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已是湛江夜

发布时间: 2020-05-13 20:05

分类:青春爱情 / 睡前故事

归来已是湛江夜

文/有巴斯树

A

圣诞夜。

科研组在烤肉店聚餐,覃浅感冒了,坐在角落里,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打瞌睡。

酒过三巡,组长大着舌头宣布,下周会有新人加入,姓沈,叫……说到这里,他醉眼迷离地顿住,随即拿起桌上的手机,在屏幕上手写了个字,然后朝在座的人晃了一圈,说叫这个……

有人大声笑组长文盲,也有人睁大眼睛去辨他写的那个字。不知谁在大声科普,说读YU,那人重复,叫沈聿。

两个字灌进耳朵里,覃浅猛地惊醒。组长的手机还举着,她望过去,炽白的灯光下,屏幕有些反光,但足够她看清那字的一笔一画。

包间里很热闹,有人在八卦这位即将到来的新人,也有人举杯邀覃浅。她茫然地举起酒杯,沾到唇,一饮而尽。

53度的白酒,一入口,火辣辣的,流经咽喉,直接呛出了眼泪。

第二日,覃浅便请了病假。冬日里的病症,大多缠绵,沈聿报到那日,覃浅已经连打了三天点滴。烧退了,咳嗽却不止,她缩在被子里养精蓄锐。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覃浅把手伸到枕头下,摸出手机打算叫外卖。屏幕显示有三条未读信息,全是韩菲菲发来的。

第一条:新人,帅得没边!!

第二条:胖友,请及时回归组织欣赏他。

第三条,是一张照片。

韩菲菲发来的是一个后脑勺,画面还有些糊,很明显是偷拍。只是他坐的位置似乎有些奇怪…… 覃浅猛地从被窝里坐起来,披头散发地看原图仔细辨认,没错,他面前的位置确实是自己的办公桌。

覃浅深呼吸了好几下,问:我的桌子?

那边回得倒是迅速:对,他的电脑申请了还没下来,组长让他先将就一下用你的。

覃浅盯着那行字,脸色发白,眼睛发酸。多年后,不止她的人,连她的办公桌,在他这里,都成了将就。

B
关于重逢时的场景,覃浅思考了一夜,穿衣、走位甚至连表情都给自己设定好了。

小病初愈,组长象征性地关爱了两句,随后为她隆重地介绍新同事沈聿。覃浅的脸上立马挂上演练过千万遍的淡然的微笑。沈聿一如多年前冷冷淡淡的模样,礼貌而疏离地说道,抱歉,这两天占用了你的电脑。

寒暄完各自散开工作,只是没想到,沈聿的座位被排在了她对面。整个上午,覃浅觉得自己感冒复发了,头昏脑涨的。关于对面那张脸那个人的回忆,铺天盖地侵袭着她的大脑。

十点半,覃浅放弃了和自己作斗争,起身,拿了椅背上的外套,直奔顶楼。昨日大雨,今日天阴,整个世界雾蒙蒙一片。覃浅站在护栏旁,寒气迅速侵蚀她的全身,退却了所有因回忆而燃烧起来的因子。直到冻得手指发木,她才转身往回走。

“嘎吱”一声,有人推门上来了。

覃浅顿住,是沈聿正跨步走上来。有那么一瞬,对视与对峙着。但一如多年前,覃浅率先败北,她移开视线,太冷,整张脸都被冻住了似的,连象征性的笑容都扯不出。她略低头,往前走。

擦肩而过时,沈聿突然开口,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有多久?久到覃浅觉得这辈子都不需要再见了,可他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了。覃浅的鼻子有些发酸,想走,才发现手臂不知何时被他拉住了。那么近的距离,呵出的白汽萦绕在两人之间。

覃浅手臂一扯,挣不脱,抬头看向那人,这才发现沈聿也盯着她。那双眼明净而深邃,可她看不懂。她想说你放手,可甫一开口,喉咙口就发毛,猛地咳嗽起来,呛得她的脸泛红。

沈聿手一松,身边的人就趁机跑下了楼。

覃浅坐在茶水间,握着水杯捂手缓神。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仓皇而逃变成了她的主题曲?

C
覃浅是邻森制药厂科研组出了名的高冷美女,在这几年里,冰冷的眼神和鲜少的笑容浇灭了多少前仆后继的男士的热情?

沈聿这一来还没几天,他清冷的模样就深入人心。倒是有人突发奇想,觉得这两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性格上的相似点,或许能成就一段旷世奇恋?有人哈哈大笑着问,是奇怪的奇吗?

已过了午餐时间,食堂里稀稀拉拉几个人吃着饭谈笑着,最后不知谁总结了一句:这两人要是结了婚,家里不得静得跟灵堂一样?

语毕,所有人哄笑。总结者笑到一半,突然顿住了,端着盘子起身溜了。众人还在疑惑,转过身才发现,两位主角正各自坐在他们身后,安安静静地吃着饭。一瞬间,整个食堂只剩下他们两人,隔着一张桌,面对面坐着。

良久,沈聿的嘴边漾起笑意,说道,倒是……很少见到这样的你。

覃浅眉毛一挑,深吸一口气,还是接了话,嗯……想试试高冷地拒绝别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沈聿看着她,破天荒地追问了句,然后呢?

覃浅起身,笑着回道,挺上瘾的。

沈聿和覃浅是大学校友,覃浅比他小一届。刚入校时,她便听说了关于沈聿的各种传奇八卦,后来见其真人,在心里评估了一下:除了话少以外,他身上具备的所有条件,可以算得上是校草的高配版。

覃浅是个行动派,看上了就直接追,花式表白,攻势猛烈,却怎么追都追不到,甚至连话都搭不上几句。

覃浅挫败,但并不气馁。到了大二,覃浅干脆天天去蹭他们学院的课。赔了几顿饭复印到了他们系的课表,再和自己的对接,结果空余时间能蹭的全是他的专业课。

第一节课,她还带着笔记本一本正经地坐着,结果完全听不懂。书上的字她个个都认识,可被台上的教授一讲解,她就完全不懂了。覃浅对着借来的课本发蒙,心想,万幸只是借名来谈情说爱的。

一周后,覃浅结集了整整两页她认为很有专业难度的问题,在课后拦住沈聿求解。沈聿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倒是难得地回了她话。只一句——听不懂以后就别来了,占了别人的座。

两人就站在讲台前,课后,人群鱼贯而出,倒也有八卦者驻足观望事态的发展。只听覃浅笑呵呵地回了他一句,好啊,如果你答应做我男朋友,我就听你的话。

沈聿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很多个时日里,覃浅也会自省,但更多的是费解。当初自己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勇气,去喜欢那么冷傲的一个人?

D
自那日食堂事件以后,办公室突然像是成了茶水间。其他组的同事有事来谈事,没事来聊一会儿天,只不过视线有意无意总会在覃浅与沈聿之间溜上几圈。

两人依旧是面对面的办公桌,各自面无表情地忙碌着,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乖学生样。每个来围观的群众心里都浮现两个字:般配!

覃浅为了避开围观群众,干脆抢了韩菲菲的活,去实验室观察培育的疫苗。沈聿进来时,恰好看见覃浅认真观察记录数据的样子,突然笑了一声。覃浅回头,沈聿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数据本,问道,他们知道你化学挂过科吗?

覃浅一愣,面前的人穿着无菌服,白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深邃明亮的眸子。只是此刻,那双眼里皆是戏谑。

大三那年,两人的关系毫无进展,唯一有进展的是,全校皆知沈聿是覃浅的男神,别人碰不得。

沈聿的化学期末考试,教授分发试卷时见到覃浅,问她怎么考试还来?覃浅就坐在沈聿旁边,笑嘻嘻地道,陪考呀。

教授也是个老顽童,竟然现场给她阅了卷。一百分的卷子,覃浅空了大半,答上的也只对了三分之二,最后的成绩惨不忍睹。

当年没有过丢人的感觉,今时今日,覃浅倒觉得有些羞愤。幸好她的脸也掩在白色口罩下,略微低头径直走出了实验室。去更衣室将无菌服换下,再走出实验大楼时,迎面是疾行而来的韩菲菲,说是厂长要找她谈话。因为进实验室手机必须关机,韩菲菲才特意跑过来找人。刚交待完话,就见从大楼里又走出一个人。

韩菲菲看清那人是谁后,又瞅了两眼身旁的覃浅,才支支吾吾小声说道,你知道好几个组都在赌,你和沈聿到底会不会成吗?

覃浅将手插进风衣口袋里,呵着白气问道,你买了什么?

韩菲菲“嘿嘿”笑,我?我没参加。我们是好朋友嘛……

覃浅笑,我可以让你赢!

真的?那沈聿开始追你了没?或者你也可以反攻嘛!加油!

覃浅停在办公楼前,给还处在兴奋状态的韩菲菲泼了一盆冷水,那你输定了!

厂长找她谈话的内容很简单,中心思想明确:科研组这次研发的新药,因为研制和实验周期过长,成本相应增加,原本已打算放弃,而沈聿此次就是带着资金与合约前来的,请多配合。

厂长的话点到即止,覃浅装傻,笑着说,好的,以上内容我会转达给组长。走出办公楼,见前方的树荫下站着一个人。覃浅走过去,枯黄的落叶飘散在脚边,眼前的人双眸依旧深邃明亮,只是她不愿再沉沦。

她走过去站定在他身前,声音轻浅得像这冬日里的晨雾。她说,沈聿,不管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别招我!

挂过的科,可以重修。但失败的明恋,我不想再来一次。

我已放弃你。

E
覃浅学的是财会专业,大四那年在大伯的公司里实习,每天跟着小出纳外出跑银行、工商、税务。S市的经济似乎特别繁荣,每次办事取了号都要等上一两个小时。恰好沈聿就在附近的市立医院急诊科实习。

覃浅成了急诊科的常客,也不做什么,只是坐在等待区,托着腮帮子静静地看他穿着白大褂在急诊室里忙碌地穿梭。细心地帮老爷爷打点滴,弯身哄害怕打针而哭闹的小朋友……他认真的模样,为那张冰冷的面容平添了些许柔光,覃浅的心,也跟着融化了。

全科室的人都默认覃浅是沈聿的小女朋友,只有当事人,依旧不解释,也不附和。任凭旁人挤眉弄眼,悄然起哄,他也只是淡淡地瞥一眼每天精心装扮再出现的覃浅。

那天,S市下着前所未有的大暴雨。银行里几乎没有等候的客户,只五分钟便办完了所有业务。覃浅走到门口,外面是瓢泼大雨,可脚下却没有丝毫犹豫。

狂风加暴雨,到达急诊科门口时,覃浅的大腿以下几乎像是在水里泡过一般,湿透了。好在她穿的是深色长裤,并无透明感。

覃浅收好伞,在原地跺了跺脚,一路过来鞋子踩过无数个积水塘,现在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水声,抬起头恰好看到沈聿向她疾步走来。

顾不上双脚的黏腻和难受,覃浅手里抓着伞,迎了上去。刚走两步,前方突然有几人推着担架床疾奔过来。覃浅反应不及,直直地往后退。不料脚底一滑,她整个人就跌坐在了地上。

沈聿只看了她一眼便直奔门外,耳边随之响起的是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场面纷忙杂乱,也不知到底推出了几张担架床才把所有病人都送进急诊室。她只记得,沈聿最后在她身前停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冰冷。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很碍事?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种窒息的错觉。她只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来不及说,身前的人就疾步走开了。她甚至不记得是哪个好心人将自己扶起来,靠墙缓了许久后,才一步一踉跄地走入雨中。

她走过玻璃门,看到自己的倒影时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自己爱得这么狼狈。当爱变成别人的累赘时,再深沉,都只是一场独角戏。

F
那一日,沈聿值了整晚班,刚在宿舍躺下,就被电话吵醒了。

四车追尾,重大交通事故,车祸现场就在附近,伤者正被送来。

连台手术,直到傍晚才结束。他已没有力气再挪地方,和衣坐在恢复室的地上,靠着墙眯了一会儿。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外面依旧下着雨。沈聿刚走到门口,护工阿姨便拦住他,将一把黑伞塞到他手里,说道,你女朋友给你留下的伞。

护工阿姨看了他一眼,语气里明显有些责备,又继续说道,小沈啊,不是我说你,刚才你对她也太凶了,小姑娘都是哭着走的……

沈聿看着手里被硬塞的伞,愣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阿姨口中的小姑娘指的是覃浅,而她刚刚哭了?

覃浅追了沈聿整整三年,虽然他从未回应过,但他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她的身影,教室、自习室、食堂,甚至系里举办的拓展训练,她都能想办法混进来。每一次见到的,都是她喜笑颜开的样子,就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烦恼能在她的心间停留。

护工阿姨拍了拍他的肩,关切地道,回去可要好好哄人家。女孩都爱吃甜品,你多买一些,吃到嘴里,心就甜了。

那晚,明明身体很疲惫,可他却怎么也无法入睡。闭上眼,脑海里都是覃浅哭了的样子。静谧无眠的夜,将人的思绪无限放大。沈聿轻叹一声,起身,想去厨房倒水。走出房门,打开灯,一眼就看到竖在门口的那把黑伞。

沈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伞留了下来,那……就问一问她是怎么回去的吧。回到房间,摸到手机,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有覃浅的联系方式。

后来呢?沈聿连买了一个月的甜品,可再也没有遇见想哄的那个人。

G
年前最后两周,药厂的生产线基本停了,开总结大会,做明年的预算和计划,各个组排值班表……忙完这些事,这一年的工作就只剩最后一样了——年夜饭。

所有的饭局都是同一个套路,每个人都深陷在劝酒与敬酒之间。而那一晚,覃浅最惨。饭局刚过半,不知谁起了头,她曾经拒绝过的那些倾慕者一个个都端着酒杯过来敬她。

都已是微醺的状态了,酒壮胆,单身狗直接化身成为单身狼,最后竟排起了队。起先韩菲菲还站起来替她挡,后来看这架势,直接吓退了。覃浅的眼皮直跳,完全没有退路,正琢磨着要不干脆一口干了,先把自己灌醉了了事,省得在这儿被围攻。突然,有只手伸过来拿走了她手里的酒杯。

覃浅抬头,是沈聿。

覃浅的酒量几乎是一杯倒,不过刚刚她只抿了几口,还假装喝茶吐掉了一些,现下没醉,只是脸上泛起了红晕,衬得眼神晶亮,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动人。

沈聿看着她,有些恍神。自从上次覃浅跟他摊牌以后,两人在工作期间基本是零互动,连待在办公室的时间都是错开的。于是两人的绯闻就渐渐淡了下来,无人再提及。

这会儿终于有人觉出了苗头,借着酒意问沈聿,替酒不谈理由谈身份,沈医生,请问你今天是什么身份啊?

沈聿回神,抬眸看了一眼问话的男人,笑着答,男朋友。

语出,一片哗然。沈聿这次带来一个大合约,厂长就差没把他当佛爷供着了。他今天的座位就在覃浅对面,刚开席时,接二连三有人去劝酒,厂长一个眼神便逼退了所有人。

覃浅知他滴酒未沾,不是醉话。不过是替她解围的善意的谎言,只这三个字,倒更像是一个巴掌,打了她往日在他眼前乱晃的脸上。

这情景,她也无法反驳,只好僵着脸,配合他继续演下去。身旁的韩菲菲还在扯她的衣袖,用口型问,什么时候暗度的陈仓?

气氛太热烈,沈聿连干了三杯白酒,众人才放过了他。沈聿放下酒杯,手突然揽上她的肩,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能扶我走吗?这已是我的底线了。

他凑得太近,嘴唇碰到了她的耳垂,说话时双唇微动像是在轻撩。覃浅一阵战栗,还没反应过来,他整个人的重量就都压向了她。

H
邻森制药厂坐落在S市的郊区,而这次聚餐地点定在市区的酒店。厂长备足了酒,还下令所有人都不许开车。

覃浅是扶着沈聿打车回去的,制药厂提供宿舍给值班人员,差别是覃浅与韩菲菲是两人一间,而沈聿直接住在办公楼的顶层,三室两厅的套间只住了他一人。覃浅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也不好意思直接甩手走人,便起身去厨房给他倒水。

沈聿听着她的脚步声,闭上眼捏了捏眉心,问道,往年都这样?

将杯子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今天排成队来敬酒的场面。

她摇头,不是。她来这里工作三年了,前两年她都是提前走,过年的班也都是韩菲菲替她值的。今年韩菲菲被家里逼着要回去相亲,她才留了下来,倒是留出了一场好戏给旁人看。

两人相识近十年,若是朋友,再相逢定然是拥抱与干杯,可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说,倒是可以对应那句话——不如相忘于江湖。

覃浅的心莫名“怦怦”地跳快,心底隐约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她舔了下嘴唇,刚想告辞,一直靠在沙发上的沈聿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她,起身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覃浅忙说不用,也不知是沈聿没站稳,还是覃浅因为慌乱推了他一把,总之两人都跌坐在了沙发上。

覃浅,在他怀里。她的头恰好枕在他的臂弯里,四目相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终于有了自己的影子。思绪一动,感官便被无限放大,眼看着他的唇就要落下来,只是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让她偏过头去。

她深吸一口气,手抵在他的胸前,声音已然冷静自持,陈述事实道,沈聿,你没醉。

沈聿盯着她,无声地对峙。良久,他的嘴边勾起一抹笑,问道,覃浅,你写给我的情书,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念给我听?

I
覃浅这辈子只写过一封情书。

那年她升了大三,对于毫无进展的境况,覃浅反思了整整一星期,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男生找女朋友的标准,无非两点,外貌与内涵。美貌这一点她可有自信了,所以她把原因归结为,沈聿还没见识到她的内涵。

她泡了两天图书馆,参考了徐志摩、拿破仑、亨利八世、温斯顿·丘吉尔生前写的情书,然后将沈聿堵在了回宿舍的路上。

对于沈聿,覃浅从来都是单刀直入。她扬了扬手里的信,笑着说,我知道你拿回去也不会看,而在这里看的话呢,路灯灯光伤眼睛,不如我给你念一念吧?

若是换了旁人,沈聿摆的那张脸叫面瘫,可就是他,即使整日面无表情,即便话少得像个哑巴,纵使那一刻身前的少女热情洋溢地要宣读情书,他却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酷样,她的少女心依旧“怦怦”直跳。

就在她打开信纸,清了清嗓子,打算用最深情的语调读出来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扫了一眼,只说了一句“有事”,便转身走远了。

独角戏里所有的黯然神伤,皆是旧日伤疤。她独自舔舐过、愈合过,而后深埋心底,以为再无以后。可现在,那个人突然出现,将所有早已过往的云烟都抓了回来,再一点一点撕开,呈现在她眼前。

回忆至此,覃浅的心忽地被狠狠揪了一下。

覃浅用了力,将人推开,从沙发上起身要走。他抓她,她甩开;他快步拦住她,她努力逃。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如此歇斯底里。

覃浅放弃挣扎,盯着他,眼神里的冷是最后的武装,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说道,沈聿,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聿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去,狠狠的。她的反应从惊恐到挣扎,沈聿任她打、推、掐,搂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只将她箍得越紧。

沈聿出生于医学世家,从小便知,医生这个职业,除了靠过硬的专业技术以外,身体素质也同样重要。36小时0n Call,应对连台手术是常有的事。念书时,沈聿没有别的嗜好,除了学习,空余时间便是锻炼身体,工作后更甚。

别看他一副斯文冷淡的模样,却是跆拳道黑带九段。覃浅的那几下对于他来说,等同于挠痒。

覃浅的身体被他箍得动弹不得,只有一只手可以自由活动,正努力掐着他的腰。突然,手腕被抓住,那人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来回摩挲,他的唇也突然离开,凑到她的耳边,说道,别动,过会儿手疼。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缱绻温柔,像是她曾经做过的任何一个关于他的美梦。

不真实,迷离,却又令人沉醉。

J
覃浅再度跌入那个梦里。

这一次,唇齿纠缠,十指相扣,覃浅闭着眼,感受着那温热的双唇,在她的耳边、脖颈、脸颊各处流连。她的手环上他的脖子,主动去回应。她青春年少里深爱过的人,此后岁月深埋心底的人,此刻正抱着她,温柔地亲吻。她想,他一定是醉了,那就让她也彻底醉一回吧。

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两人亲吻到浴室门口,覃浅伸手拧开门,随即将人推进去,微微昂着头。她眼中波光潋滟,咬了咬唇轻声说,身上都是酒味,你先去洗个澡好吗?

沈聿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说,好。

覃浅帮他带关上门,沈聿走到洗手池前,脑海里都是她刚才妩媚如丝的那一眼。他挤了牙膏刷牙,才刷几下动作就顿住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再打开门时,客厅里哪还有覃浅的影子。

只是这一夜,谁都没有入眠。

沈聿替覃浅挡酒时撒下的狗粮,韩菲菲就坐在旁边,自然吃得最多。等两人相互搀扶着离开后,韩菲菲想到自己孤家寡人,竟然还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赶回家去相亲,等她再次举起酒杯时,就豪饮了起来。

覃浅逃出沈聿的公寓时,韩菲菲恰好被人送回宿舍。覃浅接到电话时,出租车还没走,她扶着韩菲菲又钻进车里回了她自己的公寓。

当晚,韩菲菲抱着覃浅又哭又闹又吐,残局太惨,覃浅收拾好再安慰了她一整夜才算停歇。

而沈聿,自覃浅离开后,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夜。

那几年,覃浅缠着他的时候,他都记不清她的脸。反而自她消失以后,她的身影、她的五官、她做过的每一件事,却在他的心里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他冷言冷语,他视她为空气,他专心致志地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只因为她是他并不想要的意外。所以在心理上,他选择无视、逃避和暗示自己,他不要心动。

暗示的咒语是不要心动,是因他不自知,心已动。

K
韩菲菲是早上六点顶着宿醉的脸去赶的火车,覃浅被折腾了一夜,等她走后才终于得以抱到被子。人累极了,一沾床,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梦里有人敲门,覃浅不愿起来开门,翻个身子缩进被子里继续睡。可敲门声却换成了手机铃声,梦里覃浅将手机关机了。可那铃声就像是魔咒,永远解不开似的,在耳边持续响着。

梦里好像有人拍了拍她的脸,有一只手在摸她的额头,还有人将她抱了起来,身体沉沉浮浮的。覃浅努力睁开眼,似乎看到了曾魂牵梦萦的那张脸。那人一脸的关切和焦灼,双眸里盛满柔情。覃浅确信自己是在做梦,安心地闭上了眼继续沉睡。因为那个人,只有在自己的梦里,才肯露出那些她想要看见的表情。

等人清醒时,覃浅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病床上了。头晕,喉咙有些难受,她睁着眼愣怔了好一会儿,刚想爬起来,突然有人按住了她的肩。

别动。沈聿倾身,用手背去探她额头上的温度,解释道,你在发烧,呼吸道感染引起的。

覃浅的脑袋木木的,余光瞥见他左手手背上也扎了针,问道,你怎么了?

沈聿露出一个同病相怜的笑容,说道,我也感冒了。

覃浅呆呆地继续问,是我传染给你的吗?

沈聿帮她掖好被子,笑道,不是。

床上的人立马翻脸,很凶地质问,那是你传染给我的?

覃浅从小到大最讨厌感冒了,只要体温一上升,她的智商就会立刻下降。就好比此刻,她竟然还怒斥他说,肯定是你昨天亲我的时候传给我的!

停在她嘴边拨发丝的那只手一颤,指腹贴着她的脸颊,稍稍摩挲。温软滑腻的感觉在心底散开,他嘴角微勾,嗯,都是我的错。

L
那日,是韩菲菲通知的沈聿。

她说覃浅是特别容易发高烧的体质,沈聿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应。过年时节又根本找不到开锁匠,最后沈聿只好直接去找物业,将覃浅公寓的门锁撬了。后来换门锁时,他顺便给自己留了一把钥匙。

那天直到晚上,两人才打完点滴。沈聿送她回来以后,便直接住了下来。他的说辞很完美,门锁也是临时找物业换的,他不放心,夜夜都很规矩地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之后的每一日,白天沈聿替她去实验室勘察记录数据,街道上的店铺大部分已经关门,他便转去超市,买些食材回公寓做饭。

覃浅看着自由出入她的公寓的沈聿,终于忍不住问,你能把钥匙还给我吗?

沈聿一怔,随即摸出口袋里的钥匙,摊开手心放到她面前,笑着说道,如果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听你的话。

那是多年前,她的台词。

只是那年她得到的是,他决然地转身。而此刻,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她说,我以前没追到你,是不是因为没有强吻你?

沈聿笑着亲吻她的嘴角,现在,还来得及。

窗外飘着细雨,她曾在无数个这样的日夜思念这个人。而此刻,他的吻,温柔缱绻;她的心,温软如棉。

但愿这天下所有错失的爱情,都还来得及去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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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0-05-13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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