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小君
世界上有一些事情是坚决不能做的,做了就有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比如抢了好兄弟的女朋友,抢了闺密的男朋友,比如出轨之后被老婆当场抓包,再比如,参加前任的婚礼。
无论是单身的,还是在恋爱中的,或是已经结了婚的,参加好朋友的婚礼,都隐含着不可预估的风险。单身的看到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好朋友嫁得好,也许会产生反社会人格;正在恋爱中,暂时还不想结婚的情侣,被婚礼独特的氛围刺激,回到家之后可能被对方逼婚;已经结了婚的,看到别人家的老婆、别人家的老公,可能对自己的另一半心生不满,引发不必要的家庭矛盾。而参加前任的婚礼,风险比以上三种更大。
当然,世界上总有不怕死的。
苏雨和陈晨结婚,我们这些老朋友都收到了请柬。很多朋友因为请不了假,路途太遥远,或是老婆生孩子,去不了。我原本也不太想去,直到我接到许畅打来的电话。那时,许畅在从大西北开往上海的火车上。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些莫名兴奋。
许畅说:“天哪,苏雨真的在三十岁之前嫁出去了,可怜了那个年少无知的我。”
我有些疑惑,问他:“你大老远赶回来参加前女友的婚礼,有意思吗?这不是找罪受吗?”
许畅说:“我就是回来找罪受的。”
许畅时间算得刚刚好,在婚礼开始的前半个小时赶到,风尘仆仆的。因为他在大西北开矿,皮肤黝黑。我们这些老朋友被安排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一桌。婚礼挺温馨,当然少不了最俗气的环节,那就是找了一个参加过选秀节目的歌手在台上声嘶力竭地唱歌。
我们说起少年往事,回忆像海浪般席卷而来,大家都很感慨。许畅哈哈大笑,兴奋得有些不正常。歌手终于下了台,婚礼正式开始,穿着礼服的陈晨上了台。
伴随着俗气的婚礼进行曲,婚礼终于出现了有创意的一环。
苏雨选的伴郎和伴娘都是男人,作为伴郎的男人穿着西装,严肃正经;作为伴娘的男人,是个矫健的胖子,穿着裙子,头上戴着白色的头纱,同样严肃正经。
伴郎和伴娘出场后,惊呆了全场。不明就里的亲友,有的哈哈大笑,有的目瞪口呆。
我们看着这样违和的画面,不得不赞叹苏雨请男人做伴娘的创意和魄力。
许畅看着穿着婚纱的苏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人生中总有一些时刻,会让人从热闹中突然沉默下来,这种沉默背后也许有千言万语,也许什么都没有。许畅就这样看着苏雨的父亲把苏雨的手交给了陈晨。我有些担忧地看着许畅,许畅脸上却还带着笑。
台上,新郎新娘交换戒指,说“我愿意”,然后接吻。
苏雨似乎沉浸在幸福中,并没有注意到台下脸上带着傻笑的许畅。许畅突然拿起桌子上的一瓶洋河大曲,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噌地站起来,然后冲了出去。
我拉了许畅一把,但没有拉住。我心想,坏了,要出事。
接下来的画面,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甚至因此有些恐婚。
许畅跌跌撞撞地冲到台上,看了苏雨一眼,然后飞身扑倒作为伴娘的胖子,如同两颗彗星相撞,胖子应声倒地。许畅压在胖子身上,劈头盖脸地朝胖子亲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画面惊呆了。
紧接着,许畅从男伴娘身上爬起来,走到苏雨面前,在所有人都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对着苏雨喊:“苏雨,祝你幸福。”
不等苏雨回应,许畅就跳下台,绕着场子,像个神经病一样奔跑起来。他一边跑,一边脱衣服,很快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内裤上印着的海绵宝宝咧嘴笑着。
许畅边跑边喊:“苏雨,祝你幸福。苏雨,祝你幸福。”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少见。陈晨嘴角抽搐,亲友们的下巴掉了一地。我和好朋友们都站了起来,看着正在绕场裸奔的许畅,不知所措。我瞥了一眼苏雨,奇怪的是,苏雨全程安静地看着许畅,泪流满面。在许畅被保安赶出婚礼现场的时候,苏雨已经哭倒在地。
我们都认为许畅一定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所以精神紊乱了。
婚礼结束之后,我们几个要好的朋友在路边撸串,许畅也在。伴随着烤羊肉串产生的烟雾,许畅再一次讲述了他和苏雨的少年往事。
许畅、苏雨还有我,在高三那一年,是同班同学。
苏雨是公认的好学生。如果考试的时候不在生理期,一百五十分的数学题,她能得一百四十八分,英文卷子大概只会错几个听力题和阅读理解题。至于我,理科白痴,永远弄不懂数列、三角函数、动能定理。别人的上课时间,就是我的睡觉时间。
许畅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在理科方面“非凡”的造诣,我和许畅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许畅和苏雨的第一次接触发生在一节关于钠水反应的化学实验课上。
钠水反应的实验结果现在我还记得。首先,钠会浮在水面上,接着,钠会溶解成一个闪亮小球,并在水面上四处游动,发出“咝咝”的响声。如果水里滴入了酚酞,试液会变红。没错,就是这个简单的试验,许畅玩出了花样。许畅偷了一大块钠,趁苏雨不注意,粘在了苏雨的座位上,苏雨坐上去之后,浑然不觉。几分钟后,苏雨的屁股底下发出“咝咝”的声响,然后我们就看到苏雨屁股上冒着烟雾,尖叫着跑开了。
许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地上打滚,向大家宣告他是始作俑者。
许畅吸引女孩子注意的方式让我不得不“膜拜”。他有自己的理论,想要让女孩子对他印象深刻,就两个方法——要么对自己狠,要么对女孩子狠。事实证明,许畅的行为取得了显著的成效。
苏雨从此不再跟许畅说话,甚至不再用正眼看他。
苏雨作为我们高三三班的班花,追求者比那些年我们做过的习题还多。她最终被我们隔壁班的一个小白脸追上,据目击者说,两个人多次在小树林里约会。我们高三三班的人感慨,自己池塘里的鱼竟然被别人的鱼钩钓走了,这跟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城后,在皇帝的龙椅上自拍有什么区别?
许畅表示,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们上高三的时候,学校成立了专门的纠察小分队,严查早恋。
小分队由年级主任、高三各班的班主任,以及班主任安插在班里的“特务”组成,主要任务就是捉拿早恋的小情侣。纠察小分队成员会在情人节、圣诞节、七夕节等节日的夜晚集体出动,拿着手电筒去小树林里、假山旁边、教学楼的角落里、操场大树底下寻找正在约会的情侣,一旦抓到情侣,不但要请他们的家长,还要当众批斗,杀鸡儆猴。我严重怀疑,很多男生长大后身体出了问题,就跟那时候留下的心里阴影有关系。试想,一个男生站在黑暗的小树林里,怀里抱着姑娘,嘴里说着情话,突然之间,一道手电筒的光柱射过去……
苏雨和小白脸去操场约会,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时候,一道手电筒的光柱射了过来。年级主任一个箭步冲过去,小白脸当场吓得腿都酸了,骨骼肌不由自主地战栗,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像一只正在被老鹰捕抓的兔子,拔腿就跑,完全不管苏雨。年级主任冲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惊呆了的苏雨。
年级主任很快找到了我们的班主任,班主任一时间无法接受一向表现良好的苏雨给班级抹了黑,勒令苏雨把男方说出来,这件事就既往不咎。
苏雨外表冷艳,内心坚强,这时候宛如烈女附体,誓死保护男方。班主任气得两条眉毛都不对称了,每天上完课之后的主要工作就是把苏雨叫到办公室,逼问苏雨男方到底是谁。
在那段时间里,那件事成为班主任的人生大事。
苏雨充分发扬了“打死我也不说”的大无畏精神,几乎可以写进《列女传》中。苏雨和班主任的对峙结果,成了我们班最大的悬念。同学们开始押宝,赌最后谁能赢,赌注从一顿晚饭升级为一学期的食堂小炒。有人说:“男方太没有担当了,这个时候竟然不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女人,简直配不上苏雨。”
办公室里,班主任不厌其烦地对苏雨循循善诱,但苏雨打定了主意保持沉默。就在班主任即将崩溃,打算放弃逼问苏雨,重新寻找人生大事的时候,许畅突然冲进来,把苏雨拉到他身后,对班主任义正词严地说:“是我,我就是与她早恋的那个人。”
苏雨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演得那么逼真的许畅。在那个瞬间,她想亲自给他颁发一个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
班主任大喜,吼道:“我就知道是你这样的坏学生带坏了苏雨!”
班主任终于解决了人生大事,喊出了经典的三个字——叫家长!
苏雨站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口,看着五大三粗的许畅爸爸一巴掌、一巴掌地扇许畅,好像打的根本不是亲生儿子,嘴里还念叨着:“让你不学好,让你不学好。”
在许畅爸爸扇到第十八掌的时候,门被推开,苏雨走了过去,冷静地站到许畅旁边。许畅一惊,使劲往后拉苏雨。苏雨甩开许畅的手,对着许畅的爸爸说:“叔叔,你别打他了,是我要跟他好的。”
许畅爸爸的巴掌悬在半空中落不下去,呆呆地看着这个一脸倔强的女孩。
许畅站在苏雨背后,看着苏雨倔强的背影,整个人融化了。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苏雨毅然决然地和小白脸分手,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和强迫许畅学习上。许畅不再和我们一起睡懒觉,不再跟我爬墙出去上网,甚至不再跟我一起去食堂吃饭。
许畅一日三餐都和苏雨一起吃,两个人对坐着,假装不认识,各自手里捧着一本英语词典,边吃边背单词,偶尔抬起头看对方一眼。两个人大概发明了某种电码,用眼神互换信息。晚上,许畅拿着小手电,缩在被窝里闷头苦学,只有偶尔不小心放了屁后,才会把头探出来喘口气。
时间过得飞快,高考很快到来。
考完的那天晚上,许畅和苏雨在操场的小树林里散步。那时候,他们已经不害怕被纠察小分队抓了,因为高考结束之后,所有人自由了。两个人走在晚风中,各怀心事。他想摸她的手,但是不敢。她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也许他们想的是同一件事。她突然问他:“如果我们不能考进同一所学校怎么办?”
许畅笑了笑,对苏雨说:“你放心,你在哪儿,我的青春就在哪儿。”
高考成绩公布后,苏雨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许畅,知道了他的分数。然后她打电话查自己的成绩,听着听着就哭了。她父母吓坏了,以为她没考好,拿过电话一听,才知道她考了五百九十多分,远超一本线。她父母问她:“考得这么好,你哭什么?看起来不像喜极而泣啊。”她没说话,站起来就往外跑。父母愣在原地。
苏雨跑到许畅家楼下,大喊:“许畅!”许畅冲出来后,苏雨紧紧地抱住许畅,哭着说:“我比你高了一百多分,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不能去同一所大学了。”许畅心情复杂地抱紧苏雨,没说话,而苏雨泪流满面。许畅的爸爸站在门口,看着那对紧紧拥抱的少年情侣,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屋里。
要开学了,我考进了老家附近的一所学校。
苏雨哭着挥别我们念高中的城市,一路上,泪水没停过。来到陌生的大学,苏雨站在学校门口,一脸茫然。没有许畅,她不知道日子该如何继续。
然后,她就看到许畅骑着自行车冲着她飞奔而来。她以为她在做梦,砸进许畅的怀里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的。
苏雨问许畅:“你怎么来了?”许畅笑了笑,刮了刮苏雨的鼻子,对苏雨说:“我说过了,你在哪儿,我的青春就在哪儿。”许畅虽然没能和苏雨考进同一所大学,但是他努力和苏雨来到了同一个城市。他选择了一所专科学校,选择了一门非常“霸气”的专业——矿产资源管理与研究,翻译过来,就是开矿。
大学生活正式开始,许畅每天逃课,跑到苏雨的大学和苏雨一起上课。
晚上,他抢在宿舍关门之前再赶回去,经常被宿舍楼看门的大爷关在门外,不得不觍着脸跟大爷套近乎。
看着许畅每天疲于奔波,苏雨很心疼,但是又舍不得结束有许畅陪她一起上课的日子。要知道,像苏雨那样的女孩子身边没有男朋友的话,会多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苏雨主动说:“要不我们一起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要是太晚了,你就别回去了。”
许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雨竟然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这跟直接说“许畅许畅,我们睡觉吧”有什么区别?
作为一个进步的社会主义新青年,面对苏雨这样“过分”的要求,许畅当天晚上就开始拼命找房子,最终在学校附近的一所民居里住了下来。
从此以后,两个人就过上了小夫妻的日子。
许畅坦白,经过整整两个学期的努力,包括装可怜、装失眠、装阑尾炎……他才和苏雨睡在了一张床上。
许畅说,那时候,他恨不得在那张床上和苏雨一起度过余生。
一天晚上,许畅和苏雨正在床上打闹,准备正式进入主题的前一秒,门突然被敲响。
两个人停止了动作,许畅非常不愉快地喊了一声:“谁啊?”门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苏雨,你给我开门!”
许畅直愣愣地看着脸色惨白的苏雨,不明所以。
许畅只穿着内裤,打开门,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杀气腾腾。男人看了许畅一眼,径直走进去。
苏雨衣衫不整,低着头,喊了一声:“爸。”
许畅差一点大小便失禁。
苏雨的老爸环视四周,看着已经初具规模的小家、散落在地的衣服以及站在原地吓呆了的许畅,良久后,才对着苏雨说出一句话:“回家!”
从此以后,苏雨只能偶尔偷偷摸摸地来到两个人的小窝。许畅兴奋地说:“这样一来,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苏雨笑着打他。两个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情侣之间特有的低智商对话。
苏雨:“要是以后你不跟我结婚怎么办?”
许畅:“不可能!”
苏雨:“假如你就是没有娶我呢?”
许畅:“不存在这个假如。”
苏雨:“许畅,你以后要是不娶我,我就嫁给别人。你要参加我的婚礼,在我的婚礼上,你要亲吻我的伴娘,到时候我一定找个男人当伴娘,最好还是个胖子。嗯……你还要穿着海绵宝宝的内裤在婚礼现场裸奔,高喊着:‘苏雨,祝你幸福!’”
许畅:“太狠了吧!”
苏雨:“你要是娶了我,不就没事了?”
许畅:“你非我不嫁,我非你不娶啊。”
低智商的对话结束,两人相视一笑。
通过苏雨提供的信息,以及许畅仔细的调查,许畅终于找到了苏雨爸爸之所以会突然出现在小窝的原因——有人告了密,这个人就是苏雨的大学同班同学陈晨。
陈晨那小子一直对苏雨有非分之想,在观察、跟踪苏雨一段时间之后,锁定了苏雨与许畅同居的地址。陈晨在学生通讯录上找到了苏雨父亲的电话号码,给苏雨父亲发了一条短信,大意就是:你女儿和男人同居了,末尾附上了小窝的详细地址。作为一个父亲,苏雨爸爸看到了这样的短信,顿生杀机。
许畅气坏了,半路堵住陈晨,狠狠地揍了陈晨一顿。
陈晨作为本地高富帅,找来狐朋狗友堵住了许畅。许畅虽然骁勇善战,但双拳敌四手,十秒钟之内被打趴下。就在许畅拼命护住自己的脸,准备放弃抵抗的时候,苏雨捧着一个泡沫灭火器冲出来,对着陈晨以及陈晨的狐朋狗友一阵狂喷,硬生生把一群黄种人喷成了白化病患者。
许畅跳起来,拉着苏雨就跑了。
许畅说,大学四年,也许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四年。
人生够长,青春却苦短,就像是我们爱吃的辣条,总觉得还有,但吃着吃着就没了。
毕业不可避勉地到来。
苏雨在外企校园招聘的第一个环节就拿到了offer。
许畅拿着自己的简历跑遍了大大小小的企业,因为专业不对口,找工作比在小笼包里找小龙女都困难。许畅很失落,尤其是看到女朋友那么优秀,他就更失落了。
苏雨安慰许畅:“没事,慢慢找。”
三个月过去了,苏雨已经入职,过了试用期,在外企干得风生水起,许畅却还没有找到工作,这几个月的房租都是苏雨付的。就在许畅即将堕落的时候,一份工作摆在了他的面前,但是工作地点不在本市,而在大西北,简单地说,就是要他去大西北和工程队一起开矿。
许畅说了千万个开矿的好处,但是苏雨情绪激动,坚决反对。
许畅不敢再提,只能先斩后奏,偷偷地买好了票,留下了一封信,趁着天还没亮,偷偷爬起来,在苏雨脸上亲了一下,溜了。
在去往大西北的火车上,许畅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两人分隔两地后,日子显得无比漫长。
许畅感觉他和苏雨处在两个不同的时空,苏雨的一天,就是他的一年。他第一次觉得“度日如年”这个成语形容得十分贴切。他的归期一拖再拖,错过了两个人当年所有的纪念日——苏雨的生日,苏雨阑尾炎康复纪念日,他们的恋爱纪念日……在此期间,苏雨被上司性骚扰,被主管排挤,被父母逼婚,被闺密取笑……而他只能在电话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苏雨。
苏雨总说:“我没事。”
时间和距离是很奇怪的东西。人们都坚信真正的爱情可以超越时间和距离,其实爱情面临的所有磨难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只有两个字——消磨。
许畅在大西北找到了矿藏,和工程队一起没日没夜地探测、开矿,加上手机信号非常不稳定,他很久没有给苏雨打过电话。
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时间,许畅走到当地地势最高的地方,爬上树,给苏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苏雨轻描淡写地说:“许畅,上周三晚上,我胃疼,疼得快要死了。我就想着,我不怕死,但死前我得给你打个电话,结果你的电话总不在服务区。最后我打给了陈晨,陈晨送我去医院,陪了我一个晚上。你跑哪儿去了,怎么还跑出服务区了呢?”
苏雨轻描淡写的语气,让许畅悲从中来,趴在树上,泣不成声。
爱情需要相濡以沫,唯独经不起消磨。
许畅在大西北待了十个月,成功地找到了矿石。在工期结束的当天,许畅兴奋地打电话给苏雨,想告诉苏雨,他就要回去了。结果在他开口之前,苏雨一句话就把他砸进了谷底,苏雨说:“许畅,我很累了,我们分开吧。”
许畅风风火火地赶回本市。他认为一定是陈晨乘虚而入,打算冲回去,揍陈晨一顿,然后强行推倒苏雨,好好恩爱一番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回到他和苏雨之前居住的小区,就看到苏雨左腿打着石膏,在陈晨的搀扶下艰难地走路,陈晨跑前跑后,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许畅沉默了,愣在原地,满腔怒火瞬间化为悲凉。
许畅质问自己,爱是什么?爱不就是照顾和陪伴吗?如果连照顾和陪伴都做不到,他凭什么说他爱她呢?他没有得到答案。之后,他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大西北,继续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
两年之后的今天,苏雨和陈晨结婚。婚礼上,一段对话在许畅的脑海中响起。
苏雨:“要是以后你不跟我结婚怎么办?”
许畅:“不可能!”
苏雨:“假如你就是没有娶我呢?”
许畅:“不存在这个假如。”
苏雨:“许畅,你以后要是不娶我,我就嫁给别人。你要参加我的婚礼,在我的婚礼上,你要亲吻我的伴娘,到时候我一定找个男人当伴娘,最好还是个胖子。嗯……你还要穿着海绵宝宝的内裤在婚礼现场裸奔,高喊着:‘苏雨,祝你幸福!’”
许畅:“太狠了吧!”
苏雨:“你要是娶了我,不就没事了?”
许畅:“你非我不嫁,我非你不娶啊。”
许畅灌了几口洋河大曲,跌跌撞撞地冲到台上,看了苏雨一眼,然后飞身扑倒作为伴娘的男胖子,如同两颗彗星相撞,胖子应声倒地,许畅压在胖子身上,劈头盖脸地朝胖子亲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画面惊呆了。
紧接着,许畅从男伴娘身上爬起来,走到苏雨面前,在所有人都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对着苏雨说:“苏雨,祝你幸福。”不等苏雨回应,许畅就绕着场子,像个神经病一样奔跑起来,边跑边脱衣服,很快就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内裤上印着的海绵宝宝咧嘴笑着。
许畅边跑边喊:“苏雨,祝你幸福。”
许畅遵守了那个无厘头的约定。
苏雨泣不成声,她感觉全世界都充满了许畅从灵魂里喊出来的声音:苏雨,祝你幸福。
我们在一生中会爱上一些人,但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最后未必能走到一起。但这并不妨碍爱,其实没什么能妨碍爱。只是,有些爱注定要成为回忆,注定要放在心底。轰轰烈烈地爱过之后失去,总比从来没有爱过要好。
祝那些在人生路上被辜负过的好姑娘,每一天都被阳光普照,每一晚都睡得香甜。祝姑娘们将来老了,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时候,已经把遇见的人变成了故事里的人。
更新时间: 2020-10-03 2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