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明灿
我一直有两个梦想，第一个是成为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第二个，去贫困山区做一名支教老师。
其实，我对第一个愿望并不强烈，医生虽能救死扶伤，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救活，总是要面对死亡。我无法接受死亡，所以，我当不了医生。
人越大越无法接受死亡，我无法接受人间所有的伤痛。
至于第二个梦想，我想在有生之年应该还可以做到。
我想成为盖世英雄，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
愿世间没有伤害，愿世间充满关爱，愿世间没有硝烟，愿世间只有和平与欢笑。愿活在这世间的人啊，快乐，平安，没有烦恼。愿世间没有善恶之分，愿世间的好人有好报……
一个朋友，也是每天梦想着要做拯救世界的救世主，成为超级英雄。
他告诉我，他认为拯救世界虽然距离自己很遥远，但成为盖世英雄应该还是可以的，这就成为他多管闲事的借口。
他每天做着自以为是的好事，扶老太太过个马路，给隔壁夫妻劝个架，对抗黑暗势力。
他在悄悄改变着这个世界。
他养了一只猫，一只很奇怪的猫，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只不过毛很短。
这只猫以前是何落栖小区里的流浪猫，他每天早晨都会带一些火腿到楼下，放在花坛边，等待猫咪来吃。后来，这只猫就跟了他。
何落栖说：“一个人行走江湖毕竟有些落寞，从此以后，就有两个生命一起相依为命了！”
自从他收养了那只流浪猫，无论去哪，他都要带着那只猫。
我们聚会的时候，何落栖也带着那只猫，并给它起名叫“侠驹”。
胡不归大笑说：“侠驹？一只如此胆小的猫咪你竟然给起这么霸气的名字，你考虑过它的感受吗？哈哈哈……”
侠驹被思雨抱在怀里，她一直盯着胡不归，好像在赞同他的说法。
何落栖不高兴了，说：“你懂什么，这就叫气概！放多少盐，就有多咸！”
梧桐坐在旁边笑着说：“那你可就齁着了！”
思雨瞥了梧桐一眼，梧桐没敢再多说。
我打算抱抱这只可爱的小猫，刚把手伸过去，还没等思雨把猫给我，何落栖就暴跳了，立马冲着我大吼：“你个狗子，别碰我的猫，别给我弄死了！”
我心想，我的威力这么大吗？碰一下还能给碰死喽？
这只猫在我印象中是个什么都能吃的怪物，或者说，何落栖什么都喂给它吃。何落栖随身带着一些火腿和面包，他饿了他吃，猫饿了猫吃……
2
九月初三这天，我们聚在一起为“侠驹”过第一个生日。正是上一个九月初三，何落栖正式收养了“侠驹”，所以它的生日就被定在这一天。
我们聚在一起兴奋极了，简直比给我过生日都热闹。
“侠驹”在一旁默默地啃着面包，我们就在边上疯。
何落栖拿起话筒就开始嚎，唱来唱去就两首歌，一首是汪峰的《像梦一样自由》，另一首是《人生是一次热血的流浪》，最后竟硬生生地把两首歌给唱混了：
你是否还会牵挂我啊
我只带了简单的行囊
当我决定放下所有
我将穿越最远的边疆
我要像梦一样自由
让灵魂闪自由的光
你是否还会陪着我
磨坏那有何妨
点亮生命的光芒
是流浪的光芒……
他丧心病狂地一直唱到晚上十一点半，隔壁邻居实在听不下去了，愤怒地把电闸给拉了。屋里一时陷入一片漆黑，大家纷纷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所有人都惊恐地问：“怎么了，这是？”
梧桐机智地解释说：“那啥……可能是停电了，大家都回去吧！有空我们再聚啊！”大家也真的受够了何落栖的鬼哭狼嚎，一哄而散。
何落栖闷闷不乐地说：“真扫兴！今天可是‘侠驹’第一次过生日，我和‘侠驹’都还没玩过瘾呢！”
“侠驹”安静地蜷缩在桌子底下，已经睡着了。
大家都走了，何落栖也抱着“侠驹”悠闲地离开了。
第二天，所有人都收到何落栖的消息，说他正在医院，急需一笔钱。大家都慌了，以为他出什么事。
我和梧桐匆忙赶到医院，看到何落栖刚出病房的门，手里提着壶正打算去打水。
我上去就问：“你怎么了？怎么到医院来了？”
梧桐也在旁边十分焦急地看着何落栖。
何落栖说：“这不昨晚给‘侠驹’过完生日打算回家嘛，在路上……”
还没等何落栖说完，梧桐就抢着说：“是不是‘侠驹’出什么事了？不应该啊！‘侠驹’出事不是应该去宠物医院吗？怎么到人民医院了？”
何落栖愤怒地说：“你能不能听我说完！昨晚，我和‘侠驹’走在大路上打算回家，抬头一看，突然见一个女人站在十八层楼的天台上……”
我打断他的话：“你眼神真好！在夜晚，十八层楼还能分清雌雄？”
何落栖处于暴怒的边缘，说：“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啊！反正就是这么回事！”然后顿了顿接着说，“我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上面。我想，这么晚还站在楼顶，你说她能干吗？”
梧桐想了一下，说：“可能是到上面吹风？”
何落栖暴走，吼道：“这么晚了，你去天台吹风啊？有病啊！”
我激动地一拍手说：“哎呀！不会是想不开要跳楼吧！”
何落栖说：“对啊！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然后，我就急忙抱着‘侠驹’坐上电梯直冲顶楼，看到她一个女生坐在边上……”
梧桐急着说：“那你还等什么？赶快过去把她给抱下来啊！”
何落栖不耐烦地说：“对啊！我当时也是这样做的，冲过去就把她给拽了过来，结果——谁能想到后面有个方形水泥墩子！她一下子磕在了上面。”
我问：“现在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何落栖说：“姑娘暂时没多大事，但我没这么多住院费，朝家里借怕他们胡乱担心，所以才找你们想办法。”
我们凑齐了住院费，何落栖就留在医院照顾那个姑娘。
姑娘的手臂摔骨折了，头也磕到了。万幸，人没多大事，住了两个星期的院就出来了。
姑娘出院后一直对何落栖心存愧疚，总是想方设法弥补他。我们垫的医药费她也早已还清，只不过她从来没说过那天晚上为什么想要跳楼。后来，我们知道姑娘名叫雍鸣燕，外地人。她也经常来酒吧，但从不喝酒。
3
何落栖和雍鸣燕走到了一起，事情来得很突然，但也在大家预料之中。
“我从此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何落栖在酒吧里大吼。
他把大家组织到酒吧，公开了这件事。
朋友们纷纷送上祝福，拾七喊着不醉不休，思雨和雍鸣燕坐在边上聊天，聊到好笑的地方放声大笑。
有一次，雍鸣燕去外地出差，给何落栖发信息说，她在那儿水土不服，头很痛。
何落栖说，那你买些止痛药吃啊！雍鸣燕回他说，附近没有药店，没事，还忍得住！
最后，何落栖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要去给她送药。朋友们都认为他疯了，跑这么老远去送药，都不够车票钱。再说，过不了几天雍鸣燕就回来了，实在犯不上。
当何落栖把“侠驹”留在酒吧的时候，我们知道，他真的打算去了。
他一个人，带着一板止痛药，翻山越岭去送药。
很快，何落栖就坐着飞机到了武汉，打出租到了雍鸣燕住的酒店。
他突然闪现在雍鸣燕的眼前大吼大叫：“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开不开心！”
雍鸣燕整个人惊呆了，瞬间从无精打采变为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他俩经常带着“侠驹”闲逛，我见过最美好的背影就是两个人、一只猫，坐在广场边上的长椅上，任凭夕阳拉扯着他们的影子。
一天，何落栖把雍鸣燕约到旁边的公园里。所有人都知道何落栖要干什么，于是各就各位，当然，也包括“侠驹”在内。
雍鸣燕到得很准时，所有人按兵不动。等到雍鸣燕失去些耐心，给何落栖打电话的时候，何落栖把“侠驹”往前一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侠驹”，因为它身负着重大的使命。
“侠驹”不负众望，冲着雍鸣燕跑过去，来到她的旁边。雍鸣燕很奇怪，“侠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抱起它，四处观望了一下，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她的目光突然被“侠驹”脖子上戴的一个东西吸引了。她好奇地取下来，打开看是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
孑然一身，独自行走江湖已有二十多年，太孤独了。愿有人能够陪在我身边，如果有这么个人，我希望这个人是你……
如果你看完了，那么请你向后看。
何落栖趁她看字条的时间，已经悄悄跑到她身边，在她身后单膝下跪。
雍鸣燕看到这一幕，惊讶地用手捂住嘴。何落栖手拿着戒指，大喊：“雍鸣燕，你愿意嫁给我吗？”
雍鸣燕大声回道：“我愿意！”
何落栖颤抖着手给雍鸣燕戴上戒指。朋友们一下子全跑出来祝福，群魔乱舞，呜哇乱叫……
4
谁也没想到，两年后他们竟然分手了，何落栖最终也没能和雍鸣燕结成婚。
雍鸣燕把一箱东西放到我那儿就离开了。在酒吧，我将东西转交给何落栖。他打开箱子，里面杂七杂八的，有明信片、相册、戒指，还有一板只缺了两粒的止痛药。
门口正好有隔壁拉过来的垃圾箱，何落栖叫住拉垃圾箱的那个小子，然后端着箱子走到垃圾桶旁，“呼啦”一下子全部扔了进去。
从那以后，何落栖经常一个人坐在桥边喝酒。这天，他一如既往地来到桥边，悠悠然喝着酒，突然听到“扑通”一声，往下一看，下面有个人。
何落栖大叫：“老子都还没想不开，你跳这么早干吗？”说完，他想都没想直接跳了下去，“侠驹”看到主人跳了下去，也跟着跳了进去。
何落栖拽着那人游了上来，累得够呛，口里喘着粗气。他在岸边训斥了那个人半天才突然发现没看到“侠驹”的踪影。
何落栖急得四处寻找，大家也跟着到处找。梧桐安慰他说：“没事，你别着急！猫的水性好着呢！肯定不会有事的！”何落栖没有说话。
直到第三天，有人在下游发现了“侠驹”的尸体。何落栖依旧一句话没说，抱着“侠驹”走到公园。我们大家跟在他后面，也来到公园的小湖边。这是他向雍鸣燕求婚的地方，他把“侠驹”葬在这里，然后在那坐了很久……
我们陪着他在公园站了很长时间，何落栖默默地回去了，四天里一句话都没说。朋友们怕他憋出病来，都去他家探望，可他却一直不肯开门。
终于有一天，何落栖蹒跚着走到酒吧，整个人颓废不堪，说：“我要走了，这次来就是给大家道个别。”
我们都很震惊。我问：“你要去哪？”
何落栖说：“回老家！”睡前故事
梧桐问：“那你以后还来吗？”
何落栖看了看四周说：“如果没有事的话，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座城市了。”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说：“保重！”
梧桐说：“保重！”
思雨说：“保重！”
何落栖没有回头，无力地抬起右臂，摆了摆手，逐渐消失在明亮的光里。
何落栖回老家开了一间奶茶店，有吉他，有歌。
有次出差路过何落栖的老家，我特地找到他开的那家小店，店名起得很有创意，叫“雍侠”！
我问他：“你还记得她？”
何落栖波澜不惊地笑道：“呵呵，早就忘了。”
我说：“我还没说是谁呢！”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说：“我去找过雍鸣燕。”
我大惊，问：“然后呢？”
他说：“我看到她很幸福。”
“后来呢？”
他喝了一口奶茶说：“后来，买不起机票，也就没有后来了……”
有多少人知道，你云淡风轻一笑的背后，隐藏了多少故事；又有多少人知道，你的伤口已经被磨得坚厚。
你的一切是个传奇，你就是传说。没人知道你是真是假，如来也没有这个本事。
你是经历了多少，才磨平了脾气，没人会知道，或许连你自己都无法感知。
你的蜕变是最好的说明，你不需要做任何的辩解。
他不是英雄？他是英雄？他是只属于自己的英雄……
更新时间: 2021-03-21 1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