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欢喜
“你以前就很烦,但我还是喜欢你。”
01.你长得很像我喜欢的男生欸
那阵子,姜阮时常熬夜,凌晨两点,仍踩着夹拖走在路边啃冰棍。
夏日的夜好像被黏稠的蜂蜜糊住了似的,又热又黏腻。
她身上也是黏腻的,穿着吊带和短裤,头发很随意地绑在脑袋上,好在她一张脸长得好看,素颜也生得浓艳。
直到有一天她在街角遇见了何川。
他穿很简单的格子衫,戴了口罩,帽檐挡住半张脸,正蹲在路边逗猫。
一只流浪的小三花,身上是白的,脑袋上长了两团橘色和黑色的毛,模样看起来有点像某部日漫里的主角——猫咪老师。
姜阮一开始没有认出何川来,毕竟,没有人想到这个在网上掀起腥风血雨的男人会在这种时候这样云淡风轻地出现在街角。
她只是觉得那只猫的毛色也太会分布了,而且,男人的背影很好看。
她把刚吃完的冰棍的棍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晃晃悠悠地走过去,也没有打招呼,直接伸手就去摸猫。
然后,原本在男人手底下还十分温驯的小猫,突然发了飙。只是,猫爪子没挠到姜阮,挠到了帮她挡灾的何川。
几道血印子立时在对方手臂上现出来,小猫挠完人,大概也自知犯了错,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姜阮和漫不经心的何川。
姜阮指指何川的手臂,快急哭了:“是不是要去打疫苗?”
何川说:“没关系,我刚打过不久。”
姜阮有些不放心地“哦”了一声,蹲在一边看他熟练地摸出酒精棉和碘伏处理完伤口,才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我该回去睡觉了。”
何川说:“我也要回去了。”
直到走到家门口,姜阮才发现,原来何川就住在她的对面。
是很老很老的小区,楼道里的灯甚至都是时好时坏的,他们运气好,今晚灯亮着。
何川将口罩摘下来,帽子仍扣在头上,微微仰起头,露出好看的下颌和眼睛。
姜阮转头看见,“欸”了一声,她说:“你长得很像我喜欢的男生欸!”
很像是故意搭讪的一句话,而且并不高明,但姜阮却说得认真。
何川的眼睛轻轻弯起来,像朦朦胧胧氤氲在云层里的弦月。
他说:“你好,我是何川。”
姜阮点点头:“我知道你,你的电影很好看。”
但也仅是知道而已,她平时不追星,对娱乐圈的一切都知之甚少,也不知道这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顿了顿,又说:“我喜欢的那个男生也叫何川,但他最近不见了。”
02.何川好小气哦
姜阮有时候甚至想不起来她同何川究竟是如何认识的了,总之,好像从她有记忆开始,他就已经存在于她的世界里。
一开始她同何川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好。
何川大她几个月,据家里的长辈讲,在她出生以前,有一次她妈妈和何川的妈妈在一起闲聊时,曾开玩笑说,假如自己生的是女儿,可以同小何川定个娃娃亲。
这事儿不知怎么在邻居间传开了,后来她慢慢长大一点,就老有人逗她说:“你的小未婚夫怎么没跟你一起?”
谁的小未婚夫啊?
小时候的姜阮特别皮,性子特别犟,被人说多了,说恼了,就去找何川的麻烦。
男孩晚长,那时候的何川个子小小的,皮肤很白,何家开有酒厂,厂房是一栋民国时期留下来的老房子,灰瓦白墙,颇具古意。
小何川就经常坐在酒厂的院子里,看阿姨们给青梅去果蒂。
春天的时候,满院子都是青梅,在到处都是现代化科技的时代,何家酒厂却一直坚持古法酿酒。
于是,气势汹汹的姜阮一看到那些碧绿的果实,注意力就全被转移了。还没开始吃,牙齿就泛起酸来,她走过去,指着那些果子问何川:“小不点,这些青青的果子,好吃吗?”
何川皱着眉:“你说谁是小不点?”
姜阮弯腰捏起一枚青果咬了一口,果然还是很酸,酸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她低低地“嘤”了两声,才说:“你嘛。”
何川气死了,然后没两分钟,姜阮就被赶出了院子。
晚上何妈妈来找姜妈妈聊天,聊到尽兴处,才委婉地提出:“以后阿阮能不能不要叫川儿小不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孩子小,自尊心强。”
姜妈妈立刻变了脸色,招呼姜阮过来,当着何家阿姨的面狠狠批评了她一顿。
姜阮嘟着嘴,脸上毫无悔过之意:“何川好小气哦!”
03.我是何川的未婚妻
不过,姜阮没嘚瑟两年,现世报就来了。
才读小学,何川的个子就后来居上,蹿了上来,然后一路节节拔高,到初中时,就已经长到了一米八。反观姜阮,还在一米六左右徘徊。
她高兴不起来了,每天在学校里就离何川远远的。偏偏学校里那些女生不知打哪儿听说了她同何川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每日里想着法子从她这里套有关何川的信息。
何川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何川喜欢吃什么?何川最喜欢什么颜色?何川小时候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
如此尔尔。
姜阮被她们扰得烦不胜烦,只好说:“我跟何川并不熟。”
那些女生立马撇了撇嘴:“阿阮,做人要真诚一点。”
“好吧。”姜阮使出撒手锏,“你们可能不知情,其实,我跟何川订过娃娃亲。”
这话传出去可不得了,女生们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不到一下午,这个消息就尽人皆知。
渐渐长大的何川,模样也渐渐长开了,身高腿长,容貌俊秀,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们心里最理想的另一半的样子。
哪怕现在并不能谈恋爱,也希望能在对方心里留下一点深刻印象。
然后大家的幻想全被姜阮打破了。
姜阮顶着班里同学或探究或嫉妒的目光,托着下巴,心里却在想:等一会儿放学后见到何川,我该怎么跟他解释?
冬日天色黑得快,恰巧从学校到他们家中间有段路在修,要绕路,经过一座又长又黑的机关大院,才能走到家。
姜妈妈不放心姜阮一个人回家,就拜托了何川同她一起,白日里姜阮那话说得有多理直气壮,这会儿面对何川就有多么心虚。
都怪何川,干吗长得那么好看,平白给她惹麻烦。
放学铃声一响,姜阮就飞快地走出了教室,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等何川了。
她平衡感差,学了好久也没学会骑自行车,这也是她之前愿意跟何川一起回家的理由之一。
可今晚不行了,她背着书包在路上缓慢地走,又怕骑自行车追来的何川发现她。
如此提心吊胆地走了一路,直到到家,才发现何川还没回来。
何妈妈也奇怪:“阿阮回来了,川儿呢?”
姜阮心虚地答:“他有点别的事,耽搁了。”
可她们等啊等,一直等到姜家吃完晚饭,何川还没有回来。姜阮心里更加发虚了,何川那根木头,该不会还傻傻地在学校里等她吧?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何妈妈讲,自个儿拔腿就往学校的方向跑,未料才走到巷口,就看到有一个人推着自行车远远地从路灯的光里走来。
长大的何川,真的好看,爱穿白衬衫,爱听周杰伦,头发理得很短,细碎的刘海儿垂在额间。
难怪学校里那么多女生都喜欢她。
就连姜阮,刚刚心跳也控制不住地漏跳了那么一拍。
她咬了咬唇,看见何川在看到她时,脚步停顿了那么一下,紧接着径直朝她的方向走来,然后又面无表情地擦着她的肩膀走了过去。
何川生气了。
姜阮很快得出这个结论。
虽然她不太待见何川,但她也知道,今天这个事,的确是她做得不对。
晚上,她躺在阁楼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只好偷偷拿起电话分机拨通何川家的电话。
拨通以后,她又开始害怕,万一电话被何妈妈接到,她要怎么解释?正犹豫要不要直接挂掉时,电话那头忽而响起一道清清冷冷的男声:“你好?”
姜阮小声地叫他:“何、何川。”
她头一次在何川面前露怯,嗓音都忍不住轻颤了两下,她说:“对不起,何川,我错了。”
何川说:“你错哪里了?”
姜阮:“晚上没等你……”
何川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姜阮皱眉思索了片刻,脸颊上很快就堆起了层层叠叠的绯色。
天哪,何川果然还是知道了吧?
她闭上眼,有些羞耻地又重复了一遍:“我错了……”想了想,又补充,“何川哥哥。”
大概因为实在不好意思,女孩的嗓音压得好小好小,语气里的赧意遮都遮不住,那声“何川哥哥”叫得格外温软。
听筒里一时陷入寂静之中,停了好一会儿,何川才说:“以后不要再乱说话了。”
姜阮很乖巧地应下:“好。”
何川又说:“不要再帮我乱收女生的信。”
姜阮:“好。”
何川:“好好学习,中考时,千万别跟我再填同一个高中。”
姜阮下意识地答道:“好。”
直到听筒里响起“嘟嘟”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刚刚说了什么。
这个何川,什么意思吗?她有那么讨人厌吗?
04.变得越来越像哥哥了
十几岁的女孩子,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后来姜阮果然没再跟何川念同一所高中。
当然,两个学校离得也不远,就在隔壁。只是学校离家远,姜阮不想住校,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屋子。
原本姜妈妈想让何川把房子租在姜阮对面的,被姜阮拒绝了,何川当时那么嫌弃他,她才不要继续麻烦他。
可话还没说多久,他们进入高中后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就出来了。姜阮看了看自己那可怜巴巴的数理化成绩,眨了眨眼,拿出她进入高中后才被允许拥有的新手机,给何川发了条信息:何川哥哥。
对方很快回来一个问号。
姜阮说: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何川又回过来一个问号。
姜阮:能不能给我补个课?
班主任说了,期中考试之后,要重新分班,她现在在重点班里,倘若成绩不达标,就要被降到普通班里,到时候妈妈的怒意她可承受不来。
不等何川拒绝,姜阮又硬着头皮说:你如果不答应我,我就去你们学校,跟大家说我是你未婚妻哦。
反正何川已经被她得罪透了,再做得过一点也没什么区别了。
停了片刻,那边回来一串:……
须臾,何川:好。
隔着文字与符号,姜阮仿佛都能看见他被她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因为每天白天都要上课,他们约定的补课时间是每天的晚自习后。
高一只用上两个小时的晚自习,九点就放学了。起先姜阮会在学校门口等他,但学校门口来往的人太多了,有同学看见,总语气暧昧地问她:“那个小帅哥是谁啊?”
后来姜阮怕初中的事情重现,加上发现了何川住的地方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便直接在她租的房子楼下等他。
刚入秋的时节,何川穿着黑色的工装外套,戴棒球帽,书包很随意地挂在肩上。
姜阮发现他又长高了,她也长高了一点,终于超过一米六了,但离他还有好远,她站得笔直笔直,脑袋才只能堪堪到他的下巴。她伸手去挽他的手臂,说:“你好慢哦,我等了很久。”
何川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烤得脆脆的面包干,递给她:“还不是你非要吃我们学校门口的小面包。”
姜阮眼睛一亮:“你居然买了?!”
她当时不过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抱有希望,何川瞥了她一眼:“不买的话,你又要喋喋不休地闹我,很烦。”
姜阮“嘿嘿”笑了两声,她租的房子在二楼,一楼是房东在住。楼梯就在院子里,是金属搭建的,上楼有些危险,她边扶住两边的护栏,边回头对何川说:“我发现你变了欸!”
“哪里变了?”何川看她歪歪扭扭地上楼,忍不住出声提醒,“好好看路。”
“哦。”姜阮将头扭过去,停了两秒,何川突然说:“你等一下。”
“怎么了?”
姜阮站定,转过头,未想男生正倾身过来,她没提防,鼻尖甚至蹭到了对方的头发。
他不知用了什么洗发水,头发很香,像花香又像果香。
姜阮的心没来由地跳得飞快,下一秒,男生突然伸出手,抹掉粘在她嘴角的一块面包碎屑。
“好了。”他的目光落在她通红的耳尖上,轻声解释,“强迫症发作。”
姜阮又“哦”了一声,踏上最后一级阶梯,听到何川在她身后问:“哪里变了?”
这个人,真的很执着欸。
姜阮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胡乱咕哝道:“变得越来越像哥哥了。”
05.她很需要我
姜阮隔天打开门时,住在对面的男人也刚好要出门。念及昨晚的那一面之缘,姜阮弯起眼睛朝他笑了笑,问:“要出门吗?”
“嗯,去工作。”
“欸?”姜阮惊讶,“你不是演员吗?”
何川说:“现在不是了。”
姜阮“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她对别人的事情不太感兴趣。未想对面的男人又递来一张名片,说:“我在这里开甜品店,有空来吃。”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一点笑来,“免费请你吃。”
姜阮点头说谢谢,就抱着书去了图书馆。
暑假不用上课,爸妈都出去旅游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家,何川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她每日在家里闲得发慌,最后终于决定不如去图书馆看书。
等何川回来时,一定要让他大跌眼镜。
坐在地铁上时,她打开手机刷了会儿新闻,无意间却看到了关于住在她对面的那位何川先生的一则消息。
她插上耳机,看到视频里说,影帝何川在前几日突然宣布退圈。
他名气实在大,又在事业的高峰期,这则消息刚公布出来,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对此众说纷纭,记者们终于在昨天逮住他,问他到底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决定。
那时他正坐在一间咖啡店里看书,大概没想到会被突然蜂拥而至的记者抓住,起先神色还有些茫然,很快又化为一丝苦笑。
他说:“你们真的很敏锐。”
记者说:“没办法,大家实在太好奇了。”
“嗯……”他沉吟片刻,“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欸?”
何川说:“我的女朋友生病了,我要陪在她身边。”
这算是什么理由?
“可是您的事业怎么办?恕我直言,这样选择是否有点太过于感情用事了?”
这人就差把“恋爱脑”几个字直接贴到何川的脑门上。
但男人毫无所觉似的,他说:“我的钱已经够用了,奖也已经拿得够多了,我在这里没有更多想要得到的东西了。
“但我的女朋友只有我,她很需要我。”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地铁上的广播机械地报着站,姜阮这才发现图书馆竟然已经到了。她扯下耳机,匆匆下车,看见出口处正摆着一张大大的何川的海报。
很奇怪,当一个人在你的世界里出现一次之后,好像生活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沾了他的影子。
而且,他长得真的很像她的何川,但是比何川更成熟,更温柔,更爱笑。
晚上她终究还是循着名片上的地址去了何川的那家甜品店,店的名字也很值得咀嚼,叫“将何”。
店里生意很好,想来这间店的甜品应该很好吃,姜阮完全拒绝不了甜食的诱惑,连眼睛里都发着光。
前台的两个女生见到她,应该是早就得了何川的吩咐,直接指指后厨:“他在那里。”
姜阮捏紧自己背包的带子,点头致谢,蹦蹦跳跳地跑进后厨。未想何川撩起帘子正要出门,姜阮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围着围裙,围裙上沾了点五颜六色的奶油,蹭得姜阮满脸都是。
她也愣住了,呆呆地任他拉着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怎么冒冒失失的?”
许是他的声音太温柔了,姜阮坦白道:“很香,太想吃了……”
何川于是轻轻笑了一声。
姜阮说:“你不要嘲笑我。”
何川抿住唇:“好。”
但眼里的笑意分明快要溢出来了。
何川从旁边扯来一张湿巾纸,弯腰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小小的房间里尽是奶油甜腻的香味,以至于她觉得他喷洒在她脸上的呼吸也是甜的。
他长得实在太像何川了,姜阮有时候甚至会有些恍惚,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何川。
但何川才不会对她这么有耐心。
她叹了口气,低低地呜咽了一声,男人立马停了手:“怎么了?我太用力了吗?”
“没有。”姜阮说,“我想何川了。”
男人动作一顿。
姜阮解释:“我是说我喜欢的那个男生。”
“我知道。”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好像很久没见到他了。”
其实也没有很久,记忆里,也就几天的时间而已。但她就是莫名觉得时间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虽然她的何川没有这么温柔、有耐心,但是怎么办,她还是只喜欢他。
在她心里,那就是唯一的、绝无仅有的、全世界最好的何川。
06.为什么是牺牲呢
那几天,姜阮几乎每天都会去“将何”吃甜品,甜品都是何川亲自做的,姜阮吃得十分满足,嘴边蹭得全是奶油,还不忘夸何川:“你很厉害欸!哄女朋友睡觉的故事
“为什么会有人像你这样,做什么事都可以做得特别好?”
何川任她乱吹“彩虹屁”,既不点头,也不否认,像看小孩子胡闹似的。
一日姜阮又注意到他的店名,好奇问道:“我一直想问来着,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何川想了想,说:“是我和我女朋友的名字,各取了一个音。”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女朋友,姜阮又想起她那天看到的那个新闻,他说他女朋友生病了。
她终于生出了一点好奇,却也不好意思多问,只好轻轻地“哦”了一声。
何川说:“其实这个店是我女朋友开的,但是因为她自己现在看不了店,我就暂时替她经营了。”
姜阮胡乱附和着:“你做得很好。”
男人弯起眼睛:“我甜品确实比她做得好吃。”
的确好吃,不然姜阮也不会流连忘返,她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说:“你女朋友很幸福。”
何川对此不置可否。
晚上姜阮还是会穿着拖鞋在马路上乱走,边走边背课本上的古诗。她发现自己最近好像越来越聪明了,每一首诗,每一道题目,只需要念两遍,脑子里就立马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跟何川炫耀,但她每次打电话给何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那边都支支吾吾。
不过好在最近住在对面的那位先生会同她一起等。他依旧戴口罩和帽子,毕竟风头还没过去,低调一点总归是好事。
有时姜阮会忍不住问他:“你为了女朋头,牺牲这么多,不会后悔吗?”
男人只是笑了笑,反问她:“为什么是牺牲呢?”
姜阮愣了愣,对方又说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我的意愿,是我自己想要做的。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很开心,我觉得很值得,并不是什么牺牲,就只是——我想做,于是就做了。”
姜阮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再一次觉得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于是她只好问:“你跟你的女朋友是怎么在一起的?”
她托住下巴,坐在路边的花圃边,问完之后,又低声喃喃:“我喜欢何川,却从来不敢跟他说。”
路灯不太亮,一路倾洒着略显昏黄的光,男人眯起眼,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一切好像非常顺其自然地就发生了,等他发现自己的感情的时候,心里那颗种子已经在他心里长成参天大树,拔不掉了。
他说:“我以前其实一直觉得她很讨厌,聒噪、麻烦、爱哭鬼。
“后来我们上大学,在同一个城市,但是不在同一所学校。有一天她喝醉了,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失恋了,让我安慰她。
“她那天哭得特别特别凶,抱着我不撒手,我甚至怀疑她故意想把鼻涕往我衣服上蹭,她一向如此。”
他这样说着,却没有半分嫌弃的样子,甚至嘴角还带了笑。
“然后呢?”姜阮问。
“然后她就抱着我睡着了,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我觉得很丢脸,不想理她,又有点生气,那时候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生气。
“最后我还是抱起她,去帮她订了个房间,她睡得实在太沉了,不知道是不是酒劲比较大,她的力气好像也变大了……一直抓着我不放,小声叫我的名字。
“后来我问她喜欢谁,她一直没有说,只是在叫我的名字。”
姜阮忍不住说:“哎呀,你傻了吗?她喜欢的人就是你呀!”
“嗯。”何川低头轻笑,“当时的确很傻。”
07.我失恋了,何川
在何川不告而别的第不知道多少天,姜阮终于第一次梦到了何川。
因为当初中考前被何川警告过,故而高考过后,姜阮也硬气了一回,没有跟何川填到同一所学校里。
只是她到底还是难以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来想去,最终填到了离他的学校不远的另一所学校。
起先她还是会去他的学校骚扰他的,譬如以“到了新环境没有朋友”为由,找他一起吃饭;以市区距离学校太远为由,找他一起去购置生活用品。
因为她去得太频繁了,以至于他的室友都误会了,每次见到她,都会笑嘻嘻地打招呼:“嫂子又来找何川了啊?”
姜阮被他们叫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出于某些难以名状的心思,却也没有否认,只是捏捏自己发红的耳尖问:“他今天也在图书馆吗?”
“没,听说是跟我们团支书一起去买东西去了,元旦快到了嘛,要布置晚会现场。”
她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哦”了一声,只说:“我下次再来找他。”
没想到在门口时,却看到何川背着一个女生,正从外面走过来。
女生脸上带着笑,半张脸都埋在他的脖颈里。她心里突地一跳,下意识就躲进了旁边的小商店里。
恰好那天她们寝室有个女生的男朋友要请大家吃饭,她心里装着事,没注意把一杯白酒当作果汁喝进了肚子里。
那是她第一次碰酒,拿的时候没注意,直到辛辣的液体滚入喉咙,才发现自己喝错了。她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头也晕得很快,迷迷糊糊被送回宿舍,睡到傍晚,突然又醒来。
酒劲儿还没下去,她心里被什么事揪得一下疼一下地疼着。
不行,两个人的事,怎么可以只有她一个人难受?
于是她脑子一热就跑到了何川学校门口,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很快就来了,还是那样清清冷冷的模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亮起来,学校门口人很多,她也不管了,就在那样人来人往的街头抱住他。
她低声呜咽着:“我失恋了,何川。”
男生很冷淡地“嗯”了一声。
姜阮气极,很小声很小声地骂他。她醉意还没消,吐字都不大清晰,何川根本不知道她究竟在咕哝些什么,只知道她一直在哭。
她很难过,因为失恋。
他的心里忽地又生出一股无名火来,想发出来,又无处可发。
他弯腰把她捞起来,捞进自己的怀里,她明明有喜欢的人了,却一点也不避嫌,紧紧地抱住他。
他更生气了,直到忍到酒店里,才冷着声音问她:“你喜欢谁?”
她竟然轻轻笑了下,眼角的泪珠还挂着呢。
她说:“何川。”
他又问:“你喜欢谁?”
“何川。”
何川,何川,何川。
08.但我还是喜欢你
姜阮在睡梦中被惊醒。
天还没亮,夜静极了,她眨了眨眼,许是梦里哭得太凶了,她发现自己的枕头竟然都湿透了。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掀开被子,连鞋也没来得及穿,就光着脚出了门。
对面的人已经睡下了,灯是暗的,但姜阮已经等不及了。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
灯亮起来,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拉开,门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姜阮抱了个满怀。
她的整个脑袋都埋进了他的胸膛里,梦里汹涌的泪意好像也被带到了现实中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川一直轻抚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她。
姜阮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她说:“我是不是又忘记了?”
她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会时不时地忘记一些事情,记忆回到过去的某个时刻,然后又会在某一天突然想起。
何川将她抱进房里,像抱小孩子一样,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他很轻声很轻声地说:“嗯。”
姜阮咬了咬唇,无声地流着眼泪。
何川说:“没关系,不管你回到哪里,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姜阮说:“很累。”
“不累。”
“时间久了,你会嫌我烦。”
“你以前就很烦,但我还是喜欢你。”
他说得一本正经,好像又变回了小时候的那个他,姜阮忍不住破涕为笑。
她说:“谢谢你啊,何川。”
谢谢你参与了我每一点一滴的生命。
窗外月色遥遥,有早起的人推着小车去卖早点了,车轮在石板路上轰隆隆地碾过去。
也碾过了他和她的漫漫岁月,那样长,那样温柔。
更新时间: 2021-02-25 2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