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嘉树小说,南有嘉树全文在线免费阅读(下)

发布时间: 2019-09-19 20:09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南有嘉树小说,南有嘉树全文在线免费阅读(下)

上半章节:南有嘉树小说,南有嘉树全文在线免费阅读(上)

文/苏清绾(全文阅读,在线小说)

第四章

温嘉树给星空打电话纯粹只是想了解一下纪今秋的医学水平,却不曾想到问出了这样的答案。

陆渝媛早些年跟申沉便认识了,申沉若不是为了她,也不至于一意孤行同温致萍离婚,抛弃妻子重新组建家庭。

温嘉树一想到陆渝媛这个名字,脸色就忍不住沉下去。

她受了纪南承的恩惠,吃人家的嘴软,知道纪南承的亲生母亲跟她继母的关系后,她心里突然生出一些异样感,仿佛心脏被人紧紧地攥着,浑身使不上力。

尤其是星空那一句“纪南承有今天,陆渝媛有一半的功劳”。

难怪,陆渝媛和申沉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纪南承。

一切都是算计好的,温嘉树只见过陆渝媛一次,是在申沉离开她们母女时,陆渝媛以上位者的姿态来探望过她们,温致萍的精神就是从那时开始崩溃的。

温嘉树冷冷地嗤笑一声:“陆渝媛还真把自己当馆陶公主,盼女嫁给人中龙凤了?”

汉时汉景帝当政,其姐馆陶公主为了延续自己的荣华富贵,在女儿小时便将赌注押在了当时并不受宠的十皇子刘彻身上,馆陶公主一步步帮刘彻上位,又让其同自己的女儿定下娃娃亲。

陆渝媛所走的,不过就是馆陶公主的后路。

这么一想,温嘉树便想到了申姜,那个看一眼便知道是在家里被宠着长大的女生。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温嘉树便知道她们不是一类人。

星空也知道一些温嘉树的家里事,之前秦久没少跟他提起。

“这个纪南承,跟我哥认识,我以前见过几次,感觉挺难相处,高傲得很。”

他的确是很高傲,这一点温嘉树十分认同。

想想在法国遇到纪南承的那几次,她都被他怼得体无完肤。然而,现在联系上纪今秋是因为他,她再怎么因为别的事情不喜欢他,也不能表现得过分明显了。

“纪南承不会是喜欢你吧?”星空开玩笑地说道,“他这种目中无人的公子哥儿,一般很少会帮人。”

“想多了。”温嘉树口气寡淡。

申姜都追到格拉斯去了,在巴黎那晚他们同住一个房间,想必相处得很融洽,纪南承又怎么可能会看上她?

一个是籍籍无名的女人,一个是中药世家的女儿,若是让她选,她也知道孰轻孰重。

“当心点,纪南承这个人挺危险的,能在纪家这么复杂的大环境下立足上位,证明他有点本事。跟他打交道要多加小心。”星空突然认真地提醒着温嘉树。

“嗯。”

两天后。

温致萍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一些,但精神仍有些不清不楚,到现在也没能认出温嘉树来。

温嘉树辞退了以前的护工,打算寻找更尽责一些的,过几天她要回格拉斯,必须找一个能把温致萍照顾得更加细致的护工,否则,她也不放心走。

她在医院病房里住了整整三晚,蓬头垢面的,因为不敢离开温致萍太久,她每晚在洗手间洗漱都是急匆匆的,根本来不及洗头。她想着反正在医院也见不到熟人,最多就是同纪今秋每天打个照面,纪今秋在医院里什么样的病人家属没见过,她也就没有在意。

温嘉树趁着温致萍还在熟睡,打算去洗手间快速洗个头。

她刚刚从行李箱拿出随身带的浴巾和洗发露,还没直起身来,病房门就被敲响,纪今秋的声音也同时从门口传来。

“昨晚病人小便情况怎么样?”纪今秋的声音同她这个人一模一样,清冷的调子,像总带着一点骄傲感。

温嘉树忍不住想,是不是纪家人都是如此?

纪今秋的声音大概已经吵醒了温致萍,温嘉树今天注定又洗不了头发了,于是,俯身将浴巾和洗发露又放回了行李箱,一边合上行李箱,一边回答:“昨晚上了一次,早上还没有。”

“有沒有尿血?”温嘉树听到,除了纪今秋,还有男人的脚步声。

“没有。”合上了行李箱,温嘉树才转过身,“昨晚睡前脚有些肿,去洗手间时走不了路……”

温嘉树的话说到一半时,蓦地对上了一双清冷的漆黑眼眸。她紧张地张了张嘴,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无措。

纪南承?他怎么来了?

纪南承今天穿了便装,黑色的大衣,黑色的休闲裤,一身黑,显得浑身气场愈发冰凉,不容人亲近。

他也看着她,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温嘉树立刻低下了头,一方面是因为不喜欢跟人对视,另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蓬头垢面又素颜,她不好意思抬头看他。

被不怎么熟悉的人看到了刚刚起床后最丑的样子,说不尴尬,那是假的。

“温小姐?”纪今秋忽然叫了一声。

温嘉树缓过神来看向纪今秋,目光停留在她的下巴上。

她看人从来不看眼,只会盯着对方脸上的某一处看,这样既不会尴尬,也不会失礼。

“嗯?”

“你母亲除了脚肿之外,身体其他部位有没有觉得疼的地方?”纪今秋瞥了一眼纪南承,眼神里带着冷冷的疑惑,又看了一眼温嘉树,这个女人永远不会看她的眼睛,古古怪怪的。

如果不是纪南承开口,纪今秋是不会随便接诊的。

更何况,温嘉树的态度并没有很好,说话的口气也很寡淡,并不像其他病人家属一样热络殷切。

“没有。”

“嗯。一会儿记得存小便送去化验。”纪今秋交代。

“嗯。”

温嘉树不温不火的态度让纪今秋很不喜欢,明明是求人之人,却没有表现出半点求人的姿态。

“南承,等我五分钟,我换件衣服就去吃饭。”纪今秋一句话交代了纪南承为什么会来医院。

就在温嘉树松了一口气时,她却听到纪南承说:“迟些去,我有话跟我朋友说。”

纪今秋的目光在温嘉树的身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淡淡的:“妈陪着奶奶在早茶店等我们,你知道奶奶的脾气,这种风口浪尖上,你还是收敛一點脾气,不要惹了她。”

纪今秋后半句“不要惹了她”意味深长。

温嘉树不傻,能听得出其中几分意味。

纪今秋是在提醒纪南承不要跟除了申姜以外的女人扯上关系。

温嘉树真不明白,纪今秋怎么会认准了她对纪南承有非分之想?

纪南承没说话,纪今秋也不好再多说,转身出了病房的门。

病房的门被关上,温嘉树回头看到温致萍又闭上了眼睛。刚才她醒来竟然也没吵闹,现在又睡着了。

他们现在的状态相当于是独处,温嘉树舔舔嘴唇,有些紧张,仍旧没有看纪南承的眼睛:“纪先生,这次我妈的事情,多谢了,有空我请你吃饭。”

最后那句话,是中国人惯用的客套说法,跟空话也没什么区别。温嘉树也并非认真地说出这句话,她并不想跟纪南承有除去工作之外的交集,哪怕是吃饭,也不想单独跟他吃。

“嗯。”纪南承并不打算拒绝这份谢意。本来就不算是朋友,平白无故地帮了她,一声“谢谢”,他也受得起。

纪南承走近了半步,温嘉树连忙后退了半步,她倏地仰头,又对视上了他的双眼,目光被他的眼睛紧紧地吸住。

“你们闻香师,不是都喜欢好闻的味道?”纪南承忽然开口,声音淳厚。

“嗯?”温嘉树不解,后退了半步,跟他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温嘉树躲开了他的眼神,将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如此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头发几天没洗了?”他说得不直白,但极其讽刺。

温嘉树尴尬地摸了一把油腻腻的头发,的确是很脏了:“没时间洗。”

纪南承的讽刺让她觉得很丢人,羞耻感让她的脸变得通红,他的确是帮了她,但他还是很嘴欠,跟第一次见面没什么两样。

温嘉树心生厌烦:“纪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下逐客令的意思非常明显,温嘉树是半分钟都不想同他多待了。

“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温嘉树一时哑然,感觉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她跟人相处本就不自在,更遑论在一起吃饭了,一想,她便觉得难受。

正当她准备支支吾吾说改天时,纪南承又开口:“不乐意?”

温嘉树被他这么一问,原本酝酿好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如果不请客,她颇有一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毕竟纪南承这个忙不是谁都帮得上的,而一顿饭,是谁都可以请他的。

温嘉树如此一想,更矛盾了。

“没有,只是今天我走不开,我妈这边……”

“我安排护工过来。”

纪南承的话让温嘉树觉得奇怪,一顿饭而已,他又不是没地方吃。

“不是说,要去吃早茶吗?”温嘉树鼓起勇气问道。她再也不想欠别人的人情了。

这种滋味太难受。

“一起去?”纪南承的口气冷静如常,然而,在温嘉树听来,这句话里藏着的东西太多了。她刚才清楚地听到纪今秋说“妈和奶奶在早茶店等我们”。

他当初莫名其妙地帮她,今天又莫名其妙地来,还莫名其妙地跟她说话,看来都是在一步步给她挖坑,她还傻傻地跳了进去,以为他真的是举手之劳帮她的。

她现在想想,凡是商人,哪能做亏本买卖?

他帮她,肯定是有所图谋……

温嘉树不傻。纪南承想干什么,她心里已经猜了七八分。

“纪先生煞费苦心了。但是,你姐姐之前警告过我,纪家不欢迎我。如果纪先生是想拿我当家里人催婚的挡箭牌的话,恕难从命。”

她虽然欠了他的,并不代表他说的什么请求,她都要答应。

“你怎么知道是催婚?”纪南承反问的同时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

“纪先生的妈妈和奶奶一起出现,还能是为什么?”做挡箭牌这种事,她做不来,“之前在格拉斯温室花房里遇到的那位,是您的未婚妻吧?我不做毁人感情的事。”

之前她见纪南承对申姜的态度挺好,现在怎么……难道他不喜欢这个未婚妻?

“跟聪明人说话不累。”纪南承掀了掀薄唇,“半个小时,洗头发够了吗?”

他根本不给温嘉树拒绝的机会,口气里带着浓浓的强势的味道。

温嘉树冷嗤了一声:“纪先生,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做这种事。您身边应该不缺女人吧?何必找我?”

她不明白,纪南承从在格拉斯开始就算计她,难道他觉得她跟别的女人,有何不同?

温嘉树从未觉得自己有何不同,她唯一比别人好的,只有嗅觉,但撇开她的工作,她的嗅觉在生活上并不能为她添彩。她不认为这是长处。

“你知不知道,”纪南承把玩着腕表的表带,“布鲁斯把你卖给了我?”

温嘉树几乎是在一瞬间,听到了脑中传来的轰隆声……她屏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怔怔地盯着他的时候,她脑中回想起了在格拉斯他说过同样的话。

“你是布鲁斯跟我交易的筹码。合同谈成了。”

所以,他的意思其实是,你也是我的。

纪南承说话不说满,掩藏在他优良品相下的霸道和专制,让温嘉树心生怯意……

“我只需要你陪我吃一顿饭,不需要做别的。”意思是,你是安全的。

温嘉树还没有消化掉他刚才说的话,她不相信布鲁斯会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情。

“如果不呢?”温嘉树也有脾气,她不想跟他一起吃饭,从第一面开始她就不怎么喜欢他。她有轻微的社交困难症,在她看来,跟人吃饭是一件很亲密的事情,是亲近之人才可以做的,否则,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我随时可以毁约,我不在乎那点违约金,但是,布鲁斯应该很在乎这个项目。”纪南承的话里带着一点痞痞的味道。

温嘉树听完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被淋湿了般冰凉。

布鲁斯对她来说不仅仅有知遇之恩,还有养育之恩和救命之恩,没有布鲁斯的话,她和温致萍都活不到现在。

她不可能让布鲁斯陷入危机,如果真的是因为她的拒绝让布鲁斯被毁约的话,她将愧对于布鲁斯。

“洗漱半小时的时间,够了吗?”纪南承问她,仿佛是料定了她会同意。

温嘉树咬了咬牙,转身走进了洗手间。

简单的洗漱后,温嘉树化了一个淡妆,毕竟对方是长辈,基本的礼仪她还是会做到的。她拿起化妆包里的满堂红香水,在身上喷了一点。

虽然平日里跟香水打交道多,但是,温嘉树很少在自己身上用香水,就像不是所有的作家都喜欢看小说,不是所有的厨师都是吃货一样。但今天她还是用了这款香水。

她随身都会带上这款满堂红香水,是因为一直在寻找这款香水的缪斯,现在找到了,却发现对方是个流氓奸商,配不上这款香水。

出席正规场合,她还是喜欢在身上“穿”一款香水,无奈只带了这一瓶在身边,只能先用着。

还没推开洗手间的门时,温嘉树听到门外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她微皱眉心,推门出去,看到温致萍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半靠在床上,笑着看着纪南承。

温致萍的精神看上去比前一天要好一些,但毕竟是病人,脸色还是蜡黄的,脸庞也有些浮肿。

“我们小嘉树以后就拜托你了。”温致萍的笑意堆在眼角,她浮肿的手正轻轻地拍着纪南承的手背。

温嘉树听到这句话,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妈。”但她还是很快回神走到病床前。

温致萍看到她后,笑容更加漾开了一些:“小嘉树,你来看妈妈啦?你男朋友比你先到哦。”

温致萍的精神状况已经越来越差。

以前好的时候,她性格温婉,人人都喜欢她,现在却常常会变得暴躁,而此时此刻,她更像变成了小孩子一样幼稚,说话的口气软软的,带着稚嫩。

温嘉树瞥了一眼温致萍口中所说的“男朋友”,眉心更加紧皱了三分。

纪南承的脸色并无异常,即使被温致萍抓着手称他是温嘉树的男朋友,也好像并不介意。

也是,流氓嘛,介意什么?他脸皮厚着呢。

温嘉树微微咬了咬唇,对温致萍解释:“妈,他不是我男朋友。”温嘉树将温致萍放在纪南承手背上的手挪开。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腕反而被温致萍抓住,扣在了纪南承的手背上。

她刚刚洗完手,手心手背都是冰凉的,蓦地碰到了纪南承微热的手,下意识地想要逃开,然而,温致萍却抓得越紧,甚至抓得她有些疼,力道也未减半分。

两人皮肤相触的地方,温嘉树感觉到了一股灼热感。

纪南承面不改色,淡定地看着她。

温嘉树连忙收回了目光。

“小嘉树,你一定要好好的哦。南承一看就是个好男人,跟你爸不一样……南承,你要好好照顾我的小嘉树,好不好?她很可怜的。”温致萍喃喃地说着,眼眶里蓄满了眼泪。

温嘉树看着这样的母亲,心里不禁发酸,一下子忘记了手上的不适感。

前几年温致萍稍微清醒一些时,经常会跟温嘉树说,让温嘉树要擦亮眼睛找男朋友,不能步她的后尘。她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温嘉树。

“嗯。”纪南承对温致萍似乎并不厌烦。

温嘉树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对精神病人肯定不会理睬。

处在高位的人,很少有人能够用真正怜悯的目光看待金字塔底端的人。他们或许做公益,但更多意义上只是施舍和嗟叹于别人的可怜,并不是真正的怜悯。

温嘉树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看了一眼纪南承,他是因为拿她当了挡箭牌,所以才对她母亲有耐心?

她垂首,低头默默地看着自己被温致萍捏着的手。

从医院出来,纪南承安排好了护工过来,他想得的确很周到,看来是早在之前就谋划好的了。

穿过医院的露天停车坪,温嘉树来到一辆黑色的宾利添越前面,刚准备开车门,纪南承已经帮她打开了。

他的绅士风度还真是若有似无啊……有时绅士得很,有时又流氓得让人牙痒痒,真是古怪。

温嘉树探身坐进了车内,系上安全带后便乏力地倚着椅背,想闭目养神。

她是真的很困,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守着温致萍,消耗的精力很多,况且,温致萍还不是普通的病人。跟精神病人沟通很困难,是非常考验耐心和精力的一件事情。

她脑袋昏昏沉沉时听到身侧传来纪南承的声音:“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她稍微一愣,没有看他,而是侧头看向窗外:“香水味。”

车子慢慢地汇入了车流中,两边的高楼大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退着。车子的速度并不慢。

纪南承开车跟他的性格一样,快速却又稳健。

“太重了。”

心里的殿堂级男士香水被“侮辱”了,温嘉树心里微恼,她不悦地回应了一句:“是纪先生不懂得欣赏。”

“我不喜欢女人身上有很重的香水味。”纪南承俊逸的眉心也微皱,“也不喜欢我车里有太刺激的味道。”

“你怎么不干脆說不喜欢我?”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说出口后,温嘉树才发觉,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暧昧……

覆水难收,温嘉树装作没说,转了话题:“你不是做香料的吗?不喜欢这些味道,怎么做下去?”

“香料只是媒介,我喜欢的是生意。”

“你直接说你喜欢赚钱不就行了?”何必装得这么文雅?她也懒得同他介绍自己身上这款香水了。

温嘉树从包里拿出了鸭舌帽,对着车内内置的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戴上。

她害怕跟人相处,哪怕只跟一个人相处,都会让她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三四个人一起吃饭。鸭舌帽是一定要戴的,哪怕略显不礼貌,她也要戴。

她的任务只是单纯地陪纪南承去吃一顿饭而已,其余的,不是她该考虑的。

“纪医生呢?”温嘉树想到了纪今秋,刚才不是说好等她换件衣服一起走的吗?

“我让她自己先过来了。”

既然纪南承这样说,温嘉树也就不好再多问。

纪南承的车内没有放歌,放的是财经节目的电台……

温嘉树从来不知道有这种财经类的电台,更让她吃惊的是,竟然真的会有人听……

纪南承这个人果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无聊枯燥。

因为不熟悉,两人全程说的话不过寥寥几句。但温嘉树并不觉得尴尬,她一直想着布鲁斯的事情,等今天的事情结束,她一定要问问布鲁斯。

不久后,车子停在了一家粤式早茶店的门口。

这家粤式餐厅单从装潢看尤其复古,暗色调的装饰,花雕木门,灯笼高悬,整体昏黄的色调,浓重又温馨,俨然是老港派电影里的粤式餐厅。

温嘉树刚想进门,脑袋上的鸭舌帽却忽然被一只手摘下。她惊得想要抢回来,但纪南承已经将其扔给了侍者送去寄存。

“你为什么拿我的帽子?”温嘉树没了帽子,走在人群中相当没有安全感。在这样的公众场合,如果不是怕引来异样的目光,她肯定会选择戴面具。帽子已经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不觉得不礼貌?”纪南承简单地反驳了她,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温嘉树慌乱地同紀南承穿过了餐厅中央,走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她意外竟然并不是包间。

六人桌上,一个品貌端庄的中年女子和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太太已经端坐在那里,桌上放了很多食物,但都还没有动筷。

老太太的身旁放着一根拐杖,脸色清冷地看着窗外,看上去年近八旬,但仍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中年女人则给人明显的女强人之感,一头及肩的头发、精致的妆容和一身修身的职业装,如果不是温嘉树提前知道这是纪南承的母亲的话,她极可能会以为是同纪今秋差不多年岁的人。

温嘉树几乎可以肯定,这不是纪南承的生母。

纪南承的亲生母亲潘语蓉没有入纪家。一个外室想要入纪家何其困难。纪南承能在纪家立足,已实属不易。

“付姨,奶奶。”纪南承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一声“付姨”,肯定了温嘉树的判断。

“坐吧。”付之微淡漠地说了一句,纪南承的奶奶却一言不发,连眼都未曾看向纪南承。

温嘉树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也感觉到了付之微朝她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

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出来,任谁都会想一探究竟。

纪南承极有绅士风度地帮温嘉树拉开了椅子,她正好坐在了付之微的对面,瞬间心如擂鼓地紧张了起来。

“小姐,你是?”付之微的这声“小姐”叫得温嘉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冷漠的口气,高高在上的味道,纪家人果然都一样。

日后谁要是嫁给了纪南承,估计有苦头等着她……

“南承,最近喜欢吃野味了?”没等温嘉树回答,就听到那位老人沉沉地对纪南承开口,明显话里有话。

用“野味”这样的词来形容人,不是礼貌之举。从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口中说出来,更是不当。

纪老太太将视线落在温嘉树的身上,目光里含着深深的探寻,接着便掠过一丝鄙夷。

温嘉树若不是欠了纪南承的人情,自然不会愿意忍受这份不快。

“这是我朋友,温嘉树。”纪南承脱掉黑色大衣挂在椅背上,落座时简单介绍了一下温嘉树,很随意的口气,“朋友”二字耐人寻味。

对于异性朋友,用“朋友”二字来介绍对方时,多半带着目的。比如,此时的纪南承,他虽然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但温嘉树清楚他心里打的算盘。

纪南承就是要家里人误会他们的关系。他就这么不喜欢申姜吗?

温嘉树接受着老太太审视的目光,好像连毛孔都被她看遍,浑身不适。

没有了鸭舌帽的遮蔽,温嘉树只能用目光的躲避来逃避这种不适感。

“上城人?”纪老太太问,口气里的轻蔑味道很明显。

“嗯。”温嘉树并不想跟老太太说太多话,只想快点熬过这顿饭,纪家人对她的印象如何,并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事。

“多大了?”纪老太太的口气冷硬,带着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的感觉。真的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纪老太太说话的方式颇有纪家人的风范,除了骄傲之外,温嘉树想不到其他的词来形容。

“二十六。”

“做什么工作?”纪老太太调查户口般的方式让温嘉树颇感不悦。

“闻香师。”温嘉树在桌下踢了一下纪南承,这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并没有经过大脑仔细思考。

面对这种盘问,她有些不耐烦了,但纪南承没有半点要帮她的意思,情急之下,她踢了他一脚。

她来这儿只是为了还他人情,不是来接受盘问的。

“这是什么东西哦?”纪老太太是土生土长的上城本地人,即使年迈,字里行间仍带着吴侬软语的味道,尾音的一个“哦”字里,藏着揶揄和讽刺,“从来没听说过,现在社会更新换代这么快,我这个老人家都快跟不上了。以前都是些正经职业,如今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些乱七八糟的工作,听都没听说过。”

纪老太太一张嘴厉害得很,说的话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温嘉树也不想跟一个长者计较,只默默地听着,低头小口地喝着茶。

这家粤式餐厅的茶,是顶尖的茶叶,入口清冽,回味馥郁,是温嘉树喜欢的味道。但她的心思不在茶叶上,而是在纪南承的身上。

“南承,这是你新交的女朋友?”付之微的话直截了当,吓得温嘉树脊背一凉……

温嘉树虽然不知道这顿早茶每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总觉得,她好像上了贼船。

“嗯。”纪南承一个“嗯”字,让温嘉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

纪南承一个嗯字让温嘉树觉得浑身的汗毛竖起,毛孔隐隐扩张,不适感倍增。

她就知道,纪南承让她过来,不会有这么简单。若是纪南承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布鲁斯真的做了那种事,纪南承让她过来,便也是无可厚非的了。

来这里,所做之事艰险无疑,也难怪纪南承会不遗余力地帮她。

天上果然没有掉馅饼之事,若是有,也不会砸到她的头上来。是她情急之下大意疏忽了……

付之微眉眼细长,即使保养得当,仔细看还是能看到眼角的细纹,年纪摆在那儿,谁也忽略不了。她看人时眉骨微凸,像是在睨人,眼神里带着的清冷孤傲一览无余,尤其是看温嘉树时,异常清冷。温嘉树哪怕只是碰到她一点点的目光,都感觉浑身不适。

“那姜姜怎么办?”付之微问得很直接,问出了纪老太太心里的疑惑。但老太太仍端着架子,并不想与人多言。

“我跟申姜只是朋友。”纪南承的话毫无疑问是将温嘉树往深渊里推。

即使温嘉树没有生活在上城,平日里跟纪家人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然而,现在温致萍的命还在纪今秋的手中,以纪今秋在医院的态度来看,她跟纪家人势必在同一条战线之上。温嘉樹可以得罪别人,但不敢得罪救命之人。

纪老太太传来一声冷哼:“哼,朋友。所以,你就把人家一个人扔在了格拉斯?姜姜是申家的独苗儿,是多少人宠着长大的。她千里迢迢跑去法国找你,你倒好,把她扔在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果不是姜姜打电话来告诉我,你还想一声不吭?”

付之微将目光从温嘉树身上移开,落在纪南承的脸上,顺着纪老太太的话说道:“南承,这事要是被申家人知道了,是要丢我们纪家的面子的。”

“在她追到法国之前,她就应该知道,我没空陪她玩这个游戏。”纪南承的口气比温嘉树想象中的还要冷漠几分。

他对这段联姻的排斥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温嘉树觉得自己这个外人无意中听到了这些很尴尬……她跟纪南承认识不过数天,却听到了他这么多私事。可知道得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纪老太太板着一张脸,付之微往她面前的碗里夹了一个虾饺:“妈,吃点东西吧。”

“吃不下,被气得没胃口。”纪老太太皱纹横生的脸始终紧紧绷着,不露半点笑颜。

温嘉树喝了一口茶,眼睛看向窗外的街景。

早茶店位于上城的老城区,从二楼的临窗位上眺望,老城区的路上依旧车水马龙,汽车穿梭在老式的海派建筑之间,道路两旁的建筑物都老旧不堪,蒙上了岁月的层层阴翳,平添了一些厚重感。温嘉树看着窗外的同时,余光注意到一道人影晃过,是姗姗来迟的纪今秋。

她转过头,跟纪今秋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纪今秋不知道她也会来,看到她时眼底有一瞬的疑虑,随即看向纪南承。

“你让我自己开车过来,是为了跟她一起来?”

纪南承态度仍冰冷强硬:“还是你想跟她坐一辆车来?”

温嘉树觉得,纪南承带她来就是为了把纪家人全部得罪……

要知道纪家在上城独大,纪家人随便勾勾手、动一根手指头,捏死她就像是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无奸不商,说得真的不错。

纪今秋在付之微身旁落座:“奶奶,妈妈。”

纪老太太并没有因为自己孙女的到来而有半分愉悦:“你这个长姐是怎么当的?自己的弟弟在外面勾搭了不三不四的女人,也不管管?”

纪老太太对纪今秋的不喜欢表露无遗。温嘉树之前就听说过纪今秋是领养的,既是领养的,又是女儿,在豪门大户自然不会得宠。

纪今秋瞥了一眼纪南承:“他宝贝得紧,连未来丈母娘都让我帮忙照顾上了,我怎么好意思说他?”

“未来丈母娘?怎么回事?”纪老太太紧张了一下。

纪今秋脱掉小西装外套,她的肩膀很窄又很瘦,最适合穿这样紧窄腰身的小西装,脱下外套后,身上是白色雪纺衬衫,堪堪将她年龄锐减了不少,不再像医院里那个穿着白大褂、冷着一张脸的女医生。

纪今秋也就三十岁,只是,她为人处世老到,会让人误以为她年纪不小。就像温嘉树第一次看到付之微时,甚至以为她们母女二人年岁差不多。

纪今秋放下手包,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温小姐的母亲,住在我们医院。”

“是生了什么病?”纪老太太立刻问了一句,“在你科室的话,是肾病?”

纪今秋很不友善地抬了抬眸,没打算给温嘉树面子:“精神疾病引发的并发症。目前肾病比较严重,南承托我照顾一下,所以转到了我的名下。”

“精神病?”纪老太太一听,面色更加不悦,“听说这精神病可是会遗传的,南承,我不准你跟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接触!要是被人知道你跟这种有家族精神病史的人接触,我们纪家的脸往哪儿放?!”大门大户的,最讲究的就是面子。

一字一句落入温嘉树的耳中,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硬生生地扇了一巴掌,脸上的温度不自觉地升高。

她不想与人争辩,也不敢与人争辩,她连正眼看她们都觉得艰难,更遑论是争论。她快速起身,打算去洗手间。经过纪南承身旁时,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如果说第一次在巴黎丽兹酒店见到纪南承时是觉得他讨厌的话,那么现在,她对他有了那么一丝厌恶。

从格拉斯到上城,他一直在算计她。

“我去一下洗手间。”这是温嘉树对纪南承说的,算是交代。对于纪家老、中、青这三个女人,温嘉树并不想再跟她们多说话,就凭着纪今秋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她甚至动了让温致萍转院的念头。

温嘉树穿过餐厅内的一桌又一桌,快速走到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一个人冷静了一下后,温嘉树很想直接离开餐厅。但她的包还在餐桌那边……踌躇一会儿后,她还是决定回餐厅,洗手间门口却走进来一个人影。

“温小姐。”付之微冷着一张脸,她穿着平底单鞋,比温嘉树略矮一些,但身上盛气凌人的气场仍很强,“南承的奶奶说话就是这样,比较直接。你不要介意。”

温嘉树心想,您说话就不直接?

“纪太太,有什么事吗?”通过纪南承的事情,温嘉树明白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并且深信不疑。所以,付之微忽然找她,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南承奶奶口中的申姜。”付之微的眉眼里透着精明,即使纪南承那个人精不是付之微所生,温嘉树也觉得他们是一路货色,算计起人来,都见不着血。

“见过一次,申氏制药的千金。”温嘉树没了鸭舌帽的庇护,同人说话时浑身难受,她习惯性地低着头,生怕跟付之微有视线上的碰撞。

“嗯。我不喜欢她。”付之微的直白倒让温嘉树觉得有些惊人。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并不想知道过多关于纪家人的事情,他们喜欢谁,跟她毫无关系。

就像纪今秋所说,纪家不欢迎她,她也从来没有打过进纪家的主意。

“这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温嘉树仍保持着礼貌,付之微毕竟年长于她,哪怕是不悦,她也不能表现在脸上。

“温小姐,我们做个交易吧。”付之微的脸上没什么笑意,“你母亲看病是不是挺需要钱的?”

温嘉树的眉心微微皺了起来,付之微说话横冲直撞的,听得人很不愉快。

“我不缺钱。”温嘉树直言,“温饱和给我母亲看病,还是足够的。”

她没有撒谎,布鲁斯给她的年薪并不低,哪怕是离开了布鲁斯,以她的闻香能力,也能轻易地在巴黎那样的香水之都立足,薪资自然也不会低。

付之微摇了摇头:“哪有人会嫌钱多?而且,我的请求也并非无理。你是南承的现任女友,我希望,你能尽你之力,利用你的魅力,在一个月内嫁给他。你可以跟我开价。”

付之微一副“我容许你坐地起价,你必须答应我”的样子,让温嘉树觉得荒唐。

尤其是付之微“请求”的内容,简直可笑。

让她在一个月之内嫁给纪南承?疯了吗?

且不说她不喜欢他,她现在甚至讨厌他,她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嫁给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

“不好意思,我不感兴趣。”温嘉树抿唇,想到了付之微和纪南承的关系,纪南承是外室所生,付之微作为主母,无论如何是容不下纪南承跟别人联姻的。

联姻意味着强强联手,纪南承的力量若是壮大了,哪里还会有付之微的容身之地。她不喜欢申姜,想阻止纪南承跟申姜联姻,其实就是不想让纪南承背后有申家撑腰。

付之微的心思袒露无疑,温嘉树并不想搅豪门里的浑水,也就懒得跟付之微多说。

“温小姐,想嫁进纪家的女人如过江之鲫。南承身边的女人也不少,如果你想嫁给他,只有我可以帮你。”付之微仍气定神闲,仿佛认定了温嘉树有嫁给纪南承的心思,每一句话都自信满满。

“这并不是各取所需的交易,我跟纪先生也不是要结婚的关系。所以,麻烦纪太太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再来找我。”温嘉树一字一句都说得认真和真切。

她毕竟收了纪南承的恩惠,无论如何都不能拆他的台。刚才他在纪家人面前说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她现在在付之微面前就没办法将话说得太彻底了。

付之微的脸色隐隐生变,温嘉树的话也并不好听。付之微惊讶于这样一个看上去温和软弱的女人,说的话却这么直接果断。

但付之微到底是老姜,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而是抬手将一张名片递到了温嘉树的面前。

温嘉树垂眸,目光落在设计极其简单的名片上。

“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联系我。”付之微还是肯定的口气,似乎是断定了温嘉树需要她帮忙,“收着吧,你母亲不是还在今秋手下治疗吗?今秋是我的女儿,她的脾气很倔,我相信你会有需要我的时候的。”

说完,付之微便直接将名片放到了温嘉树的手中:“好好考虑,但我不希望等太久。”

付之微潇洒地离开,温嘉树却心乱如麻。付之微的意思太明显不过,如果不答应,她就有本事让纪今秋不再对温致萍进行治疗。而理由她也说了,纪今秋是她的女儿。

被人威胁的感觉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呼吸都困难,温嘉树闭了闭眼,将名片随意地放在了开衫外套的口袋里。

付之微的交易请求,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她走出洗手间,却看到纪南承已经在对面不远处等她,手里提着她的包。

温嘉树松了一口气,幸好不必再回去了……

“走吧。”纪南承没有将包还给她,而是穿过长廊径直走向门口。

温嘉树跟在他的身后,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提着手包的手上。

他的行为绅士,提包的动作也足够娴熟。她立刻想到刚才付之微所说的:纪南承身边的女人也不少。

想来,他帮不少女人提过包吧?温嘉树盯着他笔挺的背影,脸色微沉,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整天左拥右抱的纨绔子弟。他看上去绅士正经,到头来也不过是个不能免俗的二世祖。

快走到门口时,纪南承忽然停了脚步,温嘉树的思绪乱飘,没有反应过来,一头就撞上了他的后背……鼻尖顿时酸痛难耐。

她连忙轻轻捂了一下鼻子,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纪南承回头,看到面部扭曲的温嘉树,他的目光直白,她被直勾勾地盯着,鼻子酸痛之余,她的脸顿时热了起来,像是有一团火在她脸边炙烤。

“你忽然停下,是故意的吧?”温嘉树的声音不大。

即使生气,纪南承身上强大的气场也让她不敢多吭声,他身上没来由地带着一股让人觉得害怕的悍匪气,但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又是不得当的,他身上同时还存在着绅士的精英气质,彼此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竟也不违和。“你在背后一直盯着我,还不允许我停下来?”纪南承冷冷地说。

温嘉树顿时心虚了,她刚才盯着他时眼神怨愤,他竟然感觉得到?

“快到门口了,把包还给我,我要回医院。”她想就此跟纪南承断了联系,起码近期之内不要再联系了。

如果布鲁斯之后还希望她跟纪南承交涉的话,她也不会拒绝。

纪南承盯着她的头顶,她被看得心里发毛,浑身不舒服。她甚至想好了怼他的话,却被他一句话噎了回来:“你该洗头了。”

“……”温嘉树深呼吸,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我自己会洗,不烦纪先生操心了。”

“医院里有护工,你洗漱也是打扰病人,可以去我家洗。”纪南承的口气极其正人君子,没有半点流氓气息,但温嘉树听来还是觉得很奇怪……

“我哪怕去酒店洗,也没必要去纪先生你家洗吧?”温嘉树冷冷道,“纪先生家是开澡堂的吗,随便让人进去洗澡?”她不敢直视纪南承的眼睛,不对视时,话也说得冷冽了一些。

温嘉树感觉到上方的两道目光尤其不悦,她垂着头也不抬起来,硬生生地接受着这种目光的洗礼。

蓦地,上方传来了强势的话:“在申姜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

“你跟你未婚妻的事,跟我何干?”温嘉树冷冷地嗤笑一声,“纪先生,我认识你不过几天,跟您的未婚妻更是只有一面之缘,别把我拉下水。”她心里越来越慌,这件事情越来越脱离她的控制。纪南承一步步给她设局,她因为温致萍的事情心甘情愿地跳了下去,现在想想,真是愚蠢。

“别忘了,布鲁斯已经把你卖给我了。”纪南承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明了,面色清凉,“如果你想让布鲁斯跟纪氏的协议作废,可以走。”

威胁的清冷口吻,话说得云淡风轻,但一字一句都是压迫,让人头脑清醒。

“你已经是第二次用布鲁斯来威胁我了,纪先生,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温嘉树额上青筋微凸,所有的情绪都积压在心脏上。她嘴上说得淡定,但内心已然紧张万分。

对她来说,布鲁斯分量很重,她的一切生活所需都是布鲁斯提供的,撇开这个不谈,布鲁斯当初给过她数不清的恩情。他既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是她的恩师,这些砝码加在一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在纪南承面前只是逞一时嘴快而已,她不可能无视布鲁斯的项目。若是真的让她完全不顾及布鲁斯,她做不到。

“在商场上,如何利用资源是聪明的行为,我并不以此为耻。”纪南承的话说得没有任何的羞耻感,“好好考虑,如果你现在离开,项目马上终止。”

跟纪南承接触多了之后,温嘉树对“奸商”这两个字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纪南承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具流氓气质的商人……

餐厅门口不算喧闹,但人来人往,都会往这边看看发生了什么。

温嘉树跟纪南承并没有起争执,说话的声音也不大,然而,两人周身的气场近乎寒冰,哪怕是旁人,都能轻易感觉出气氛的微妙。

温嘉树最受不了别人注视的目光,尤其是这种异样的注视……她的头一直未曾抬起来,哪怕被人注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布鲁斯的原话是怎么说的?”温嘉树咬了咬唇,即使知道在餐厅门口说这样的话并不合适,但她要问清楚。

布鲁斯即使有恩于她,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商人。商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的确有可能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答应跟他合作,他把你送给我。他知道我不需要纪太太的人选,但他觉得没有男人不缺女伴。你是他用来跟我谈判的筹码,所以,他才会让你带我去花房。”纪南承完全是耐着性子在跟她说。

平日里,他绝对不会跟別人说这么一长串的话。她听得懂就听,听不懂,也没有资格让他多解释几句。

温嘉树听得浑身发冷,感觉纪南承口中所描述的布鲁斯,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从小将她带去法国学闻香的布鲁斯……

“你身边应该不缺女人,为什么偏偏要选我?”温嘉树不解,精致的五官微微皱在了一起,给脸部原本柔和的线条添了几分凛冽。

“方便。”刚好身边有一个送上门来的,他又何必再自找麻烦地找别的?

纪南承轻描淡写的口气让温嘉树极其不快,好像她只是布鲁斯的一件物品,无足轻重,想给谁就给谁,谁方便就谁拿走。

温嘉树深吸了一口气,从纪南承手中一把夺过自己的手包,快步朝着餐厅外走去。她走得很快,脑子里一团乱麻,像是有无数海藻藤蔓布满她的脑袋,将一切思绪都纠缠在了一起,根本理不清。

因为心思烦乱,疾走时,她根本没看到餐厅门口还有一级不怎么高的台阶。

台阶仿照老式的宅门而做,是故意做旧的样式,一般餐厅没有,温嘉树在精神涣散的情况下自然是看不到。她脚刚刚抬起就一下子跌到了地上,脚踝立刻疼得刺骨。她的突然摔倒惊到了周围的人,进门的人纷纷挪开了步子,不敢靠近她。

温嘉树揉着脚踝的位置,脚踝已经高高肿起,她没办法做到淡定,原本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觉得很丢人,尤其是自己刚才走得那么快,看上去像是潇洒地负气离开,这一脚绊倒,只会让她显得更加狼狈……

而且,纪南承就在她的身后……她跌倒的过程,肯定全被他看到了。

一想到这个,温嘉树就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不想再起来,而事实上,她现在也根本起不来。

脚踝上的疼痛感火辣辣的,炽烤一般难受。她伸手去碰自己的脚踝,手腕却立刻被一只大手拿开。

“你手上有细菌,还去碰擦破了皮的地方,想感染?”纪南承的口气非常不善,并没有表达出半点关心,淡漠的口吻像是质问。温嘉树原本就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跟人相处最怕的就是受到冷遇,哪怕是热情的人跟她讲话,她都觉得不太自然,更何况是对她冷漠之人。

温嘉树浑身瑟瑟发抖,纪南承的手仍捏着她的手腕,力道不轻,她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使不上力气,皮肤相触的地方灼烧般发热。“放手。”温嘉树的情绪全写在了脸上。

下一秒,纪南承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他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还没回过神来,便已经被拉了起来。

“考虑好了?”四个字,还是威胁。

温嘉树刚才那股子潇洒劲瞬间消失了,方才因为冲动积蓄的力量也瞬间消失了,她妥协地点了点头:“嗯。”

她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只是去洗一下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相信纪南承对她没什么兴趣。他连对申姜这么漂亮的女人都不感兴趣,眼光应该很高吧?

车子驶到了一个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小区,小区门口写着“溪山御府”几个字,是上城今年新开的楼盘。在上城这样寸土寸金之地开一个新的楼盘,房价自然是极高。这里大多都是大户型,入住的也大多是在CBD工作的精英人士。

这里离CBD近,上下班都很方便。

只是,温嘉树不知道,纪南承竟然带她来这里。

虽然她不住在上城,但也知道上城的纪宅是百年老宅。纪宅虽然也位于城中心,但绝不是在这个新小区里。

难道,他一个人住?

车子驶入小区,穿梭在高耸入云的建筑间,城中心的新造居民楼大多都盖得极高,让人望而生畏,更何况是住在里面。

温嘉树一路都没有同纪南承说话,她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小憩,只有闭着眼才能够缓解尴尬。

纪南承也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她想他还真是冷漠,对于利用的人,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正好,她也不想浪费口舌。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地下车库,空旷的车库显得阴森冷寂,一打开车门,温嘉树更觉冷得厉害。

脚刚刚踩到地上,脚踝处便传来了刺痛,她低头看了一眼,脚已经肿得很厉害了。她当然不会跟纪南承说,只能咬着牙看了一眼从驾驶坐下来的男人,兀自跟在他的身后。

纪南承的公寓在二十楼,电梯直达,到了二十楼,纪南承按了指纹后门打开,室内清冷的黑白装修风格一览无余。

还真是跟他本人像极了的装修风格……

温嘉树现在可以断定,这套房子一定只有他一个人住。

或许,偶尔有女人来,但一定不会住长久。那些纨绔的二世祖不都是如此?温嘉树如此想着。

她正弓身换鞋,耳边传来纪南承的声音:“在客厅电视柜下第一个抽屉里有药,自己上。”命令式的口吻,没有半点待客之道。

不过,温嘉树也不求他有待客之道,毕竟她也不是他的客人……

她打开鞋柜,里面只有兩双男式拖鞋,根本没有女式拖鞋,而纪南承鞋子的尺码比她的大太多了。

“你家里没有女式拖鞋?”她问,看到他已经换上拖鞋走向客厅,脱掉了外套。

这个家似乎没有什么生活痕迹,她看到纪南承找电视遥控器都找了好一会儿。

不常在这里住?那又为何要带她来这里?

温嘉树的脑中冒出了很多问题……

是她把他想得太好了,他怎么可能带她回纪宅?那才是他的家,那里有纪家所有人,带一个女人回去,岂不是等于告诉纪家的人,他承认了她的身份?

他今天在纪家那几个女人面前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这同真正将她带回纪宅又是两码事。

将她带到他自己平常不怎么住的公寓,是最合适的,又能困住她,又方便。

纪南承打开电视机,调到了体育频道,电视里正上演着激烈的足球赛。

“你是想试探地问我,有没有女伴?”讽刺的口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

温嘉树脑中立刻蹦出了“被碰瓷妄想症”这几个字……纪南承有典型的“被碰瓷妄想症”,他好像时时刻刻都警醒着,担心别人欺骗他、占他的便宜。

“纪先生,您想多了。”温嘉树穿上鞋走到电视机前,电视上的哨声、尖叫声不绝于耳,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听起来有些烦躁。

她拧眉打开抽屉去找纪南承所说的药。

这套公寓的生活痕迹太不明显,温嘉树不禁有些担心这些药过期了……

纪南承坐在沙发上准备看球赛,但温嘉树的身体遮住了电视机一小半的屏幕,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静静地等着她拿好药离开,但她一直弓着身,在抽屉里翻找着。

她今天穿的衣服仍是简单休闲、不算修身的款式,然而,她弓身时,牛仔裤还是将她身上姣好的曲线勾勒了出来。她的身材本就凹凸有致,落入他的眼中,让他略微别开了眼。

温嘉树的发丝从鬓角滑落,垂在她细腻白皙的耳畔,她扭头过来说:“没找到药。”

纪南承起身,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俯身打开抽屉,在医药箱里拿出了一罐药水和一包棉签,递到了她的手中。

温嘉树接过先放在茶几上:“洗手间在哪里?”

“左手边第二间。”纪南承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电视机的球赛上。

温嘉树径直走向洗手间。

开了暖气后,她简单地冲了澡洗了头,公寓里的生活气息虽然很弱,但该有的还是都有。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她喜欢的味道,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彻底清洗干净,冲了热水澡后,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

因为是在纪南承家里,她也不好意思洗太久,洗完后便拿了一块未拆封的毛巾擦了身体。她在洗手间内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吹风机,头发湿漉漉得让人难受……

无奈,她只能打开一点门缝,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门外:“纪先生,有吹风机吗?”

——————

对于“纪先生”这个称呼前缀,温嘉树用得很不情愿,以纪南承现在的态度,她并不想这么尊敬地称呼他。尊重是相互相的,但谁让她有求于他更多一点。

客厅和洗手间只是一墙之隔,但客厅里的电视机声音很大,体育频道原本就喧闹,各色各各种各样样的声音杂糅合在一起着充斥在空气中,掩盖了温嘉树的声音。

她就躲在门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纪南承根本看不到这边的动静,她又试着喊了一声,仍没有半点回应。她没办法,她只能将浴巾紧紧地裹在身上,为了避免防走光,外面又套了一件外套,赤着脚走向客厅。

从进门开始,她就没有拖鞋可穿,现在也只能赤脚走过去。

她赤脚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脚底沁凉,洗手间内有热气吹着,哪怕是脚踩在地上也暖融融的,一走出来,浑身都凉了。

纪南承抬头,看到一道忽然出现的人影,很显然震惊了一下。

而且温嘉树的装扮……尤其奇怪,头发像湿漉漉的海草一样贴在脸颊上,纯素颜的一张脸白皙通透。她并不是典型意义上的白皮肤冷白皮,但在客厅的白炽灯的照射下,她面部的肌肤更加白皙了几分。

“你家有吹风机吗?”温嘉树也觉得不自在。

“嗯。”纪南承起身,进主卧的洗手间拿了吹风机,出来递到她的手中后,目光停留在她的脚上。

脚是人身上特别隐私的部位,被人看的感觉特别不舒服,温嘉树的脚不自觉地挪了挪,接过吹风机便立刻扭头快速地钻进了洗手间,连一声谢谢都没说。

等头发快吹干时,她听到客厅的电视节目声音小轻了不少,好像还有大门开合的声音,。她以为纪南承出门了,头发没完全吹干就关了吹风机去了客厅。

他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他家吧?

然而,温嘉树一打开洗手间的门,一打开,温嘉树便杵在了原地,茫茫然地看着眼前多出来的一个人……

温嘉树见过这个人,是纪南承的助理邢时。

刑时手里拿着一个纸袋,见到温嘉树裹着浴巾从洗手间出来时,也惊呆了……

温嘉树的头发还没有全干,有几缕发丝粘在脸上,样子有点,形容狼狈。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温嘉树看到了一旁仍坐在沙发上的纪南承才反应过来。

“邢时。”纪南承冷冷地扔了两个字过去,邢时立刻将目光挪开了。

纪南承这句话颇有一点不快的味道,他起身盯着邢时:“你在看什么?”

邢时的目光瞬间凛冽凛了起来,转过了身去。

温嘉树的脸顷刻间红了起来,她以为纪南承出门了,公寓里没人,索性直接裹了浴巾便出来了,谁承想纪南承不仅在,邢时也在……

纪南承从沙发上捞起自己刚才脱下的外套,递到了温嘉树的面前:“穿上。”

温嘉树连忙接过,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

纪南承的外套很长,遮住了她的小腿腹,只隐隐露出纤细的脚踝。在穿的时候,她便闻到了他大衣上残留的须后水的味道。味道并不浓郁,很淡,但她对气味过分敏感,拿到大衣时便闻到了。

整体是木质香调,这种木质味道绅士优雅,而一丝广藿香的味道横冲直撞地出来,占据了主导位置,强势逼人,匪气十足。

绅士又霸道而且,很有品位的一款须后水,又出奇地适合纪南承。

他挑香的本事倒是一流。

温嘉树对于有品位的人很有好感,哪怕这个人是让她认为是“流氓”“无赖”的纪南承。

最怕流氓有品位。

她身材本就娇小,穿上他的大衣后更像是整个人蜷缩在了衣服中。

她静静地看着纪南承,看到他走到邢时邢时的面前,从邢时他手中拿过了纸袋递到她面前:“里面是女式士拖鞋,换上。感冒了对你我都没好处。”

纪南承哪怕说的是关心的话,口气都让人觉得僵硬。

温嘉树当然不会至于自恋地觉得他口是心非,她感冒了,对他来说的确是半点好处都没有。现在她是他的利用对象,她出任何差池,都會打乱他的计划,他当然不会让她生病。

温嘉树接过纸袋,拿出了拖鞋换上,粉色的女式士棉拖,穿上后脚底感觉松软舒适,她看着邢时还被迫背对着,心里底有些愧疚。

“邢助,麻烦了。”

邢时应该是来送拖鞋的,本来就很麻烦他赶过来本就是麻烦他了,还让他被责罚,温嘉树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邢时尴尬地笑了笑。

“走吧。”纪南承又扔了两个字给邢时。

邢时察觉到了纪南承的不悦,他甚至怀疑自家总裁是不是真的对这个女人动了心思。?

以邢时他在纪南承身边多年的经验来看说,纪南承对女人的挑剔不亚于在商场上对产品的挑剔,他跟这位温小姐见了不过寥寥几面,一次是在飞机上,一次是在格拉斯的宴会上,两次邢时他也都在,两个人火药味都挺重的,尤其是温小姐,态度很不善。

原来纪总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你在想什么,还不走?”纪南承见邢时迟迟不离开,口气里的不快味道更加明显。

邢时回过神来,眼神飘忽了一下,也不敢转过身去,用余光看着纪南承:“喀咳……纪总,还有一件事。半年前我们同沉香匣这个品牌谈的香水项目,对方的负责人今天打电话过来说,香水新品已经调制出来了,希望我们公司的人跟他们公司对接考察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这款香水就可以要上市了。”

刑时觉得既然来了,就把工作上的事情也汇报了,省去了回去再打电话给纪南承的麻烦。

“找个时间跟对方碰个面就可以,这种事情还需要告诉我?”

刑时觉得自己今天好像踩到纪南承的尾巴了,难道是因为他刚才无意间看了温小姐出浴的样子?

不至于吧……

刑时尴尬万分,平时纪南承也并非是这个样子的,但他还是必须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公司销售部的意思是,希望能聘请一位专业的闻香师,否则,以我们普通人的鼻子,肯定闻不出什么名堂。”

“你难道不知道,全世界大概只有三百名闻香师?而且多半是法国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哪里找?”纪南承一字一句说得尤其冷冽冷凛,温嘉树作为外人,听着都觉得胆寒。

纪南承凶起来的样子,让人看着挺害怕的……温嘉树回想了一下跟纪南承前几次打交道时自己“凶神恶煞”的样子,想想,不禁有些后怕……

“既然合同已经签了半年,为什么之前不去找专业的闻香师?”纪南承的口气颇为咄咄逼人。

刑时不敢吭声,自家老板的性格他最清楚,越是跟纪南承他抬杠,纪南承他的怒火就越消不下去。

“抱歉,纪总。”邢时主动认错,侧过身,往看了一眼温嘉树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温小姐就是专业的闻香师,不知道温小姐有没有兴趣帮忙?”

邢时将这块烫手山芋抛到了温嘉树的这边,她在听到“闻香师”时,便意识到这两人中其中一人肯定会想到她的身上来……

毕竟,的确像纪南承所说的,世界上仅有三百名左右的闻香师,而大多数闻香师都是法国人,亚裔闻香师少之又少,在国内的更是凤毛麟角凤毛菱角。,任谁都会想到她的身上来。

温嘉树抬眸,悄无声息地对上了纪南承的双眸,。

气氛顿时更加窘迫了一些。她知道自己肯定要帮纪南承这个忙,这个忙和申姜那个忙同样性质一样,纪南承还是可以拿布鲁斯的项目来威胁她。

她偏偏也躲不掉,必须要受威胁……

被威胁的滋味可不好受,与其被压倒性地威胁,不如自己主动接盘,还漂亮一些,起码,能显得自己有点风度。

“我在上城还会逗留一周左右,你们是什么时候去考察时间?”温嘉树淡淡地问道,她的唇色很浅,素颜时几乎没有血色,更显得清凉、冷淡,。

说的话也没含着什么温度,语调松松垮垮。

邢时连忙开口:“明晚如何?我去跟对方说……”

“今晚。”纪南承开口打断了邢时的话。

原本邢时说“明晚”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毕竟是请人帮忙,时间弄压得太紧迫了,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没想到自家老板直接说了今晚……

温嘉树丝毫不震惊不奇怪不惊不怪,纪南承手里有她的把柄,自然是不会对她客气。

她点了点头:“嗯。”

温嘉树转身去洗手间继续吹干了头发,等她出来时,邢时已经离开了。

客厅的沙发上放着一条女士的连衣裙,。

深蓝色的露肩款式,很衬得皮肤很显白的一种个颜色,少量的蕾丝给裙子添了一点仙味儿。

温嘉树穿着自己刚才的那一套衣服,目光只在这条连衣裙上停留了几秒钟的时间:“纪先生,我已经连续帮你两次了,虽然说事不过三,但两次也已经够多了,所以,下一次我不会再帮忙。下周我就要离开上城了,等我回到格拉斯,布鲁斯跟你的事情,就由布鲁斯跟你解决。”

温嘉树很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纪南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漆黑的眼眸眸子看着她:“事不过三的‘三’,是个虚数,指的是多次的意思,。不是你口中说的三次。”纪南承转了一下水杯,握着水杯的手指骨节修长分明,眸光目光里讽刺的味道很明显,“没学过中文?”

“抱歉,我很小就去了法国。”她认栽,她的确不知道“三”字的意思,很多中国古代的文化,她都了解得不深。

纪南承放下了水杯,杯底触碰到茶几的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公寓里空寂安静,一点点声响都会被放大,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回声。

纪南承直起身单手插抄兜:“今晚你要接触到的一款香水,是国内的国产品牌沉香匣的第三款香水,主打的就是中国古典文化。你能行?”

纪南承用简单的一句话质疑了她。

温嘉树微愠:“纪先生是在质疑我的闻香水平?”

凡是人,一旦自己引以为傲的专业水平领域被不信任时,都会有不快之感。温嘉树也如是。

“只是提个醒,别出洋相。这是我们公司和国内的香水品牌第一次合作。”纪南承强调了重要性,也强调了对她的不放心,这让她温嘉树尤其不悦。

“左手边第一个房间,是你的卧室。”纪南承忽地的转开话题,从沙发上拿起了那条件裙子,“晚饭前换上,四点半出发,我不喜欢办事拖拉的人。”

他那过分强势的口吻,无端端给人施加着压力。

“我答应来这里洗漱,没答应要住在这里。”

“放心,我不住这里。”纪南承一句话,让她心安了一些……也是,这里大概只是他临时落脚的一个地方而已,他应该也不屑于跟她一起在这里住一周的时间。

温嘉树接过,咬咬牙,答应了,。她知道申姜的事情没解决之前,他势必会让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活动,她反抗也不会有效果。

“刚才我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她指的是帮了她申姜的事和闻香的事之后,他们就“一别两宽”,谁也不欠谁。

“等你什么时候完成了这两件事,你才有资格跟我谈判。”

“……”算他狠。

傍晚。

温嘉树收拾了一下仪容形容,换上了那条件连衣裙,在客厅里等着纪南承。

纪南承从衣帽间出来,换了一身黑色的挺括西装。他穿西裝的样子比他穿休闲服更严肃,周身都是上位者的气场,稳重、成熟。

他的身材比例尤其好,是最适合穿西装的身材,剪裁得体的西装穿在身上很是服帖,每一寸剪裁都恰到好处,将气质也衬得妥帖。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满堂红那样的香水……

“闻香学校没有男人?”纪南承忽然冒出一句话,让将温嘉树立刻将正在打量他的目光思绪立刻收了回来。

“嗯?”

“温小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的样子,让我觉得,你从小没见过男人。”纪南承极度自恋地扔了一句话给她,然后走向玄关处。

温嘉树顿时觉得可笑至极,也往玄关处走,顺口胡诌:“在法国,女士一直盯着一位男士看,并不代表她对这名男士感兴趣,而是代表她觉得这名男士很古怪。”

纪南承换上皮鞋,回头看她:“我一年去法国的次数无法计算,少用唬三岁孩子的手段唬我。别忘了,我是做香料出口的,法国的香水公司有八成都是我的客户。我跟法国人打过的交道,并不比你少。”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让人无法反驳。

温嘉树的耳梢逐渐爬上了热气,她说不过他,干脆闭嘴不言。

这也让她长了一个教训,商人是靠脑子和一张嘴吃饭的,而她是靠鼻子吃饭的,鼻子比不过嘴。

滨海酒店。

今晚温嘉树是作为纪氏“聘请”的闻香师陪同纪南承出现,并非是纪南承的女伴,所以进酒店的包厢时,两人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近不远,不亲昵,也不生疏,像极了共事之人。

侍者帮他们推开了包厢的门,包厢很大,就连门庭都是巨大的,侍者推开时很费力。

门一被推开,一张足以容纳三十人的圆桌映入眼帘。温嘉树瞬间紧张了,有这么多人?

她以为,只是跟对方公司的一两个人碰个面、闻一下香就可以了。,但看这个架势,不像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进门前,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纪南承,小声道:“怎么这么多人?”

“有问题?”纪南承也停住了脚步,没有立刻进去。

温嘉树有些恼:“你明知道我……我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我怕面对人,尤其是这么多人。”

“你怎么不怕我?”纪南承反问,语速很快。

温嘉树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这个问题莫名的有些暧昧的味道,她别开眼:“见过好几次的人,自然不会怕了……”她有些心虚,她面对纪南承时,的确敢直视他的眼睛,可有些人,哪怕见了无数次,她还是不敢直视。她随便找了一个听起来很合理合适的理由搪塞了他。

“不用怕,你就坐在我的身边。”纪南承说这句话时很沉稳,无端端地让人觉得身心安定,。

温嘉树是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却被纪南承这句话抚平了心绪。,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温暖的手,轻轻地安抚拖了住她躁动不安的心脏,温柔且有力量。

她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跟他走了进去。

包厢里面已经有五六个人候着了,这是对方公司的总裁和对接人员。

“纪总,您好,您好,真没想到今晚就可以跟您见面。距离上一次见面,都有半年了吧?”对方公司的总裁在气势上明显低一个级别档。在这项个合作里,他明显处于弱势。

纪南承只寡淡地回了一句:“你好。”

温嘉树一直不敢看对方公司的总裁对方,目光礼貌地停留在对方的衣襟上,然而对方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这位是纪总的女朋友吗?哈哈哈,纪总眼光就是好啊,这郎男才女貌的,的站在一块儿真般配啊,。什么时候可以让我们喝喜酒?哈哈哈……”商场上都喜欢来虚与委蛇的那一套,对方公司的总裁也只是敷衍地客套而已。

但温嘉树怎么听怎么尴尬,她跟纪南承看上去般都配的话,这天底下大概就没有不般配的人了。

她暗自翻了一个白眼,想着纪南承会解释,也就不多说话了,避免与人对视。

然而,纪南承并没有否认,而是向对方介绍:“温嘉树。”

简单明了的三个字,算是肯定了对方说的话。

温嘉树茫然地瞪了他一眼,她很确定他纪南承看到了,但他没有回应看她,仍跟对方寒暄着。

温嘉树浅浅地吸气,也不说话,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过了一会儿,她随着纪南承一起道落座,纪南承说的话,她一句都插不上嘴,只好端着茶杯兀自喝水。

“纪总,我们这款香水,您要不要看一看、,闻一闻?”对方的对接人拿着香水瓶递到了纪南承的面前,温嘉树只是瞥了一眼,本想很快收回自己的目光,纪南承却转过头来对上了她的目光。

“怎么说?”纪南承问她。

“在这里不行。”温嘉树说得果断,“这边已经上菜了,菜肴的气味会掩盖住香水本身的味道,会影响我的嗅觉。等吃完饭吧。”

“嗯。”纪南承看向对方,“先吃饭。”

“温小姐莫非是,闻香师吗?”对方听到温嘉树的话有些愕然。

“嗯。”温嘉树的回答仍很淡漠。

“没想到能看到亚裔的闻香师,难得啊。”对方都是行内人,对闻香师这个职业也略知一二,“温小姐是哪个闻香学校毕业的?”

“凡尔赛闻香学校。”温嘉树实在不想跟人多交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熟人在,她的情绪尚算安稳,也能够自如地回答对方的问题。

对方公司的总裁会意地颔首,对纪南承笑着说道:“纪总,我们公司也正缺专业的闻香师,不知道您女朋友有没有空闲的时间,来做我们公司的闻香顾问?”

“她很忙。”纪南承直接替温嘉树做了主,对方向她抛出的橄榄枝被他半路拦下了。

其实,温嘉树很想跟国内的香水公司合作几次,如纪南承所说的,她对中国古典文化了解得的太少,而现在国外很多的香水氛企业都将目光瞄准了中国市场,多跟国内的国产香水氛公司合作,对她有好处。

但纪南承直接就帮她拒绝了……

温嘉树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踢纪南承的鞋子,她的高跟鞋鞋跟不低,也是他紀南承帮她准备的。她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得来的新裙子和高跟鞋。

纪南承面不改色地看了她一眼,眼里底没有任何羞愧的意思。

对方公司的总裁尴尬地笑了一下:“纪总是不舍得了吧,哈哈,果然是宠女朋友啊,哈哈哈哈。”

温嘉树心想,不舍得?纪南承的确是不舍得,她这个现成的闻香师资源,他怎么可能舍得将她让给别人利用?

气氛慢慢地热烈热了起来,温嘉树浑身僵冷地坐着,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今天很奇怪。

大圆桌上还剩下大半的位置空着,她感觉今天还会有人来……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她脑中刚出现这个想法,包厢的大门就被人推开。

门板庭发出吱嘎的响声,温嘉树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身后,她背对着门庭,转头看到了一个道纤细修长的中年女人的身影,温嘉树在温致萍随身带着的照片上见过她。

那张照片已经泛黄,是二十岁左右的温致萍、申沉和陆渝媛三个人的合照。温嘉树只看过一次,但是,她对陆渝媛的印象尤其深刻,而且陆渝媛这么多年一直没怎么变过。陆渝媛她一进门,她温嘉树第一眼便认出来了了她……

陆渝媛的出现,意味着代表,申沉也会来......……

温嘉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紧张到立刻转过了头,不敢再去看门口的景象。

背对着门口,她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临近,有高跟鞋的声音,还有皮鞋声,踏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杂乱交织。

她的心如擂鼓一般紧张,拘束地坐在那里,脊背都挺直了很多。

如果申沉真的来,他肯定一眼就会认出她……

从小便有人说她的眉眼跟同申沉很像,。

距离她上一次见到申沉,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但是,哪怕她再怎么长大、容貌再怎么变化,小时候的轮廓依旧在那里……

“有事?”纪南承察觉到了身旁人的不对劲,转过头来看她。

他的观察入微是温嘉树没有想到的。她还以为他把她带来之后就会将她晾在一旁。

温嘉树的哽着嗓子,声音有些低沉:“为什么还有其他人?”

纪南承还没回答她,陆渝媛便已经在走到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淡然地看向纪南承:“南承,你把我们姜姜一个人扔在法国,自己回来了,是不是太不厚道了一些?”

陆渝媛的口吻娇娇弱弱的,是典型的吴侬软语海派口音。,哪怕她是到了這个年纪,那声音也温柔得像是掐得出水来。她

明明是责备的口气,话语里的娇娇嗔意味嗔味儿还是很明显。,难怪当年申沉被她他迷得地七荤八素的。

纪南承也不觉得尴尬,语气自然:“国内有急事,所以回来了。”

“急事,指的是身边这位的急事吗?”陆渝媛倒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他。

温嘉树低着头,从陆渝媛落座到现在一直没有抬起头来,听到这句话针对她的话,她也没有抬头,只是默然地听着。

随后,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陆渝媛那个方向传来,听得温嘉树的脊背上一阵涔凉……

她深深吸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南承,姜姜今天本来是不想过来的,如果不是我们坚持,她也不会来。既然她来了,你是不是应该道个歉?”申沉的话威严中又带着一点慈父之感,单听这句话便听得出他有多宠这个女儿。

温嘉树心一紧,申姜也来了,看来,申家是全员出动了……

她继续低着头,直到又听到又一串高跟鞋的脚步声临近,猜想应该是申姜来了。

几乎是在同一秒,申姜叫了她:“温嘉树。”

温嘉树抬头,蓦地对上了申姜身后申沉的双眸,“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声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愕然地捂住了脸颊,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椅子站了起来。

“申姜。”纪南承上前,伸手捏住了申姜纤细的手腕,申姜满脸通红,怒意全部写在了脸上,青筋爬满了额头。

“怎么,心疼了?”申姜的口气骄纵,笑着扬了扬下巴抬了抬唇,“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把我扔在了格拉斯,是不是?”

温嘉树此时惊魂未定,既震惊于申姜的那一巴掌,又也同时害怕申沉的反应。

此时申沉正盯着温嘉树她的眼睛,眸光目光深沉不已如晦。

温嘉树的眼眶在一瞬间红了起来,她快速地推开了椅子,几乎是逃也一般地跑出了包厢。

温嘉树从包厢逃离时,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想法。

大脑神经像是不受自己的控制,驱使着她起身离开。当她看到申沉那双眼睛时,她满心脑子都是难受,难受到几欲呕吐。

十几年没有见面的父亲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种慌乱无措感,不是本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她离开包厢,进入了酒店的长廊。长走廊上原本就有穿堂风,而现在已是深秋,她只穿了一条件露肩的连衣裙,浑身冰冰凉凉的。但她还是快步走着,任由风在耳畔呼呼嗖嗖地吹过。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整张脸,温嘉树随意地抹了一把脸,妆容早已不复之前的精致。她脚上踩着一字带的高跟鞋,高跟鞋的跟足足有七厘米公分高,是平日里她几乎不穿的款式,除非遇到需要出席闻香的重大场合。

她每走几步就会崴一下脚,却依旧不想放慢半点步伐,生怕申沉会追上来似的。

然而,快要走到长走廊尽头时,温嘉树停住了脚步。

她茫然回头看去,冗长的走廊上只有端着餐盘的侍者进进出出每个包厢,并没有任何人追上来……

四周静谧无声,温嘉树静静地看着,蓦地笑了。

是她多虑了,也是她太自以为是了。申沉怎么可能会追上来?他的妻子,、他的女儿和他的家庭都在那个包厢里,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这个从小被他抛弃的女儿夺门而出?

他出来,势必会引起他妻子和女儿的不适。既然申姜刚才叫她“温嘉树”,那么,想必陆渝媛和申姜母女都已经查过了她的底细,知道她是谁了……今天来,不就是为了让她难堪?

温嘉树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但她的双腿有些发软,根本连站着都成了问题,她索性直接蹲了下来,将头埋在膝盖上,开始轻声抽噎。

她不敢离开,纪南承交托给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与其日后再受他威胁,不如将已经走了一半出的路走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温嘉树的腿很快发麻了,想站都站不起来。,她难受得呼吸都很困难,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蓦地,肩膀上重了重,她感觉到多了一件外套,抬头便对上了纪南承的双眼。

走廊上灯光通透明亮,她仰头看他时,头顶的灯光恰好如水一般倾泻下来,落在了他纪南承的脸上。

他身上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披盖在温嘉树暴袒露在空气中的肩上,周身的凉意顿时散去,肩头暖了很多。

她起身时,纪南承想扶她,却被她温嘉树以最快的速度甩开了他的手,独自扶着墙壁起身,充满戒备地盯着他。

她的全部怒意都来自于纪南承,如果不是他,她也不至于在这里碰见申沉……

“你什么都没告诉我,是怕我知道会有什么人在场后就不敢来了,是吗?”温嘉树的怒意很深,泛红的双眼盯着纪南承,睫毛微颤。(连载结束)

睡前故事

更新时间: 2019-10-22 22:10

特色栏目 - 读者意林花火飞言情飞魔幻故事会

睡前故事:栏目大全

睡前故事:标签大全

睡前故事大全热门

睡前小故事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