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赖上你(三)

发布时间: 2019-10-14 12:10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明明赖上你

明明赖上你目录

第一期:明明赖上你(一)

第二期:明明赖上你(二)

第三期:明明赖上你(三)

第四期:明明赖上你(四)

第五期:明明赖上你(五)

第六期:明明赖上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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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赖上你(三)

文|庄妮(文章出自飞言情

07

叶晋明冲了一小杯红糖水又递过来,说:“先把这个喝了,药等一下再喝,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杜若茗接过来,他又嘱咐:“有些烫,你小口喝,不要等凉凉,你现在不能喝凉水。”

他絮絮叨叨像位老祖母,杜若茗早不耐烦了:“行了,走您的吧,叶大磨叨。”

此言一出,两人俱是一怔。大磨叨,是她给他起的外号,从来只有她叫过,他也从来只对她才磨叨。

杜若茗低头啜饮着红糖水,叶晋明则转身出了病房。房间里安静下来,杜若茗低头看着糖水杯口袅袅而起的热气,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岁月静好,那些个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叶晋明很快就回来了,深色西服外套上有几处比较深的印记。

“下雨了吗?”她问。

“雨夹雪,很冷。”

他帮她把床升起来,拉过小桌板,把买来的饭菜一一摆上,清蒸竹荪鹅、酒酿丸子、熘山药、南瓜卷、八宝粥。

他为她买了一桌子的饭菜,都是她喜欢的,以前他也经常做给她吃,可是,无肉不欢的她,却只吃了熘山药、南瓜卷和八宝粥,荤菜竟然一下都没动。

他问:“不好吃?”

她回答:“不是。我现在只吃素。”

他惊讶:“你出家了?”

以前她把他惹急了,他就嚷嚷着要去出家:“杜若茗,我告诉你,你再惹我,我真剃了头发当和尚去,我让你守一辈子活寡。”

当年小夫妻的玩笑话跟现在这样的氛围很不搭,她不觉这样的话有多好笑,心里却不免存了一瞬的促狭,瞅着他说:“是啊,带发修行!”

叶晋明突然就不出声了,闷了半天,看着她吃完那一小碗八宝粥,问了一句:“你们这个,达到什么条件可以还俗?”

杜若茗低头吃着粥,漫不经心地反问:“干吗要还俗?出家挺好啊!”

她说完这一句,叶晋明刚刚缓和的脸色就再次难看起来。他从搭在床头的西服外套里摸出烟和打火机,闷闷地跑去外面吸烟。

也就是一支烟的工夫,他又回来了,脸上隐隐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喜色,不知道是刚刚谈成一笔大生意还是刚跟小女友通了电话。

他把那只小量杯又递过来:“喝吧!医生说就着饭就没那么难喝了。”

杜若茗接过来一口气喝掉,又吃了一口粥,才把那难闻的铁锈味儿压了下去。

她吃饱了,还剩了很多菜。叶晋明打包收起,提起来就要去扔。她忙叫住:“别扔啊,剩那么多,下顿还能吃的。”

叶晋明脚步一顿,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杜若茗脸都没红一下,伸手来拿:“给我留着,明天还能吃的。剩这么多,丢掉多可惜。”

叶晋明看着她清澈坦荡的眼睛,再看看她身上那件已经洗得颜色发白的T恤,心口狠狠疼了一下。

他扭过头去,说:“这里没有冰箱,放一晚上会坏掉。”

叶晋明还是把那些剩菜拿去丢掉了。杜若茗心里那个疼啊!这一餐饭,足够她平时小半个月的伙食费

了!叶晋明再回来,手里就提了一只精美的手提袋。杜若茗侧身躺着,听着他在她身后窸窸窣窣地拆着包装袋。

她没那么好奇,闭着眼睛继续装睡,装着装着竟然真就打了一个小盹。等她醒过来一扭头,叶晋明竟然还没走,正坐在床边给一部新手机贴膜。

杜若茗偷瞄他一眼,跟四年前一样,他还是那般帅气……不,除了额前那一缕隐在黑发里的白丝。他只比她大一岁,几乎同样的年龄,她早更,而他,却早早白了头发。

看来,这四年谁也没好过!

看见她醒来,叶晋明用软布把手机膜再擦拭了一下,就把手机递了过来。

“给我的?”

杜若茗惊讶地看着他,没有去接。

他点头:“你那部旧手机摔碎了,机身被汽车压过,已经彻底不能用了。”

她晕倒在马路上,叶晋明冲过去抱起她时,看见她那部还是四年前款式的旧手机躺在马路上,心里的那种疼痛简直无法言说。以前,她平均不到一年就会换一部新款手机;现在,她竟然还用着四年前的旧手机。无论是因为她的念旧还是穷困,都足以让他一颗恨她到极点的心瞬间软化。

杜若茗接了过来,机身细腻的触感传到掌心,她皱着眉头问他:“是不是很贵?还是退了吧?我没有那么多钱。”

“贴膜二十,手机,赠的。”

杜若茗抬头赏他一记眼刀,男人不再开玩笑,微微一笑,说:“不是要拿拆迁款吗?拿到拆迁款再还我。”

杜若茗低头抚摸着手机,小声嘟囔着:“为什么买这么贵的呢?听说湾儿里巷的开发商是个吸血鬼,又抠又坏,我耽误了人家一年的工期,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钱呢……”

叶晋明这就不乐意了,声调不由得提高:“你听谁说湾儿里巷开发商是个吸血鬼?”

他急,她更急,声调也高:“我骂你了吗?管那么宽?”

叶晋明摆摆手,得,医生交代勿沾凉、勿动气,他忍她。叶晋明的手机又响,他挂断,对她说:“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下,一会儿派人来陪你。”

“不用!”杜若茗冷冰冰地说,“不熟的人在这里,我睡不着。”

“那好,忙完了我再来找你。”

他迈步往门外走,杜若茗又叫住了他:“住院花了多少钱?我还你。”

叶晋明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你觉得,凭咱俩这种都可以帮忙贴姨妈巾的交情,问这样的话有意义吗?”

一只枕头冲着他就飞了过去,被他敏捷一躲,“咚”的一声砸在了门框上。

“哎哟,怎么了这是?”

徐海和庞美娜两口子抱着孩子一进来,就目睹了如此熟悉的愿打愿挨的一番场景,不由得都乐了。美娜笑着说:“晋明,怎么刚见面就惹老杜生气?赶紧的,超市买榴梿去!”

叶晋明看了杜若茗一眼,沉着脸,捡起那只枕头丢回床上。杜若茗也不理他,一双眼睛都在美娜怀里的那只小萌物身上了,拍着手直叫:“快点,美娜,快把宝宝给我抱抱……”

美娜颇有深意地看了叶晋明一眼,就把美宝递给了杜若茗。杜若茗抱着那只穿粉纱公主裙的又香又软的雪白小团子,心尖尖儿都在颤。

“好可爱啊!太可爱了!”

她把小萌物抱进怀里,拿脸贴那又滑又嫩的小脸。

“可爱死了,美娜啊,把宝宝给我吧,给我养几天……”

杜若茗抱着小宝又逗又亲,稀罕得不行。叶晋明一张脸瞬间变得又黑又冷,一如窗外的雨夜。他不想再待,一言不发,迈步出了病房。

徐海回头看看叶晋明的背影,笑着说:“这才是老杜嘛!总能把晋明气得说不出话。今天你在公司楼下等了半天都没有骂一句,我还寻思着老杜改脾气了呢!”

杜若茗抬头看着徐海:“大海,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没有骂一句?我骂谁?”

徐海有些意外:“若茗,你还不知道晋明就是咱们湾儿里巷的开发商吗?”

杜若茗怔住:“叶晋明?”

那个放她鸽子、害她喝了一下午的菊花冰糖茶、最后还晕倒在马路上的景程公司的老总,刚刚被她骂作吸血鬼的,就是叶晋明?

徐海一看杜若茗脸色不好,连忙帮着解释:“若茗,你别生气。今天下午晋明是真的有事,但凡能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也不能让你等那么久啊。”

杜若茗冷笑:“是,能理解,大老板嘛,都忙。”

美娜插嘴:“晋明确实忙,这几年,忙完公司忙家里,又当爹又当妈……”

“美娜,美宝饿了,你给孩子喂喂奶。”徐海突然打断了美娜的话。

美娜一听,就从杜若茗手里把孩子抱了过去。

“哦,美宝饿了,那咱们开饭喽!”

美娜性子直爽,没多想,抱了孩子就去喂奶。徐海则出去接电话。杜若茗一笑,觉得徐海有点过了。都四年了,叶晋明再婚生子也是很正常的事儿,有什么好遮掩的?把她想得也太看不开了!

杜若茗和美娜正说着话,病房里突然走进来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为首的那位冲着杜若茗一笑,叫了一声:“若茗。”

杜若茗抬头望去,不由得皱眉。女医生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若茗,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杜若茗淡淡一笑:“梁馨梅啊!怎么能不认识呢?”

是啊,怎么忘得了呢?刻骨铭心啊!梁馨梅变化不大。像她这种单眼皮的白皙女生,年少时没有多么光彩照人,有点岁数了,也不会多显老。圆脸,齐刘海,清秀的单眼皮,依然还是那样,娇弱,白皙,细声细气,像一株白色的曼陀罗,看着无害,实则有毒。

梁馨梅笑着说:“我今晚值班,刚才听晋明说你在这里住院。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不劳梁大夫费心,已经好了。”

杜若茗的话,客气又带着冷冰冰的距离。梁馨梅身后还站着几位实习小医生,听杜若茗这样一说,她脸上不由得讪讪,说:“咱们老同学,你千万别跟我这么客气。我今晚值班,你有什么事情就让护士找我。”

杜若茗只看着她,微微一笑,没说话。杜若茗态度冷,庞美娜也一脸的不愿搭理,梁馨梅不便久留,略略交代几句,就带着队伍离开了。

梁馨梅一走,杜若茗问美娜:“她是叶晋明的老婆?”

“晋明的老婆?”

美娜声音一高,吓得就要睡着的小宝握着拳头的小手一伸。

美娜连忙轻拍着宝宝的背,低声说:“你别听她一口一句晋明,叫得那么亲热。晋明怎么可能娶她?就她那撒娇卖嗲的狐狸样,也就哄哄那些没品位的老男人还行。她倒是想着去给叶天意做后妈呢,可惜人晋明看不上啊。”

说到这里,美宝哼哼唧唧又闹,杜若茗手指竖在唇上,指了指美宝。美娜不再说话,好好哄孩子。

叶晋明没有跟梁馨梅结婚,这是杜若茗意料之外的。既然没打算结婚,那四年前趁着她怀孕打得火热的两个人是为了什么?解决生理需要吗?如果真是那样,叶晋明就更可恨。

房间里没有别人,美娜掀起衣服给美宝喂奶。看着半睡半醒的小宝依偎在妈妈怀里吸吮,杜若茗的乳房突然就一阵胀痛。

四年前,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她的两只乳房却一天天胀起来。她每天边哭边喝着一碗碗麦芽汤,吞着大把大把的维生素B6。两周后,奶水退去了,她的一颗心也随着那个孩子死掉了,那种钻心噬骨的感觉却刻在脑子里,怎么也退不去。

叶晋明给他的孩子起名叫叶天意,他曾经给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起的名字可没有这么好听。他叫那个孩子臭臭,说是跟他抢老婆的讨厌臭宝宝。那时候,她以为那只是玩笑,现在想来,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是对那个孩子怀有敌意的吧?

孩子死了,婚离了,时隔四年,尘埃落定,此时跳出那团曾经迷惑人心的粉色雾气回头再看,她依然笃定地认为,那时候,她是真的爱叶晋明,可以逾越生死违背纲常的那种爱。

可是,叶晋明呢?

08

大学一毕业,杜若茗就直接拖着行李回了江城。一路上,她兴奋异常。

“江城,我回来了!叶晋明,我回来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小明明,赶快到我的碗里来!”

不久之后就是叶晋明的生日,她订了好大一只鲜花蛋糕,约了徐海、张宇、闻晓他们浩浩荡荡二十几个人一起去酒店庆祝。

酒喝到差不多,蛋糕店才把蛋糕送来。叶晋明已经喝到舌头都大了,他握着杜若茗的手,说:“茗茗,茗茗,你切,你来切……”

杜若茗分完蛋糕,刚吃了两口,突然就指着嘴“嗯嗯”地想说话,然后就紧张兴奋到直跳。大家正在纳闷,只听“叮”的一声,一枚钻戒就被她吐到了桌子上。

大家愣了两秒钟,随后就炸了:“行啊晋明!老杜这才刚毕业你就开始着急了!”

叶晋明有些蒙,摇了摇头,拿一双醉人的桃花眼看着她。她不等他说话,跳起来就把他抱住了,红着脸说:“叶晋明,我愿意!”

大家又是一阵起哄,徐海捏起那枚钻戒就塞到叶晋明的手里,说:“光老杜说愿意不行啊!晋明必须下跪,不跪一下就想把我们老大娶走,太便宜你了!”

他们这样一闹,杜若茗就突然有些心虚,连忙说:“行了行了,我们不整那套虚的……”

叶晋明突然拉住了她,扳过她的肩,低头看着她,问:“杜若茗,你真不会后悔?”

杜若茗用力地摇了摇头,郑重地说:“不会,永远不会,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

叶晋明二话没说,单膝就跪下了,抬头望着她说:“杜若茗,嫁给我!”

杜若茗一边点头一边流泪,哭得都说不出话来。叶晋明牵过她的手,举起那枚戒指就套在了她的左手无名指上,牵着她的手转过身来,面对他那群哥们儿,郑重地说:“都给我认好了,如果我的婚礼现场新娘不是她,你们都别来!”

杜若茗兴奋地一扑,一下子就挂在了他的身上。周围一片鼓掌叫好,叶晋明抱着她进了里间的KTV房,顺手就把门给锁了。

一瞬间,天地都安静了,杜若茗的心却紧张成了一面绷紧的小鼓,他一双迷离的醉眼就是那鼓槌,鼓声密集如豆,她几乎要晕倒在自己的心跳声中。

“大明……”

杜若茗声音又软又绵。叶晋明把她放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手臂撑着沙发扶手看她,迷离的眼睛带着酒醉的浅粉色,性感的薄唇抿出好看的弧度。

他说:“行啊,杜若茗,敢圈套我?”

杜若茗小脸又红又烫,抱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蹭,鼻音喃喃,赖皮到家:“不管!不管!反正你都求婚了。”

他握住她的肩,郑重地看着她,说:“放心,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杜若茗鼻子发酸,一下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求婚这件小事儿,就被她如此简单地搞定了!不久之后,在叶晋明跟徐海的一次聊天中,她听见徐海问他:“说好不赚够一千万不结婚的,怎么突然就心甘情愿地跳进了婚姻的牢笼呢?”

叶晋明吐出一口烟,淡淡地问:“你能拒绝一个自己买戒指藏蛋糕里的女孩吗?”

杜若茗站在屏风后,端着果盘的手差一点就拿不住盘子。

他和她,无论是出于习惯,还是出于责任,又或是真的是喜欢,总之,是她先赖上他的。而他又是比较怕麻烦的,既然第一次拉手、第一次亲嘴的人都是她,那就索性也就跟她结婚,跟她生小孩吧!

可是,她却是认真的,认真地爱她,也认真地恨他!

向他求婚后的第二天,杜若茗就回了南平。她没有告诉叶晋明她回去的目的,是因为不想在他面前提起她爸爸杜方平的名字。在爸爸面前也一样,只要一提起叶晋明的名字,父女之间总难免争吵。

爸爸和叶晋明都不肯告诉她,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那张扬的火药味却不是轻易可以遮掩得了的。

回到南平的当晚,她就向爸爸摊牌了。杜方平气急,一把将他养了近十年的包浆极漂亮的紫砂茶壶狠狠摔在地上,壶身四分五裂。

“胡闹!你以为自己还只是几岁的小孩子吗?做事情要经过大脑的!姓叶的那种人能嫁吗?”

“姓叶的为什么就不能嫁?是谁在我九岁时就吵吵着要让我和叶晋明定娃娃亲的?以前支持的人是你,现在反对的人又是你!爸爸,你到底是亏欠了叶家什么?让你这样害怕得报应?”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就甩在了杜若茗的脸上。从小到大,这是爸爸第一次打她。以前,哪怕是她撕了他重要的合同折飞机,他都没舍得动过她一指头。现在,为了叶晋明,他打了她一记耳光。

她眼睛里含着泪光,冷冷地看着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倔强地不肯让眼泪落下来,一任那层水的壳闪着冰凌一般刺人的光,刺得杜方平的一颗心流血不止。

杜方平气到手都在发抖,他指着门口说:“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我杜方平没有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女儿!”

那一天的南平,也是这样初春的季节,不,应该还要早一些,因为天气更冷,冷得她感觉自己有可能会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冻死在街头。

那晚,她只穿了一身家居的薄棉套装就跑出了家门。花一元钱坐公交到达南平火车站,翻遍了口袋却只凑到十二块零五毛,距离一张南平到江城最便宜的硬座车票,还差四块五。

她站在售票窗口,嘴唇冻得发紫:“叔叔,我的钱不够,您能不能……”

“下一位!”

跑火车站来讨价还价,这个丫头恐怕是疯了!

那位长着一张全世界都欠他两百块钱的脸的大叔,直接就把她无视了。她从另一个窗口重新排起,售票大厅总共十二个售票窗口,她想挨个都试一遍。排到第五个窗口,售票员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阿姨,杜若茗一看见她,眼圈立刻就红了:“阿姨,我爸爸娶了后妈不要我了,我去江城找我妈妈,可是他们把我赶出家门时,我兜里钱不够……”

阿姨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跟她差不多的女儿,也想起自己那个薄情的前夫,她说:“好了,只当阿姨自己请你喝了杯热豆浆吧。你看小脸冻的,唉……”

就这样,杜若茗买到了返回江城的火车票。她很感谢那位好心的阿姨,简直把她当媒人看待了!她和叶晋明结婚后还特意跑到南平火车站给那位阿姨送了一面锦旗。

火车到达江城是在夜里十一点多,她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了,她脱下戒指押在小超市老板那里,用超市的电话打了叶晋明的手机。

她被冻得眼泪鼻涕直流,嘴唇哆哆嗦嗦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忍了一路都没有哭,一听到他的声音从刺啦刺啦响的话筒里传过来,突然就哭起来。

那一边都快被她急死了:“杜若茗?是你吗?别哭啊,快告诉我你在哪儿?”

等她哭到像是要断气儿却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时,叶晋明急了:“傻瓜!别哭,告诉老子你在哪儿?”

最后还是小超市老板接过电话,告诉了他地址。

不到二十分钟,小超市门口的刹车声直接把厚重的夜色撕破了。

上身裹一件羽绒服,下身只一条灰色秋裤的男人,脚上趿拉着一双棉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进来,把超市老板吓了一跳,腾的一下就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你,你干吗?”

叶晋明赎回了杜若茗的戒指,也赎回了她。上了车,他把戒指重新给她戴上,嘴里嘟囔着:“赶明儿再给你买条大金链子挂上,这些玩意儿,平时用处不大,关键时刻却能救命。”

杜若茗冷得像只刚从冰水里捞起来的小猫儿,牙齿咯咯响,除了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叶晋明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就把她裹了进去,等她冰凉的脸颊一贴上他滚烫的胸膛,她才发现,除了这件羽绒服,他的里面是真空的。

杜若茗往上蹭了蹭,蹭得叶晋明身体一紧,警告她:“别乱动啊,开车呢。”

她的小脑袋抵在他的锁骨处,两只小手就扒着他的胸肌取暖。捏一捏,突然发现他的胸肌块儿好大,好结实,很温暖。从那时候开始,他在她眼里,就不是小时候那个同睡一张床、瘦得像竹竿的大明哥哥了,他是她的丈夫啊!

叶晋明就这样抱着她开车回家,幸好她瘦瘦的,抱在怀里也不怎么重。只是她的小动作不断,让他无法专心开车。

“杜若茗,你手能不能别乱放?”

“哦……”

她无辜地“哦”了一声,手往下移,就落到了另一处。

他吸了口凉气:“得,你还是摸胸吧!摸胸!”

于是她又把小手放回到他的胸肌上。

他抱着她,还不忘损着她:“杜若茗,你这像是离家出走吗?我怎么觉得倒像是想男人想疯了!”

她咬着唇儿,也不说话,又把手往下移……

哼哼,那里好像是他的软肋。

“得得,姑奶奶,算我怕了你,您还是继续袭胸吧!”

有她在怀里,他不敢再开快车,来时只用了十几分钟的路程,愣是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在漫无边际的雪原里,在横无际涯的夜色里,在午夜旧天与凌晨新日的交替里,只有他们俩。那晚东风叫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散尽了满天雾霾,枯败的树枝落了一院子。空气清冷,却已经含了春天的一点绵软。

叶晋明已经起来,正握着一把竹枝扫把扫院子里的雪。他上身只穿了一件长袖的T恤,下面是一条简单的运动裤,身上的肌肉把衣服撑得很好看,大臂上的两块儿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而一鼓一跳,像藏了两只调皮的小松鼠。

她披着他的羽绒服坐在门槛上看他,心里想着:“从今往后,我就只有他了……有他也就够了,他就是世界……”

正想得出神,他突然回过头来,冲着她一笑,右腮边的那颗酒窝清晰可见。他是单酒窝男生,就只有右面的这一颗,一颗正好,两颗就把她醉死了。

他一手提着竹扫把,一手伸向她:“走吧,我送你去奶奶那边。顺便把奶奶的院子也扫扫。”

杜若茗奶奶家就在叶晋明家隔壁。昨晚到家太晚,没敢惊动老人家,她就住在了他家。这会儿天已大亮,她总要去跟奶奶说一声,也拿几件衣服穿。

那天上午,她套了一件白色的卫衣,穿了一条蓝色牛仔裤,就出了门。而他则郑重得很,白色衬衫,蓝色西服,皮鞋擦得铮亮。

他靠在车门上吸着烟等她,长腿窄腰宽肩膀,连他印在上午阳光里的影子都帅得晃眼睛。

他看见她出来,上下打量了两眼,特小流氓地冲她吹了声口哨,说:“哟,这谁家中学生儿啊?”

她向来不穿隔年的衣服,毕业回来时,穿过的那些衣服基本上都丢在宿舍了,带回的那几件昨晚又丢在了南平。幸好奶奶心细,把她以前穿过的衣服都洗干净熨平整仔细收起来了,要不然她今天都没有衣服可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说:“这不还是我高三时穿的吗?现在穿也还是挺合身的!”

他瞄着她的胸,说了句:“得,合着这四年你的胸就没长呗!”

她生气了,一掌劈过去,被他擒住手腕,顺势抱起放进车里,牵过安全带给她系时,安慰道:“没事,结婚后就大了……”

她一下就扯住了他的耳朵:“叶大明,你还想不想去了?”

“唉唉,去去去,怎么能不去呢?好不容易才骗来的媳妇儿!唉,茗茗松手,耳朵掉了拍结婚照不好看……”

一上午的时间,先是登记,接着是落户。看着户口本上新增的那位成员,叶晋明满足一笑,把户口本和结婚证一揣,就带她去了商场。呃,他真的不顾她的抗议,给她买了一条几乎手指粗的金链子。然后是各种风格的衣服鞋子包包,正装风、休闲范儿、晚礼、旗袍……买了多少套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几乎累瘫,他却还跟打了鸡血似的拉着她各个品牌店转。到最后,她竟然在试衣间睡着了。

叶晋明在外面着了急,推门就要往里面闯,导购拦住他:“不好意思先生,这是女试衣间,男士是不能进的!”

叶晋明一听,拿出新鲜烫手的结婚证,跩了吧叽地往柜台上一拍:“我媳妇儿!”

说起来实在是丢人,买到最后,他的那辆三厢轿跑愣是没装下,打电话叫了工人开来一辆小货车才把那些东西拉回新房。

后来想起这事儿一次,杜若茗就骂他一次:“显得我怎么就那么眼皮子浅呢?好像八辈子没逛过商场一样。从小到大,我爸爸也没缺过我钱花啊,非得告诉别人我是你买来的才行啊?”

他任她骂,叼着烟跷着腿眯着眼睛乐,就是不还口,实在骂急了,才来一句:“我给我媳妇儿买,我乐意!谁爱说说去!”

证扯了,定情信物也买了,接下来就是结婚仪式了。

在湾儿里巷,扯了证不算结婚,举行了仪式,请了酒,经过邻里街坊的公认了,那才叫真正娶媳妇儿了呢!

请人卜算了黄道吉日,婚礼定在春三月。叶晋明为了他们的这场婚礼足足筹备了两个月。迎亲队伍不是当时特流行的豪车车队,而是浩浩荡荡三十六辆本田黑鸟摩托车。

叶晋明喜欢玩摩托,他的那辆大黑鸟,是他爸爸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叶爸爸去世后,他更是视若珍宝。他曾经说过:“大黑鸟和小茗茗,人生缺一不可。”他的大黑鸟,当然是作为头车接新娘的。其他三十五辆则来自天南海北,都是一个车友俱乐部的,为了帮他实现这个愿望,各地车友,有的凑车,有的凑人,有的人车都凑,到他们婚礼的前三天,三十六辆大黑鸟都已经到位。

那几天,叶晋明做梦都在演练着骑着他的大黑鸟去接他的小茗茗。所谓好事多磨,就在结婚娶媳妇的节骨眼儿上,叶晋明却出了个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他无法驾驶大黑鸟的小事故。

那时候,叶晋明经营的电子商城已经算得上江城数一数二的大卖场。生意做大了,却牢记从草莽一步步走上来的艰难,身上没有一点妄自尊大得意扬扬的暴发户习气,还是经常下仓库跟着工人一起搬运货物。

那晚,仓库那边来了一批货,叶晋明带着工人去卸货时,新来的工人因为经验不足,驾驶叉车时不小心撞到了货架。眼看着一只大货箱从上面掉下来就要砸到那工人的头上,叶晋明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拉下工人,自己的脚却被货箱砸中。当时没感觉怎样,到第二天早晨,整个左脚脚掌就肿成一只熊掌了。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他骑摩托车接亲这事儿就直接被杜若茗否决了。

叶晋明痛不欲生,他心爱的小茗茗啊,他心爱的大黑鸟啊……

杜若茗拍着他的背安慰:“不哭不哭,多大个事儿嘛!不就是接媳妇儿吗?我来,我来……”

“你来什么?是我娶媳妇儿啊!”

杜若茗的理由也充分:“总不能让你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哥们儿白跑一趟吧?再说了,你娶我,我娶你,不一样嘛!咱俩谁跟谁啊?”

叶晋明想了想,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于是,这位直男癌晚期患者认认真真地对他的准媳妇儿说:“你接我行,咱可说好了,是我娶媳妇儿,不是你娶老公。”

杜若茗笑得滚到他怀里,勾着他的脖子,说:“咱俩不分彼此,谁穿婚纱谁穿西服不都一样?”

直男癌患者立刻就叫了起来:“我不穿婚纱!我不穿婚纱!”

婚礼当天,三十六辆黑鸟集结在杜若茗奶奶家门口。杜若茗一袭抹胸白纱,上身披了一件皮质短款黑色机车服,头上戴了一顶黑晶头盔,洁白的头纱从头盔下面垂下来。叶晋明就坐在她身后,又高又壮的爷们儿,委委屈屈地给小娇妻抱着婚纱。

杜若茗英姿飒爽,人逢喜事,她身后那位却嘟嘟囔囔:“咱们下次结婚,绝对不能这么来……”

杜若茗一记栗暴就弹在了他的头盔上:“叶大明!说什么呢?”

摩托车队从湾儿里巷出发,杜若茗载着叶晋明排头,绕城一圈,排山倒海般的发动机轰鸣声中浩浩荡荡驶向锦江酒店。据叶晋明后来回忆,那一天是他平生最窝囊也最得意的一天。为了娶到她的那份得意,他心甘情愿地窝囊!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把徐海张宇那群闹洞房的人撵走,杜若茗一下子扑到叶晋明的身上,点着他的嘴唇问:“证也领了,婚也结了,这次看你还有什么理由赖账?”

叶晋明拄着拐杖站起来,单手一拎就把她扛在肩上,走进卧室直接就丢到了床上。他说:“杜若茗,从今晚开始,你欠下的那些债,就给老子好好还吧!”

虽然平时嘴巴上都不是吃素的主儿,可是两个人确确实实都是新手,尤其叶晋明脚上又有伤,心急却不得要领,折腾到半夜愣是没进去。

她是真的疼,他也是真心疼!

这不成啊,都等了这么久了,大好的新婚夜,好容易合法合理地履行夫妻义务了,就这么放弃,这不符合杜氏风格啊!

可是看着他满头的汗,还有脚上那伤,她也是真心不忍。

她小心地说:“大明,要不,我来?”

“说什么呢?”

杜若茗洒脱,却并不是可以跟闺密好友坦然讨论夫妻床笫生活的人,所以,她和叶晋明两个人第一次是她在上才弄成的这事儿,她一直不敢问还有没有其他小夫妻也是这样。

不过也确实是疼疯了,虽然是她提出的,她却把责任都赖到他身上,好几天都不理他。他不敢急,只得好言好语好吃好喝地哄,直到后来的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以后,他们才真正开启了没羞没臊的幸福新生活。

杜若茗此生在叶晋明面前引为豪壮的三件事:我求婚的你,我迎娶的你,也是我先上的你!

09

病房外天气不好,雪化成雨,雨又结成冰,满世界一片冰冷糊涂。杜若茗靠在病床上想着,她和叶晋明,一开始就是她在主动,他应该就只是被动接受,接受着接受着就成了习惯吧!

往事难消永夜,杜若茗靠在床头就这样纷纷杂杂地想着,困意渐渐袭来,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就看见门被推开。

来人脚步很轻快,她几乎还没睁开眼,人已经到了她的床前。

杜若茗突然坐了起来:“奶奶?是你吗?奶奶……”

她喉咙一哽,眼泪流了下来。

奶奶摸着她的头发,声音还是往常那样温暖又慈爱:“茗茗,你怎么这么久也不回来看看奶奶啊?”

四年没见,奶奶的样子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干净利索的老太太,喜欢穿月白色的改良大襟儿衫,梳平平整整的发髻。杜若茗想扑到奶奶的怀里大哭一场,却感觉手臂无论如何也抬不起。

“奶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茗茗,奶奶不怪你,奶奶知道你心里苦。这次好了,你又回来了,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啊!但是,这个医院却是不能住的!”

说完这一句,奶奶的声音突然变得阴鸷而又着急:“快点走,快点走,这里千万不能住……”

“奶奶……”

杜若茗一身冷汗地猛然坐起,却发现自己还是在医院里,窗外夜雨依旧,又冷又湿,跟奶奶去世那天的夜很像。

她喘息未定,向病房门口望去,却发现门是半开着的,楼道里的灯光泻进来,在门口那里铺了一道斜斜的光。突然记起,睡觉前自己是没有关灯的,是谁替她关了灯?

杜若茗望着那片灯光,没有作声,也没有去开灯。想了一会儿,她从床上跳下来,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自言自语:“好饿,不知道这个时间还有没有卖吃的?”

她把手机和钱包塞进衣袋,没有拿背包,就这么出了病房。出了住院部大楼,外面正在下着雨夹雪,气温很低,路上一片湿滑。

回头望一眼自己刚才待过的病房楼层,杜若茗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她并没有去吃夜宵,而是直接出了医院,打车去了自己入住的酒店。她想好好冲个澡。杜若茗有个习惯,一有问题想不开时,她就想冲澡。哗哗的水流声屏蔽了外界的干扰,脑子就特别地活跃,想不清的一些事情就能在一瞬间茅塞顿开。

在她任教的鹿角角小学,除非去两座大山以外的镇上,否则一年之中也难洗上一次痛快的淋浴。所以,她就特别喜欢下大雨,冲进雨里,伸开双臂,哗哗的雨声之中,她的心反而特别沉静。

她正在例假期,水温不能太低,但是水流必须足够大,试了几次,把莲蓬头的水流调到最大,水花的冲击力让她一瞬窒息。

关闭阀门,她大口喘着气,低头看见脚下水流里混着的血丝,突然就想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叶晋明失踪三天,怀孕七个月的她,拖着笨重的身体满世界地找他。也许是连日来的体力透支,孩子就那么突然地要来了。

叶晋明不在,徐海美娜正在外地度蜜月,闻晓也去外地参加一个医学交流会。那一瞬间,她感觉天都要塌了。一个人打车赶去医院,楼道里遇见了她的高中同学梁馨梅,心里才算有了一丝安慰,自以为是有了可以依靠的亲人。

那时候,梁馨梅已经是市二院的妇产科大夫了。梁大夫也确实够朋友,跑前跑后地帮她挂号、垫付医药费,又亲自给她接生。可是,还是晚了,孩子生下来就已经不行了。

她哭闹着要见宝宝最后一面,梁馨梅只好把那具小婴儿的尸体给她抱过来,可怜的宝宝,身体又瘦又小,红乎乎的缩成一团。

自责、悔恨、绝望,人世间最负面的情绪在她心里集中爆发,她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宝宝,也恨叶晋明不在身边。看着宝宝那小小的身体,她突然就开始呕吐,吐完胃里的食物吐胆汁,吐完胆汁再吐出来的就都是鲜血了。

从此,她再不能吃肉食,尤其不能见到未烹调的红乎乎的鲜肉……杜若茗把淋浴关掉,水流一停,就听到手机在外面疯了一般响。

她简单收拾一下裹上浴巾出来,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还没开口说话,那边的咆哮如同巨浪,扑得她耳朵疼。

“你去哪儿了?”

杜若茗没说话,直接把手机关机丢到床上,拿起电吹风吹头发。头发还没有吹干,敲门声已经响起了。本不想理,无奈敲门声太大,对门的客人已经抗议了。

她放下电吹风走过去,挂上锁链,打开一条门缝,门外是臭着一张脸的叶晋明。

“我困了,有事明天说。”

杜若茗要关门,叶晋明直接把手掌伸进来,握住门边,看着她说:“还想拿到拆迁款吗?”

杜若茗只想了一下,就决定向金钱屈服。男人的外套上沾染了一层湿冷的雨气,喝了酒,脸色很不好。

他进来,杜若茗却不想关门,靠在门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懒洋洋地说:“说吧,我听着……”

话没说完,他握住她的胳膊一拉,“嘭”的一声碰上门,直接就把她按在了墙上。

“玩失踪很爽是不是?”

男人声音阴狠,杜若茗抬头看着他,冷冷一笑,说:“四年前,我独自一人在医院生孩子时,也想问你这句话。”

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男人眼睛瞬间充血,凶狠可怕,是嗜血野兽眼里的凶光。他一下捏住她的下巴:“好,我现在就告诉你,那段日子,一点都不爽,真憋屈……”

他把她往墙上一按,低头就要亲。

杜若茗使劲推着他:“叶晋明,你这个疯子……”

她又气又恨,抬起膝盖向他顶去。叶晋明膝盖一收,两条大长腿牢牢夹住了她,嘴角一勾,说:“行啊,还记得我教的这招。”

“嗯,打流氓的,必须记得牢……”

说着,杜若茗抬头用力向上一顶,脑袋直接顶了他的鼻梁。这也是他教的,自从学会,还是第一次用。

叶晋明伸手就去捂鼻子,杜若茗趁机从他怀里挣脱,跑到门边,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后领一紧,直接又给拎了回去,再一推,又被按在了墙上。

说实话,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从小到大,如果不用上撒娇这一招,她跟他掐架就从来没赢过。

可是,这一次,鬼才有心情向他撒娇!

“叶晋明,你个浑……嗯……”

他钳住她的手,低头封住她的嘴。这不是亲吻,是泄恨。怀恨的撕咬,霸道之中不带一点怜惜。

他狠,她更狠。杜若茗找到空隙,牙齿一磕,用力向他咬去。这一下有多狠,忙乱之中忘了,只记得好像听到“咯吱”一声响,他的肉差点进了她的嘴。

这次是真疼,叶晋明一只手按住她,一只手按住嘴唇,眉头拧成了“川”字。他吸着嘴唇,表情痛苦:“杜若茗,我记得你不属狗啊!”

杜若茗磨牙霍霍:“我属狼。”

“恰好,我也是……”

他舔舔嘴唇,不怕死地低头又来,这次亲的是她的眼角,那里有晶亮的泪痕。

她这次咬得也不是他的嘴,而是他的脖子。他不躲也不闪,闭着眼睛嗅着她的发香,任她狠狠地咬住不放。直到杜若茗自己感觉唇齿间腥甜的味道跟那口服液的味道一样不好,才自己松了嘴。

“吃饱了?”他微眯着眼睛低头看着她,音里含着贱兮兮的笑和赤裸裸的勾引。杜若茗嘴角一收,用力向他脚上跺去。

以前,每一次他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连连讨饶时,他总会在她耳边低声问:“吃饱了?”

那时候,他声音也是含着笑的,柔柔软软的,呼着一点热气扑在耳根处,像三月的春风吹进娇嫩的花心儿里……

今非昔比,感情不能复制。再不是当年的心境,还说当年的情话,活该他叶大明被跺。她跺他,他也不躲,被跺疼以后,才抱着膝“哎哟”“哎哟”地叫着,转身一瘸一瘸地向窗边的椅子走。

杜若茗拉开门指着门口冲他喊:“你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

他不理,继续往里面走,清冷的声线里满是嘲讽:“都是成年人,又是老相识,你开门时就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杜若茗简直被他的不要脸气疯了,跑到门边,拉开房门,再次下逐客令:“谁知道你会比四年前还不要脸?滚!立刻给我滚!否则我就报警。”

“报警?”他一笑,“啊,我好害怕啊!那你就报一个试试,看看警察有没有闲工夫管你的家务事?”

杜若茗急了:“谁跟你有家务事?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再提醒你一声,我们离婚了!离婚了!”

叶晋明坐到那只有圆形椅圈的小圆椅上,眯着眼睛看她,醉意愈加明显,声音也懒懒的。

“离了?那明天再去复一个。反正你这样的臭脾气也不会有别人肯要……”

“别在这里睡,你给我出去……”

这家酒店面积不大,为了隔出更多空间,每间客房都很狭小,所以里面的家具也尽量迷你。叶晋明个子高,长手长腿的,坐在那只小椅子上,四肢都搭在椅子的外面,显得很委屈。

他闭着眼睛,疲惫地说:“茗茗别闹……我今晚已经跑了好多地方,很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说完,他就不再说话,头慢慢地垂下来,像是真的睡着了。杜若茗使了使劲儿想把他架起来丢出去,拉了几下,那人的身体却像长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有从走廊里经过的人好奇地向门里张望,杜若茗异常烦躁,一把就摔上了门。

她靠在床头抱着臂看他,他的头垂着,下巴抵在了胸前,因为呼吸不畅,起了轻微的鼾声。

毕竟几个小时前他还好心送她去了医院,看着他窝在那把小椅子里的委屈样,她终是有些于心不忍。

“呵!我如果管他我就是大傻子!”

“哼!我如果管他我就是二傻子!”

“我如果管他,我就是……唉,算了,反正他睡着了,也不知道是我扶他到床上去的。”

最终还是没忍住,杜若茗走过去,一弯腰……奇了怪了,刚才怎么拽也拽不动,现在只一扶,他竟然乖乖地就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随着她就走到了床边。

又装!

杜若茗一气,直接就把他推倒在床上,可是听着他细微的鼾声,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冤枉了他。再看他的皮鞋上、裤腿上那点点斑斑的泥巴,心里又是一阵不忍。外面雨夹雪,路很不好走,他却踏着风雪来找她……

往日的点点滴滴小草芽儿一般就要往外冒,杜若茗拉开窗户吸一口外面清冽的空气,清醒了一下想犯浑的脑袋。再回来,踢了一脚他垂在床边的脏皮鞋,自觉心里的气稍稍顺了一些,才拿了床上唯一的一条毯子,裹了毯子坐在椅子上休息。

外面的风绝对是个多事的主儿,她刚闭上眼睛,窗户外面的风声就大了起来,寒风卷着雨雪,扑打着窗棂……杜若茗眼睛都没睁,扯了毯子就丢到了床上睡着的那个人身上……

睡前故事

更新时间: 2019-10-22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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