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又念念目录
第一章:心心又念念(一)
第二章:心心又念念(二)
第三章:心心又念念(三)
第四章:心心又念念(四)
第五章:心心又念念(五)
第六章:心心又念念(六)
心心又念念(一)
文/记十年
简介:
身为傅家瓷传人,傅青空一派倨傲。直到遇到少女秦紫,他的命运便开始朝着诡谲方向发展——
明明与他有着婚约,她却一次次拒绝;明明应当做好端庄的大小姐,她却一再与别人纠缠不清;明明应当谨小慎微,她却将自己巴巴地送上门来……
傅青空冷笑道:“为了偷颜料的配方,为了悔婚,阿紫,你三更半夜到我的房间查我的手机、睡我的床……算怎么回事?”
那个男人眼底有淡薄的凉意。
隔着浴室玻璃,秦紫明显察觉到了,藏在黑暗中的身体一抖。很快,她掐紧手指,让自己冷静下来——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浴室内流水声潺潺,热气氤氲,沐浴乳的香气传来,她想起刚才那一瞄:男人风流迷人的轮廓、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一派旖旎的回忆里,秦紫有些脸红心跳。
躲在墙壁后,秦紫头疼地扶额。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明显不是啊!黑暗里,她给了自己脑门一个暴栗,开工!
国贸顶层的星光酒店内,长租的VIP套间里,少女身姿矫健,视线扫过衣橱——W家定制西服、触感柔软的J家衬衫,价值连城的L家机械表……这哪里是什么临时套间,分明就是“傅先生”的另一个家!
秦紫继续摸索,却一无所获。业内著名的工作狂“傅先生”,居然有出门不带电脑的时刻?
秦紫无声地跺脚,一改方向,魔爪伸向男人刚脱下的衣物,手指摩挲着,终于找到了手机。
翻到沙发后,她轻敲屏幕,一秒之内,冷光亮起,开机密码冷冰冰地呈现在眼前。
想强行攻克防火墙?水平不行。
想怒摔手机?动静太大。
想求助外援?庄星熠那家伙不知道在哪里厮混,压根儿就联络不上。
秦紫急得团团转。突然,浴室里水声停了。她心尖一抖,咬牙切齿地想,等她过了这一关,一定要投诉白天卖她消息的人!谁说傅先生每次泡澡一小时以上的?谁说的!
差评!
秦紫缩在沙发背后,瑟瑟发抖。她视线一扫,见男人从浴室内悠然走出,一双长腿赤裸修长……
打住!秦紫将手机滑进口袋,顺势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都什么时候了!还看!
突然,男人停住脚步,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向玻璃窗外。秦紫恍如雷击,完全不敢动弹了,目光所及之处,男人一步步走近……
是一室昏暗没错,是藏在沙发后没错,应该不会被发现也没错,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秦紫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手脚僵硬,半点儿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要认栽吗?混亂的想法一重重地侵袭脑海。“哗啦”一声,沙发上的衬衫被一只修长的手捞起,几秒之后,男人轻“啧”一声,道:“不是这件么?”与此同时,衬衫被扔开,稳稳地落在沙发后那颗不敢动弹的脑袋上。
雪松木香气袭来,鼻息之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秦紫双颊染红,觉得自己有些缺氧。
是个梦吧?一定是一个旖旎的梦!
梦里,男人裹着埃及棉浴巾,居高临下、眼眸淡漠。
梦里,水滴沿着他的黑发滚落,一滴一滴,滑过诱人的腹肌,浸入浴巾。
梦里,秦紫窒息到要晕倒了!
纤长的五指隐隐发抖,陷入羊皮沙发里。就在她挨不下去、险些跳出去求原谅时,男人忽地移开视线,转身走了。
是没看到,对吧?!
秦紫扯开套在头上的衬衫、险些瘫软在地。手机到手,密码总能破解的,三十六计,走为上!一秒之后,秦紫原地复活,一步步地往房间外爬去。姿势不太雅观,短裙在这个姿态时遮不住白皙修长的双腿,猫一样的悄无声息……少女美好的姿态尽收眼底,看得某人眼眸一眯。
所以,他俯身蹲下,伸出漂亮的手指,按在她轻薄飘逸的裙边上。然后,果不其然,随着她的动作,“刺啦”一声响,短裙边缘撕裂。
秦紫在一瞬间石化,嘴里叼的房卡“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回过头,对上一道凛冽的视线。
男人俯身,嘴角微勾,眉目嚣张,有清爽的水滴沿着他的面颊滑下,落在她嘴边,浸入唇里,散于舌尖,是甜的,带着丝丝魅惑的香气。
秦紫的第一个念头是:她、她、她居然喝了这个家伙的洗澡水?
秦紫的第二个念头是:她、她、她居然被这个坏家伙撕裂了裙子?
第三个念头姗姗来迟,直到男人的双手按上她的腰肢,秦紫的思绪才在一瞬间清明起来:离逃出生天还有一步之遥,而她,居然被发现了?!
尖叫声响起,秦紫抬脚就要踹过去。
“啪”——长腿被当空接住,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秦紫急忙挡住外泄的春光,嘴唇发抖:“你这个……臭流氓!”
傅青空眼底一派凉意,闻声眉头扬起,道:“3101。”
“什么?”秦紫脑筋打结,疑问脱口而出。
傅青空捡起地上的房卡,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是3101,我的房间,不是吗?嗯?”
“嗯”你个大头鬼!秦紫下意识地逃跑,刚到门边,眼看就要握到门锁了,近了……越来越近!突然,她被一只微凉的手扣住,强势的力道袭来,毫不留情地将她拽回。
男人俯身眯起眼睛看着她,是挑逗,更是挑衅。
“更深露重,怎么会有女人在我房间呢?”他沉着嗓子,声色迷人。
“呃……”秦紫噎了一口,说,“你猜。”
“哦?”男人慵懒地撑在她身上,道,“难道是……SweetyCandy?”
商场诡谲,变幻只在旦夕之间。大道不行就绕道,一个合作案谈不下来,绕着圈送礼的、托人找关系的、歪门邪道的,不少。
傅青空眼眸微眯,凝视着她愤怒的小脸,轻嘲道:“我一向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话音落下,秦紫悬起的心落下来:还好,还好。
“可是——”男人笑起来,道,“如果我不笑纳,岂不是辜负你精心设计的出场?”
秦紫怒目圆睁,身体陡然一轻。男人的双手控在她腰上,将人扛了起来。一声尖叫都没逸出喉咙,腰背一软,她已经被扔到了King-size的大床上。
深深地陷入床品里,秦紫的脑袋一片空白,手指揪住床单,再睁开眼,男人英挺的眉宇放大,近在咫尺,他眼底那片墨色,好像噬人的黑洞。
出师未捷的事她没少干,庄星熠跟着她收拾残局的祸也没少闯,这次怎么会这么惨?探听虚实不成、偷资料失败,居然要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秦紫手足无措,迷惘怔忪。
“不,不要!”她回过神来,呆呆地喊。
“嗯?”傅青空俯身,道,“你这样处心积虑,难道不是为了这个?”
“不!我、我只是为了……”
男人摩挲着她的领口,从天鹅颈到锁骨。他眼眸微垂,眼底装着漫不经心,开口道:“为了什么?”
秦紫天不怕、地不怕地活了十九年,现在,是真真正正地被吓住了。下一步会怎样?还有,今晚会怎样?
她不敢动弹,心底暗骂:这个混蛋!
秦紫想要推开他,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偏偏,傅青空嘴角一勾,将她的手握住。明明是如此紧张的时刻,她的注意力却被他的手指吸引——这个男人的手也太好看了些吧?哪里像一个生意人?秦紫觉得不可置信,一瞬之间回过神,眼底的光成了忐忑。
男人欣赏着她恐惧的模样,像是手艺绝然的米其林三星厨师,面对砧板上的三文鱼。
他离得更近,薄唇与她的锁骨只有一步之遥,低头便能吻下去。
可是,他没有。
秦紫一巴掌扇来的时候,他正在思考,想到底要吓她到哪一步,他才收手。
最开始,他只想结束淋浴,从她跟前走过,以示警告;后来,玩儿心渐起,他想往她身上抛一两件衣衫,让她吓得够呛;再后来,便是遏制不住的,他想看清她可怜的模样。
桀骜如秦紫,居然也有今天?
还有什么比曾经玩世不恭的小丫头倒在他怀里更有意思的呢?傅青空放弃一贯强大的自制力,纵容自己开始一场游戏,一直到她的巴掌扇来前,他都无法收场。
秦紫扇过一掌后夺门而逃,留他在原地,一个翻身陷入床单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傅青空怔怔地看着酒店屋顶。国贸的星光酒店,一共三十一层,顶层的VIP套房吊顶一半是水晶灯,一半是透明的亚克力,抬头便能将浩瀚的星空尽收眼底。
他目光凝滞,思绪纷飞……
九个小时前,日本东京远郊的富士山下徐家的庄园里,徐墨白与顾椰正在办婚礼。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发小,周薄暮接了庄园里的礼堂设计,傅青空到底没能置身之外,在徐墨白的注目下,他點头答应做一尊青空瓷雕像。
一个是现象级的建筑家,一个是世界级的青瓷传人,两个名号足以让这场婚礼家喻户晓。可谁能想到,关键时刻,新郎带着新娘逃跑了,这点,傅青空不关心。
徐家庄园里,上千位包机前来的宾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对这种情形不知所措,这点,傅青空也不关心。
婚宴上,周薄暮因为娇俏的小女友差点儿跟秦家公子杠起来,这点,傅青空更不在意。他只是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人群,看似毫无重点,实则计较深远。那个家伙,果然来了——秦紫满脸急切地穿梭在人群里,紧张地看向他所在的角落,终于,她鼓足勇气,近身前来。
她不知道,她的全部表情,都被他用玻璃反光看在眼里。
她不知道,她端酒靠近时,他会恰到好处地转身。
她不知道,她精心策划的相遇,是他徐徐图之的计谋。
什么不小心撞到?什么轻而易举地偷了他的房卡?什么富士山婚宴初遇?
傅青空将漂亮的食指抵在唇边,勾起唇,凉薄地笑了——
秦小姐,好久不见。
在秦紫的人生里,只有过两次落荒而逃。
第一次是几年前,在秦家的宴会上,她的小表哥秦唐带了位女伴,从头到尾地小心呵护着。秦紫看得有趣,攀上小表哥的胳膊,娇滴滴地喊:“秦唐哥哥,你都好久没理人家啦!”
小粉拳捶上秦唐的胸口,女伴目瞪口呆,秦紫心情愉悦。后来,她才知道,秦唐的女伴可不是什么莺莺燕燕,而是那位大名鼎鼎、攫取他芳心的小青梅——俞绵绵。
事情闹大了,她在秦唐出手前逃了。她直接跑回家里,收拾行李逃去斯里兰卡,躲了半个月才敢回国。
第二次落荒而逃,便是昨天。天知道她是怎么从星光酒店逃回家的!想起昨夜他手心微凉的温度,秦紫打了个哆嗦,一头扎进浴缸里,她要全身消毒。
喧闹声就是这一刻传来的。震天响的喇叭声将她从梦境里拉出来。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秦紫拨开百叶窗向下看,别墅楼下,一辆越野车直接冲进园子里,驾驶位上的男人眼熟得很,与她目光交汇的一瞬,男人两指并拢,邪魅狂狷地朝她敬了个礼。
喇叭声还在继续,秦紫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有人一边耍帅,一边发疯?
推开窗户,秦紫大喊:“庄星熠,你这个神经病!怪不得只能做三十六线小模特!”
男人挑起嘴角,笑嘻嘻地道:“爷乐意。给你五分钟时间,滚下来,有话跟你说。”
快是没法快的,滚也不可能滚下去。结局就是她坐在衣帽间里擦头发,庄星熠翘着二郎腿,等得百无聊赖。
没多久,电话响了。秦紫顺手接了,是厨房里的秦姨问炖了热腾腾的粥,放了满满的桃胶,要不要多盛一碗送过来。
秦姨是照顾她饮食起居的老阿姨了,这一问,准是见到庄星熠来了。从小到大,他哪次跟家里闹别扭不是到她这儿来蹭饭?秦姨又是把他们当小孩了。
秦紫有些头疼,庄星熠混娱乐圈是三十六线野模没错,但是当庄奇然的儿子可是年年有分红的。光是他们家那些金山银山,还缺他吃饭么?
奈何秦姨在等她回复,秦紫坐在小软凳上,飞他一眼:“喂,秦姨炖了桃胶粥,问你吃不吃。”
庄星熠眼皮抬起:“‘喂’是在叫谁呀?”
“你——”她没好气地叉腰,“不吃就闭嘴吧。”
庄星熠一拍桌子,大叫:“秦姨,阿紫欺负我!她凶我,嘤嘤嘤……”
电话里响起秦姨的喋喋不休,秦紫将听筒挪远了,转头,冲庄星熠冷笑道:“庄小可爱喝粥么?甜滋滋的桃胶粥,美容养颜、滋阴补肾哦!”
庄星熠起身走近她,抚了抚她的脑袋。原本是要调侃两句的,指尖碰到潮湿的长发,他皱眉,顺手拿起了吹风筒。
衣帽间宽敞,他生得一副好皮囊,风流俊朗,手握电吹风也一点儿女气都没有,反而像把玩举世的艺术品——这是要给她吹头发。
秦紫不拒绝,融融暖风里,她舒服得直眯眼,道:“嗯……轻点儿……”
庄星熠嘴角一扬:“德性。”
秦紫懒洋洋地道:“怪不得秦姨会说我欺负你,从小到大,她可从没见过你奴役我的时候,”她嘴角勾起,说,“你回回失恋找我喝酒,不管是在洛城还是国外,不管深夜还是凌晨,我哪次没到?”
庄星熠手上一顿,转瞬,他失笑道:“嗯,仗义。”
是真的,他一次次恋爱,一次次“失恋”,所有的时刻,她都不曾缺席。
这些年,她孑然一身,视情爱于无物,也是真的。满心满眼,只有她的计划,她的筹谋。
庄星熠长身玉立,指尖拨弄着她濡湿的长发,挑起一缕撩到她耳后,他的笑容扬起,眼底有一抹温柔的色彩闪过。
太短暂了,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
煽情煽得可以了,秦紫睁开眼,俏皮地道:“所以这次,你会帮我的咯?”
庄星熠凝视着镜子里她的笑脸,懒懒地道:“又惹了什么麻烦?”
秦紫将昨夜摸来的手机摆在桌上,说:“喏,帮个忙。”
昨晚,“傅先生”的手机是拿到手了,可里边的密码她找人试了一夜,打不开。但庄星熠不同,庄家从互联网到机械工程都有所涉猎,甚至还有个分公司专做密码研发……开个手机,应该是小试牛刀而已。
她喜滋滋地笑道:“里边的资料特别重要。”
庄星熠扫了一眼,道:“多重要?”
秦紫心里只道,小小一支定制机,充其量几万块,可谁知道呢,里边的那些陶瓷黏土配方,直接决定了她的终生幸福。
有的人啊,这辈子追寻真爱、向往婚姻;而另外一些人,毕生所求则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秦紫是后者。
“嗤”庄星熠笑了一声,只当她又在玩儿什么花样。
秦紫伸手打向他的手背,“啪”的一声响,登时,庄星熠白皙的肌肤上通红一片。她忽地有些愣神,想起昨晚某人炽热的呼吸,還有她羞愤至极时,扇过去的那一个巴掌。
昨夜,她把“傅先生”给打了。
“咚”的一声将她从回忆里拉回现实,庄星熠扔开吹风机,道:“能耐了你。”他捏住她的脸蛋,道:“不讲清楚,指望我帮你?”
庄星熠探身,邪气十足地启唇,吐出两个字:“做梦。”
在欧洲登记排队两个月才买到的吹风机被摔了;脸颊也被他掐痛了,秦紫都来不及
‘呜呼哀哉”一声,仍旧很狗腿地凑上去,道:“我昨天去了一趟星光酒店。”
庄星熠长腿一撂:“嗯哼。”
秦紫谄媚道:“国贸那个。”
庄星熠面无表情道:“嗯哼。”
秦紫扬起明媚的小脸,道:“我的问题快解决了哦,我去找了傅……”
“傅”字刚出口,男人面色一沉,满脸嚣张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穆。
终于,庄星熠阴沉地道:“秦紫!”
他黑眸沉沉地盯着她,眼底有股道不明的情绪在翻涌。
秦紫不以为意,问:“怎么了?”
庄星熠问出口的时候,嗓子已经哑了,道:“你……怎么解决的?”
秦紫忽地甩开他的手,“你好奇这个?”一转身,她靠到了窗户边,甚至还拿了块桂花糕,銜在嘴边,漫不经心地吃着;在他深邃的目光下,她道:“陪他睡了。”
原本是脱口而出的玩笑,哪知道话音刚落,庄星熠猛地拽紧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来。
两人距离极近,她满脸迷瞪,他薄唇紧抿。
秦紫回过神,没好气地道:“喂!我逗你呢!”
如果当真如此,她又怎么会连一个密码都撬不开?如果当真如此,她怎么会是他认识的那个阿紫?庄星熠干咳一声,不自然地扭过头去。
后背被拍了拍,秦紫懵懂的声音传来:“怎么啦?”
庄星熠拿起桌上的定制手机,没好气地道:“突然想起有些事要办,东西我带走了,再联系。”
说完,他步履匆匆地走了,像是急于逃避。秦紫娇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喂,你还没说,来找我是干嘛的呀!”
男人走到楼梯口,脚步一顿,道:“没什么。”
没什么到底是什么呀?秦紫缩在小沙发上,一脸的纳闷,甚至还没心没肺地吃了两口桂花酥。楼下响起引擎声,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奔到窗边,探出半个身子——
园子里,越野车发动已久,却迟迟没有开动。
驾驶位上,庄星熠点了一支烟,右手垂在窗边,像在发愣。
“庄星熠!”她冲他喊,“密码你能解决的,对吧?”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解决密码就能开启手机,开启手机就能拿到资料,拿到资料就能跟她爸谈判,跟她爸谈判,便能改变小半生的命运,她筹谋这么多年,成败全在这一瞬之间了。
其他女生的理想是什么?是学业顺利、是邂逅真爱、是生活美满。而她呢?她想得到资料,然后放在她爸面前,扬眉吐气,翻身把歌唱。
想想老爷子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就开心。秦紫忽地站直,郑重地道:“庄星熠,帮我这个忙,我会感谢你一辈子的!”
驾驶座上的男人按灭烟头,挂挡、倒退,然后碾碎一地枫叶,驾驶越野车远去。
赫赫风声里,庄星熠扯了扯嘴角——
可是,阿紫,谁稀罕你谢我一辈子?
国贸顶层星光酒店的露台边,傅青空凝视着远处的海港与灯火,沉默无言。
洛城是沿海开放城市,是国际经济、金融、贸易和航运中心,傅家的根基在距此九十九公里之外的苏城,是淮水河一带的江南望族。在这座城市,傅家诚然有十个以上的项目正在进行中,或签约或推进,却没有一个需要他亲自出面的。
富士山下的婚礼结束后,傅青空直飞洛城,入住星光酒店的VIP套间——
行程是他故意放出去的,什么出差,什么赶项目,幌子而已。
他这样的人,人生哪里需要匆匆忙忙?
单手系好袖口,想起五分钟之前与爷爷傅之中的通话,老爷子听闻他到了洛城,喜不自胜,呵呵直笑道:“洛城好哇,离某人近。”
傅青空面无表情地回应:“嗯。”
没后文了?傅之中接着问:“见到面了?”
傅青空颔首,淡漠道:“嗯。”
“嗯”到底是什么鬼?等了半天,傅之中没等到下文,气呼呼地把电话给撂了。所以说,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盼到这臭小子脱单?傅家瓷门下十位陶瓷泰斗,九位子侄辈的都找了对象,今天早晨还有人给傅之中发了红鸡蛋,气得他拄着拐杖颤抖,恨不得掉头就走。
这一生,尊贵如傅之中,想要的都已拥有,就连孙媳妇儿,多年前也定了个现成的。那么问题来了,凭什么他还没有抱重孙?
好气!
被挂断电话,傅青空看了眼脚下的万家灯火,扭头走进房间里。
因为是长租套房,所有设施一应俱全。打开衣橱,里边是各类西服,從浅灰色开司米到复古法兰绒,从欧版宽肩窄腰到美式双排扣,傅青空的视线一一掠过,停在英伦千鸟格三件套上。
落地镜前,男人缓缓地扣上贝壳纽扣。长指一划,拉开抽屉,手表、袖扣一一佩戴,最后,他看了眼格子里安放的两枚傅氏族徽——
一样的款式,一样的精致优雅。
一枚银质,一枚铂金,如果不是行家细致审视,很难区分。
傅青空的手指在两枚族徽之间流连,最终,停在铂金款上。
褪下原本的白金领夹,换上族徽,迷人的灯光下,男人眼眸淡漠,看着剩下的一只族徽,嘴角微勾,似是轻嘲,似是愉悦。
同一时间,秦紫正在遭受晴空霹雳。
庄氏大楼研究部里,庄星熠眉头紧皱,声音低沉道:“手机打不开。”
秦紫原本在泡澡,闻言手机都差点儿掉进水里。她惊诧道:“怎么可能?”
庄星熠严肃地开口:“不是一般的密码。”
这不是废话吗?一般的密码她自己分分钟就开了,用得着杀鸡找牛刀?
直觉告诉她,哪里不对劲儿。
秦紫想得愣神,听筒那头,庄星熠犹疑地道:“你确定手机的主人,真的是傅殊文?”
“当然!”这点秦紫无比肯定,“我跟了他一个半月,他代表傅家谈了三桩案子,合作方个个都是大名鼎鼎,也不是其他人能随意糊弄的吧?况且,就他住的那间酒店套房,真是傅家长租下来的,所以,他不是傅殊文,还能是谁?”
秦紫,十九岁,C大陶瓷学院大二的学生,从暑假到现在一直跟在“傅先生”身后打转,诚然,她早就盯上了他,早就属意从他身上下手,所以才花重金收了他的资讯:大到行程表,小到作息习惯……
她能是那种无脑的行动派么?逮到一个男人就当目标?
秦紫翻了个白眼,道:“拜托,我在徐墨白的婚礼现场就确定了。他戴着傅家族徽,银质的!这事怎么可能作……”最后一个“假”字,卡在了嗓子眼里。
假的?
这一瞬间,她浑身冰凉,后背簌簌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密码,的确是我们庄氏设计的。”庄星熠想了想,还是说,“庄氏是有密码研发室没错,但主要是为总公司的飞机产品服务的,那一块,现在是我堂姐庄瑞在负责,她把最高精尖的密码都用在了自家产的飞行器黑匣子上……”
秦紫不懂,这跟“傅先生”手机里的密码,有什么关系?
庄星熠声音很低,解释道:“这支手机里的密码……就是……嗯……”
就是什么?秦紫的脑筋缓慢转动,终于,挪到了点上——
就是飞机上黑匣子级别的超级密码程序?!
“我的天!”秦紫失声尖叫,“傅殊文是不是有病啊!”
飞机多少钱,手机多少钱?这个变态在开机程序里弄这个东西,是打算吓死谁?
关键是,傅殊文是地道的商人,他负责的是傅家瓷的国外拍卖业务,没有多方牵线搭桥,
怎么可能拿到庄家的顶级密码?
庄星熠说:“这就是问题所在。”
数控研发室的私人客户少之又少,全是实名制使用,傅殊文不在其中,他的手机里,不应该配备庄家设计的程序。
那么,他身上的族徽是怎么回事?
傅家人都有的族徽,黄铜材质是旁系分支,白银是傅家瓷子孙,铂金是嫡系掌权人……
她不会弄错啊!在徐墨白的婚礼上,她明明都确定了,那个人的领夹上戴着白银族徽,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想让人忽视都难!她明明确定了,他就是傅先生!
如果是假冒的,那个人怎么可能与周薄暮、徐墨白相谈甚欢?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秦紫陷入沉思里,想来想去都没有头绪,她愤怒地蹬脚,霎时间,浴室里水花四溅。
“是谁?!”也不管手机还在通话中,秦紫凶恶地哀嚎,“那个差点儿睡了我的混蛋,到底是谁?!”
“阿嚏——”傅青空打了个喷嚏。
那是在周薄暮的BN设计办的庆功宴上,一室的衣香鬓影,莺莺燕燕扎堆。
傅青空对这类聚会兴趣缺缺。第一,以傅青空的名义现身洛城,是个秘密。第二,那个女人又不会来,没意思。
喝了一口威士忌,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秦唐睨他一眼,道:“感冒了?”
傅青空继续喝酒,秦唐扬起嘴角,笑眯眯地道:“那一晚,嗯……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秦唐眼眸在傅青空身上扫了扫,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小样,接着装。
不怪他想入非非,实在是……在徐墨白的婚礼上,他明明看到是傅青空往自家小表妹身上撞,
装什么撞翻酒,装什么初遇!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傅青空是滴水不漏的性子,怎么可能纵容别的女人在眼皮底下放肆?
秦紫是故意露面的,傅青空也是。
秦唐一眼就能看出来,傅青空来要的是秦紫,为的是秦紫;这家伙,运筹帷幄,精于算计,在女人这事上,从不屑徐徐图之。
所以说,他的小表妹是要修成正果了么?秦唐抱臂叹道:“其实,你何必这样迂回呢?你明明知道,她早晚是你的……”
傅青空一抬眼,打断他的后话:“秦唐。”
秦唐:“嗯?!”
傅青空看了他身后,凉凉地道:“我看到俞绵绵了,在和周薄暮在接吻。”
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傅青空面无表情地走了。兩位侍者同时拉开大门,凉风迎面吹来,傅青空接过熨好的外套,凌厉地披在身上——
早晚是他的?
既然结果已定,何必一等再等?
况且,那女人又哪里值得?
傅青空嘲讽地勾唇,俯身坐进宾利后座里。
徒留秦唐心碎地站在原处,一转身,他看向楼梯,看向傅青空刚凝视的位置——混蛋,你骗我!
深夜,宾利行驶在滨江路上。
隔着车窗玻璃,傅青空冷眼看着月色,终于,他拿出手机,点开了定位程序。男人的指尖在磨砂屏上缓缓滑动,一个地址越来越清晰:公园、商场、喷泉池,最终,定格在一个扎眼的地址上——长恩路53号,庄氏大楼。
目光沉沉地盯了屏幕三秒钟,傅青空烦躁地扯松领带,突然出声:“调头,去长恩路。”
司机艰难地开口:“可是,这里是单行……”
傅青空抬眸,冰冷地吐出两个字:“调头。”
傅青空这样的人,不需狠戾,已能让人感觉到阴狠;不惑之年的司机是不懂腹黑这样的词的,第一次看到他,他脑子里只闪过一个人影——
那个十六岁单挑傅家旁支继承人,从容获胜的傅三少。
那个十八岁KO英国瓷商,在全世界注目下,宣称“中国瓷器举世第一”的傅大师。
那个二十一岁,研发出青空色配方,成功复烧北宋青空瓷的国宝级艺术家——傅青空。
这一年,这个男人不过二十五岁,眼角眉梢,却拥有谁也没有过的淡漠与沉静。
宾利车头调转,拐入岔路,朝着庄氏大楼驶去。
傅青空的脸色却没有好看一点儿,甚至,他连头也不曾抬起。司机透过后视镜觑了他一眼,满心的纳闷,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少爷呀,手机有什么好看的?上次在傅家瓷工作室里,一个拉坯匠人看了眼手机,您说了句什么来着?哦,您面无表情地经过,轻飘飘地道,电子产品看多了,容易智障。
司机无奈地摇头,傅青空的注意力还在屏幕上。车停下来,他降下车窗,抬头凝视着庄氏大楼——到现在,秦紫也没发现,她摸走的那部手机,他早已动了手脚。她解不开密码的,也发现不了里边装了定位程序。
故意的吗?傅青空漂亮的手指敲在屏幕上,嗯,他故意的。
可是,现在……某人周身散发着寒意。深夜十一点了,这个女人,还跟庄星熠在一起?
半小时后,“啪”的一声响,门卫熄灭了一半灯光。
傅青空看了眼腕表,脸色黑到彻底:呵呵,还不滚出来?
秦紫真的滚出来了,身边跟着个身影清俊的男人。
傅青空一眼就认出来了——庄星熠。
下期预告:
傅青空凭借定位地址来到庄氏,直击某人暧昧现场,当即掀翻醋坛。堂堂傅先生,说好的高冷呢?说好的嚣张呢?深夜,将她骗来工作室,他眉目沉沉。
秦紫迟疑道:我们是不是认识?
我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傅青空低笑一声,弯腰,堵住了她的唇。
更新时间: 2019-10-22 2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