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又念念(四)

发布时间: 2019-10-20 01:10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心心又念念(四)

心心又念念目录

第一章:心心又念念(一)

第二章:心心又念念(二)

第三章:心心又念念(三)

第四章:心心又念念(四)

第五章:心心又念念(五)

第六章:心心又念念(六)

心心又念念(四)

【上期回顾】

秦紫被骗去片场,与庄星熠起了冲突。一个懵懵懂懂,一个面容冷淡,结果是,她突然被告知,庄星熠有喜欢的人。她满心奇怪:你喜欢你的,问我吃醋没干嘛?

两人绯闻乍起,遭傅青空压下。秦紫问:“你到底是谁?”

深吻之后,傅青空淡漠一笑:全世界都知道我是谁了,我的阿紫,你不知道?

傅青空抬起秦紫的下颌,狠狠地吻了下去。记者们开始猛按快门,紧接着闪光灯如日光般耀眼,照亮一室缱绻。一吻之后,傅青空眼底闪过餍足的光,道:“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妻秦紫,我们的婚礼正在筹备中,一切确定之后,一定邀请各位出席。”

如同深水炸弹般,一句话使人潮炸开——不是公布恋情,而是……结婚?!记者们久久未能回过神。三十秒后,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清场,可怜满腹疑问的记者,一句话都没来得及问出口,便被请到了展厅参观。

人群退出,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两个人。一个眼角眉梢都是淡然;一个满心满眼都是震惊。

秦紫无力地蹲在地上,问:“你到底是谁?”

傅青空笑了,道:“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你不知道?”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傅青空,他少年成名,他才华惊绝;所有人都知道他复烧青空瓷,闻名于世;可谁又知道,十七岁那年,身为傅家独孫,傅青空被定下与秦家阿紫的婚约?

那时候,以为一生漫长,爱情婚姻永不会到来,而现在……男人缓缓挑起她的下颌,道:“我是你的未婚夫,傅青空。”

砰——一株烟花在天际炸开,秦紫腿一软,“咚”的一声坐在地上。

怎么可能?眼前这男人,不是傅家收养的少爷,不是手握青空色配方的傅殊文,而是堂堂傅家瓷传人,她真真切切的未婚夫——傅青空!

秦紫的呼吸都在颤抖:所以,他以傅殊文的身份出现;所以他堂而皇之地出席徐墨白的婚礼;所以,他与周薄暮关系密切;所以,他一次次地设计于她、引诱于她——归根到底,他不过是看穿了她的筹谋,洞悉了她的把戏。而她,居然期待着偷走青空瓷配方,与父亲谈判,再毁掉这场婚约?

八年筹谋,毁于一旦……

秦紫挫败地闭上眼,究竟是哪里错了?哀嚎不成,大哭不成,秦紫身子骨都在发抖,刚才的人声与采访从脑海里一一掠过,一同想起的,还有他霸道的深吻……

秦紫猛地睁开眼:“傅青空,你想做什么?”

“呵!”男人轻笑。她仰头,直视着他的目光,道:“我的计划你都知道了,我就是不想过被束缚的生活,我就是不想任人摆布,我就是不想嫁你。而你……”她一字一句,缓缓地道,“为什么召开记者会?为什么将婚约公之于众?为什么……”

秦紫问:“为什么吻我?”

傅青空蹲下,视线与她平齐。一束光从头顶照下来,落进他的眼底,仿佛氤氲深情,仿佛冷淡疏离。

秦紫看不透,这个男人是要耍她,对吧?是不悦于她玩儿小花招,是不满于她的拒婚,是想一步步接近她,再毁了她,对吧?

她眼里都是警惕,傅青空收入眼底。忽而,他嘴角勾起:“为什么吻你?”

秦紫严阵以待,道:“你说!”

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傅青空在她眉心落下一记深吻。而后,他直起身子,睨了眼石化的某人……

“怦怦怦”,秦紫捂着狂跳的心脏,听他似笑非笑地道:“阿紫不解风情,折煞为夫的心。”用着她的词,套着她的句子,傅青空看着她嫣红的耳尖,心情愉悦。

秦紫蒙了。她发现,自从见过这男人后,她一头雾水的时刻特别多。此时此刻,呆坐在博物馆地板上,寒意渗进骨子里。

傅青空……她欲哭无泪,这家伙,怎么能是傅青空呢?

同日,洛城,西楚咖啡馆内。

卡座里,男人面容清俊,手捧咖啡,眉目淡淡。在他对面的少女面容娇俏,俯身凑近,莹润的唇眼看就要印上男人嘴角……

庄星熠嘴角微勾,眼底含情。

谢小玫含羞带怯,怦然心动。

“OK!就这个角度!”包场的咖啡厅内,摄影师兴奋地道,“再来一张!”两位主角的经纪人站在一边,目光交汇的一瞬,各有小心思。

庄家那位想:跟四小花旦炒上了?兴奋!

谢家那位想:庄少家真的是造飞机的吗?激动!

忙碌之余,两人也会纳闷,最近怎么回事?两位吃顿饭都能被爆上八卦。更奇怪的是,双方居然一点儿挣扎也没有,大大方方地牵手走到人前,宣布他们在交往——十几天前才认识,交往?谁信呀!最重要的是,如果真在交往,还需要像今天这样摆拍?

一声“收工”恰巧响起,经纪人清楚地看到卡座边,刚在拍亲吻照的两人,依旧待在原地。谢小玫更是妖娆万千地往前凑了凑……

是假戏真做,还是……

就在他一头雾水之际,少女笑意盈盈,红唇靠近;男子低眉敛目,侧脸偏开。

一个吻就此错过。

两位经纪人默契地噤声,心里暗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娱乐圈守住饭碗的第一原则是什么?不闻不问。于是,在最快速度内,两位经纪人对视一眼,决定去外边交换一下名片。

工作人员撤走,一室空寂。庄星熠看了眼时间,起身要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仿佛也没看见谢小花旦脸上的尴尬。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娇喝:“喂!”

庄星熠脚步停下,眉眼轻扫,“有事?”

谢小玫挽住他的手臂,甜美地道:“你等等我呀。”庄星熠试图抽回手,却被一股蛮横的力道拖住。再抽,再拖。他好脾气地笑道:“谢小姐,我以为你很清楚我们……”

谢小枚抱住他的手,一边昂首挺胸地往外走,一边道,“我知道。”

明明知道,八卦的女主角不是她;明明知道,与庄星熠举止亲昵的女人不是她;明明知道,醉后被公主抱的人也不是她……那些照片通通与她无关,可谢小玫依旧主动帮他护住了那个人。

她怎么说的来着?哦,是这样:“我有一个主意,我帮你顶住绯闻,你帮我……”想了一圈,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帮我拿下电影《大花旦》的女主角。”

那时候,庄星熠扬唇淡笑,问:“算个交易?”她也笑意盈盈,点头道:“算个交易。”

资本运作之下,他能帮她拿到主角之位,谢小玫毫不怀疑,只要這个位置到手,从此平步青云是不在话下了。谢小枚沾沾自喜,觉得这个游戏值得,这会儿,她笑道:“我收到消息了,外边可有娱记蹲着,确定不需要我帮你?”

庄星熠眼皮一抬,笑道:“你觉得我这辈子……”男人声调慵懒,道,“会需要别人帮助吗?”像他这样的人,只是出生便赢了许多人。别人珍重万分的,别人以命相护的,别人终其一生求而不得的,是他生命中再寻常不过的。就连帮秦紫解决困扰,都是他自动送上门的。

谢小玫哽了一下,气得直磨牙,可她又清楚地知道,这男人有资本如此不屑一顾,也有资本如此嚣张跋扈。

两人凑得很近,男人微凉的呼吸袭来,带着淡淡的柑橘香气。

“咔”的一声,快门声响起,果然,如她所言,早有记者守在门口,刚好拍下了两人亲昵的一幕。谢小玫回过神,该死,她刚刚是怎么了?——她居然,差点儿在他倦懒的神情下沉溺?如果不是记者在场,谢小枚真想一掌拍醒自己。回过神,她笑容满满地应付着记者,从两人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到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到底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多年,一个个提问她答得滴水不漏。而男主角呢?庄星熠架上墨镜,视线挪开,无所谓地停在远处的LED显示屏上。

虽然他嘴角勾着笑,但谢小玫知道,那笑丝毫不曾抵达眼底。这男人看似温柔,实则比任何人都冰冷。像他这样的人,也会真心对人吗?谢小玫眼眸眯起,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一个人影:秦紫。

秦紫来探班的那天,明明是她谢小枚被表白,是她莫名其妙地成了庄星熠的女友,是她被大名鼎鼎的庄少贴心照顾,可谁知道,那夜,庄星熠眼角的余光都给了另一个人。

陪她吃怀石料理,却私下为秦紫点了热粥;对她客套礼貌,笑意浅浅,却只在秦紫面前流露出内心的情绪;为她温柔斟酒,酒壶放下,添在秦紫杯盏里的,永远是热茶。

那天,谢小玫借口先走,行至到门口,相熟的服务生笑着说:“谢小姐好福气。”是吗?谢小玫只是淡然一笑,裹紧大衣,走进风里。

都过去了,有什么好想的?谢小玫耸肩,正要回答记者的提问,突然,手臂一僵。抬眼看去,是庄星熠蓦然收紧了力道。刚刚记者说什么来着?哦,问他们是怎么爱上彼此的。谢小玫眉开眼笑:所以说,他也是在意的?他也对她有那么一点儿意思的?

凑过去,她想低语几句,身子却被庄星熠推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厦电子屏上正在播报娱乐新闻,头条资讯是——才华惊绝的艺术家傅青空婚礼在即,准新娘身份成谜。

虽然是“谜”,但直播里却放出两人拥吻的视频。谢小枚的手指微微颤抖,仅仅一个侧脸,她就能认出来,那个成谜的女主角是秦紫。整整十五秒,视频里一片寂静,咖啡馆门口,人山人海,却落针可闻。谢小玫回过神,“那个……”

记者们却没空搭理她,三秒之内,他们各自的手机响了起来,一个个接听,一阵阵喧嚣声传来:“什么?有准新娘的资料?”“是秦家的?就是城西的秦家?”“秦公子秦唐的小表妹?消息准确吗?”谢小枚清楚地听到,有位年轻男记者失声道:“所以说,傅大师和秦小姐……早有婚约?”

她身子骨一抖,早有婚约?她转头看向庄星熠,男人身量笔直,沉沉眉目被墨镜隔开,她看不见他的眼,猜不透他的心。但,这男人手上的力道,手背上的青筋,似乎又泄露了异样情绪。谢小玫皱眉,小声道:“你弄疼我了……”没有反应。她奋力地抽回手,动作太大,庄星熠这才看了她一眼。没有丝毫解释,男人面容冰冷地分开人群,径自坐进保姆车里。

“砰”,车门被摔上。谢小玫心内猛地一跳,手忙脚乱地从另一侧上了车,还没坐稳,他冷淡的声音便传来:“开车。”

汽车发动,远远地甩开企图尾随的记者。谢小玫沉吟着,开口道:“星熠哥?”没有回音。她再度出声:“庄少?”男人依旧沉默,谢小玫皱眉道:“庄星熠!”终于,他有了反应,抬手“咔”的一声,开了一罐可乐,仰头喝下。淡淡的日光下,男人剪影如画,沉默冰冷。谢小玫张嘴,刚要说什么,庄星熠已然抬眉,吐出两个字。她听清楚了,是“下车”。

汽车停住。马路边,瑟瑟寒风卷起落叶,一侧的车门已经打开,庄星熠看向她,面无表情。

谢小玫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要我下车?”她深吸一口气,道:“就为了一条破新闻,你——”

后半句话她硬是咽了回去,因为,面前的庄星熠生生地掐住可乐罐,铝制罐身破裂,有尖锐的边缘刺进手心里。她看得胆战心惊,仿佛这男人攫住的不是一罐可乐,而是她的脖子。

这个疯子!谢小玫睁大双眼,跳下车,气呼呼地朝车门踢了两脚:“你会后悔的!”

男人目光冰凉,隔着车窗看她,字字冰冷,字字诛心,他说:“我不会。”距离再近,他也不会正眼看她;世事变迁,他亦不会因她而动容;午夜梦回,他永无时间为她辗转反侧;作为一个交易者,她永不会被他爱上;那么,对不爱的女人,他为何要后悔?

同一时间,九十九公里之外的苏城,各个卫视台都在转播傅青空首展的新闻。瓷都苏城内,人人都将重点放在青空瓷盛宴上,可傅宅内,却有不同的光景。客厅里,桌子被拍响,年迈的男人道:“找!谁先找到谁有奖!”管家、佣人们一人一台电脑,摩拳擦掌地道:“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搜什么了不得的资讯。二楼,女孩子睡衣朦胧,探出一个脑袋,道:“爷爷,别吵,我还困着呢。”十四五岁的姑娘了,除了吃就是睡,傅之中看着宝贝孙女头疼,可现在是头疼的时候吗?不是呀!傅之中干咳一声,柔声道:“雅儿,快下来,出大事了!”

的确是了不得的大事。她家爷爷因为不会用电脑,花了一万悬赏,谁搜到她哥傅青空那段视频的完整版,谁就中奖。傅青雅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嘟哝道:“爷爷……”

傅之中盯着面前的一排电脑,出声道:“啊?”

傅青雅扶额道:“你真的好八卦。”

傅之中一拐杖敲过去,道:“我这不叫八卦!”

“那是什么?”

老爷子哽了半晌,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搜到了没有?”

真的搜到了。电脑前,傅之中看得老怀欣慰:“看到了嗎?这就是你嫂子。”

傅青雅翻了个白眼,多年前,她就看到过她那个白痴嫂子。不过,她现在不想回忆。

视频里,那个一身三件套西服、眉眼英气逼人的男人,真的是她亲哥。苏城冰冷到骨子里的傅三少、十几岁便令对手闻风丧胆的傅大师,居然有这样柔情似水、与女人深吻的一面。

傅青雅觉得,这个世界都快乱套了。再看老爷子,摸着胡子道:“唔,表现不错。”下一句便是:“快,雅儿,拿来黄历来,我要开始挑黄道吉日了。”傅青雅陷入沙发里,嘴角直抽:别人就是拥吻一下,您就挑良辰吉日,您要是知道真相……还不得现在就动身去见亲家?

要知道,她大哥是特意飞去欧洲又绕去日本,在外边待了两个月,您以为真是去谈合作呀?您以为真是去参加婚礼呀?您以为他待在洛城那么久,真是在办展览呀?事实是——她亲哥,在治某个拒婚的小白痴呀!

秦紫很不开心,不想吃饭,不想洗澡,还不想出门。秦姨问她怎么了,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难道对秦姨一个从不看八卦新闻的老阿姨说:你家宝贝阿紫我,一个十九年过去了初恋还在的人,在网上、在全国人民面前,把初吻丢了?光是想想,秦紫就觉得要命。偏偏这个节骨眼儿,还被辅导员夺命连环Call。秦紫鼓起勇气来到C大,终于,在女辅导员森冷的目光下,销了长达两个月的长假。

坐在教学楼的长凳上,秦紫看着头顶斑驳的树影与阳光,无比沮丧。周围三三两两的同学经过,窃窃私语道:“她不是休学了吗?怎么又来了?”“休学?谁知道是不是……”“总不会是休假两个月去考设计师证吧?”在一片笑声里,秦紫翻了个白眼,戴上口罩和墨镜,转身就走——到现在,她是不是要感谢这些女同学没围观新闻头条?她是不是要感谢这些人永远不会把她跟傅青空那样的天才联系在一起?还好,没人嘲笑她区区十九岁,就要嫁为人妻了。

经过设计楼的走廊,秦紫仰起头,看着橱窗里一个个声名鹊起的校友——光华闪闪、被奉入神坛的周薄暮;攻读数学系、却斩获景致建筑奖的孟川柏;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对吧?像她这样没有理想的人,像她这样对未来毫无憧憬的人,像她这样,在八年时光,全部用来摆脱未婚夫的人,凭什么也能进入C大?凭什么挤入全国排名前三的陶瓷设计系?最悲愤时,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上跳跃着三个大字:秦建安。

秦紫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接了,道:“您这个大忙人,不在天上当空中飞人,找我有什么事呀?”手机那边的人顿了一刻,说:“阿紫,新闻我都看到了。”

秦紫眉头一皱,道:“所以呢?”秦建安心情不错,道:“你做得不错。”他素来严厉,极少夸人,秦家子侄辈中,纵使出类拔萃如秦唐,他也只评过一句“尚可”。怎么到她这儿,就变成了“不错”?秦紫觉得讽刺又好笑,什么做得不错?与傅青空拥吻?上头版头条?还是他以为她终于想通了,要为了秦家嫁进傅家?

做梦!笑意冷下来,秦紫张口道:“所以,您觉得您计划成功了,咱们家生意又能扩大了,是吗?”她凉凉地出声,道,“当了傅家的亲家,您以为就成了瓷器王国的皇亲国戚?谈起青空瓷代理来就格外方便了,是吧?”秦建安的额角一跳,严厉道:“阿紫!”

秦紫悲从中来,冷笑道:“您真不愧是洛城第一的瓷商,这笔生意不亏呀——”她垂眸,低声道,“我的爸爸。”秦建安——秦紫的亲生父亲,三十年前亦是出类拔萃的陶瓷艺术家,后来,在一次意外中伤了手腕,再也把玩不了陶土……是悲伤的吗?不,这个男人并未因此一蹶不振;反倒是利用秦家的资本,一步步进阶为有名的古董收藏家、洛城第一的瓷商。

他热爱黏土,热爱瓷器,热爱艺术与中国五千年的辉煌历史,有时候,秦紫会觉得,人生大概是守恒的吧,他的父亲爱其他胜过爱世人;爱那些冷冰冰的器物胜过爱她。她失望过,绝望过,最后,在平淡岁月里,秦紫渐渐接受了——她变成了另一个极端,爱自己,胜过爱所有。

秦紫不是庄星熠,她没有慈爱的父母,没有在家族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她没法像庄星熠那样,为了理想和未来一腔孤勇地与父亲斗争。低落时,她也笑过,她说:“我的父亲是一座山,他有无穷的力量,压垮我的一个个梦想。”她想当旅行家,不行;她想开糖果屋,不行;她想有一家游乐园,亦不可以。高考填报志愿时,她没有了期待,没有了希望,也没有理想……秦建安却很高兴,他恍如神邸,高高在上地赋予她理想。所以,读C大是秦建安的意思,念陶瓷系是秦建安的意思,就连嫁给傅青空也是许多年前秦建安的意思。

她想过抵抗,可最后一个个计划全部失败……秦紫悲从中来,绝望地想,难道她的人生就这样了吗?没有等到回复,秦紫“啪”的一声将电话挂了,扭头就往寝室走,剩下电话那端年过半百的秦建安愣在原地。汽车从身旁经过,司机提醒他,该去下一个瓷商峰会了,他点点头,沉默地坐进后座里。

脑海里,秦紫的话一遍遍地荡过——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乖巧安静,紧捏分寸,断不会在长辈面前说出一点儿逾矩的话,这样嚣张的秦紫,这样顽强到想跟他抗争的秦紫,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十九年,他好像从未了解过她;熟悉的是,他似乎透过遥远的时空,见到了曾经浑身是刺的自己。

秦建安叹息:“上一次我们回洛城是什么时候?”上一次,见到他们家阿紫,是什么时候?

司机愣了愣,说:“两年三个月以前……”原来已经两年了,那么,秦紫呢?在寝室里,秦紫临窗站着,嘲讽地想,她倒是经常能见到秦建安,在新闻里,在电视里,在报纸上,那些报道冠以冗长的名字,主题是“秦建安和他的陶瓷帝国”。

秦紫手指握紧,手心留下绯红的印迹。本以为能偷到青空釉配方,麻溜儿地甩在秦建安跟前,什么扩展生意、什么娃娃亲,通通见鬼去吧!配方都到手了,分分钟就能批量生产青空瓷,还会被逼着嫁人?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秦紫踏上阳台,身体往外探出,吼道:“啊——这是什么人生?”

没有回应。寝室的位置本就很偏僻,这个点,整栋楼的大一学生都去上晚自习了,谁管她?

一片寂静里,她更沮丧了,闭上眼,双手奋力地张开,风从发梢吹过,秦紫喊道:“啊——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这多人,偏偏是她被别人指指点点?为什么偏偏是她,要被逼着嫁给傅青空?为什么偏偏她是秦建安的女儿、是秦家的孩子?少女的衣角飞起,如同振翅欲飞的蜻蜓,转眼就要消逝——偏偏,嗓子眼里的呼喊,也哀伤到了极致:“活着,真的挺没意思的……”

话音刚落手腕突然一重,仅仅在一瞬间,强劲的力道袭来,秦紫被拽得失去平衡,眼看就要翻过阳台。在最危险的一刻,身子却被稳住了。于是,她以一个极奇怪的姿势卡在阳台的扶手上,头和双脚悬在空中,勉强维持平衡。

太后怕,冷汗都渗了出来,以至于秦紫无从分辨后背上的力量来自于一只手。这是五楼啊!秦紫看着脚下,眼泪一瞬间就涌出来了。耳边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是想死吗?”

秦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指都在哆嗦。惊惧间,她想起一件大事:她明明一个人在寝室,走廊里连个路人都没有,这声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哪里不对劲?!等等……秦紫的双手攀住栏杆,道:“关你什么事?”男声轻嘲,带着丝丝恨意说:“你说呢?”秦紫失声尖叫,腰上那股力道收紧,只是一瞬之间,她便被扯出窗外。她紧紧地闭上眼,然而她没有落地,也没有疼痛,她还活着!

睁开眼,秦紫发现自己正站在阳台外的小平台上——这地方本来是用来放置空调外机的,可寝室哪儿来的空调?位置被空了出来,刚好够两人落脚,一个是她,另一个是——秦紫抬头,抖着嗓子道:“庄、庄星熠……”眼泪哗哗往下落,她哽咽道:“你……想吓死我吗?”两人站在五楼阳台外,眼前就是悬空,夜风拂过,有些森冷,这男人居然还一派玉树临风的姿态。

秦紫恐高,好在庄星熠没有多耽搁,提着她的手腕翻进阳台里。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一幕:男人斜倚窗台,星目灼灼,风流如斯;少女腿软栽倒,失声大哭,梨花带雨。

十五分钟后,秦紫依旧气得发抖,道:“你干什么啊?!”庄星熠俯身,在她面前蹲下,笑道:“解救失足少女。”她一拳挥过去,却被他当空接住。月光下,男人目光深沉,虽然刚说的话像是玩笑,可秦紫却突然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他该不会以为,她真的要想不开吧?该不会,他一直守在楼下,看到她在窗前失魂落魄,所以……

秦紫怔住,下巴忽地被抬起,庄星熠的嗓音几不可察地发抖,道:“我知道你不会的。”

秦紫张了张口,“我……”

“可是,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庄星熠声音极低,道,“我也不允许。”

什么万分之一的几率?什么不允许?秦紫抽噎了一下,庄星熠伸手,食指抚过她的脸颊,指尖揩下一颗莹润的泪珠,道,“不允许你离开这个世界,不允许你……”离开我。前半句说给她听,可惜,后半句,他只能凝视夜色,讲给夜色。

秦紫终于回过神,一掌拍过去,道,“说什么呢?我活得好好的!”

他截住她的手,很长的时间内,到嘴边的话都没有说出口——能说什么呢?你没有放弃,真好?你没有寻死,真好?你还留在我身边,真好?他的手发抖,在她察觉前率先抽回,所以秦紫只看到男人冷漠地起身,不屑地移开目光,好像每当这个时刻,庄星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秦紫一脚踹上去,问:“你来干什么?”她朝阳台外边看了一眼,道:“怎么上来的?”想着,秦紫棋情不自禁地掐掐脸蛋,嘀咕道:“是不是一场梦?”毕竟,这是五楼,这家伙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地出现在窗外?

庄星熠一眼横过来,打开她凌虐自己脸颊的手,道:“吃饭。”

秦紫觉得自己听错了,问:“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吃什么?”晚上八點,在女生寝室里,一个男人从天而降……他以为自己是夜礼服假面吗?”

哦,不是的,这男人说,“我饿了,我有食材。”

秦紫蒙了,这男人只回答了一半问题。可是,十秒钟后,她马上就知道了另一半问题“你是怎么上来的”的答案——眼前,男人抬手便跃出窗户外。在秦紫的尖叫声中,男人乘着夜色,沿着阳台管道一步步地往下爬,步履之迅速,看得她后背的鸡皮疙瘩都浮了出来。

庄星熠,亚太地区国际攀岩大赛青年组冠军——她没听说过这比赛,但这家伙不是正常人的事实,可不可以别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知道?秦紫惊呆了,眼看着男人跳落平地,几步便跃到路边,淡淡的月光下,真的有一辆越野车停在那里,她高高悬起的心才稍微放下。这厢,庄星熠提着大包东西来到宿舍楼下。秦紫深吸一口气,大喊:“走那边啊,那边!”

男人仰头,笑得玉树临风。秦紫皱眉,唯恐他没听懂,努力地朝宿舍大门比划,可下一刻,庄星熠的举动,让她险些一口血吐出来——这家伙沿着原路,再次攀了上来。

秦紫紧张到想哭,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死在她窗口下。可这男人呢?一手提着大包,嘴里还叼着一个什么东西,一步步稳当当地爬上来。

越来越近,男人健步如飞,如履平地。秦紫欲哭无泪地道:“喂……”一窗之隔,她清晰地看到了,庄星熠口里叼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把青菜。

瞬间,秦小姐的头很疼……隔着阳台栏杆,四目相对,庄星熠将大包小包扔进来,丢开青菜,朝她勾唇一笑。秦紫硬着头皮说:“我们下次……”

庄星熠跳进宿舍内,从嗓子里哼出一声:“嗯?”

秦紫眼角发抖,道:“可不可以做正常人……”

从庄家大少爷带的大包小包里找出火腿和罐装啤酒时,秦紫还能故作镇定,可真的翻出鸳鸯锅和调味碟时,秦紫觉得这个世界都玄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简陋的宿舍里清洗餐盘,忽然,庄星熠倒吸一口凉气,道:“忘了。”秦紫今天过得跌宕起伏的,回过神道:“啊?”

“没带电磁炉。”庄星熠皱眉,认真地道,“不应该遗漏的啊。”唯恐这大少爷又翻下五楼重新去采购,秦紫赶紧关上通往阳台的落地窗,道:“出去吃吧,呵呵……出去吃。”秦紫的笑容有些干,讪讪地道:“这顿我请。”说着就把大少爷往门口拖。

庄星熠瞥了眼她的动作,嘴角一扯:合着以为他没事爬楼玩儿呢?他能没试过走正门吗?这不是被前门看门的宿管阿姨拦住了嘛!唉,这个白痴。庄星熠叹口气,收回目光,瞟了眼书桌上的电脑。秦紫瞬间有些谨慎,紧张地道:“你……你要干嘛?”

庄家大少爷嘴角一斜,不悦地问:“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个意思?”

秦紫侧身护住电脑,道:“电脑是我刚从家里搬来的!还没用过几次呢!”

“谁要动你电脑了?”庄家大少爷的目光扫过来,不屑地伸出一根手指,将人推开。秦紫将信将疑,正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分敏感了的时候,下一秒,庄星熠笑嘻嘻地夺过主机,在秦紫的哀嚎下,大少爷将十成新的主机机箱拆得七零八落……

看着这一切,秦紫哭了。

庄星熠拆了插座里的零线和火线,还顺手折了一把衣架,又在走道里捡回了三块砖头,埋头开始忙碌。秦紫不明白,好端端的,这家伙怎么就饿到拆房子了?直到——一分钟后,砖块被垒好,搭建出三角形;两分钟后,铁丝衣架被掰直,一圈圈绕在中心砖块上;三分钟后,连接铁丝部分与零线、火线;四分钟后,庄星熠认真地蹙眉,通上电流。

在秦紫目瞪口呆的表情里,庄星熠将鸳鸯锅端上砖块中央,倒好水、调制锅底、顺手扔了盒羊肉卷进锅里……火锅冒出腾腾雾气时,秦紫抽了口气:庄星熠居然徒手造出来一个锅,这个世界疯了。

被拉着蹲在火锅边,手里还被塞了一双筷子,看着羊肉卷浮出汤面,香气四溢之际,秦紫觉得,疯的是自己。

宿舍有门,庄家大少爷偏不走,说攀岩就攀岩;楼下有餐厅,庄家大少爷偏瞧不上,说煮火锅就煮火锅;重点是,他们寝室一无所有,庄家大少爷险些拆了她的寝室,徒手造出一个锅……想起青春岁月里,她的成绩跌落谷底,他照样吃喝玩乐,回头兴致盎然地跟她補课,秦紫由衷地觉得,十八岁之前认真学习还是有用的。还有……秦紫弯腰,看了眼鸳鸯锅底下通着电的砖块、被烧得猩红的铁丝衣架,凉凉地深吸一口气:看来学好物理是有必要的……

秦紫吃了有史以来最奇妙的一顿火锅。酒过微醺,她倚在玻璃窗边,手掌在空中挥一挥,懒洋洋地驱散空气中的香味,问:“干嘛突然过来?”他一定看到报道了,一定看到她与傅青空亲吻了,可他只字不提。庄星熠移开目光,声音极淡地道:“经过超市,买了材料,后来想起你在学校。”

秦紫笑了一声,道:“说实话。”

庄星沉吟一刻,说:“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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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19-10-22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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