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郁小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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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丁是江西人，知道我出来旅行后，私信问我可愿意去南丰吃橘子？
我想起前几日还跟他在群里，因为橘子南北价格的差异而讨论到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都是闲而有趣的人，仿佛一句话可以讨论一天一夜的道理出来。
那晏子原也跟我是同乡，此时竟颇多古今之叹，也是凭空臆想的情怀。拉丁听我道：“几日来橘子都是才一块多钱，便宜得很。”不由得嘴角微扬说道：“我们这边的橘园，我若是带你去，摘了吃，既新鲜还没人管你要钱的。”
“为什么不要钱？”我惊奇万分。
“因为太多了，我们去摘几个吃，主人家只当是赠你而已。今年橘子的价格不好，多半也是没有什么盈利的，全部丢掉又白白可惜了。”拉丁说起来满心都是可惜，让人觉得不去摘几个来吃，倒暴殄天物了。
从杭州到南丰究竟是远了些，我决意先回湖州看望姑姑，年前还是要回到青岛过春节的。此为以后行程自不必多费笔墨。
之前在杭州有种粥品加了陈皮红枣我很喜欢，只是仿佛多放了糖，味道不很清幽了，若一开始知道，我会嘱咐那家老板不要给我放糖才是。然也无益，像那豆腐脑，没有来南方前，我无论如何不知道是可以放糖的，因我自小真是只吃咸的豆腐脑呀。
另外，就是有一家店的葡萄酒很可口，我很少这样喜欢喝酒了，仿佛从无大醉过，有也忘了也是不无可能，应是朋友也未曾见过罢了。
拉丁善饮，平时只三四两白酒，若是心情放达时，一斤的量也是时有。我不敢与他拼酒，怕是醉得早了，而且我醉后难免喜欢为人高歌一曲，又恐他消受不住。待到清醒了又要拿我取笑一番。
我所要讲的确实很多，独他这次提到邀我过南丰一事使我想起幼年的情景来。并不是那时的调皮捣蛋，虽然提起过往总写不尽。
记事起外公家就有一棵橘子树，栽在一个很大的圆瓮里，像是专门为了赏看而栽的，如今马上圣诞节，看到路边商店摆的圣诞树，立刻想起那橘子树来，竟十分相似。
过年我常背着外公偷吃一两颗橘子，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便是一种不可磨灭的记忆。那橘子每到冬天总是会结几个果实的，远远望着也好看一些。每有客人来也适时地称赞它长得好，仿佛这几个孤零零的果实专为这赞赏而生的。
外婆知道我是馋嘴的猫儿，也去集市买了又大又甜的南方橘子给我吃，我竟不稀罕，偷偷摘了树上的橘子，又把买来的橘子粘上去，以便糊弄外公不要发现了来责备我。
那橘子的味道我至今也是难忘的，皮厚核大，又酸又涩，入口极难下咽，我常一个橘子花一天时间才吃得下。
等到时间稍长，树上粘着的橘子到底是失了生命的，慢慢干瘪，被外公法眼识破，训斥我几句就不了了之了。
外公是有些晚清遗老的清闲自在，平时遛鸟下棋，偶尔跟人出去听戏，也会在家里练几嗓子，我笑他模样不像老生，更也不像青衣花旦，他也不跟我讲道理，只管自娱自乐。哄女朋友睡觉的小故事
有时周末天气不好了，他便不出门去了，约了一些好友到家里来，下棋。有时会热闹一天，外婆脾气很好，从不生气，人多她就做很多好吃的，让大家都留下来吃饭，这点我是学不到的，将来在自己姑爷面前也怕无此贤淑的周到，当然他如果介意，那将是要失去我的了。
又——
杜甫有诗云：
萧萧半死叶，未忍别故枝。
玄冬霜雪积，况乃回风吹。
拉丁常背诵给我听，我也是能记住了，拉丁虽然是理科生，却写的一手好诗，我也常自叹不如，他的诗里有些句子很有古意，若放在清诗集子里也是难辨的。
跟拉丁结束对话，我才恍然记起自己还身在一只乌篷船上，我水性不好，又时时担心手机会不小心掉到湖里，于是游兴顿时少了许多情趣。
但坐在船上，看远处的孤山，零落的树木，还有偶尔传来的琴声，倒也赏心悦目。忽又想起《夜航船》里那句“这等说来，且待小僧伸伸脚”。于是莞尔也起了“但勿使僧人伸脚则可矣”的想法来了。
早上出门只须一瞥，那路边老树上新生的一层嫩绿就入了眼帘，茸茸的煞是好看，有种我生之初谁者萌的稚嫩，那心上可不就荡起了一层涟漪。
—2—
拉丁恋爱的消息从帝都传来，我是替他高兴的。女生唤锦瑟，大一，我也识得，喜欢研究心理，话有些多，爱发表情，常在聊天时被我批评，她便跟拉丁说有些怕我。
如今，也随拉丁喊我阿姊。
想到自己今天就要离家了，出门看到白玉兰经雨一夜又荡然无存。莫怪怜他。
拉丁以前最不喜欢的，就是把心底珍藏的摆出来任世人评说，如今跟锦瑟恋爱倒是常大大方方地在朋友圈秀恩爱，只教旁人羡煞的份。
春天的天气忽冷忽热。
从朋友那里折的一截吊兰用水养了一段时间已见根须。
生命从来未被辜负。
假如，你还在等一场花开。
长安街附近新开了一家酒馆，红色的流苏灯笼，漆黑色的门匾写着“清水居”字样。我第一次路过它的门前就喜欢上了这里，真正意义上的接触是听说店里还对外租赁汉服，当时拉丁和阿蛮北上来看我，爱这雪景茫茫然，非要我给她拍一组古风照片，我们便去了清水居。
拉丁性格爽利，简单地说明了来意，交了押金，我们便跟着老板娘去了二楼的试衣间。阿蛮喜欢青花瓷的曲裾，怕是天气冷，我又选了一件斗篷带着。出来清水居我们就打车去了铁公祠，沿途雪压松枝，冬青也白绿相间，隔着车窗那寒意就凝成了一团雾气，仿佛一切都是寂静而淡泊的。
阿蛮看向镜头的眼睛分外清净，我一边给她拍照一边感叹这汉服与雪倒相得益彰。因为是周一，人并不多，我们就在铁公祠多逗留了一会儿。
铁公祠大门是朱红色的，跟迎门处的太湖石叠翠照应，而不远处的松荫之中残雪尚好。阿蛮站在曲廊上，背后的花窗衬托出极古典的气氛，我忙让她不要乱动，侧面拍了几张，调节焦距时我心里一阵惆怅，想起以前周先生陪我来这里时的景色。
走出来回廊，在与石碑相隔的地方又顿了下。拉丁似乎偏爱这古朴的迹象，而我更喜欢湖山一览楼的清高，登上楼除了能看到大明湖的全景还可以远眺。因为这里傍晚6点就关门，我和阿蛮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回到清水居时已经天色暗下来了，拉丁豪气，非要请我吃过晚饭再回宿舍，三个人交还了衣服就在楼下找了靠窗的地方坐着。“喝什么呀？”拉丁问我。我有些轻近视，觑眼看着墙上的酒单。“屠苏吧。”我说道。“这酒不是正月初一才饮的吗？”阿蛮愣愣地看着我，或许她只是不明白这里的酒为什么都是些药酒果酒，平时她是喝惯了鸡尾酒的人。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正月一日’长幼悉正衣冠，以次拜贺，进椒柏酒，饮桃汤，进屠苏酒……次第从小起。”
清人有诗：添年便惜年华减，饮罢屠苏转叹。所以在众人眼里屠苏酒是除夕之味年华之叹，仿佛多少事最终在这一杯里醉了倒了就该放下了，待天亮了新的一年开始了，一切都将重新来过。
第一次知道屠苏酒，我便查了许多资料，想知道这酒有什么来历。百度百科有专门的词条，介绍极为详尽：据说屠苏酒是汉末名医华佗创制而成的，其配方为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乌头、附子等中药入酒中浸制而成。这种药具有益气温阳、祛风散寒、避除疫疬之邪的功效，后由唐代名医孙思邈流传开来。
清水居的屠苏酒，用白瓷杯盛着，只觉得一股药香味缓缓溢出来，颜色微黄，我不理会阿蛮一口饮尽，略苦，微辣，入肠暖意便起，这暖只有冬天的时候才能体会得出来。
阿蛮酒量很小，一杯即醉，剩下的我便不再给她倒了，拉丁接了个电话提前离开了，于是我一个人开始自斟自饮。
“你怎么不醉？”阿蛮闷闷地问我。
“因为我心肠又冷又硬。”
“这个我信。”
阿蛮已经醉了，开始数落起我如何不去回应别人的热情亲近。
我想反驳她，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隔着路灯的一轮满月照着半个城市。
阿蛮唱道：花会凋谢，夏天的水果也会枯萎，它们都有自己的季节，我们也是。
更新时间: 2021-01-30 2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