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夏写长信

发布时间: 2019-11-14 23:11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迟夏写长信

文/纪南方

你真好看,看一辈子也看不够的好看。

第一封信

周南明:

我在暮霭沉沉的维也纳给你写这封信,多瑙河上有船只经过,偶尔有人探出头来,朝我举起酒杯,邀我一叙。东方面孔在这里总是惹人注目,我觉得烦了,随手往船舱里丢了支笔,那人笑吟吟地接住,冲我吹了声口哨。

这场景有点熟悉。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时的场景,那时是在海上,我父亲组织举办了慈善晚会,两艘游艇并行,我在这边,你在那边。好友触了触我的肩膀,让我看对面,于是我就看到了你。

你太过格格不入,又太过好看,所以极其惹眼。你在抽烟,烟灰弹进海水里,激不起半点波澜。

好友说:“那是周南明,说是最近心情不怎么好,连个笑脸都没有。”

我应该听过你,我们是同一个圈子的人,我一定听过你。然不等我细想,好友又继续说:“听说那位周老板十六岁就被本家扔到了旧金山,本家只给了他一个要死不活的公司,谁知道他竟然真的把这盘死棋下活了,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与本家脱离了关系,啧,人间尤物啊。”

我笑:“乱用成语。”

“嗯?那应该怎么说?”

我看着你,隔着不算远的距离,朝你吹了声口哨,说:“应该是人间绝色。”

惊涛骇浪,你自然听不到我轻佻的口哨声,只安静淡然地抽着烟。有人跟你搭讪,你也举杯不说话。我终于没忍住,趁着人不注意,随手扯了张纸,将手机号码写在纸上想丢给你,但纸条太轻,我干脆摘下戒指包在里面。

上天待我不薄,纸团正砸在你的肩膀上,你眉头一皱,先往我这边看来,我冲你一笑,举杯。你低下头展开纸条,又挑眉,抬眼看我。我心头一跳,这才觉得不妥,哪有人搭讪扔戒指过去的?好在你只是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继续看纸条上的内容。不到两分钟,我的手机响了,是你发来的短信。

我在纸条上写的是:笑一个啊,人间绝色。

你说:不了。

我悻悻地撇了撇嘴,却又觉得有趣,便从游艇上滑了下去,登上你在的那艘,可我去找你时,你已经不在那里了。你站在唱片机旁,挑了一张唱片放在转台上,唱片在唱针下旋转着。

是一首清甜的歌,歌手的嗓音轻快动人,很难想象,你竟然会喜欢这样的歌。你闭着眼睛靠在唱片机上,睫毛颤动,似乎想与这歌声融为一体。可我打扰了你,你睁开眼,戒备地看了我一眼,又蹙了眉,说:“阮小姐,你好。”

我瞥了一眼唱片上的名字,歌手是叶晚,歌名叫《似明月而来》,我说:“周老板这样可不像是问好的样子。”

你的心情确实不怎么好,我都这样说了,你还是冷着一张脸,神情没有半分缓和。我向来骄傲,当下却耐下心来,等你赏我一个笑脸。你淡淡地移开目光,说:“阮小姐也不像是来搭讪的。”

我说:“对啊,戒指都给你了,哪里是搭讪?”

你没说话,这时歌已至尾声,能听出歌手唱最后一句时语中带着笑意,而后音乐声随着一阵忙音戛然而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到你的嘴角勾了勾,笑了。

第二封信

周南明:

今年波兰的冬天比往年要冷,我驱车去扎克帕内滑雪时堵在了路上,长长的公路望不到尽头,漫天的风雪声音却并不凛冽。我穿得单薄,觉得冷了,就给你打电话。电话响了九声,你接起来,不是初见的冷漠,而是大家都熟悉的周老板,笑意慵懒:“阮小姐。”

我给自己点了支烟,像你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我说:“你也太见外了吧?怎么说,你这个季度的任务也是我帮忙完成的。”

你说:“谢谢。”

我抽了一口烟,说:“叫我的名字。”

你顿了一下,笑意去了七八分,但还是开口了:“江念。我还忙,先挂了。”

不给我拒绝的机会,你自顾自地挂了电话,于是我扯了一张纸开始给你写信。我生长在国外,对写信这事真是不拿手,这灵感还是来自叶晚参加的一档关于读信的综艺节目。她读信的时候真的很美,娴静地站在那里,足够吸引你所有的注意力。

是的,国内当红女歌手叶晚曾是你公司旗下艺人,你曾为了她千里迢迢回了国,又在她婚后黯然回到旧金山。你爱她。

你不喜欢别人窥探你的生活,只是我没办法,我来得太晚,可我想知道的太多了。记得那次游艇派对结束后,我就去了旧金山,大张旗鼓地请你们公司所有人喝咖啡,你从办公室走出来,西装革履,深蓝色的袖口,衬得你优雅内敛。

你阔步向我走来,笑着伸出手:“阮小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派人通知一下?”你又转目看向秘书,“去,把与阮氏集团对接的那个经理叫过来。”

与你的笑容相反,你的指尖冰凉,沁着我的手心。我学着你的笑容:“不用了,我是为私事来的,仅代表个人。”

你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不知道是谁有幸能与阮氏集团的千金小姐有私人关系?”

周围的人都散了,我闲闲地靠在桌上,说:“周老板呀。”

你眉梢微动:“不胜荣幸。”

不愧是在旧金山摸爬滚打的人,你虚与委蛇起来,我都有些恍惚。我以为我们认识许久,应该会比所有人都亲密。你带我在公司转了一圈,做足了主人的姿态,让我这个客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最后,你把我送到电梯门口,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而后道:“我还有事,就不送阮小姐了。”

你转身,秘书战战兢兢地站在你身边,你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我听见:“以后问清楚再放人,我没那么闲。”

电梯的门关上,我看到你扬了扬下巴。彼时正值傍晚,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你的侧脸完美,但吐出的字句凌厉无情,却又让人着迷。

周南明,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样紧抓着一个人不放、痴心不改的样子真是迷人极了。

你应该知道,女人最是记仇,我回家后,便开始想尽办法为难你,像个恶毒的女配一样。春末夏初,你终于托人联系我了。

你说:“阮小姐,方便一叙吗?”

第三封信

周南明:

距上次给你写信,居然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那次滑雪玩得还算开心,如果我中途没有摔下去,倒在雪堆里给你打电话,那应该会更美妙。

你接了我的电话,有点无奈:“我真的很忙。”

我知道你忙,哪像我,还有空当甩手掌柜,来个环欧洲旅行。可是一听你的声音,我就觉得委屈,二十五年来的骄傲全没了,甚至听到自己哽咽了:“周南明,太疼了。”

你似乎在开会,我听到了你起身的声音,以及你低声说:“你们继续,我出去一下。”转瞬,你出了门,问我,“你在哪儿?”

“在扎克帕内滑雪。”

“……摔倒了?”

“腿可能断了。”

“别胡说,去医院看看。”

我觉得你说这话的时候,眉头肯定是皱着的,觉得我烦人极了。我低低地应了一声,说:“你去开会吧,别管我了。”

于是你挂了电话,我撇撇嘴,躺在雪地里看天空。黑沉的云朵压着天空,覆在我的脸上,你肯定不知道,我说的疼是心疼。

好在一个半月过去了,我在欧洲转了半圈后,当时的心疼也忘得差不多了。

我在圣皮埃尔大教堂的广场上写这封信,教堂是青灰色调,朴素而威严,唱诗班嘹亮的嗓音从教堂里传出来,他们唱:“谁能说出/道路伸向何方/岁月流逝何处/唯有时光……”

风声细细,让我想起了你来找我的那天,你问我方便一叙吗?你来我家接我,车子停在门口,你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倚靠在车身上,随意散漫,自有你的衿贵。

那时的风是温柔的,餐桌旁小提琴声悠扬,玫瑰花瓣散落在桌椅上,你拈了一片在手上把玩,开口道:“明人不说暗话,阮小姐这次下手未免太狠了,是要把我赶出旧金山吗?”

我也笑:“人生地不熟的,我哪里敢?”

你抬眼看我,目光寡淡,我却被你看得心口一窒,喝了口酒才缓过来。你又说:“其实要我退出旧金山的市场也可以,如果阮小姐喜欢,都拿去也没关系。”

我脱口而出:“我要你的公司干什么?”

你微微一怔,眼中意味不明:“那就要问阮小姐了。”

我被噎了一下,移开目光,说:“那我要提条件了,第一,以后叫我的名字;第二,我想知道你过往的情史。”

“……你不是调查了吗?”

“我想听你亲口说。”

按你说的,你的情史实在是乏善可陈,没早恋过,倒是在大学时期谈了个女朋友,但她最后被周家家世吓退,落了个不攀附富贵的好名声,潇洒转身。

后来你一心扑在工作上,无意间瞥了电视一眼,看到了十八岁的叶晚,觉得惊为天人,便放到了心底。

“事实证明,一把年纪就不要玩暗恋了。”说到最后,你自嘲般地笑了笑,“两年前,她结婚了,我回了美国,之后我就没有情史了。”

我往前坐了坐,慢条斯理地开口:“我的第三个条件是,周老板愿意跟我开启一段新的情史吗?”

你看着我,目光澄澈。忽地,你笑了一下,像我们初次见面时,那条出现在我手机中的短信一样,你回答得干脆利落:“不了。”

你的心里空了一块,但你暂且没准备填补上。

没关系,我觉得我等得起。

第四封信

周南明:

你一定没想到我今天会来,没想到我会出现在ElieSaab品牌晚宴上,以至于你在看到我时,眼中闪过一抹讶异。我坐在你的身边,微笑道:“好巧。”

你看了我一眼,说:“不巧吧?”

我坦然道:“我是来看叶晚的。”

你对我的答案并不意外,起身走到窗边。巴黎的夜色瑰丽,埃菲尔铁塔在这场盛景中格外瞩目,你看着夜景,我看着玻璃上倒映在夜色中的你。忽然,你动了动,侧过身,将目光投向人群。

我知道,是叶晚来了。她笑起来时有小虎牙,看着就讨人喜欢,我还想看一会儿,可你突然拉住我的手腕往外走去,我猝不及防被拉着出了门。夜风凉,我瑟缩了一下,瞪你:“怎么了?还不给看了?”

你一改往日的绅士风度,烦躁地走了两步,点燃一根烟,说:“我不想让她看到我,你要是想看,别在我面前看。”

我沉默片刻,说:“我去看过她。”

你诧异地抬起头,烟雾缭绕,你的轮廓隐在其中,看不真切。我强忍着冷意,让自己说起话来不打战:“就在你拒绝我之后,我一气之下就跑来了欧洲,正巧赶上叶晚在佛罗伦萨的演唱会。”

我在佛罗伦萨有认识的人,托关系买了张VIP票,坐在第一排,离她很近,却也觉得远。她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不像尘世的人。我当时就在想,原来你喜欢的人是这样的,可是我不行,我的烟火气太重了。

演唱会结束后,我到后台请叶晚签名,她疏离而有礼貌,有那么一刻,很像你。她弯了弯眼角,说:“谢谢你来听我的演唱会。”

我离开了休息室,无意瞥见有一个人进去了,然后我故意放慢脚步,便听到了叶晚撒娇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你听了几首?我今天表现好不好?你快夸夸我!”

男人低沉的笑声传来:“夸你。”

我心下突然释然了,原来每个人都一样,对待爱人与不爱的人是两种姿态。

你听我说完,捻灭烟,没接我的话,反而问:“冷吗?”

我指望着你给我披外套,反应迅速:“要冻死了!”

你轻笑一声,道:“那进去吧。”

我沉默地用眼神控诉你,你这才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靠着护栏,说:“开个玩笑。”你顿了一下,问,“你下一站去哪儿?”

“……土耳其。”

“换个地方。”你脱了外套,藏青色的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瘦长的锁骨,竟生出几分不羁来,“我接手叶晚的事务后,带她去土耳其玩了半个月。”

我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把土耳其拉入了黑名单,改口道:“摩纳哥。”

你点点头,说:“我和你一起去,当度假了。”

今晚的最后,你还是和叶晚碰了面。我披着你的外套、挽着你的手,你向她介绍我时,只简简单单说了名字。她“啊”了一声,挤眉弄眼:“很配嘛。”

你笑了笑,问她的近况,叮嘱她别太累了,她抱怨道:“以前我给你打工的时候,你恨不得让我二十四小时都工作,现在有女朋友了,还知道心疼人了?”

你说:“是啊,知道了。”

她拍了拍你的胳膊,故作严肃:“我很欣慰。”

晚宴结束后,你送我回酒店,到了地方后我却不肯下车,沉默在车里蔓延。你摇下车窗,说:“对,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喜欢她,这就是我的喜欢。”

你把那份喜欢隐在黑暗里,不让它看见阳光,晚上才拿出来品尝,又酸又甜,不过是独角戏罢了。我心疼,又有些气不过,将你的外套扔给你:“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她完全不知道你为她做了什么,跟别人幸福,为什么……”

“我没为她做过什么。”你打断我的话,“我给了她一段不美好的回忆,如果再套上爱情的枷锁,没什么意思。”

“可是……”

“阮江念,这不关你的事。”你下了车,打开副驾驶座这边的门,语气强硬,“早点休息。”

第五封信

南明:

谁能想到在我们那次不欢而散后,我再给你写信,连称呼都换成了更亲密的。你那句“不关你的事”刺痛了我的自尊心,你走后,我直接买车票去了摩纳哥。

摩纳哥是城邦国家,面积甚至没有颐和园大,我转了一圈后,就坐在蒙特卡罗大赌场外发呆,末了,我给你发短信:我不追你了,你走吧。

你没回,好一会儿才打来电话,问我:“确定让我走?”

声音很近,我看见你站在台阶下面仰头看我。手机放在耳边滚烫得吓人,我吓了一跳,一时间竟然忘了说话。你没有移开目光,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鼻子一酸,说:“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叹了口气,倒真的给我解释了。虽然我是不告而别,但这也没耽误你休假,摩纳哥又小,兜兜转转遇到我也不奇怪。你抿了抿唇,说:“阮江念,我们还挺有缘。我刚收到你的短信,抬头就看到你了。”

你笑意盈盈,调侃很自然,好像我们之前的不快只是我的错觉。我更气了,直接挂了电话。不出我所料,我看到了你愕然的表情。像是宣战般,我转身走了进去。

赌场里面热闹,摩纳哥治安好,但我没想到我会被人盯上,两个人把我围在安保看不到的地方。其实我世面见得多,并没有多慌张,倒是觉得如果这一幕被你看见,那就丢人了。像你说的,我们真是有缘,我们还没走出两米,你就出现了。

你礼貌地笑了笑,身姿挺拔,扬手,英语流利:“保安,这里有人欺负我女朋友。”

保安来得飞快,你揽住我往外面走去,我却不知怎么来了脾气,把你推开,冷着脸要自己走,结果一不小心崴了一脚,坐到了地上。我绝望地闭了闭眼,再去看你,果然看到你眼中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我“哼”了一声,质问你:“笑什么笑?”

你敛了笑意,伸出手:“要我抱你吗?”

我没说话,你了然地点点头,转身往下走去。我觉得自己太委屈了,终于忍不住掉了眼泪。你顿住脚步,再次走到我跟前蹲下来,说:“走不了路吗?”

我擦了擦眼泪,说:“周南明,你这样,我会误会的。”

你愣愣地看着我,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别人。金碧辉煌的建筑倒映在你的瞳孔里,好一会儿,你点点头,伸手将我抱在了怀里。你说:“随便吧,我无所谓。”

你应该没这样抱过人,动作生硬不说,连路都走不好,短短的路走了十五分钟。医生摸了摸我的脚踝,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镇定自若地用法语回答:“非常好,麻烦医生了。”

医生眨眨眼,面向你,用英语说:“有点麻烦,短时间内没办法走路了。”

你问:“严重吗?”

医生看了我一眼,在我恳求的眼神下点了点头:“挺严重的。”

你蹙起眉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的伤会这么严重。我心头一跳,又故作镇定道:“周南明,都怪你!如果你不气我,我就不会跑来欧洲,也不会受伤。你别有怨言,这是你欠我的!”

你点点头,若有所思:“好,我还你。”

我一怔:“还我什么?”

……

你还了我一场恋爱。

第六封信

南明:

昨天你开会到很晚,我在办公室等你下班,你的秘书吓傻了,呆滞了三四秒才想起要给我泡咖啡。我喝了一口,咖啡略甜,本想为难她,想想又算了,便冲她笑了笑:“真甜。”

你的秘书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便恢复常态,甚至问我要不要听歌。办公室里有一台留声机,她放的是正是你在游艇上听的那首歌。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受了挑衅,顺着她的意思问:“这首歌是叶晚唱的?”

“是,老板很喜欢听。”

我:……

“阮小姐不知道吧,这一版不是最终版本。当时这首歌录到最后,老板赶到录音室,叶晚看到了老板,笑了一下,于是这版便被老板收藏了。”

我听着歌,等你开完会回来了都还在发愣,你倒好,见我发呆也不问我,扯了扯领带,就开始批文件。我默默地看向你,你才抬起头:“刚刚在想什么?”

我说:“在想为什么。”

“嗯?”

“为什么是我呢?”

你一秒就懂了,笑我:“阮江念,我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不是你,现在我跟你在一起了,你倒要问我为什么是你?”

你见我迫切地要知道答案,思索了片刻,才说:“很久没人这么认真喜欢我了。”

我喜欢人可认真了。我一下扑到你的怀里,你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抱我,末了,还在我的背上拍了拍。许是你觉得拍不亲切,又改成了抚摸。我在你的怀里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你。

可是我迟迟没有等到。你避开了我的目光,说:“等我一下,我批完这些文件就带你去吃饭。”

你这个人谈起恋爱来也古板,约会策划得一塌糊涂,要不是我喜欢你,早就生气了。你带我去听音乐会,追寻中世纪的音乐密码,我听得昏昏欲睡,靠在你的肩头。我听见你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早就听说阮家大小姐知书达理,大学读的音乐学院……”

我小声反驳:“胡扯。”

我装不下去了,却依然不肯从你的肩膀上离开,你倒也纵容我,目视前方,让人觉得安心。我占了小便宜,忍不住笑,你捏了捏我的鼻子,问:“这么开心吗?”

我狂点头,说:“周南明,你一定没想到吧,恋爱的感觉就是这么好。”

其实我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恋爱的感觉这么好,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可你并没有求仁得仁,我怎么能要求你的感觉跟我一样?果然,你暧昧不明地“嗯”了一声,我撇撇嘴,也不好意思再靠着你,作势就要起来。

谁知道你突然伸出手扯住了我,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你按了回去。我诧异地看你,你的气息接近,我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乱跳。片刻后,你放开我,点点头:“感觉是还不错。”

不,是我没想到,恋爱的感觉这么好。

第七封信

南明:

其实,我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很多事情我也可以当面跟你说,但我习惯了写信,哪怕你睡在我身边,我也想在这深夜写一封信给你。

你睡着了,壁灯的光温柔打在你的侧脸上,你的睫毛纤长,看上去柔软无害。我想起临睡前,你靠在床头翻报纸,看了一会儿,突然把报纸递给我,说:“读给我听。”

那是法语报纸,你看不懂,我想了想,顺口瞎编:“据悉,马德里近日举行庆典,各大景区门票全部免费!”我戳了戳你,“我们去玩吧。”

你皱起眉头:“免费应该会有很多人吧?等不免费的时候我们再去。”

哦,也是,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我面不改色地继续读:“以上都是假新闻,各大景区都不免费。”读完,我偷偷瞟你,你无奈道:“乱改新闻?”

我把报纸一合,道:“反正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去西班牙吧,我的环欧旅行还没完呢!”

你漫不经心地用你的手指绕着我的发,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乖巧又巴巴地看着你,可你摇了摇头,说:“不行。”

“为什么?”

“你要说服我,撒娇或者……”

“周老板。”我一把攥住了你的手,“威胁”你,“天凉了,该让你家破产了。”

你没忍住,笑了起来。你是久在生意场上的人,笑起来总是真诚,但是你这个笑容却让我恍惚。你的嘴角弯起,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竟有几分少年感。你反手将我的手扯进掌心,点头开口:“好。”

让我想想,我们是怎么一步步地变得这样亲密的?明明半年前你才对我说了两次“不了”,不愿意对我笑,也不愿意跟我谈恋爱。

可能是缘于上个月那件事。那时我处理完旧金山的事情就跑去了你的公司,再次请了全公司的人喝咖啡。我端着咖啡去你办公室的时候,你抬眼看我,语气略冷淡:“你怎么来了?”

曾经的阴影顿时笼罩下来,我转念一想,现在我又不是闲杂人等,于是笑着应对:“忙完了,晚上去看电影吗?”

你“哦”了一声,说:“我还很忙,你先回去吧。”

我哪里肯听你的,我就要在办公室等你,等来等去,竟然睡了过去。我再醒来时,办公室里漆黑一片,你不知去向。我怔怔地坐在黑暗里,初醒的眼睛有些酸涩,却又不肯掉下眼泪来。我不想再为你哭了。

我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被推开。走廊上也是漆黑一片,我看不清你的面容。你是跑来的,缓了口气才走进来,问:“你醒了?”语气轻描淡写,好像把我丢在这里的不是你。

我没说话,你蹲下来仰头看我,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抬起手拍了拍我的手背,说:“我刚刚去开会了,开到一半停电了,想起你……你怕黑。”

很少人知道我怕黑,大家族的子女或多或少有点心理阴影,比如你的不敢爱,比如我怕黑。我终于还是哭了出来,你把我抱在怀里,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我的后脑勺,说:“别哭,我没走。”而后又叹了口气,道,“你别哭了,我不会走。”

“你怎么还哭?我说不听了是吗?”

“你再哭,我真的走了。”

“好了,哭吧,哭也不走……不走,真的不走。”

你果然不适合说软话,哄人也不行,可是我神奇般地被你治愈了。我开始相信,你会喜欢我。

一封回信

阮小姐:

昨天你的戒指忽然找不到了,你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还给我指派了任务,让我负责在四楼找。我翻来覆去地找,戒指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沓信,一沓我曾经想拜读,却被你断然拒绝的信。

机不可失,我果断拆了信封,毕竟信封上写的都是:周南明(收)。

这些信摆放的顺序很乱,我一会儿看到我和你谈恋爱,一会儿看到我对你多冷淡,最后看的居然是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冷漠疏离地叫你阮小姐,于是我在写这封信时,提笔写下的称呼便成了阮小姐。我的阮小姐,人生际遇如此奇妙,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那个游艇派对上,你和你爸爸在台上说完话之后,你宣布派对开始。可那时的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张扬骄矜的富二代,所以被你搭讪,我倒不觉得多诧异。

说起来,昨天你丢的那枚戒指,正是你那天扔过来的那枚。后来我用它求婚,你抱怨道:“你破产啦?居然用我的戒指跟我求婚!”

我单膝跪在地上,将戒指往手心一攥,作势要站起来:“我忘了买,那我改天再求吧。”

你更气了,让我不要起来,飞快地把戒指抢过来戴在手上,自鸣得意:“不行,周南明,你这样磨蹭,我就跟别人跑了,爱我的人可是很多的。你要知足,我只爱你!”

我看着你笑,维持着动作不变,牵过你的手将戒指摘下来,重新求婚,等你同意后,我再将戒指戴上去,而后吻了吻戒指,才觉得完满。

后来你问我,为什么你都戴上了,我还要摘下来重新戴。你记得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吗?你知道的,我能言善道,但这也仅限于生意场上。一旦身处情场,我立刻就变得笨嘴拙舌,好在最后我还是解释清楚了。

我说:“我未来的妻子,要戴我亲手戴上的戒指,才算盖章,才能证明你是我的。”

你听完后往我怀里扑,蹭着我的肩头。我的肩膀湿了一片,我无奈:“你怎么又哭了?”

你不肯抬头,闷着声哭,我听着觉得心疼,只好小声哄你。我知道你在耿耿于怀什么。在遇到你之前,我曾爱一人入骨,无论我怎样爱你,你总觉得我内心还有一分给她的柔软。我很抱歉,但是我想,现在拿到这封信的你肯定不会这么想了。

你曾问我,我是在什么时候对你动了心。以前我从未仔细想过这件事,我总是告诉你,动心便是动心了,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读了你的信,我才后知后觉,原来我是在摩纳哥对你动了心。你在赌场扭到了脚,我送你去医院,你耍小聪明,让医生帮你撒谎。

哦,是的,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曾在巴黎留学,法语很好。

可是我竟然没有当场拆穿你,甚至觉得你那样很可爱。我想,这大概就是动心了吧。我曾经以为我不会遇到认真喜欢自己的人,可你固执地冲破了这道枷锁,坦白地告诉我,你爱我。那次你来我公司给我的员工送咖啡,你肯定觉得我冷淡吧,因为那时我觉得,你只能买给我一个人喝。

谁能想到,我竟也有吃飞醋的一天?像你说的,恋爱的感觉真好,亲吻自己的女朋友感觉真好,以至于后来的水到渠成让我惊讶。我们的婚期定下来后,我着手写请柬,打电话给叶晚确定地址。

她说恭喜,还打趣我终于知道谈恋爱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我却走神想到了你。鬼使神差地,我说:“我爱她。”

她愣了愣,笑了,甚是欣慰地说:“这么直白,都不像你了。”

是的,这样的我不像我了。尽管你总是埋怨我不够爱你,可是,我的阮小姐,就像你在圣皮埃尔大教堂里听到的一样——

岁月流逝何处,唯有时光。我有多爱你,唯有时光可以证明。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昨天你在花园里找到了戒指,喊道:“周南明,我找到啦!”

我打开窗户,看到了你。

你站在婆娑树影里,戒指高高举起,秋日的阳光洒在你的身上,你的笑意也添了几分熠熠光彩。

你真好看。看一辈子也看不够的好看。

你真可爱。是我一个人的可爱。

作者的话(新浪微博@纪南方70)

在写《草莓味的你》的时候,我对周南明的感情就很复杂,感觉自己随时会爱上他,可不一会儿又觉得他太狠了。距离写完这本书已经五个多月了,有读者私信我,问我要不要给周南明写个女孩,让他知道什么是爱的女孩。于是我动了心思,叶晚说他:这么直白,都不像你了。而我只想说:哼,周南明,你也有今天!

——纪南方

睡前故事

更新时间: 2020-09-10 13:09

特色栏目 - 读者意林花火飞言情飞魔幻故事会

纪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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