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伊安然
一念微甜目录:
第一章:一念微甜(一)
第二章:一念微甜(二)
第三章:一念微甜(三)
第四章:一念微甜(四)
第五章:一念微甜(五)
第六章:一念微甜(六)
第七章:一念微甜(七)
一念微甜(四)
第七章怕狗啊?牵手吗?
直到和沈渝之并肩站在小区便利店的调味区时,苏一念心里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的男人:“其实我们小区这个时间段是最安全的,你看外面跳广场舞的大妈都成群结队的,就算真有坏人,也不敢在这种地方乱来!况且,我从初中开始学跆拳道,现在已经是黑带水平。别的不敢说,真到了危急关头,对付三两个像你这样细胳膊细腿的长竹竿还是没问题的!”
沈渝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视线在一排排醋瓶子上掠过后,拿起其中一瓶醋:“桑蒙和小舒在楼下闹了这么一出,相处起来难免尴尬。好歹要留点时间和空间,让他们两个缓合一下关系。我要是还戳在那儿,他们估计都不好交流。”
苏一念这才恍然大悟,转头见他手里拿好了醋,忙抢了过来:“选好了?那我去买单!”
沈渝之也没和她抢,乖乖跟在了她身后到了收银台。
因为是小区的便利店,收银的大婶认出苏一念后,自然也留意到了她身旁跟着的沈渝之。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盯着沈渝之问道:“哟,小苏有对象了?”说着,还很热情地冲沈渝之摇了摇手,“怪不得之前刘阿姨她们嚷着给你介绍男朋友你不要,敢情有这么个又高又帅的男朋友?哟,这是感冒了?是不是听说小苏楼下出事了,特意来陪她的?”
苏一念连忙摆手,刚想否认,身后的沈渝之却是坦然应了一声:“还没多谢你们平时照顾小苏呢!”
“这有什么,远亲不如近邻嘛!”收银大婶的目光在沈渝之脸上来回打量,跟扫描枪似的,“哎呀,我瞧着你挺面善啊,好像见过呀,是不是小苏以前带你回来过?”
“方阿姨,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哈!”苏一念顾不上跟她客套解释,飞快付钱,拖着沈渝之的手便走了出来,直到离便利店有两三米远,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中,居然拉了人家的手。她有心松开,又有些不舍,索性佯装不知道般故作轻松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小区里所有八卦的传播中心就在这里了。方阿姨每天守着超便利店无聊得不行,只要有客人,她都能拉着人聊半天的。幸好她平时只爱看肥皂剧,不然,就她这双认人的眼睛和传播八卦的大嘴巴,要是刚才认出你来,你信不信她能在三分钟内喊遍全小区的人来围观你?”
沈渝之安静地看她像个小麻雀般叽叽喳喳,似是也完全没发现二人手牵手的现状,甚至还主动接过她手中的醋瓶子,柔声问道:“冰箱那些饺子,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苏一念以为他是奇怪自己一个人住还包那么多饺子,忙解释道:“呃,小舒平时很少自己做饭,所以我经常做些饺子在冰箱冻好,她有空了就自己来取!”
“白菜荸荠猪肉馅……是你独创的吧?”沈渝之顿了一会儿,忍不住半隐半露地抛出一条线索,试探着道,“我后来吃过很多地方的饺子,几乎没见过其他人会包这种饺子!”
“欸?还没吃你就知道是什么馅的了?”苏一念没留意到他刻意加重语气的“后来”二字,而是被他说中饺子馅的事惊住了,旋即又恍悟道,“是小舒告诉你的吧?她就没顺便告诉你白菜荸荠猪肉馅是我们三春园独创的吗?”
“三春园?”
“对呀,我不到六岁时,就被送到孤儿院。三春园就是我所在的那家孤儿院的名字,小舒的妈妈就是我们的园长。小时候,三春园种了很多荸荠,有一回过年忘了买香菇,园长妈妈就地取材,用荸荠代替香菇丁做了这种白菜荸荠猪肉馅的饺子,结果出乎意料地受欢迎,我们都很喜欢吃。园长妈妈去世后,小舒就只吃这种馅的饺子了。”
沈渝之点了点头,颇有感触似的回了一句:“记忆中的美味,总会让人吃出温暖满足感的!”
“小舒也常说吃我做的饺子能吃到妈妈的味道。”苏一念点头,露出老母亲般欣慰又无奈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两人正说着话,冷不防从黑暗的小巷里冲出一只体形庞大的圣伯纳犬,见了苏一念很是亲热地扑上来,一个飞身把她撞得退了两步。原本暗戳戳拉着的大掌也就此脱手,偏偏始作俑者还异常兴奋地呼哧呼哧跟她摇尾巴打招呼。
“奥利奥!”苏一念只好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你又出来遛弯了!”
“汪!”那狗显然与她很是熟稔,仰起头在她手心蹭了好几下,视线却有些好奇地看向苏一念身旁站着的沈渝之。
苏一念这才发现,从奥利奥跑出来以后,沈渝之似乎就站在原地没动过,黑眸中虽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但整个人的身体和这突如其来的静止动作,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奥利奥,我们该走了!”一个十分富态的老太太一边招呼奥利奥,一边跟苏一念打着招呼,“啊呀,小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一个出来?你楼下的那个301不是刚出事吗?你可当心着点!”
“我知道的,谢谢梁阿姨!”苏一念甜笑着应了一声,待那狗走远了,才见沈渝之慢慢跟了上来,心里刚才生出的怀疑似得到验证,她轻咳了两声,“沈先生该不会是有点怕狗吧?”
沈渝之斜了她一眼,路灯下的俊颜恍似加了层近乎妖孽的美颜滤镜:“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苏一念忍不住嘴角上扬,“小舒小时候也怕狗怕得要死呢,一看到狗狗就整个人弹到我身后,牵着我的衣角……”
沈渝之沉默着,只一径看着她的笑颜,神色专注,看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轻咳两声佯装不觉:“现在这个点,小区里很多阿姨叔叔都会出来跳广场舞。这些老人家还都挺喜欢养狗的,一会儿搞不好还会遇到哦!”
苏一念一时说得兴起,扬起外套的衣角看着他:“哪,要不要借你牵牵我的衣……”
衣角二字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刚刚被奥利奥撞开的小手便再度被人牢牢牵住。
“那就多谢你一番好意了!”说着,沈渝之面不改色地拉住了她的手。
“欸?”苏一念脸上一烫,轻轻挣了挣,却被他的大掌握得更紧,定睛瞧去却见前面不远处,果然有个老太太正牵了只泰迪往这边走来。
连泰迪都怕吗?
脸上的抗议和讶然被笑容取代,她忍不住低笑出声,踮起脚尖,抬起没被握住的另一只手,学着当年哄舒颜的动作,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顶:“乖,别怕,在这一片,我罩你!”
沈渝之黑眸如墨,转头盯住她,旋即忽然笑了起来,用力紧了紧拉着她的手:“走了,回家!”
那温柔宠溺的语气听在苏一念耳中,不啻一颗投入平静湖心的小石子,当下一颗心便极没出息地一阵小鹿乱撞起来。
他们丝毫没发现,四楼的窗边有两颗脑袋正挤在一处朝他们这边张望。
“我家男神现在这个状态,怎么越看越像是想追苏苏啊!”舒颜拿着手机调整变焦,看着屏幕上被拉近的身影。虽然因为光线的原因只依稀能看到二人并肩而行,但也足以让她亢奋得声音都尖了几分。
“这个……可能吧!”桑蒙强忍着险些脱口的“不用看了,这就是啊!”,绷着一脸严肃的表情,“师兄向来都是走高冷路线的,几乎从不跟任何异性单独相处,苏小姐很明显是个特例。”
“那是!”舒颜不无得意地翘起红唇,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架势,“就第一季的最后一期,去年那个演了部超火偶像剧的女主角担任《言而有心》的嘉宾,各种找我男神搭话,还说要力荐男神当她下一部戏的男主时,我男神的回答简直帅炸了!”
桑蒙闻言,临时起意,立刻学着沈渝之的低沉语气,清了清嗓子才凝神道:“梁小姐的话给了我一个新启发,不如,我们就把今晚的决赛辩题改成——可以靠脸吃饭的人,是选择物尽其用,还是该坚持发挥已长吧?借这个机会我们好好讨论一下颜值高低在当下社会的意义?”
“哎哟喂,不愧是我男神的助理,学得有模有样啊!我现在想起当时那个女星的表情,都还想笑……”舒颜咯咯直笑,笑到一半却忽然话锋一转,“那个……其实,我……我要跟你道个歉。刚才在楼下我太冲动了,我平时还是很淑女的,真的!”
桑蒙有些意外,愣了好几秒,才连连摆手道:“小事而已,犯不着这么一本正经地道歉。老话都说,不打不相识嘛!咱们现下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嘛!”
“够爷们儿!就冲你这句话,以后我男神和苏苏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定第一时间跟你共享!”舒颜笑得像个小狐狸般晃了晃手机,“那不如,咱们先加个微信?”
桑蒙眯了眯眼,之前在楼下被舒颜抓过的胳膊还隐隐作痛,可是面对这灿如春华的笑容,居然毫不犹豫就点了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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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沈渝之最终还是没能拿回他的外套。
苏一念给出的官方原因是,干洗店的店员漏洗了苏一念送去的这件衣服,所以衣服还未拿到。而真实的情况是,那件外套压根没送洗。它还保持着皱巴巴的状态,残留着沈渝之身上淡淡的气息,被挂在了苏一念的衣柜里。
一挂就挂成珍藏多年的定情物了。
第八章嫌犯的眼泪
商场的一家眼镜店里,舒颜拉着苏一念直奔柜台,请店员取出其中一副眼镜框,兴致勃勃地晃了晃,问累得瘫坐在沙发上的苏一念:“这个怎么样?”
苏一念没好气道:“你不是裸眼视力1.5吗?干吗忽然想买眼镜?”
“我想给桑蒙小哥哥送个礼物,上次在你楼下把他当坏人又扯又打的,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啊,这不是恰好看到觉得挺适合他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良心了?”苏一念哼了一声,“我看送礼是假,收买是真吧?”
舒颜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下,很是满意地付钱买单,这才伸手钩住苏一念的胳膊:“看你说得,我要收买也是收买你呀。桑蒙只是沈渝之的助理,我收买他有什么用?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说不定哪天就能把我男神拿下的潜力股……”
“你说的拿下,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拿下吧!”苏一念看疯子似的看着她。
“不然还能是哪个拿下?”舒颜一脸花痴地捧起脸。
“滚!”苏一念一把拍开她的手,抢先接过店员递来的包装好的纸袋,不由分说地拖着舒颜进了对面的甜品店点了两份甜点后,才如释重负地坐在座位上,一脸凝重道,“我这阵子一直在留意看新闻频道,我楼下那个案子好像还是没什么进展啊……”
“这才刚过几天啊,警察也是人啊,哪能说破案就破案的?”舒颜没心没肺地整理起自己逛了一上午的战利品,“你有空操心这种事,还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
“我有什么事?”
“你也不小了,撩汉技能真的不考虑修炼一下吗?对方可是沈渝之啊!你难道一点都不心动?”
苏一念白了她一眼:“撩你个头!你当是拍偶像剧啊!心动有什么用?你看娱乐圈也好,文体圈也好,有几个偶像和自己的粉丝修成正果的?”
“你的智商是都被代码吃了吗?”舒颜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额头,“我男神是什么人?他这种人,不是对你有好感的话,犯得着亲自给你装门镜?”
“那你怎么不想想,他有什么理由来跟我套近乎?”苏一念不甘示弱地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这张脸,看起来像是那种一眼就能迷得你男神七荤八素、神魂颠倒的类型?”
听她这么一说,舒颜居然用力点头:“像啊!我要是汉子,早就娶你了!我还认真考虑过,要是你实在嫁不出去,我就委屈一点,和你做一辈子拉拉……”
“去去去!”苏一念翻了个白眼,恰好服务员把她们点的甜品送了过来,苏一念以绝对威胁的口吻道,“你有两个选择,要么闭嘴吃东西,要么一会儿你买单!”
见她恼羞成怒,舒颜识相地举手投降:“我穷我闭嘴,还不行吗?买单的都是大佬!”
苏一念还想再警告她几句,包包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苏一念迟疑着接了起来,却听话筒里传来一个语速极快的利落男声:“苏小姐你好,我是江锋!有个紧急情况要通知你一下。”
“啊?”苏一念很快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那晚在警局见过的那位沈渝之的高中同学,忙连声应道,“江队,你好!怎么了?”
“是这样的,幸福里301的案子发生后,考虑到你是案子的唯一目击证人,为了确保你的安全,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一直有警员在你上下班时暗中保护你。”
苏一念握着电话一阵愕然,居然还真有人暗中保护自己?
“事实上,我们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走访,已经基本锁定嫌犯是死者的前夫卢明明。”江锋说到这儿,苏一念心念一动,急忙问道:“是我之前做过画像的那个男人吗?”
江锋轻“嗯”了一声:“这家伙自从死者出事后就一直没再露面,我们正在到处找他。但是大约二三十分钟前,那个保护你的警员断联了。他在跟我的最后一次通话里曾向我请示,说是在你们现在所处的商场里,看到了疑似卢明明的男子。问我是继续保护你,还是先跟踪卢明明?”
苏一念听到最后,终于明白江锋的语气为何这么严肃:“你的意思是,那个我那晚见到的男人叫卢明明?他……他现在,也在商场?”
江锋又“嗯”了一声:“准确地说,在我让负责保护你的警员先跟踪卢明明后的十几分钟后,那名警员突然失联了!”
“失联?”苏一念握着手机的右手立马收紧,脑中瞬间闪过了各种可能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后,马上起身离座,准备四下看看有没有那个叫卢明明的男人。
一旁的舒颜自然也听见了她刚才说的话,见她神色大变还站了起来,忙跟着站了起来:“什么失联?谁失联?”
“警局那边的江队长说,他们有位负责暗中保护我的警员失联了。那人失联前刚汇报过,说是好像看见……”苏一念心不在焉地和舒颜解释,眼睛却穿过甜品店的透明玻璃墙,在人群中迅速寻找起来。
结果,她视线绕了一圈回到舒颜身上时,却乍见舒颜身后的玻璃门外有一张略显惊慌的男性脸庞正隔着玻璃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一念马上认出这人正是那晚在小区门口遇见的外卖员,也就是江锋刚才所说的那个卢明明。
他身上甚至还穿着那件外卖员的工作服,头发蓬乱,脸上胡楂密布,双目失神还有重重的黑眼圈,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男人似乎也发现苏一念看到自己了,转头马上要跑,结果正好和兴冲冲边聊边走的两个女生撞了个满怀。
其中一个女生被他撞得倒退了两步,手里拿着的章鱼烧也直接洒了一地。
“我的章鱼烧!”女生欲哭无泪地看着男人,“你怎么搞的,走路不看路的吗?”
想到眼前这个看着木讷寡言的男人极有可能是个杀人犯,还在不久之前放倒了一个警察,苏一念连忙疾步上前,生怕他会突然暴起伤害这个女生。
卢明明却一把推开那两个女生往前逃去,边逃边还时不时回头确认苏一念和自己的距离,憔悴面容上写满了惶乱和恐惧。
苏一念只犹豫了半秒,便将手机往跟上来的舒颜怀里一塞:“帮我回拨刚才的号码,告诉江队我看见卢明明了。我现在就去拦下卢明明,让他马上派人来商场吧!”
说完,自己转头便朝卢明明逃离的方向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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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暗中保护她?”江锋听到电话那端沈渝之的要求后,差点气乐了,“怎么?你当我们警局这些人,都是天天坐办公室里喝茶、玩《扫雷》的主是吧?”
“有难处?”沈渝之不急不缓地将笔记本电脑合上,“那也成,那你把电话给江妈吧。她上次托我给你介绍女朋友的事,我一直挺上心,正好可以把那几个女孩子的情况跟她好好说说。”
“不是,你什么意思?”江锋怔住,“这算是威胁我?”
“你想多了,你不愿意,别把电话给江妈就成了。”沈渝之语气里是满满的无辜,“我也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你手底下那么多人,真正听你话的估计也就那么一两个……”
“得!”江锋气得一抬手,也忘了自己是在接电话,沈渝之压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手指在空中虚点数下,“我告诉你,我妈要是再拿结婚的事来烦我,你负责给老子摆平!”说完,恶狠狠撂了电话还气不过地揉了揉头发,才走出办公室,没好气道,“徐青文呢?又死哪儿去了!让他给我滚回来,告诉他,从现在开始,直至幸福里小区那个杀人案告破之前,他都要出外勤,去保护……保护目击证人!”
第九章别怕,一切有我
苏一念从小手长脚长,加上学了跆拳道的缘故,体能较之寻常女生更是要好很多,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卢明明就被她堵在了商场正中的一个圆形漂浮景观台前。
“你就是卢明明吧?”苏一念停下脚步,竭力保持平静,“你把那位跟踪你的警官怎么了?他人呢!”
“你别过来!”卢明明操着一口带了浓浓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气喘吁吁地退到景观台的边缘,背靠着一米多高的玻璃护栏,“你再过来,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苏一念连忙退了两步,柔声道:“别别别,你冷静点。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死者家属,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认得你!”卢明明红着眼瞪着她,“你是那天晚上我在楼下撞见的小姑娘,要不是你,警察怎么会到处找我?我那天都看到了,有警察拿着我的画像到我以前住的地方找房东打听我的事,只要我一露面,他们一定会把我捉走的。”
“哟,原来是通缉犯啊!”四下顿时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眼见卢明明情绪越发失控,苏一念手心都急出了汗来:“我只是把我看见的说出来而已,你有没有杀人要看警方的调查……”
卢明明的嘴角神经质般抽搐了两下:“调查?警察都到处抓我了,还有什么好调查的?我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坐一辈子的大牢了……我,我……”
他忽然站直了身子,双手撑着景观台的护栏用力一翻,竟摇摇晃晃地坐在了景观台一米多高的护栏上。
苏一念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这家呈回字形设计的商场正中是直达39层顶楼的透明穹顶式设计,每层的中间都有个飘出一米的半圆形景观台。商场最底层的中央还竖了个十多米的抽象雕塑,卢明明如果从他现在所坐的地方跳下去,搞不好就会直接摔到雕塑正上方。
那个画面,苏一念只是想想都瞬间寒毛直立:“卢明明,你难道没有其他家人朋友吗?你想想看,你要是这么做了,你的家人怎么办?你想过你的父母吗?”
“万念俱灰的人,自然也顾不上父母和孩子的未来。”低沉浑厚的男性嗓音忽然在苏一念的身后响起,仿若一阵雄浑有力的鼓点敲响在了苏一念的耳边。
苏一念如蒙大赦般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沈渝之,心中虽好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眼下也顾不上这种事,只好给了他一个满是求救意味的眼神。
他胸膛微微起伏,似是一路疾奔而来。一身修身衬衣和西裤衬得身形颀长挺拔,黑眸正定定看着卢明明,似乎并没看见自己。可是走到她身旁时,他却是不着痕迹地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微微侧身的动作俨然是保护者的姿态,以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安慰道:“案子的情况,江队在电话里都跟我说过了。别怕,一切有我!”
前一句,让苏一念知道他是被江队请来救场的,后一句却让她鼻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发起酸来。
长这么大,她向来是信奉一切靠自己的处事原则,即便是有舒颜这个最好的朋友一直在身边,她也是努力充当着保护者。
她之所以学厨艺,学跆拳道,独居,节俭,都是因为她深知自己无人可靠,从来不敢有依赖的念头。可是,跟她说“一切有他”的,沈渝之还是第一个。
苏一念心思恍惚了数秒,沈渝之却已经转身望向卢明明:“没有勇气面对自己闯下的祸,临死之前留下遗言的勇气总该有吧?要不,我帮你录一段遗言,还是直接把你想说的话记下来?”
卢明明神色明显有些悲戚起来,尤其听见沈渝之说到遗言二字时,更是嘴角微垂,眼圈发红。
见他双拳紧握一言不发,沈渝之挑眉道:“怎么?人世走一遭,活到这个年纪,连遗言都没有?”
“我有!我当然有!”卢明明急急道,话里的乡音更重了几分,“但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现在这个窝囊样!”
他神色哀戚地低下了头:“我……我对不起我爸妈,叫他们别难过,只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他们都是当老师的,一辈子受人尊重,可惜我不争气……”
沈渝之扬眉,身体又侧了几分,直接将苏一念整个挡在了身后:“还有吗?”
“还有……还有我儿子!”提到儿子,卢明明眼泪都流了出来,“求你们别让他知道这件事,就说我是在城里做工时摔死的……他成绩好又懂事,可惜摊上我这么个没出息的爹。”卢明明说到这儿,抬起袖子狠狠揩去自己脸上的泪。
“只是因为你觉得自己让他们面上无光就想死吗?”沈渝之停下动作,“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一死,未来的十年二十年后,你父母可能疾病缠身,无人照顾。而你儿子也随时有可能失去爷爷或奶奶成为孤儿?”
“我有什么办法?警察都找到我上班的地方了,我这几天跟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眼见他情绪有越来越狂乱之势,沈渝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指了指苏一念:“你跟踪她,是因为她是指证你曾在凶案现场出现的目击证人?”
“我现在吃饭都成问题,哪有工夫跟踪她?”卢明明面容惨淡,“这几天我无处可去,都是在地铁通道里跟乞丐窝在一起。今天也是听人家说这家商场有蛋糕店开业,会免费送面包吃才跟他们混进来的。”
说着,他又眼神怨恨地看向苏一念:“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跟警察乱说,就是你害死我的!”
苏一念脸色一变,刚想说什么,沈渝之却适时回头,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苏一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学着他用缓慢而平稳的语气对卢明明道:“我跟警察说的,都是我看见的事实。我当时确实是在楼下遇到你,也确实是在楼道里看见房门大开的。我走进去时,屋里好像有两把刀,一把是离死者有些距离的玄关处的美工刀,还有一把则是捅死了死者的水果刀。地上还有个削了一半的苹果,地上也有打翻的酸奶。”
“酸奶是她自己打翻的,我是去求她跟我复婚回老家的。她不同意,还拿削了一半的苹果砸我,酸奶也是她生气时碰翻的!”卢明明像是忽然找到了为自己申诉的角度,“我根本不是去杀她的,我怎么舍得动她?她是我儿子的妈啊!”
“即使同样是杀人,在我国的法律层面上,也被划分了不同种类——有主观刻意的蓄谋杀人,也有不小心造成的过失杀人。”沈渝之的语气比刚才温和了几分,似乎能让人不自觉地放下心防,“你刚才的解释,是想表示你虽然带了刀去,但其实只是想吓吓她,而不是蓄意带刀前去伤人,是吗?
“我没有带刀去找她。我那晚是找她谈复婚的,可她嫌我没钱没用,还叫我滚。我当时脑子一热,就拿了她鞋柜上拆快递的小刀想逼她跟我回去。”卢明明说到这儿,痛苦地伸手抱住头,“可她不仅不让步,还拿削了一半的苹果砸我,她让我要死也死外面去,别弄脏她的屋子。那瓶酸奶也是那时候被她碰翻的。”
“我记得她伤在肚子上……”
“是她拿着水果刀先来追我的,我随手推了她一把就把她惹急了。她扑上来就扯我头发跟我打了起来,刚打了我两拳,忽然就滑了一脚。当时她拉着我,我……也跟着摔了下去,然后……然后我就发现那刀扎进了她的肚子……”
就在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事情经过时,楼上景观台却天降神兵般跃下两名武警战士,几乎是一人一脚踢到了卢明明的双肩,将他从护栏上直接踢了下来。而人群里也飞快奔出几名便衣警察,将摔得有点发蒙的卢明明直接铐起来。
卢明明不顾一切地冲沈渝之喊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真没想杀她!”
沈渝之不无同情地看着他:“与其让你儿子以为爸爸杀了妈妈,不如回警局说明一切,承担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吧?”
“那,我真的还能回家吗?”卢明明满脸仓皇和不安,泪水爬了满脸。
沈渝之上前,递给他一条格纹手帕,又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励:“至少,跳下16楼肯定是回不了家的,对吧?”
眼看这场危机解除,围观的路人立时一窝蜂般将沈渝之和苏一念团团围在了中间。
“沈先生,可不可以帮我签个名啊!”
“沈老师,我是芋圆啊,上次在机场我们还见过面的,你记不记得?”
苏一念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沈渝之一把护在了怀中。
*************压片水果糖***********
沈渝之接到江锋的电话,得知卢明明正跟踪苏一念,而保护苏一念的徐青文忽然断联后,脸色陡然就变了。
那日在ZTV电视台的马路边,他看见骑着小电驴、摘了头盔的苏一念时,立刻想起了自己当年遇见的小姑娘。在警局那晚,真正确定了她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找的人后,他也就坦然接受了内心那翻腾不止的奇怪冲动——压抑不住想接近她,多了解她的冲动。
那晚她在车上睡着了,睡容恬静,他居然就那么看了她一整晚。想象她在做什么梦,揣测她的生活圈,好奇她的性格是否还和当年一样温暖善良。
他清晰地听见内心有个声音,让自己千万别放手,再不能让这个女孩子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但这些渴望和冲动加在一起,都不及江锋说的这番话带来的冲击。
他几乎是在听到江锋说明情况的同时,便脑补出了她出了意外的样子,那日她满手血污的模样和她家楼道里地上斑驳的血迹,如同一把火在一瞬间灼痛他心尖。
也是在这一刻,他发现,他这些年对异性始终冷淡疏离,大概不是因为他无心男女之事,而是,早在多年前自己的心就遗落在那张灿烂笑脸里了。
(未完待续)
更新时间: 2019-11-20 2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