里十几分钟，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干了什么。
那只猫的死状不知被谁拍照发到了内部论坛上，顿时激起了无数人的同情和愤怒，那帖子迅速被翻了几十页，大家群情激昂、纷纷抗议，说大楼里藏了变态，一定要把她揪出来绳之以法！而这个重任自然落到了保安部的身上。
海大兴望着门外正忙碌接着电话的小保安们，脸上满是悲痛，昨晚起保安部的电话就没断过，全是来督促这件事的进展的，他毫不怀疑自己如果处理不好，一定会被人集体罢免。
他叹了口气，转向面前那张始终平淡无波的素白脸蛋，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会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杀猫恶魔。
但是所有的人证物证全部指向她，也由不得他不信。海大兴于是狠狠一拍桌子，吼道：“不是你做的？那我倒是想问问，为什么所有人都指证你是那时唯一去过打印室的人？停电的那段时间你把自己关在里面做什么？还有，你之前让苏玲玲来查监控，非说有人故意用那只猫来害你，你敢说这不是报复，因为找不到凶手所以杀猫泄愤！”
“如果是我做的，我为什么不跑，还留在那里等人发现？”
“你当然想跑，只是你没算好来电的时间，结果被人发现，想跑也跑不了。”
莫晓妍明白如今说什么他也不信，只是疲倦地摇了摇头，紧抿双唇不再开口，目光中却仍是一片坦然。
“莫小姐，你最好想清楚，你现在认了，我们就内部处理，最多是离开公司。但你要是一直死撑，就算我能放过你，外面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你，一定会报警。杀猫虽然不是杀人，也算是危害安全，给公众造成恐慌，到时候警察会怎么对你，我可不敢保证了。”
“我说过我没做，你们想报警就报警，到时候就能证明我的清白。”
“你……”海大兴这次彻底没辙了，他当然不会为了一只猫去报警，可如果不就这件事给一个交代，大楼里的爱猫人士非把他生吞活剥了不可。可他到底只是个保安，就算是警察也得讲究个文明执法，莫晓妍坚持不认，他打不得又骂不得，只能不断用眼神瞪她作为恐吓。
于是，海大兴挠着头在保安室里烦恼地乱转，抽空朝莫晓妍扔过去个杀气十足的眼神，企图出其不意把她吓得坦白从宽。就在这时，保安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海大兴以为是哪个没眼色的小保安，正横眉竖眼准备骂过去，待看清楚来人，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脸孔，笑着说：“韩总，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韩逸瞥了一眼坐在桌子那一边的莫晓妍，她没有委屈大哭，也没有惊慌求救，看向自己的目光坦然而坚定。
在他们有限的几次交流中，她总是谦卑的，小心翼翼的，好像路边毫不起眼的野草，却永远不放弃向上生长。他一直记得她在电梯里痛哭的模样，想不到这次遇上这么大的事，她竟然还能这么泰然处之，倒是有些令他另眼相看。
他随手捞过来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又对海大兴说：“你先出去，我来问她。”
海大兴不太明白这位总裁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考虑到自己的饭碗，决定秉持“不多想不多言”的原则，立即推门走了出去。
韩逸拿出烟盒里的一支烟在桌上轻轻磕了磕，漫不经心地抬眸看着她问：“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有人陷害你？”
莫晓妍有些讶异他这么快就接受了她的说辞，随即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韩逸笑了笑，站起身把那支烟含在嘴里，说：“你可以回去了，三天之内找出那个人，证明自己的清白。”
莫晓妍彻底愣住了，在门口接到指示的海大兴也愣住了。韩逸迎着两道惊讶的目光走了出去，深藏功与名。
可当莫晓妍回到办公室时，她才发现真正可怕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原本收拾整齐的桌子上面一片狼藉，杯子、笔、文件全被甩在地上，电脑屏幕上贴了很多便利贴，用各种颜色和笔迹写着“变态！”“凶手！”“滚出去！”……
她抬起头朝四周看过去，办公室里依旧静得出奇，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听不见，藏在电脑荧幕后的目光或鄙夷或探究或害怕，如同一张大网将她包裹其中，再一点点收紧，企图将她绞碎。
她平静地收回目光，开始蹲下身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耳边不断传来小声的咒骂，其中一道声音尤其刺耳：“要说现在的新人脸皮真厚，做出这种恶毒的事，居然还敢装没事人死赖着不走。”
莫晓妍的手顿了顿，抬头看着正得意扬扬说话的孟子珊，突然站起身走了过去，对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是你做的对不对？”
孟子珊的眼神有一丝慌乱，随后很快勾起红唇，轻哼一声说：“现在还想拖人下水，你看谁还会信你。”
莫晓妍死死地盯着她，慢慢说：“我不会走，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出你最怕被我发现的那件事，会让你为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孟子珊被她眼神中隐含的威慑吓了一跳，随后恼羞成怒，正准备指着她再骂，莫晓妍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好似一个迟早会得胜的王者。
莫晓妍走到卫生间水池旁，捧了些水打湿了脸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再抬头时却看见镜子里多了个人。
苏玲玲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哭得泣不成声：“晓妍对不起，是我太软弱。我不敢告诉他们肯定不是你做的，让他们不要这么对你。我怕他们连我一起对付，甚至把我也赶走。对不起……我没资格当你的朋友，没能保护你，你骂我打我吧。”
莫晓妍一直平淡地接受这一切，直到这一刻却突然红了眼眶，她反握住苏玲玲的手，轻声说：“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知道你还在我身边就够了……”
苏玲玲被她说得越发愧疚，哭得双手发颤。莫晓妍却在这时感觉到一些苏玲玲的记忆冲进自己的脑海，她原本无暇顾及，却在这时想起来一件一直被她忽略的事。
苏玲玲曾经带孟子珊去她那里算过命，孟子珊对她的厌恶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那个被孟子珊费力隐瞒，害怕被她发现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莫晓妍第一次在“秘境”见到孟子珊，还是大约一年前的事。那时她才刚刚搭上那位助她上位的财务总监，底气还不像现在这么足，明艳却不够张扬。
据苏玲玲回忆，是孟子珊听她说认识一个算命特别准的朋友，就主动让她领着去算一算自己的运势。那时的她确实每天都显得郁郁寡欢，好像心里藏了一件悬而未决的大事，急于通过任何渠道去解惑。
苏玲玲那时只当她是为了感情的事困扰，很热心地带她去了“秘境”。谁知道孟子珊在听完莫晓妍对塔罗牌的解释后，竟然勃然大怒，她一把将桌上的塔罗牌打落在地，指着莫晓妍说她胡说八道，还让苏玲玲不要再信这种江湖骗子。
“那天你用能力了吗？你到底看了吗？”肖阳终于听完了前情始末，忍不住焦急追问。
莫晓妍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说：“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很确信那次我没有用能力，因为那时玲玲陆续带了几个朋友和同事过来，我怕每个人都算得准会让她怀疑，就故意随便编了一些话来说。其实对于塔罗牌算命这种事，大多数人是抱着好玩的态度试试看，说准了会惊喜，说不准也不过一笑了之，最多会让我退钱。可孟子珊不一样，她气得耳朵都红了，一副要砸店的架势，所以再见她时我才有些印象。”
“所以……她发火可能并不是因为你算错了，而是你恰好说对了某件事，这件事让她很害怕，所她以才会当场失态。而当她在越星再见到你时，那种恐惧感又开始折磨她，所以她用尽一切手段，也一定要让你离开！”肖阳想到莫晓妍这段时间的遭遇，显得有些激动，“所以，你那天到底说了什么？！只有依靠这点我们才能找到她的把柄！”
到底说了什么？莫晓妍双手交握，努力回想着，说道：“我好像说了她家庭负担比较重，给了她很大压力。不过还说最近她会遇上一个贵人，能签下一笔大合同，以后生活会有很大的改善。”她当时那么说，不过是推断孟子珊这样的从农村到G市打拼的女孩子，多少都会有些家庭负累，而苏玲玲她们既然是跟项目的，肯定希望能谈成大合同，有笔不菲的提成。
按说这个说法就算不全对，也不至于会激怒孟子珊，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也许是因为你提到了……合同？”肖阳低头沉思，然后说出自己的推断。
莫晓妍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这应该是个突破口，连忙掏出电话打给苏玲玲，让她帮忙查查那段时间策划部有没有在谈什么关键性的合同。谁知苏玲玲却答复她，那段时间孟子珊生病了，没有跟什么大项目，更没有参与什么合同的签订。
“不是工作上的，这反而更符合我的猜想。”肖阳的神色越发笃定，“孟子珊可能在私下签订了一个什么见不得光的合同，这个是绝不能让别人尤其是越星的同事知道的，恰好那次被你一语言中。她联想到苏玲玲说你算命很准，生怕你会发现什么事，才会这么害怕想要掩饰。”
“可那合同到底是什么呢？”这世上的合同何止千百种，光知道这点信息，根本没法对付孟子珊。
“没事，包在我身上，我帮你去查！”
“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好……”
莫晓妍有点迟疑，让肖阳利用职权查人家的隐私，万一被孟子珊发现反咬一口，很可能会让他也受到牵连。
“放心，这女人能在背后做这么多偷鸡摸狗的事对付你，肯定不会是什么善茬，说不定还能揪出什么大案让我立功呢。”肖阳冲她挤了挤眼，满脸的不在乎。
“谢谢你，肖阳，真的，不光是这件事，这几年幸亏有你帮忙，不然……”
莫晓妍很郑重地说出这句感谢的话，可还没说完，头就被狠狠揉了下：“得了你，没事给我玩什么煽情啊。总之你记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有事再别闷在心里不出声。你一个人扛不住的，明白吗？”
说最后一句话时，肖阳的表情显得无比认真。莫晓妍低下头，很快又换了张嘻嘻哈哈的脸，调侃着掩下眼底闪过的阴霾。
她当然也曾觉得累过，哭过，崩溃过，可那些刺已经种上就不可能轻易拔下来，除非是连着皮肉一起撕下。
她不敢全心相信任何人，也不会去依靠任何人，哪怕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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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孟子珊去年在市中心全款买了套房子？这怎么可能！”苏玲玲一口咖啡正含在嘴里，差点惊得喷出来。
“还不止这处，这一年多来，孟子珊至少买了三套房子和一间商铺，全部登记在她的名下。”莫晓妍慢慢搅着面前的那杯咖啡，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可是她工资和我差不多，就算几十年不吃不喝也不可能全款买房啊。难道是那财务部的陈总监送给她的？可是也不合理啊，就算是总监，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陈总监没有，可是财务部有！”莫晓妍抬眸，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的意思是……”苏玲玲的眼睛已经没法瞪得更大了，满脸的不敢相信。
莫晓妍将手里的小勺扔进咖啡杯，听着里面发出“叮”的清脆声响，目光坚定，说：“今天是第二天，我答应过韩总三天之内会给他一个交代。我一定会让孟子珊自己告诉我，她到底做过些什么！”
到了下班时，孟子珊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她好奇地点开，发现里面只有一句话：“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她手猛地一抖，金色的手机就这么摔到了地上。
她惊恐地抬起头，看见莫晓妍正微笑着把手机装进口袋，又朝她抬了抬下巴，丢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孟子珊狠狠咬唇，却说不出任何话来。这时，地上的手机屏幕又亮了，她连忙捡了起来，打开新短信：“今天晚上九点，十三楼复印室外，我等你。”
涂着正红色唇膏的嘴唇快被咬出血来，孟子珊用指甲狠狠地刮着手机荧幕，瞪住远方正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莫晓妍，可又怕被同事看出自己的异样，只有冷哼一声，拿起背包大步走了出去。
一走出越星的大楼，她立即走到僻静处，用手机拨了个号码，捂住嘴低吼着：“怎么办！她全部知道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了一句什么话，孟子珊露出惊慌的表情，又很快镇定下来，目光中写满了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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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当天晚上，时钟指向九点，大楼外有微风拂过，华灯初上，夜色正浓，对策划部的员工来说，这是个难得不用加班的美好夜晚。
此刻，整个十三层办公区都被笼罩在无声的、厚重的纯黑之中。
这时，电梯灯亮了起来，随着“叮”的一声响，有高跟鞋的声音一步步踏响在地板上。
孟子珊一身红衣，背着大大的普拉达包，伸手摁亮了顶灯开关。四散弥漫的黑暗立即被光亮驱散。她朝四周望了望，大声说着：“你不是约我见面吗？我现在来了，你人呢？”
可没人出现，回应她的只有漫无边际的寂静。突然间，灯又全黑了，孟子珊吓得退后一步，然后看见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复印室里窜出。
是那只已经被掏心剖腹的黑猫！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蠕动，腹部贴着地板，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再近一些，就能看清它那早已失去光泽的皮毛松垮地裹在身上，好像偷穿人皮的小鬼，显得有些滑稽和怪异。
它的两只眼睛却是亮着的，幽幽地在黑暗中闪烁，发出绿色的光亮。
传说中猫有九条命，如果能死而复生，它会不会来复仇索命！
孟子珊吓得瘫坐在地上，包包甩到一边，抱住头不断喊着：“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杀的你！别来找我……”
可那只猫依旧不紧不慢地挪动着，终于蹭到她脚边，风干的毛发几乎要碰到她的脚背。孟子珊已经快要崩溃了，不断尖叫着，用手撑在地上朝后挪动，胸脯剧烈起伏，如同快要耗尽空气的风箱。
这时，莫晓妍终于从阴影中走出，黑衣黑裤，好像和她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她一步步走到孟子珊身边，蹲下来轻声问：“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
孟子珊惊恐地转身，泪水已经弄花了她精致的妆容，当她看清面前这张脸，连忙爬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腿，大喊着：“是陈星，是他说你迟早会发现我的秘密，让我先下手为强，主意都是他想的，和我无关……”
莫晓妍满意地笑了起来，突然朝远处大喊一声：“玲玲，可以开灯了。”然后又嫌弃地望了一眼仍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孟子珊，塞了包纸巾到她手里，说，“先擦擦吧，你这样子很丑。”
孟子珊捏紧手上的纸巾，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这时办公区的顶灯已经大亮起来，她瞪起眼，这才发现那只黑猫只是一张皮，软软地披在一辆遥控小车上，眼睛部位是两块磷石，一旦小车开始移动，在黑暗中看起来，就如同死而复生一般。再加上她心里有鬼，就轻易地被吓破了胆。
莫晓妍朝她挤了挤眼，掏出兜里的遥控器得意地晃了晃，表情看起来十分欠揍。
孟子珊气得将纸巾狠狠地扔在地上，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莫晓妍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你也不用太生气，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天你把这黑猫的尸体放在复印机里，布置好一切就故意指示我去复印资料，然后趁我进去后马上拉断电闸，算好时间再把电闸拉起来。我处在那样诡异可怕的场景里，就算不被吓跑，也洗不脱杀猫的嫌疑，你这招一石二鸟之计，实在是用得很妙，不管结果怎么样，都能让我在越星没法继续待下去。”
“但是……”她又掏出一支录音笔，目光如凛冽的冰锥，说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明天我就会交给公司高层，让他们去查证，到时候你和陈总监做的那些丑事迟早会被曝光。”
孟子珊狠狠地吐出滑进嘴里的一缕发丝，不怒反笑了起来。她慢慢捡起地上的背包，说：“想不到你倒挺聪明的，可惜还是太过天真，你以为我今天来找你会完全没有准备吗？”她的目光往刚才莫晓妍喊的方向斜了斜，得意地说道，“你为什么不再喊一声，看你那位好朋友还在不在电闸那边？”
莫晓妍心中一震，连忙转头往那边看去，就在这时感觉腰间猛地一痛，身子顿时软了下来，再抬头时，就看见孟子珊拿着一个电击器，笑得得意又狰狞。
另一个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身形高大，面容清瘦，嘴角挂着冷笑，冲孟子珊喊了一声：“搞定了？”
莫晓妍心里又急又悔，全怪自己疏忽，竟完全没有料想到陈星既然和孟子珊勾结，在必要的时候会现身来善后。刚才自己那一喊暴露了苏玲玲的位置，让她也受了牵连。
她试着挪动身体，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嗓子又干又哑，挣扎着质问出口：“你……把玲玲怎么样了？”
陈星的五官原本还算端正，现在却也扭曲得令人无比憎恶，他接过孟子珊手里的电击器，蹲下来又往她身上来了一下，然后看着地上的人如一条被拽出水面的鱼一般奄奄一息地挣扎，眼里露出残酷的快意。
“你放心，我也只是把她打晕了捆起来，至于要怎么处置你们，还得让我好好想想。”他又笑了下，说，“你让苏玲玲故意支开今天值班的保安，倒是正合了我的心意，十三楼的监控已经被切断，谁也不会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莫晓妍觉得全身疼得想要呕吐，眼前渐渐模糊，可她明白自己不能倒下，不然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她要救苏玲玲，绝不能让她为了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也许是强烈的欲望真能激发人的潜力，她的双目发出灼灼光亮，翻过身一把抓住陈星的手腕，随后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原来你在老家有老婆，甚至还生了儿子，你装作未婚骗小姑娘帮你贪污。这次你预料到会出事，早给那些房子、铺子找好了下家转手，准备把一切都推到帮你签合同的孟子珊身上，再拿着钱跑路，是不是？”
她的声音很虚弱，却字字如锥钉在人心上。陈星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一把甩开莫晓妍的手，大骂了一声：“你是什么？怪物！怪物！”
他恼羞成怒，拿起电击器正准备再往莫晓妍身上打，孟子珊已经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颤抖而尖锐：“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星慌张地转身解释：“你别听她乱说，她是故意想挑拨我们反目。”
“是吗？”莫晓妍努力往前挪动了一点，又死死地拽住陈星的脚腕说道，“你是一九七九年生人，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越星的餐厅，你帮孟子珊捡到了不小心落下的手机，你们第一次约会是在东园阁，你和她说……”
话还没说完，心窝又被踹了一脚，莫晓妍痛得蜷起身子，然后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她嘴角浮现出笑意，又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孟子珊喊着：“为了这么一个渣男，你值得吗！协助贪污只是经济犯罪，监禁绑架可是刑事犯罪，要坐牢的，你真的想好了吗！”
孟子珊捂住脸发出痛苦的哀号，双手再放下时，目光已经变得十分决绝，她掏出手机正准备拨号报警，腰上却被猛地一击。她瞪大了眼转过头去，就看见那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的脸孔，正开始变得模糊而陌生。
陈星挥舞着电击器，神情癫狂，事情已经完全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着。现在该怎么办，他不知道，他不能杀人，杀人会坐牢！可这几个女人怎么办，已经不再信任他的孟子珊又该怎么办！
他大口喘着粗气，喉结不断上下滚动，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蜷缩在地上的莫晓妍，一个破坏他全盘计划的女人！这女人是个怪物，她能看穿自己的一切，这样的人不该活在世上，她就该被扒光丢在所有人面前，该被审判而死！
于是他捏紧手里的武器，一步步走向那个怪物。他要电得她不能说话，电得她哀号求饶，这念头让他感觉无比痛快，可就在这时，暗处突然传来了一声轻蔑的笑声。
他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楼里还有人！是谁？他看到了什么？
他连忙转过身大喊：“是谁躲在那里！快出来！”
有一个身影从楼梯处走了过来，当灯光慢慢照亮他的轮廓，陈星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这个身影他再熟悉不过，可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点燃了莫晓妍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她艰难地睁开眼，看见头顶是一片炽热的白光，韩逸看着她慢慢蹲下，问道：“这就是你证明自己清白的方式？”
泪水突然模糊了双眼，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力气发出声音。韩逸好像猜到她要问什么，继续说：“你放心，她只是晕了，我叫人带她去了医院。”
知道苏玲玲已经脱险，莫晓妍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又恶狠狠地盯着陈星，仿佛在用眼神示威：看吧，你输了！
陈星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韩逸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双膝一软，他绝望地跪在了地上，头重重垂下，手里的电击器也“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韩逸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电击器，轻轻放在了莫晓妍身边，说：“警察还有一段时间才会来，还有力气的话，就自己报仇。”
莫晓妍无奈地笑了笑，玲玲没事，陈星也将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她干吗要花费力气去做那种事？
这时，她身边的孟子珊用不知何处而来的力气飞快捡起电击器，又吃力地朝陈星爬过去，重重地打在他身上。她的感情，她的未来，她的所有梦想和希冀，都随着这绝望的一击，烟消云散。
莫晓妍慢慢闭上眼，她讨厌看到这样的画面，讨厌至极。
这时，她听见韩逸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原来，你真的能看到别人的过去，是不是？”
更新时间: 2019-12-26 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