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韦钰
所以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李思远觉得，大概是一种疾病吧，不知道何时染上的，得了之后，智商就没上过线，甚至喜怒无常，不可理喻。
1.程路遥的心从来不在李思远身上
从1997年开始，星巴克一到“Holiday Season”就开始将门店里的白色纸杯换成红色圣诞杯，到如今已经十九年了。11月8日那天，广州降了温，“骨灰宅”的程路遥裹着一件长款针织衫往学校附近的星巴克门店赶，为的只是买一杯当天新上市的太妃榛果拿铁，顺便收集第十九个圣诞杯。然而路过快递电子柜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小三轮旁戴着帽子和口罩卸快递的小哥，迷妹的本性暴露无遗。
“爱上了眼前这个侧脸像极了黄宗泽的快递小哥，求怎么搭讪，在线等，很急！！！”程路遥更新了动态，抱着手机跺了两下脚，远处小哥的手机却阴差阳错地响了。
这声音是？特别关注？
正当程路遥的各种猜想在脑桥和脑回中来回激荡之时，有人回复了。
“程路遥，你敢背叛本少爷？！”回复人：李思远。
李思远是程路遥的好哥们，如今在美帝学西医。
这对冤家从小玩到大，走在哪儿都被叫金童玉女，李思远倒是乐呵得迷之满足，程路遥则烦得白眼都翻到了天上。
就像诗里说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李思远这个竹马为了让程路遥这个青梅能成为自己的女朋友，真是煞费苦心，还为自己各种行为作了诗词、段子：“暖‘远’春风吹‘遥’心，化作男神更护程”“甘愿做个段子手，哄得路遥乐陶陶”……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作不出。然而有些人再怎么死皮赖脸、死乞白赖、死缠烂打，都抵不过对方的一句“烦”。
是的，程路遥的心从来不在李思远身上。
2.他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程路遥没忍住，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初冬的风从西伯利亚跋山涉水，可算到了祖国大陆的南端，程路遥在北风拂面的瞬间打了个喷嚏。快递小哥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带着那种流浪儿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父母的眼神奔到了她跟前。
程路遥打量了一下这个快递小哥，他的脸很小，戴着白色的斐乐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口罩裹得整张脸只剩一双邪魅的丹凤眼，要不是穿着标准的顺丰快递闷骚工作服——黑褂子套在白色冲锋衣上，她都以为是哪个明星来学校搞活动了。
“程路遥！”他手里还拎着个快递，有些兴奋地叫她，弄得她有些蒙。
然而当她看见小三轮车上那个用去年星巴克渐变红纸杯自制的镂空樱花杯子时，脸上所有的不解化为了无尽的愤怒。
“李思远，谁叫你又跑回国的？！”她朝着快递小哥大吼。
李思远摘了帽子和口罩，栗色的碎发在北风中晃动，屁颠屁颠跑过去，将杯子抱在怀里，然后举起来凑到她面前，他棕色的眸子在冬日暖阳下耀眼得像亘古不变的星辰：“不是的，‘18’说它想你了。”
“18”就是那只杯子，装了外壳，加了内胆，被他保存得好好的。
程路遥盯着李思远那张像极了小孩犯错求安慰的脸，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
后来她才知道李思远在美国的爷爷回成都找故人，他申请了假期陪爷爷，陪着陪着，就买了机票，想悄悄来广州看她。不料，他在机场将行李丢了，航空公司还没处理结果，他又不想让她看见他出丑，所以在其他朋友家里住了下来，并找了送快递的兼职。
“我的大少爷，你这出国不到一年，已经找了我八次了。学医那么苦，你就不能安分点？”她也不是个狠心的主，裹了裹衣服，帮着他分快递。
“记得这么清楚？你看你看，你是在乎我的。”他看到她的小动作怕她冷，于是脱下绣着顺丰快递的褂子给她披上，又将“18”递给了她，“太妃榛果拿铁，还是热的。”
“今年的圣诞红纸杯还没出来，我把拿铁原本那个套了红套子的冒牌货扔了，还是‘18’好。”他细心地从她手里抢过快递，“女孩子家家的，快递脏，别碰。”
他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程路遥没忍住，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3.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每个蓬头垢面对着电脑沉默寡言的“资深宅”都有过一段飞扬跋扈的青春，就像程路遥。她生于句容，长于南京，奶奶是著名的表演艺术家，父母是搞历史研究的专家，她却去了广州学中医。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他叫张玉，外号张二狗，一个痴迷于中医，并将其融进段子里开网络直播的UP主，操着一口浓烈的广州普通话，声音听起来像六十岁的王祖蓝，长着一张阿里巴巴一样的标准国字脸，要是在其脸上添上一块刀疤，将头发梳成鸡冠头，绝对是古惑仔中的“王小波”。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骚气的人让程路遥近乎疯狂地追逐着。
高中三年，她拼了命地学习，还挤出时间背诵《黄帝内经》，甚至拿着张玉曾经帅气逼人的证件照打印版跟李思远炫耀：“这个人以后就是你姐夫。”
“P得那么厉害。”他故意堵程路遥的口，她却翻了一个白眼不理他。
当然，李思远也跟着程路遥看张玉的直播。张玉直播时妙语连珠，想必甜言蜜语也能信手拈来。李思远难以否认张玉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不过他还是觉得程路遥对张玉做的所有事情都不叫爱，虽然他自己也不懂什么是爱。
程路遥大一的时候，张玉已经大四，学医本科要读五年，第五年是实习。当她知道李思远高中时就偷偷联系上张玉，两人还成了朋友时，她恨不得连夜飞去西雅图亲他一口，再附带一句“Good job”。
趁着时光未老，张玉还在，她借着“李思远哥们”和“老粉丝”的由头成天围在他身边，问一些与中医相关的深奥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是她以让张玉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目的如饥似渴寻找古籍得来的。
事实证明，这一套对张玉很有用。
4.所以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李思远觉得，大概是一种疾病吧
他们在一起那天，星巴克的第十八个圣诞红杯刚出来，是李思远喜欢的渐变红。李思远更新了动态：“李思远没有陪程路遥买的第一个圣诞红纸杯，你叫‘18’，坐标：西雅图。”
随后，程路遥也发了动态：“有了你，再不碰容易生痰的咖啡。”配图是张玉给她泡的决明子茶。
李思远看着屏幕里那只古朴的茶杯，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红纸杯，一气之下捧着纸杯咕嘟咕嘟将“容易生痰的咖啡”喝了一大半。
曾经有人告诉过他：“李思远，你要弄清楚，是你自己选择喜欢程路遥的，是你主动当她备胎的，所以就算知道她不是单身了，你也别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这些都是你预料之中的事情。”
可是，他就是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他的这份委屈来自于程路遥的所托非人。
随后李思远怒气冲冲地评论了程路遥的动态：“李思远拒绝了你的狗粮，并踢翻了你的狗碗，还拿拳头猛捶了你的狗头，以及弄乱了你的狗窝，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你的狗脸，顺便关上了你的狗门！”
大概一个小时后，程路遥回他了，或许是心情好，打了五个字：“思远弟弟乖。”
之后程路遥在李思远的动态下评论：“我买了红杯子，准备给你个惊喜，算是姐姐脱单的红包。”
她的语气都是带着颤音的，他看了更伤心了。谁知两个月后，他收到了程路遥给他寄的自制镂空樱花杯，他开心得要把《西雅图夜未眠》翻出来看个十遍八遍。
她是在乎他的吧，要不然她怎么会给他亲手做礼物呢，要不然她怎么会在乎他的感受呢？李思远这样想着。
那天他在亚马逊搜索了一晚上，终于找到了一个定制杯子内胆和透明外壳的商家，凌晨下了单，看着订单界面傻笑了一晚上，最后他顶着熊猫眼去上了课。
所以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李思远觉得，大概是一种疾病吧，不知道何时染上的，得了之后，智商就没上过线，甚至喜怒无常，不可理喻。
5.那两个偷车贼莫名般配呢
程路遥羸弱的身子缩成了一团，素白的针织衫裹在身上像极了一个啜泣着的糯米团子，然而套在最外面的顺丰快递的黑褂子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
张玉去实习，和她分手了，这是李思远所知道的，也是他回来的原因。可是他低估了眼前这个固执得近乎偏执的女生对爱情的渴望，他以为她是雷都打不坏的“铁人”程路遥，却不想张玉的一句“分手”，就将她逼得溃不成军。
失恋之后，程路遥成天除了上课就只待在宿舍，然后翻出张玉曾经的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看到了她都能记住张玉会在几分几秒换背景音乐，而这些背景音乐多得令她恐慌。因为她发现张玉的视频里出现了那么多她喜欢的歌，多到如今她想放点歌来释放情绪，却发现没有一首歌能让她不再想起他。
“我又不是兔子，红着眼不说话，我会挠人的！”李思远像个小蘑菇一样蹲到程路遥旁边，她红着眼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是是，我的小兔子，你挠我吧。”他试着去安慰她，她却仍是板着张脸，他只能闭了嘴，静静地陪着她。
“哥带你去喝点酒，喝了，醉了，醒了就没那么难过了。”他伸出手撩开挡住她眼睛的刘海，捏了两把她的脸。
“不送快递了，那你怎么生活？”程路遥有些诧异，因为她从没觉得李思远那么爷们过，从前她对他都是忽略性别的。
“哥是谁啊？李少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请你喝酒的钱还是有的。”他贱兮兮地摇了摇手机，手机里的支付宝显示着四开头的五位数。他一副没被“双十一”摧残成断臂维纳斯的千手观音模样可把她逗乐了。
很快接班的快递小哥来了，小哥睡眼惺忪套了顺丰工作服开始分快递，而他俩开着小三轮开溜了。
“车！车！我的车！”
快递小哥的一声声大叫引来了几个路人的注目。顺着声音，他们看见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少女乖巧地蹲在杂乱的快递中间朝着快递小哥做了个鬼脸，这幅画面分分钟令人想起了代表月亮消灭你的水冰月；不一会儿，又看到一个脚踏一双AJ11伽马蓝的鞋，身穿白色冲锋衣，头顶栗色乱发的青年在冷风中奋力开着小三轮车。
“那两个偷车贼莫名地般配呢。”一位女生向身旁的同学感叹道，并得到了一致的赞同。
可惜的是，缩在三轮车后面的程路遥已经远去了，一个字也没听到。
6.她所有的样子他都记得，那她呢？她又记得自己什么呢
入冬的广州一到中午就回暖，这给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一种错觉，所谓冬季的肃杀始终抵不过上天的眷顾。
然而程路遥却希望此时下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她想看看所谓的寒冬是否真的那么残酷，看看它是否能与让她心凉了一半的张玉匹敌。
她觉得自己真矫情，不就失个恋吗？哭也哭了，伤春悲秋的年纪也过了。可是她左右不了自己的思想，失了恋的人就像疯了的野狗，没人能预计它所带来的后果。
所以她在往胃里灌了不知道多少杯啤酒后，又歪歪扭扭地跑到角落里的小舞台上高歌。从怨气满满的《算你狠》唱到了撕心裂肺的《单身情歌》，喘了几口气又开始乱号凤凰传奇的歌，活脱脱一个噪音大喇叭。
“这大妹子是有病吧？！下午场是清吧！能不能让人好好喝个酒了？！”
一个操着东北口音的大汉穿着黑色紧身背心，左臂文了一个青色的吊睛虎头，随即又“哐当”一声将手中的那杯XO向着桌上砸去。这可把李思远吓坏了，赶紧凑上前去点头哈腰，又是埋单，又是道歉的，可算哄得人好些了，然而程路遥一屁股坐到架子鼓边上就开始敲敲打打。
李思远无语了。
他已经看到了大汉面露凶光，于是奔上小舞台，准备将程路遥扛回去，谁知她就着话筒哼起歌来。
细细听来，她唱的是惠特尼的《Saving All My Love for You》，他教她的歌。只是程路遥那略带童音的嗓子唱起来不好听，李思远取下话筒，就着她架子鼓的节奏开始唱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天窗纱幔柔柔洒在他头顶，晕开一个个光圈；他用低沉的嗓音对着她唱着“我把我所有的爱都给你”，空气中纷飞的纤尘落进他的发间，染上一圈耀眼的白。脑子不清明的程路遥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从山间而来的妖精，善良又温柔，还有一种冶艳的美。
“狗哥！你回来啦？”她冲着那妖精傻笑。
李思远脸都黑了。
“你还是不要我了。”程路遥的脸有些红，眼睛微眯，无数晶莹泪珠顺着好看的眼角在素净的脸上留下几道痕迹，“算了，不要算了，我还有李思远呢！来啊小二！给爷爷上酒，要最烈的！”
“好的爷爷。”他知道她脑子不清醒，谢过服务员，然后在她的酒里偷偷兑蜂蜜水，“咱把这杯喝完就回去好不好？”
他言语间是无尽的温柔，她喝了一杯又一杯，却没发现酒味越来越淡，有些话还没说出口便倚在他肩上睡着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撩开了她的刘海，那道刻意隐藏的疤痕露了出来。他摸了摸狰狞可怖的疤痕，脑海里浮现出程路遥所有的模样：她逃课跑去网吧，看张玉直播时被石头绊倒流了满脸血的可怜样儿；她留了疤，吵着他陪她去剪头发遮住的撒娇样儿；她考了年级第一，说自己离张玉又近了一步的骄傲样儿；甚至儿时她忘了写作业，擦掉李思远作业本上的名字，然后写上自己的交上去的慌张样儿。
她所有的样子他都记得，那她呢？她又记得自己的什么呢？
“今年的圣诞红杯什么时候出来？爷爷不管它生不生痰，爷爷要喝！”
程路遥突然醒了过来，操着一口流利的四川话大叫，瞬间无数人的目光扫向她，包括那个“白虎头”。
李思远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然而她仍是不依不饶，还咬了他一口。情急之下他脑子一抽，俯身吻上了她的唇。就在那一秒，程路遥微眯着的双眼一下子睁开了，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小情侣吵架就在家里吵嘛！”大汉摇了摇头，继续喝着酒，声音确实软了很多。其他人也各自聊起天来。
两人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暧昧了起来。
“我……”李思远一时鼓起勇气盯着程路遥，眼神热烈，“要不我们在一起算了？”
“我……我才不要童养夫。我奶奶有个很小就认识的人，什么风花雪月都有，结果到了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李思远，你知道吗？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她不敢看他，思绪在朋友两个字上打转。
朋友，就只是朋友……
李思远盯着程路遥躲闪的双眼，心一下子从天穹中坠落到了地面上。他还在想着什么，程路遥却吵着闹着要“回家”。
“回家干吗？这里没有家。”他问。
“回家相亲！回家嫁人！回家娶老公！”程路遥眼神迷离，说完整个人却瘫到了李思远身上。
李思远扯着嘴角笑，那笑里却带了些莫名的无奈。他理了理程路遥眼皮上的碎发，一把将这个早就占满了他整颗心的青梅背了起来。他望了望眼前的高楼平路，又环顾四周，最后一步也没跨出去。
这里没有他的家，他又该带她回哪里去呢？
7.我们真不可能了
程路遥是次日清晨醒来的，被一股夹杂着墨香的药味唤醒，睁眼便看见柔和的晨光与晨光中的张玉。
“狗哥？”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惊喜，程路遥抬手摸了摸张玉的右眼角，“怎么跟人打架了？”
“还不是你那个竹马！”这不摸还好，一摸张玉就皱眉，连连叹气，“都给你狗哥我弄破相了。”
原来李思远在街上遇见了张玉，就带着她去了张玉那里，结果一进门，他看见一个女孩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便扔下程路遥就开始揍张玉。
“说我渣，说我烂，我都认了，干吗动手？”张玉想起那几拳就觉得痛，揉了揉眼角，“人本来就是这样的，不适合就分开去找适合的，谁跟他一样，死磕在你这棵烂脾气树上……”
张玉还在说什么，程路遥却只听到小竹马打了她前男友这句话：“怎么可能……他明明是个那么温柔的人。”她是真蒙了，因为会打人的李思远，她还真没见过。
“那是因为他喜欢你。治得了你脾气的人是你爱的人，受得了你脾气的是爱你的人。他又不爱我，凭什么对我温柔？不过还好他有伤，打得不重。”张玉永远是直来直往，递给她一杯解酒果汁，又开了口，“喏，小竹马给你榨的，喝了赶紧回去，我们真不可能了。”
程路遥迷迷糊糊的，扫了一眼那杯子，发现里面是西柚火龙果汁，她最爱的奇葩搭配，猛然想起这附近根本没有水果店，还有张玉那一句“还好他有伤”，猛地一抬头。
“李思远呢？”
“医院呀，你不会喝酒喝失忆了吧？”
喝酒后？程路遥脑子一片空白，思绪倒转……
8.可爱情，从来就是属于两个人的，而不是一个人
背着睡成猪的程路遥，李思远步履艰难、心如死灰，他在这座说不上陌生也谈不上熟悉的城市走着，每一步下去都是两个字：“朋友”。
不知道你们身边有没有过这样一个人，小时候好得穿一条裤子，长大了连偷橘子也是一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离不开他，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没办法不喜欢他。你只能看着你对他的喜欢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他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会让你浮想联翩，又哭又笑的，跟疯了一样，可到了最后，你却只能将那高塔推入深海，让万沙止于来处。
那时候的李思远就觉得自己疯了，要不然，怎么会听到程路遥被张玉甩了就拼命修学分，想回来陪这个傻子；要不然，怎么会一次次被她婉拒，还越挫越勇。
可爱情，从来就是属于两个人的，而不是一个人……
正在他深深叹气的同时，身后那个人不安分了，从他背上跳下来，指着斑马线上路过的一个大叔大吼。
“大白虎！李思远怕你，我不怕你！你敢欺负他试试……”然后她哇的一声蹲到地上吐，边吐边掏电话。
李思远突然就笑了。都说酒后吐真言，醉得七荤八素的程路遥此刻还能想到他，虽然只是一个名字，但这已经让他很满足了。这时，红灯最后一秒已过，拐弯处一辆出租车似乎没注意到蹲在地上的程路遥，然后他只听见出租车紧急刹车的声音……
而她的电话终于接通了，是打给张玉的。
“怎么不接电话？你真的吓死我了。”她在哭。
“今天是你回实习医院的日子，到了吗？小区路口很堵，你别为了赚钱开直播，上次就差点出车祸……”她止住哽咽。
“狗哥！分手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不要让我担心了……”她泣不成声。
程路遥对着手机早已模糊了视线，李思远倒在地上意识开始迷糊，她好像还在说什么的……说的是什么呢……
他好像看不到了，也听不到了……
9.她不懂，不懂张玉，不懂李思远，不懂爱情
张玉就是那个时候查了定位过去的，有好几个大妈同时叫喊着打“120”，导致通话时一片嘈杂。可当他到了的时候，李思远却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哭得睡过去的程路遥塞到了他车上，疾言厉色让他开着车带着两人回了他家。
后来的事也就明朗了，张玉被揍，李思远一瘸一拐去了医院，程路遥却早已经睡死了。
“路遥，对不起。狗哥我是个花花肠子很多的人，不值得你这么喜欢，但我知道你对我的喜欢其实不叫爱，因为我是被你的执着所感动才跟你在一起的，又因为思远的条件而答应跟你复合，但是自始至终我都知道我们并不合适。你得明白谁才是对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吗？”张玉的话软了下来。
“对的人？什么是对的人？”她不懂，不懂张玉，不懂李思远，不懂爱情。
“什么是对的人？或许是除了他，你再也找不到其他人跟你吃一顿难吃的饭菜还满心欢喜；是乏味无聊、难过枯燥的日子因为有他而变得美妙；是再也想不起没有他的地方；是哪怕遍体鳞伤也要陪着他……对的人，或许就是这样吧。”张玉的声音似乎苍老了几分，他像是想起了久远的伤心事。
“所以是飞蛾扑火？”
“不是啊，不是的。大概是忍着万千思念，也想要成全。”
程路遥听到这儿，只觉得自己所有矫情的细胞都活了，鼻子一酸，挂了电话。
佛说顿悟，她不懂，然而就在这一刻，她脑子里全是李思远抱着她被车撞开的画面。
她，好像懂了……
10.他就像她心尖尖上的一粒沙尘
他到底去哪儿了？去医院后，发现他已离开时，她急疯了。她发了短信给他，他没回；拨了他的电话，线路正忙；又上了QQ，登了微信，寻找着那个她从前一直忽视的人，然而他头像一直暗着。她甚至跑去白云机场的失物招领中心了，虽然发现他的行李找回来了，但他却没来领。她说能不能帮他领，工作人员问她是失主的什么人，她毫不犹豫说了句“女朋友”。
她摸着额头上的疤，有些头疼，想起了医生给他们解释什么是轻微脑震荡时，李思远红红的眼眶。她那时觉得他怎么可以比她这个当事人还着急呢，真是个傻小子，如今才明白那是他深入骨髓的关切。惦念到了极点，她伤了分毫，他都会心疼。
她还想起他出国前夕拿着一盒粉笔，在她家楼下每块青石板上写“程路遥加油”，写到五十米开外的十字路口被城管追着跑的场景。那时她在二楼复习，在心底骂了一句“幼稚鬼”。
她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转身抱抱他；后悔他送快递那天为何没把他打包寄到自己家里；后悔他亲了醉酒的自己说出那句“负责”时，她没能及时回他一句“好啊”……她真的好后悔。
她开始在直播间卖起了小忧郁，变成了那种自己从前嗤之以鼻的矫情的人。
她说：“我们追逐的往往是自己最初成为不了的那种人，就像我对狗哥。而如今我能恬不知耻地说我比他厉害了，因为我变成了比他还闷骚的人。”
她说：“终于决定跟狗哥分开的时候，我很淡然，不是爱得不够深，不够通透，是我喜欢他的实质根本就不是爱。”
但她自始至终没有提过李思远。他就像她心尖尖上的一粒沙尘，她用尽全力去掩藏他，为的是护着她所珍视的爱情，将它裹成圆球，让它灿若珍珠。
可第十九个圣诞红纸杯，她一直不敢去买，尽管十号那天它已面世了。
直到那一日……
11.十三个圣诞红纸杯，十三次机会，程路遥，还好你没放弃
大学里一堂课换一个老师是常有的事儿，特别是这学期的西医外科学。
程路遥早早去占了位置。不要误会，她不是学霸。只是最近精神荫翳得厉害，她想找个角落的位置好好睡一觉。
广州冬日的清晨冷得可以，她啃了两口冷面包，坐在最后面低着头看手机。上课铃响了，偌大的教室里突然响起几声惊呼，她抬起头来，也惊得嘴巴可以放进几个糖炒栗子了。因为她看到了拎着十三个不同样式的星巴克圣诞红杯子的李思远，他西装革履的，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大家好，我是教大家通下水道的老师。”他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然后打开了PPT，“泌尿系统疾病”几个大字投射在大屏幕上，他却说了这么一句话。底下的同学顿时哄笑了起来，都在议论这个帅气老师的幽默细胞。
程路遥就那样直愣愣地盯着他，仿佛时间静止了。
他勾了勾嘴角，笑了笑，那双棕色的眸子便闪烁了起来。这让程路遥想起了那日他看着她的双眸，对她说：“不是的，‘18’说它想你了。”
“我叫李思远，是帮刘主任代课的。不过我今天想讲的不是泌尿系统的疾病。它是这里、这里、这里和这里的疾病。”他依次指了头、心脏、手和脚。
台下的同学一脸不解，这是什么病？
“它叫爱。”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整个教室沸腾了起来。之后他指了指那十三杯咖啡又说，“我讲的时候可以随时提问，问得好的有奖励，在那边桌子上。”
等议论声小了之后他便开始讲：
“我曾经爱过一个人，我这双手用核桃奶喷过她的脸，我这颗脑袋嫉妒过她痴迷的人，我这双腿追了她十九年，最后她爱上了别人，可我这颗心脏仍活蹦乱跳地跟我说它还爱着她。爱，难道不是最可怕的疾病吗？”
听到这里，有个胆大的女同学站了起来，大声问他：“老师你这么帅，你喜欢的人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弄得同学们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同学虽然嘴很甜，但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喜欢跟爱是不同的。”他故作深沉地顿了一下，弄得程路遥尴尬癌都要犯了，却又觉得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喜欢是一种态度，而爱是一种习惯。”
“人类这一生都在寻找什么是爱，有的人垂垂老矣还是不明白。很荣幸，我一出生就得了这种疾病，并且以患者身份自称，并一直围着我想传染的人。我曾放弃过她，但如今我不想再放弃。”
这节课如此不专业，却是开学以来参与人数最多的一堂课，大部分同学都盯着这位年轻的老师，听着他声情并茂的讲解，认真地思索着到底什么是爱。只有程路遥一个人趴在最后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那老师，您怎么看待‘I love you’这句话呢？”又有同学举了手。
“研究‘红学’的刘心武老师将‘I love you’译为‘这个妹妹我曾见过’，出自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所说的‘虽没见过，却看着面善，就像是旧相识，今天就当作久别重逢’；日本作家夏目漱石将‘I love you’译为‘今夜月色很美’，我却觉得都不是。”李思远扭头看了两眼最后那杯咖啡，拿在手里缓缓走向那位同学所在的最后一排。
“‘I love you’应当译为‘第十九个圣诞红纸杯说，李思远要和程路遥在一起’。”他停在她面前，将咖啡杯递给了她。
没错，问他如何看待“I love you”这句话的是程路遥。
而李思远在心里窃喜：十三个圣诞红纸杯，十三次机会，程路遥，还好你没放弃……
后记
得知张玉又失恋了那天，李思远带程路遥去了张玉家，最后李思远被套路得承认了故意不让她找到他和上课表白这些鬼点子都是张玉想出来的。
程路遥拍了拍张玉的肩膀，一副老方丈看着小沙弥的欣慰样子，道了一句：“狗哥，是你的风格。不过你的终身大事，我很是忧心啊！”
“我还是嫁给中医算了。”张玉那张阿里巴巴的国字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嫌弃，“其实我很开心，真的。我以为你也会恨我，就像那些女生一样。”
“我们往往刻意去追逐那些高不可攀的东西，幻想着有一天能跟他们靠得很近，殊不知，因此错过了身边的某些东西，这样人生就不完整了。这是你教会我的。”程路遥扯着李思远的小碎发打着卷，“有过那么努力去追逐爱情的过往，为什么要用恨去掩盖呢？这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哟……我家小兔子不仅会红着眼挠人，还懂顿悟啊？”李思远被她弄得有些痒，问她，“你奶奶是叫徐帆吗？”
她点头。
“你奶奶就是我爷爷找的青梅。”程路遥愣住了，李思远笑，“所以爱是会遗传的，他们不能在一起，所以我们注定会在一起。”
此时此刻，张玉懂了为啥自己要叫“二狗”，这对冤家确定不就是来虐狗的吗？但看着他们拨开迷雾，真心相待，他的心里满是祝福。
有些人不用兜兜转转，蹉跎半生，而是选择最合适的方式厮守，这才是爱情最初的样子……
更新时间: 2020-09-09 2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