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惜语
致双面派的小告白目录
第一章:致双面派的小告白(一)
第二章:致双面派的小告白(二)
第三章:致双面派的小告白(三)
第四章:致双面派的小告白(四)
致双面派的小告白(一)
第一章第一颗小甜糖·仙女味
四月初,春暖花开的季节,夏菱却迎来了她人生中的寒冬。
她妈妈去世了。
冷清的葬礼结束后,她像一只皮球一样被众多亲戚踢来踢去,谁都不愿意收养她,他们自家的孩子就够让人头疼了,谁还有闲心去养别人的孩子。
夏菱无动于衷,秀美的脸庞带着不符合自身年纪的冷漠,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送去福利院时,一个气质不凡的英俊男人仿佛从天而降,开着一辆黑色轿车接走了她。车的品牌她不认识,但从亲戚们一副副毕恭毕敬、恨不得把她从车上撵下来自己取而代之的嫉妒表情来看,那辆车一定价值不菲。
高速公路上,夏菱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绿树、房屋,她的胸口有些闷,不知是因为晕车,还是由于感觉太不真实而产生的幻觉。
“你晕车吗?”
夏卓群戴着耳机,结束一通有关生意的电话,才从后视镜中正眼打量起这个从上车起就一直沉默着的面色苍白的少女。
她长得很清秀,巴掌大的瓜子脸精巧白净,眉眼清丽淡雅,松软的乌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一看就很少打理,额前的刘海自然垂落,双眼澄澈,有种别样的古典美。
“和她那位贪得无厌的母亲倒是两种气质。”夏卓群心想。
“这么多年,你心里有怨过我吗?”夏卓群的视线轻轻地扫过她破旧泛黄的衣裤,伸手摇下半截车窗透气。
“没有。”夏菱转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垂下眼睫,姿势规矩地坐好。
亲戚们都以为她是走运才被有钱人家收养了,只有她知道这个男人真正的身份。
所以她才会感到意外。在她看来,最不可能收养她的人就是夏卓群。
夏卓群不在乎她的想法,目视前方淡淡地开口:“我还有一个女儿叫夏冉冉,待会儿到家后我介绍你们认识,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要把她接回他家。
夏菱忍不住抬起漆黑的眼向他确认:“叔叔,您是要把我带回家吗?”
“要不然……”夏卓群睨了她一眼,转动方向盘,“你想去哪儿住?”
这不是她能选择的吧?夏菱歪头表示疑惑,好心提醒道:“您的妻子不会生气吗?”
毕竟,哪个女人都无法忍受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
“放心,家里现在只有冉冉。”夏卓群嗤笑一声,看着她,黑眸里情绪莫测,“拜你们母女俩所赐。”
夏菱识趣地闭上嘴,又转头望向窗外,看着天边的云彩静静出神。
她想,虽然夏卓群是她血缘上的父亲,但她对夏卓群还是亲近不起来,相信对方对她的感觉也一样。
他明明讨厌她,却还是把她接回了家。人真是矛盾!
锦色别墅区不像其他别墅区那样建在偏远的郊外山区,而是位于城市的正中心,这里寸土寸金,洋楼高耸,是S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锦色别墅区的公共庭院今天也很热闹。最近这里建了一座篮球场,几乎每天都有男生在这儿打球。
“你们听说了吗?”周嘉江拍着篮球,神秘兮兮地对好友说,“夏叔叔好像要把夏菱接回来了。”
“谁?”季修渊快速地抢过球,“不认识。”
“就是夏叔叔在外面跟其他女人生的那个女儿。”周嘉江开口道,“别告诉我你就忘了!她们母女俩以前还找上门来过。”
“哦,你说她……”季修渊有点儿印象,拍球的手顿了顿,“夏叔叔不是很讨厌她吗?不可能接回来吧。”
“据说夏菱妈妈前不久死了,夏菱没了依靠。她好歹也是夏叔叔的亲骨肉,夏叔叔总不能真的不管她。不过照夏冉冉那性子,她知道这事后,估计非得闹翻天不可。”
周嘉江趁机抢回球四处张望了一下,他一眼就看到窝在凉亭里拿帽子盖住脸打瞌睡的黑衣少年。他右脚上的白色石膏格外显眼。
周嘉江偷笑一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不客气地拿球砸向那人。
“阿煦,天亮了,起床了!”白色的鸭舌帽被篮球击落,掉在了地上,少年露出了真容,那是一张十分好看的脸。五官精致而秀气,眉眼很干净,唇红齿白,精致得有点儿像女孩。特别是他那嫩得像常年没照过太阳似的皮肤,比周嘉江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都白。
当然,包括他在内,可没人敢把他当女生。
薛煦打了一个哈欠,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单手撑着石椅坐起身,整个人靠在亭柱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嘉江。
“滚。”他刚睡醒,声音有点儿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阿煦,还睡觉,你怎么跟个女孩似的,来打球!”季修渊不怕死地过来刺激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薛煦弯腰,本来想捡地上的帽子,听到他的话后,白皙瘦削的手腕一转,毫不犹豫地捡起了旁边的篮球狠狠地往声源处一砸。
“嗷!”一声痛呼传来。
薛煦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什么叫“单手拿球也能拍扁你”。
周嘉江幸灾乐祸,薛煦虽然是他们几人中长得最好看的,但脾气也是最暴躁的。
他见薛煦懒洋洋地捡起帽子,用修长的手指弹了弹上面的灰,盖在脸上后又要躺下,他忙拉住薛煦的手不让他睡:“你难道就对夏叔叔把夏菱接回来这件事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吗?”
“要什么想法?”薛煦揉揉眼睛,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和我又没关系。”
他是真的困,昨晚通宵玩游戏,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怎么没关系了?夏冉冉可是最喜欢你了。如今她的地位受到严重威胁,你还不快去安慰安慰她。”
季修渊厚着脸皮凑过来,指了指前方,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你看,说曹操曹操到。”
薛煦闻言,掀起眼皮望过去,果然看到了夏冉冉。她像是哭过了,眼睛又红又肿,面色憔悴,她看到他们几人后明显一愣,然后像是找着救星般,眼睛一亮,飞快朝这边跑过来:“薛煦!”
薛煦反应很快,伸手就把季修渊拉到身前,夏冉冉来不及“刹车”,撞到了季修渊硬邦邦的胸膛上。
“季修渊,你让开!”她近不了身,气得直跺脚,索性把话说开,“我不管,这次你们一定要帮我!”反正他们都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朋友,没什么好避嫌的。
“帮什么?”季修渊明知故问。
“当然是帮我赶走夏菱!”夏冉冉声音里透着恨意,“夏卓群不知发什么疯,竟然要把她接回来,简直不可理喻!”
“反正你妈都不管你了,多个人陪你做伴也没什么不好。”周嘉江说话直截了当,“而且这事要赖就赖你爸,孩子是无辜的。”
夏家这事闹得挺大的,大家想不知道都难。据说是夏卓群刚结婚不久发生的事,他和朋友在交际场合喝多了酒,和一个女服务生发生了关系,对方还怀上了孩子。那女人不是好对付的人,多次勒索夏卓群。夏卓群对她厌恶至极,给了她一笔钱后就置之不理。
后来那女人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夏家地址,一个月前,她带着长大的女儿上门讨要公道,这件事才败露了,夏卓群深情好男人的形象毁于一旦,公司股票下跌不说,还把他老婆给气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少废话,你们就说帮不帮!”
夏冉冉虽然是在问他们,但眼睛却瞟向薛煦。她心里很清楚,薛煦是他们几人中说话最有分量、思虑最周全的。如果薛煦帮她的话,夏卓群也要顾虑三分,夏菱说不定就不能住她家了。
可让她失望的是,少年懒散地坐在一旁,充耳不闻,神色平淡,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
薛煦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他见夏冉冉哭诉个没完,有些不耐烦,拿起立在墙边的拐棍,撑着地,有些费劲地站起来。
几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齐齐地看向薛煦。
少年似毫无察觉,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勾着周嘉江的脖子将他拖出凉亭:“你们继续,我有话问他。”
“阿煦,什么事?”周嘉江一头雾水。
“还能是什么事。”薛煦指了指自己打着石膏的腿,表情不大好看,“那个人找到了没?”
周嘉江很快懂了,瞬间皱起脸:“没,我很怀疑你说的那个人是否真的存在。同龄人中,男生能打赢你的都很少,何况你还说对方是个女的。”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可是……”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声音插进来。
季修渊见他们在说悄悄话,不甘心被排挤在外,和夏冉冉一起靠过来。
周嘉江叹了一口气:“唉,还不就是前段时间把阿煦弄成重伤住院的女……”
“人”字还没说出口,周嘉江脖子一凉,感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刺向他,他的冷汗立刻流了出来,忙硬生生地改口:“狠……狠人……”
好险,他差点儿说漏了嘴。
“那个人还没找到吗?要不要我帮忙?”
好在季修渊没听出什么不对劲,他皱起眉头,表情严肃。
在一个月前,薛煦不知道跟谁起了冲突,受了不小的伤,腿都被弄折了。
这件事和平时的小打小闹不同,还惊动了警方。当派出所民警追问薛煦具体情况时,他阴沉着脸,死活都不愿松口。除了当时和薛煦在一起的周嘉江,恐怕没人知晓其中内幕。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薛煦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周嘉江其实挺能理解他的,要是被别人知道弄伤自己的是个女生,还让自己凄惨到叫救护车的地步,换他他也不会说。
不过周嘉江也不知道那女生长什么样。他是第一个发现薛煦的,但事发时,他和薛煦不在一起。他找到薛煦时,薛煦就已经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了。
那画面太“美”,他一点儿都不想回忆。
这时,一辆黑色私家车缓缓驶进别墅区,停在了不远处。
“你们看,那是不是夏叔叔的车?”季修渊瞅着那辆车,觉得车型挺眼熟,招呼他们看过去。
夏冉冉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当即黑了脸。
周嘉江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袖衫、身材纤弱的女孩跟着夏卓群下了车,打趣道:“她就是夏菱吧,长得还蛮漂亮的。”
“你闭嘴!”夏冉冉瞪他一眼。
薛煦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望过去,看到的只是女孩清瘦单薄的背影。他不甚在意,刚要收回视线,那女孩却恰好转过头来,脸正好对着他。
薛煦散漫的视线猛地一凝,脸色突然变了,他远远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不敢相信地看了又看,灰褐色的瞳孔急剧收缩,拄着拐杖的手渐渐缩拢,修长的手指更加苍白。
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其他人自然发现了他气息上的变化,转头,见他脸色比夏冉冉还难看,纷纷大吃一惊:“阿煦,你怎么了?”
薛煦没回答,微微眯起眼,紧紧地盯着那抹纤细的倩影,脸色渐渐阴沉。他先是深吸一口气,扔掉拐杖,然后弯下腰,把石膏套从脚上拿下来。
他赤着右脚在地上走了几步,除了有点儿跛外,行动和常人无异。
另外三人吃惊地看着他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冷着脸舒展完筋骨,如利箭般朝夏菱冲过去。
他速度极快,哪里像个伤残人士!
2.
夏菱下车后,乖巧地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夏卓群帮她从后备厢拿行李。
她轻轻仰起优美的脖颈,一幢幢漂亮的别墅映入眼帘,许多不知名的树木散布在别墅之间,郁郁葱葱,枝叶繁茂,整个环境显得宁静清幽。
她有些恍然,但很快又清醒过来。虽然夏卓群把她接了进来,但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在这里住多久。毕竟她的身份这么特殊,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扫地出门。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夏菱不由得回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瘦高少年正全力朝这个方向跑来。
她初来乍到,不觉得对方的目标会是自己,所以她很有礼貌地往旁边挪了挪,把位置让给他。然后,她看见少年奔跑的方向也挪了挪。
夏菱愣住了,睁大了清澈的双眼,不知做什么反应,夏卓群就在旁边,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那少年离她越来越近。
两米,一米——
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夏菱看见少年朝她抡起了拳头。
他要打她!
这个念头刚在夏菱脑海中浮现,只见眼前的少年不知是情绪太激动了还是其他原因,拳头还没落下去,便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头。他一个踉跄,整个人直直地朝她扑来。
夏菱自然承受不起他的重量,“咚”的一声巨响,她被他扑倒在地。
气氛突然安静。
夏菱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到了地面,她疼得脸色发白,但她没有叫出声,只是轻轻皱眉,冷静地打量着压在她身上的陌生少年。
“你是谁?”
薛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掌下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短暂地愣了一下,他近距离看着女孩的脸,眼睛里重新燃起仇恨的火焰。
少年像是怕她跑掉一般,他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就这样压着她。他骨节分明的双手牢牢地扣住她细白的手腕,用阴森冷酷的目光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咬牙道:“我总算找到你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又沉又哑。
薛煦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这么惦记过一个女生,想她想得茶饭不思,找她找得肝肠寸断,就是为了再见面时能扳回一局。
那边夏卓群听到动静,转眼就看到自己刚接回来的女儿被一个男生压在身下,吓得立刻放下手中的行李赶过去。
“薛煦,你干什么?”
夏卓群自然一眼就认出了男生的身份,心中吃惊,面上却不显露半分。顾忌对方身份,他的态度还算客气。
薛煦的理智恢复了一些,有长辈在场,他也不好真的拿夏菱怎么样。他平复激动的情绪,放开了她,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神色依旧冷漠无比。
“没事吧?”夏卓群把夏菱扶起来,见她小脸苍白,以为她被吓着了,温和地询问她。
“没事。”夏菱摇摇头,她脸色虽然苍白,但神色一直很平静,即使薛煦的拳头快落到她身上时,她的神色也没有变过。
她细细打量着眼前俊秀非凡的少年:“对不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从他说的话可以推断出,他好像认识她,并一直在找她。可她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他。按理说,他相貌这么出众,如果她以前见过他的话,没理由会忘记。
薛煦见她说不认识自己,火气又冒了出来,张嘴刚要说话,周嘉江他们刚好赶了过来。
“夏叔叔,对不起,阿煦他刚睡醒,脑子不太清醒,所以才不小心冲撞了这位美女,我们这就带他离开。”季修渊对薛煦使眼色,笑着打圆场。
夏卓群皱眉,扫了他们一眼,目光最后定格在自己的大女儿身上:“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关你什么事!”夏冉冉一脸不悦。
周嘉江则用一副震惊的表情看着薛煦:“阿煦,你怎么回事?你竟然当着人家老爸的面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你是不是疯了?”
从他们的角度看,薛煦刚刚的行为完全就是一个被美色冲昏头脑、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扑倒人家的“禽兽”!
“你就算真的看上了她,也该注意一点儿自己的形象,私下再慢慢想办法,你这样和流氓有什么两样……”
薛煦听他越说越离谱,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她就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周嘉江一怔,灵光一闪,难以置信地指着夏菱大叫,“你的意思是说,她就是那个害你受一身伤的人?”
薛煦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他的大嗓门。
其他人犯糊涂了,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季修渊是第一个明白过来的,不可思议地睁大眼:“阿煦,你没逗我?她可是个女人!还是个大腿没我胳膊粗的女人,弱不禁风的,怎么可能是那个害你受伤的人?”
受到最大冲击的还是周嘉江。因为薛煦爱面子,所以整件事的经过薛煦就只告诉了周嘉江一个人,并且要他帮忙找人。
关于那个女人的外貌特征,薛煦是这样形容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尖嘴猴腮,面目可憎,要多丑有多丑!所以周嘉江也一直都是按这个标准找的。
可如今一看这个女人,周嘉江就很想带薛煦去医院看眼科门诊。
人家哪里丑了?哪里丑了?他是不是对丑有什么误解?
她明明就是仙女!
女孩乌发红唇,五官清丽。虽然穿着朴素,但也掩盖不住她的美。女孩的肤色明显比薛煦的肤色还要白,只不过看上去不太健康,青色的血管隐隐浮于皮肤表面,精仿佛一碰即碎,有种病态的美。
而且她是真瘦,腰细腿长,看上去比一般女生都要柔弱,一看就很乖巧。夏菱听了他们的对话后,显然也被吓着了,眼中尽是迷茫之色。
周嘉江严重怀疑她连夏冉冉都打不过,就她那小身板,怎么可能伤得了从小顽劣不堪、身经百战的薛家大少爷?这就等于告诉他——林黛玉大战孙悟空,最后还获胜了。
夏冉冉也不相信。她虽然讨厌夏菱,但她并不觉得她是薛煦的对手。夏冉冉现在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薛煦为了帮她赶走夏菱而编的谎话,毕竟爸爸肯定不会为了夏菱而得罪薛家。
想到这里,夏冉冉开心地笑了。她就知道薛煦嘴上说不管她,心里肯定还是向着她的。
薛煦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撇了撇嘴,懒得解释,想当初他也是因为太轻敌,才会落得那么凄惨。
如果重来一次,他发誓自己绝对不会以貌取人,更不会重蹈覆辙。
“你说夏菱就是前些天害你进医院的那个人?”夏卓群觉得荒谬无比,怀疑薛煦是在无理取闹。
“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
事情到了这一步,薛煦也懒得藏着掖着,乌黑漂亮的眼睛冷冷地看向夏菱:“不过她这张脸,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你真的没有认错人吗?”夏菱无辜地回视,“我很确定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2月24日,晚上八点半,梧州桥旁,你穿着深蓝色牛仔马甲和紧身皮裤。”薛煦眼神犀利,一字一句地问,“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儿印象?”
夏菱听到时间和地点时还没什么反应,直到听他说起她的穿着打扮时才微微一愣,表情有了细小的波动,不过很快就被她掩盖过去。
“没有。”她神色如常地摇头,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你!”薛煦咬牙,看到她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生气,他第一次尝到了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行,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你想怎么解决?”夏卓群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他看着薛煦,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已经后悔把夏菱接回来了。倒不是说他相信了这么离谱的事情,而是他和夏冉冉想到一块去了。冉冉有多讨厌夏菱他不是不知道,一定是冉冉鼓动了这群少年,然后他们相互配合演了这一出好戏。
可就算是假的又如何?薛煦不顾自己的名声,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作为夏菱的监护人,不可能不给对方一个交代,毕竟薛家势力太庞大,他惹不起。
夏菱心思敏感,自然是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
夏卓群要放弃她了。
夏菱轻轻抬起头,用那双澄澈的眼眸看着父亲冷漠的脸庞,微微抿嘴,又垂下眼睑,没有说话,脸上是一副听天由命的平静神色。
“那简单,让我教训她一顿。”
少年爽快的声音传入夏菱耳中,干脆利落,不带任何犹豫。
夏菱微愣,讶异地看着薛煦。他就这么简单地放过她了?
“你这么简单地就放过她了?”夏冉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卓群和在一旁看好戏的季修渊都有点儿意外。
薛煦理都没理她,见夏菱傻傻看着自己,以为她不愿意,皱起好看的眉,说:“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当初害我受伤住院、右腿骨折,我教训你一顿不过分吧?”
“你下得了手吗?”周嘉江有些不忍心。对方可是个女孩子,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薛煦懒得理他,现在他眼里只有夏菱,他对她扬眉挑衅道:“怎么样?就这一次,我们一笔勾销。”
“可以。”几乎没有犹豫,夏菱点了点头。
她话音刚落,薛煦就挥出拳头,速度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夏菱不躲不闪,看着少年的拳头离她的脸越来越近,眼神平静如水。
最终,薛煦的拳头稳稳停在了她鼻前一寸处,没有落下去,凌厉的拳风吹乱了女孩的刘海。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薛煦眼中划过一丝愠怒,他收起拳头,转身就走。
怎么回事?
周嘉江和季修渊见薛煦就这么走了,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
夏冉冉也想跟过去,被夏卓群厉声叫住:“站住!你一个女孩子成天和一群男生混在一起像什么样?还不快给我回来!”
夏冉冉噘着嘴,停住脚步。
夏卓群不知道薛煦最后为什么会放夏菱一马,也不想去探究。薛家这个少爷一向任性,说风就是雨,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为了不惹事端,他很严肃地问了夏菱一遍:“现在他们走了,你老实告诉我,薛煦的伤是不是你弄的?”
“不是我。”夏菱垂头看着地面,声音微弱而坚定,“我没有关于他的记忆。”
这话听着有点儿怪,但夏卓群没多想,他也觉得这事不可能,便点点头:“我们回家吧。”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教训她一顿。”周嘉江拍着胸脯说。
季修渊用手指转着篮球,表情竟还有点意犹未尽:“就是,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是不是你突然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周嘉江猜测道,他对夏菱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我就说,夏菱一看就是那种温柔善良、乖巧懂事的女孩,怎么可能对你做那种事。”
薛煦闻言,突然停下脚步,朝他扬起拳,作势要打他。
周嘉江吓得闭眼,哇哇大叫:“你干什么?”
“我这还没打下去,你的眼睛就闭上了。你看看那个女生,我的拳头都挥到她眼前了,她的眼睛有眨过一下吗?”薛煦冷笑,扬了扬拳头,“你们是不是蠢?”
周嘉江和季修渊一愣,那个女生好像确实不太正常。
薛煦嗤笑一声,转身,跛着右脚,缓缓地向前走。
从见到夏菱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不管她是不是弄伤他的那个女人,她也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等他的身体完全好了,他再去找她算账。
迟早有一天,他会揭穿她的真面目。
夏家的别墅有三层,建筑风格偏欧式,装潢铺张奢华,到处都是价值不菲的古董摆件。
夏菱踩在深褐色的波斯地毯上,打量着屋内的摆设时,肩膀忽然被人用力撞了一下,还未回头,就听到夏冉冉在她耳旁冷冷地说:“你别以为住进来了就有好日子过,等着瞧,我总有一天会把你赶出去!”
“还有你!”她又转头看向夏卓群,满脸怨恨,“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夏冉冉说完,不管他们什么反应,飞快地跑上三楼,跑进房间后便用力地甩上门,故意把声响弄得很大。
“这孩子……”夏卓群摇头叹气,拿她没有一点儿办法,他转头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夏菱,“你别放在心上,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他唤来保姆阿姨:“李嫂,带夏菱小姐回房休息。”
“是。”穿着围裙赶过来的中年女人恭敬地应道。
李嫂对夏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语气略显冷淡。
“夏菱小姐,这边请。”
她假装没看到女孩脚边硕大的行李箱,若无其事地在前面带路。
“谢谢。”夏菱用纤瘦的手费力地提着笨重的行李箱,跟着她逐步爬上楼梯,来到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间。
“就是这里了。”李嫂打开房间的门,态度不冷不热,“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
“谢谢。”夏菱微笑着再次道谢,“您对我真好。”
李嫂表情有些古怪,打量了她好几眼,转身离去。
李嫂的身影消失后,夏菱才敛起笑容,慢吞吞地拖着行李箱进房。
房间很大,比她以前家里的客厅还大,光衣橱就占了整整一面墙,地上也铺了地毯。不过和客厅的地毯不一样,卧室里的地毯是柔软的羊毛材质,夏菱忍不住弯腰摸了摸。
地毯软绵绵的,比她以前家里的床还舒服。
除此之外,房间里书桌、书架、梳妆台应有尽有。床铺位于正中间,铺着粉白色的被褥,搭配着花边精巧细致的吊顶纱帐,有种公主房的梦幻感。
夏菱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最初的震撼散去后,内心回归了平静。
她轻轻关上房门,蹲下身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地拿出来。
其中就有薛煦说的深蓝色牛仔马甲和紧身皮裤。
夏菱有些心虚,她默默地把“证据”叠起来放好,打算哪天把它带去垃圾场销毁。
她又从行李箱中拿出了一本日记本和几瓶药,便把其他东西都放回原位,拉上箱子的拉链,把它塞到床底下。
晚饭时,夏冉冉没有出现,餐桌上只有夏菱和夏卓群。家里的雇工、保姆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用夏卓群说,李嫂就自觉地把丰盛的饭菜端到夏冉冉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恭敬地说道:“大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那声音、那态度,比对夏菱时温柔一百倍。
然而大小姐并不领情,房内一直都没有动静,李嫂叹了一口气,把晚饭放在门前,默默离去。
“放心。”注意到夏菱的心不在焉,夏卓群以为她担心夏冉冉,淡淡地开口说道:“她饿了自然会出来吃的。”
夏菱点点头,收敛神思,默不作声地吃饭。
餐厅的气氛安静而压抑。
夏卓群咳嗽了一声:“我已经给你联系好学校了,明天直接去就行。”
夏菱点头:“好。”
“还有,”夏卓群说,“我在这里警告你一句,别去招惹薛煦那伙人,他们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能离远点儿就离远点儿。”
“好的,我记住了。”夏菱吃完了饭,放下筷子,生疏却有礼貌地说道,“谢谢叔叔。”
回到房间,夏菱关上门,坐在书桌前拿出了那本日记本。
本子是很普通的胶装日记本,黑色封皮,很厚,里面已经写了一半,密密麻麻,字迹清秀工整。
夏菱翻到最新空白的一页,拿起笔,首先在第一行标注了日期。
然后她歪了歪脑袋,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把时间线大概梳理一遍,才开始动笔写日记。
如果有人看的话,会发现她写的日记和一般人很不一样。
一般人写日记,都会把自己印象深刻、难以忘怀的事情写下来,借此抒发自己的情感。而夏菱完完全全就是在记录自己的生活,别人和她说的每一句话,说话时的表情、语气,都被她完完整整地写了下来。就连她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会按照早、中、晚三个时间节点分别写下,偶尔会写一点儿自己当时的心情、感受。
当她写到薛煦时,笔头一顿。因为她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写,薛姓少见,不难猜,可“xu”会是哪个字?
夏菱撑着下巴,无意识地在本子上写下了:“薛绪、薛序、薛续……”
看着都不像,这些名字都太正经,不符合那人的气质。
那是一个像火焰一样炽热,仿佛能把一切都燃尽的少年,漂亮又危险。
夏菱其实并不讨厌他,她从小到大遭受过无数白眼,比起他们,少年的敌意坦荡而直接。他比在背后说闲话、暗中耍手段的小人好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敌意是针对她这个人,而不是针对她见不得光的身份。
夏菱想起他,就不免想到他说的话。
“2月24日,晚上八点半,梧州桥旁……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儿印象?”少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2月24日……
夏菱将日记本往前翻。
自从知道自己得了那个病后,她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2月22日、2月23日……
她数着,又往后翻了一页——
2月25日。
她的手指抖了抖,心下一沉。
夏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就算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也完全不会感到任何的不适应,脑袋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待她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因为没有手机,所以她不知道几点了。
她的房间自带独立卫生间,夏菱梳洗完毕后打开房门,看到楼下空无一人。
李嫂适时出现:“夏菱小姐,由于你起得太晚,大小姐说她先走一步了。”
自然,司机也已经开车走了。
很晚了?夏菱静静地看着李嫂。
她出来时,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大厅墙上的挂钟。
六点一刻。
李嫂脸色有些不自在,犹豫了一下,说:“早餐冷了,所以我都收起来了,要不要我拿出来加热一下?”
“不用了,太晚了,我先去学校了。”夏菱微笑着拒绝,没有揭露她的意图,只是轻轻问了一句:“您能告诉我学校怎么走吗?”
李嫂说:“不远,走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确实不远,锦色别墅区的房子除了占据市中心豪华地段这一优势外,还都是学区房,附近就盖了好几所重点学院,夏菱即将就读的华德学院就是其中一所。
据说华德学院是市里最好的私立学校,升学率高,师资力量雄厚,就是学费高得吓人,一般家庭都支付不起这费用。相对的,对于那些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学校不仅不收学费,还会给他高额奖学金,以此来保证升学率。
夏菱高估了自己的认路能力,她按照李嫂说的路线走,穿过弯弯的狭窄小巷,却没有看到李嫂说的红绿灯,倒是看到了许多拐角小巷,她根本不知道该走哪条路。
反正时间还早,她也不急,便挨个儿拐进去探路。结果转悠一圈后,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夏菱放弃了靠自己的方向感找路,刚想找个人问路时,一个清冽的声音在她身后突然响起。
“你干吗?”
夏菱一愣,转头,再次看到了薛煦。
少年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墨色的破洞牛仔裤,身姿修长,五官俊秀。他应该是刚从床上爬起来,黑发有些凌乱,蓬松柔软地搭在额前,内衫领口的扣子也没系好,露出的半截锁骨精致纤细。
他单肩背着书包,手里握着一盒牛奶,神色古怪地打量着她。
更新时间: 2019-12-22 1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