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z先生：
假如此刻的雨再小一些，我的心也许就会跟着好受点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或许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毕竟昨天电话里，你那样为难地对我说着自己不想伤害那个对你表白的女生。我哭了一晚上，我知道我是留不住你了。
第一次给你写信还是我读高三时的事情，那时，你要看我的小楷练得如何，便要我常写信给你。我那时满心欢喜地答应你，每一个字都会很小心翼翼，唯恐不够好看。至于内容也是，一句话斟酌了又斟酌。我想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了，当我在信里跟你表白的时候，你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你说不喜欢异地恋，觉得太辛苦，可是你还说了要一直陪着我，舍不得离开我。
我想，只要没有拒绝就是答应了，然而，我没想到这次你才告诉我，这样的态度在你眼里却是，只要没答应就是婉拒了。
哎，我的眼泪已经开始一颗颗地往下掉，那些字迹模糊的地方便是那泪水滑落的地方，我要你知道我心里面的苦。虽然你已经认真地跟我道歉了，但是我的心已经碎了，那是你一句对不起所不能弥补的。
下午补觉到暮色四合，我坐在桌前看完邮件，校园里放着老歌，吃了一瓣刚买的柚子，苦得催人泪下，但还是咬牙吃下去了。心里还冒出些奇异的想法，听人说心情愉悦放松的果实才更鲜美甘甜，这柚子的果肉吃起来已经如此苦涩，那它生长时该是经历了多少痛苦？又或者，是它不满于被人摘下来供人食用，内心郁结难抒，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
草木尚且如此，遑论人世呢。
顺势又想起年节在家时杀鱼的情景，鱼还苟延残喘着，我却不得不尽早处理了它，好早点端上桌，于是心一横闭眼将它在地上摔死了。
重新将它拿到手里的时候它一双眼珠充了血，几乎脱出眼眶，鱼嘴圆张，似乎仍然难以置信我就这么简单粗暴地了结了它的生命。它的身子微微抽搐了没有多久，终于沉寂下去，我重新拿起剪刀的手却是颤抖的。
这条鱼死在我的手里会想些什么呢？它有过怎样的经历，是否也曾无忧无虑地自在游弋，是否也曾游历过大江大海。
然而这些都被我画上了终结。
这样的臆想，在常人眼里大概幼稚如孩童呓语吧？也并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只是偶尔有感触，但人笨嘴拙，于是尽付字句，在只言片语中抒发些感情琐碎，难得的是有人相和，两个痴儿一般，时不时也有零星共通处。
比如有人送我一本《诗经》，刚好他说有些东西看不太懂，但是来来回回翻着也觉得很有趣味；比如我正借了同学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还没看下去，他说很喜欢里面某个人物言谈轻松诙谐，却也意味深长。比如他说自己也很久不碰文字，感觉自身如同一个空荡荡的漂流瓶。
我们都是碌碌俗世的无为俗人，一边小心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一边留神心底里某一处净土不被沾惹。
最终能放弃的只有我们自己。
再者，说说眼前的话。
我们经常去的长安街两旁的梧桐树已经开花了，那是我第一次吻你的地方，你的表情从意外惊慌到理所当然，如今想起来也让我心软又心动。
等我终于考上大学，可以和你同在一片天空的时候，我抱着你肆无忌惮地笑着，仿佛全世界的幸福都在自己的掌心里握着。那时候你总是很安静地看着我，也会陪我一起笑，那一年我大一，你大三，你在默默准备考研，而我对这些毫无察觉，依旧在重逢的喜悦里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雾霾。风衰。我一个人走在路上，像摇摇欲坠的一片叶子。心里只有昨天晚上你说的那句“我现在对任何人都没有感觉，不想跟谁海誓山盟”。你说的话，我是不信的，你只是不想让我等你吧。
从湖州回到南京，你不肯出来见我，我在玄武湖等了半天，第二日又去了你的学校，你却躲去了中山陵。当日离开天津你曾有“等你去南京我带你去玩”之诺，想来已无心应承。
只有拉丁从北京打来电话，嘱咐我注意安全等种种细心之语，方使我在煎熬中稍有安慰。
年初你还因为拉丁与我关系亲近而醋意横生，使我暗自欢喜，渐渐疏远与拉丁的距离，纵然我有小心翼翼，但拉丁还是察觉了并坦然自若，又将我陷入狭隘之境。
你上次说我的生活多姿多彩，而你的过于淡漠，像再无交际的平行线，只能两两相望，无法彼此拥抱。然而，你不知道的是，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曾经除了日出日落别无感觉，每天都做些看似有趣实则寂寞如雪的事情。
就如同上个星期天，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又无法安心读书，就用书量床的宽度，先用考从业证的教材量，感觉不对，教材宽度写的是840mm，然后怒拿出一本《春雪》量，宽度写的是880mm，然后两本书一比，840mm的书还比880mm的书大。怒拿出一本《陈与义集》来量，书上写的是850mm……最后我还是不知道我床的宽度。
我跟你说过，炽烈的心灵和冷静的头脑，二者相遇，会产生呼啸的狂风。
你说我骗人，并没有这样的狂风，可你看不到的是另一个人心里的狂风，假如没有这样的力量，我又怎么会跋山涉水跑来南京找你？
你那次赠我的诗，我已倒背如流，我也曾想一一回赠，但是我的终究过于稚嫩，不想被你一句“没有意思”驳回——我记得这句话是你看了一个女生写给你的诗后说的，我便不敢写这样“没有意思”的诗了，我想给你的是能够配的上你的诗。
可惜，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不到……
下午去秦淮河划船，你不来便罢，我一个人也能凭吊千古。忽然想起卞玉京来，那女子与我何其相似，她曾对着那个有才华却优柔寡断的吴梅村问道：“可有意乎？”那男子却假装不懂。
我想，你不来，这次离开以后，我是不来南京的了。最后，关于你为最近写不出来满意的诗，提到我的意见，读诗都是辅助，关键还是自己的气质。放纵同时收敛自己的气质。同交易一样，诗也是完美人格的塑造，至少是自认为的完美人格。市场最终会给你你想要的，诗也一样，生活也一样。决定做商人后，我感觉我可以开始名正言顺地不理很多人和事，我觉得这种体验很好。
而我想你，这样的心情像酿酒一样，初不可察，时间久了就发酵得厉害了。
好吧，有时看到你跟别的女生亲近，瞬间看见了在我心底开出的那一朵嫉妒之花。它像罂粟一般模样鲜艳而热烈，结出的果实酸而涩甚至发苦，有时会有瘾的症状，让你每次尝到这种滋味都是痛并快乐着。
我有足够的理智让我去克制，然而通常只需要喜欢的男生对别的女生露出会心的笑容，那朵嫉妒之花就立刻在心底枝枝蔓蔓起来。
不甘心，不明白——
然而当你转过身看着我，我会掩饰所有的情绪尽量若无其事，克制自己的嫉妒是美德，尤其在爱人面前，跟所有相比较，他快乐永远更重要一些——
后来时间久了，我才发现自己并不能如同想得那样伟大，我可以清楚地知道你空间留言板每天增加的数量，能从访客中判断出谁给你秘密留言了。
当我若无其事地把这一切表达出来的时候，你几乎惊得目瞪口呆：“你这个疯狂的女人！”
其实，回忆的事情，我喜欢那些比较真实的，仿佛触手可及的，还有余温。
今天端午节，记得吃粽子，我现在在南京，过几天或许会去看你，你若不见我便作罢。
晚安。
农历五月初五。
小词。
更新时间: 2022-11-18 1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