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悠扬
01
2017年，济南城迎来了有史以来的强降雪，雪连下了一周，仰头便是灰蒙蒙的天和飘飘洒洒的雪。
这一年，林禧正在复读，她放弃学了十三年的舞蹈，转学小提琴，独自踏上了前往济南的火车。
林禧站在芙蓉街，对着周围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她面前摆了一张红纸，上面写着：最多十块，十块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你能实现一个小仙女的梦想！
没错，林禧在卖东西，准确地说，是卖自己……的舞蹈。
林禧一直很喜欢小提琴家要来济南举行巡回表演，她不好意思问姨妈要钱买票，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来赚钱，但人也执拗，最多十块，多了不要。
她卖力跳着，转圈时余光瞥了眼红纸上的钱，脸上云淡风轻，但心里美滋滋。反过来转圈时，眼神一下就被突然出现的那张红色的“毛爷爷”吸引住了，她顿时停了下来，眉毛一蹙。
砸场子？！
林禧大致扫了一眼人群，认准了面前那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男生。这么冷的天还在那耍酷，一看就是“作案人。”
苏时焕察觉到她的目光，不自觉晃了一下身子。林禧拿起那张百元钞票，递到他眼前，另一只手指着地上的字，用日语说：“大哥，你认识这些字吗？”
苏时焕看了她一眼：“我是中国人。”
“我还以为是日本友人，不认识汉字呢？上面写了最多十块，你给我一百是什么意思？”林禧认为十块八块是鼓励，给多了就是施舍，所以才特地写了那几句话。
苏时焕看着她，一脸冷漠，冷声道：“你是骗子吧？前一段还抱着小提琴，今天就来跳芭蕾。”
林禧一脸问号，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这些。苏时焕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忘了：“公交车，小提琴。”他说出几个关键词。
她再仔细看他这张脸，恍然大悟。
半个月前，林禧到达济南时天色已经暗了，她开着导航，坐上了去姨妈家的公交车。当时正值下班高峰，刚下过雪，道路溜滑，乘公交车成了爆款出行方式。
她被夹在人群中间，怀里抱着小提琴，手无攀附之处，靠周围人使劲挤着才能勉强站立。公交车到站停下，又陆陆续续上来一拨人，她被推搡着往后退，拼命护着自己的小提琴，大声喊叫：“别挤！别挤！”
但她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嘈杂声中，只听得见司机洪亮的声音：“都往后走！”
林禧牢牢抱着怀里的小提琴，看着被挤得发痛的胳膊，无助感涌了上来，红了眼圈，声音带着哭腔：“能不能不要挤我的小提琴？”
声音不大，周围人最多看上一眼，并不在意。突然，一只胳膊伸了过来，把小提琴从她怀里抽走。她一惊，猛地抬头，正好和苏时焕四目相对。苏时焕解释道：“我帮你拿着，不会挤坏的。”
他将她的小提琴举过头顶，一路保持着这个姿势。
林禧的思绪被苏时焕猛地抽走钱的动作给打断。
苏时焕捏着钱，眉毛上挑：“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说完，他转身离开。
“再给我一次机会呗！喂，你叫什么啊？”
“苏时焕。”
02
后来的半年里，林禧再也没有见过苏时焕，一直忙着准备艺考、高考，最后终于考上了满意的大学。
开学第一天上课，，刚迈进教室门，林禧就和迎面的男生撞了个满怀。天气燥热，她额头被撞得有些发疼，心里顿时冒出来一股无名火，恶狠狠地说：“没长眼睛啊，撞到……。”
她话还没说完，仰头的一瞬间又撞到了他的下巴。一抬头，看见对方仰头捂着下巴，她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也顾不上自己额头，一个劲地拉着他的胳膊问：“没事吧？对不起啊，可别流血了。”
苏时焕有些生气，猛地松开手，看着她：“你是故意的吧？！”
林禧蒙了，怎么会是他？！这下子，她又把恩人给得罪了！她看着他嘴唇上的血一点点渗出来，弱弱地说：“你嘴巴流血了。”
苏时焕气冲冲地出去清洗，她心里顿时舒了一口气。
等到他回来时，班主任已经在班里组织开会了。林禧目送着他从前门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可能盯的时间长了，苏时焕感受到了目光，扭过头来，四目相对，她突然一愣，不自在地收回了眼神。
班主任在上面讲选举班委的相关事项，她在下面想着程咬金要怎么出装，想着想着，脑子突然灵光一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那个女同学，你是不是想竞争纪律委员？”班主任扶了扶眼镜，一脸笑意。
林禧眉头一皱，看见黑板上纪律委员的竞选项下面写着苏时焕的名字，她想了想，大摇大摆走上去，在他的名字下面龙飞凤舞地写上自己的名字——林禧。
林禧虽然没有一点准备，但从小到大都是孩子王，对于管理班级来说，她还是有一套自己的经验。她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想法，眼看着老师都被她说得合不拢嘴，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她却蹦出来一句：“只要你选我，我就带你上王者！”
话音落下，学生们一个个乐开了花，班主任的脸却黑了三个度。
之后苏时焕站在台上进行竞选演讲，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冷着脸，言简意赅：“我入班成绩第一，从小到大都是班长，有市级优秀证书。”他顿了一下，眼神有意无意扫过林禧，最后一句像是说给她听的，“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天天带你们玩游戏。”
班里的男生都觉得他无趣，但那一群女生都兴奋得要命，在底下议论他像个冷面总裁，又帅又优秀。班主任那绿豆大的眼睛也突然睁大了，还泛着光。
她看周围一眼，觉得大局已定，估计该落选了。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因为风风火火的性格，她一直都不是老师心中可堪重任的人。
苏时焕从讲台上下来，走到她身旁时停下来，然后转身对班主任说：“老师，我觉得我们班林禧同学行动能力强，口才好，适合当体育委员。”
班主任一听，在心里又给他加了十分。果然是个有能力的人，又帮他解决一个大问题！班主任随即一拍桌子，大声说：“就这么定了！苏时焕是纪律委员，林禧是体育委员。”
林禧差点当场死亡。她根本就是体育界的弱鸡，八百米都跑不完。
她看见班主任看苏时焕的眼神，如同她看王者荣耀里的英雄程咬金的眼神，满眼都是“你是个好东西，我要好好疼爱你”的欣赏。
她无力地坐下，生无可恋，心里认准了一件事：苏时焕就是故意的！
03
林禧觉得他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仔细想想，她不就是当街说了他两句，又把他的嘴唇撞流血，他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吗？
她跑到苏时焕面前，装出很有气势的样子，踮脚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又用自以为很炫酷的语气说：“纪委同学，我们出去谈谈。”
她双手抱臂歪站着，抖着一条腿，宛如一个佯装王者的垃圾青铜。
苏时焕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跟她出去。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她试探地问。
“没有。”他答得干净利落。
“难道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而讨厌我，故意推荐我当体育委员？”
“我没有讨厌你。”他仍旧那副冷冷的调子，林禧心情稍稍愉悦一点，他随即又说，“让你当体委，我确实是故意的。”
林禧脸上的笑容刷地掉了下来：“苏时焕，我以后再跟你说话，我就是猪！”
不想，没多久，她就觍着脸去苏时焕面前讨好了：“我是猪，是猪，你说是啥猪就是啥猪。”
好儿女能屈能伸，只要苏时焕不再记她迟到和上课玩游戏，当一次猪怎么了？！
哪知苏时焕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林禧前一晚打排位赛输得很惨，她不服气，发誓非赢不可，但是她的段位从钻石直接掉到了黄金。她气得失眠，结果早上顶着黑眼圈华丽丽地迟到了。
苏时焕在班里点名，发现少她一个，刚准备记她迟到，她巴巴地扑上去说了一堆好话。
见说好话没用，林禧猛地按住本子，咬牙切齿地说：“苏时焕，是男人就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别没事老是记我迟到！”
她实际上没有迟到，只是比点名时间晚了两分钟。
她眼神示意手机游戏界面，苏时焕秒懂。
“solo赛，三局两胜。我输了，就答应你一个条件。你要是输了，就老老实实上课学习。”他应下她的挑衅，还抛出这么一个诱人的条件。
第一局，三分十六秒。林禧完败。
第二局，三分。林禧又败！
第三局，两分四十秒，林禧还是败！
林禧完全被他惊到，起身毕恭毕敬地弯腰说：“对不起，打扰了！”
04
林禧虽然输了，但是输得很开心，因为她一直想找一个大神带她，这次终于找到了。
她上课悄悄凑到他旁边，压低声音说：“听说猪八戒和嫦娥配合会有桃粉色小心心。”
苏时焕身子坐得笔直，不看她，利索地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然后推给她。
“认真听课，放学等我。”
“好嘞。”她趴在桌子上偷笑。
放学后两人留在教室，林禧偷偷瞥了一眼他的王者荣耀段位——青铜。
她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小号。
“你用大号和我打吧，不然你这个段位打排位赛邀请不了我。”她看他一眼，心里觉着苏时焕学习好，即使他游戏也不错，但自己也不至于和他差太多。
“我用大号你没资格邀请我。”
“哪个段位？”
“王者。给我一个半小时。”
林禧咋舌，果然大神就是大神，一个半小时就能把段位升上来，即使有猪队友，也是一个人可以撑起一支队伍。她坐在他身侧，目光渐渐从手机屏幕移到了他的脸上。手机屏幕的微光映在他脸上，映得他的五官格外好看。她突然就觉得他若是在电竞场上，估计身旁人都会失了颜色。
苏时焕的段位很快上来，他带着林禧去峡谷里走了一圈，满足了她一直想看小心心的心愿。她心里乐开了花，果然有大神带就是好，谁打她，他就去打谁，压根不用说，配合得极为默契。
“猪八戒和嫦娥是一对吧？我就打了嫦娥一下，猪八戒追着我满场打。”对面队员说。
林禧看到，顿时小脸一红。她悄悄瞥了一眼苏时焕，他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在意，不然太尴尬了。
苏时焕局局带她躺赢，她正玩得高兴，他却把手机放下，看着她说：“你以后要是好好听课，上课不迟到，身为体委，好好锻炼，以后我会每周抽出来三天带你打游戏，直到你段位升到王者。”
林禧一愣，觉得他是不是收了班主任什么好处，不仅管纪律，连体委锻炼都管。但是谁让人家是大神，以后还得指望他带飞，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知道了，我会好好锻炼。”
她扭头看手机，余光瞥见他看她的眼神里似乎有几分温柔，但只是一瞬间，她想仔细看清楚时，他已经换上了清冷的表情。
可能是她眼花了吧？大神看菜鸡时眼里怎么会有温柔的光？她怕是真的想多了，虽然梦想是让大神带，若运气好，再拐个大神做男朋友，但她一直是水逆体质，喝饮料连“再来一瓶”的运气都没有过，去王者荣耀城市赛总决赛的路上都能出车祸，还是别奢望能顺带拐个大神了。
她瞥了苏时焕一眼，能和大神做朋友，已经很满足了。
05
学校举办运动会，林禧作为体育委员自然要担负起动员同学参加比赛的任务。但是她没想到任务这么艰巨，都是艺术生，要是让他们上台演奏乐器、唱歌跳舞还行，参加体育比赛还真是勉为其难，尤其是跑三千米，可够呛。
她磨破嘴皮子找人参加，除了三千米没人跑，其他项目人数都凑够了，她作为体育委员，除了跑八百米，只得又把这个三千米揽过来。
她正在核对人数，苏时焕站起来，语调平淡：“三千米留给我。”
“你已经报了篮球和四百米了。”她皱眉说。
苏时焕不是在和她商量，而是通知，压根就没听她的回答，说完直接坐下。
林禧虽然怕他吃不消，但一想到他是为了帮自己的忙，回到宿舍就笑出了声。气氛被她的笑声带得有些愉悦，突然对床的室友冷不丁地说出一句话，彻底惊醒了林禧：“系花卓语好像也参加了三千米。”
要不是室友这句话，她都把卓语给忘了。
卓语作为音舞系的系花，不仅学习好，颜值高，而且打得一手好游戏。她突然想起来，当时她和苏时焕竞选班委时，她站在台上，清楚地看到卓语悄悄在他的书本上写上名字，他发现后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说了句“谢谢”。
林禧想到这里，心里涩涩的。她猛地站起来，头撞到了上铺床板上，疼得满眼泪花。
自从发现卓语好像喜欢苏时焕，她就时不时地注意他们的行为。她发现只要苏时焕一上游戏，卓语必定在线。
周三下午，她找苏时焕一块玩游戏，被他用要忙别的事情拒绝，没过多久她就看见两人都游戏在线。她不甘心地观战，越看越生气，因为他们一个用猪八戒，一个用嫦娥，完全就是秀到飞起的英雄CP。
“你下午去干什么了？”她给他发微信。
苏时焕没回她，她可以理解，因为她玩游戏的时候，哪怕妈妈打电话来都会挂掉。她等了一会儿，看见他下线了才又发消息，但仍旧没有收到回复。
晚上，她穿着睡衣出宿舍扔垃圾，正要下楼时，听到了楼下拐角处的一场告白。
“我喜欢你。”是卓语的声音。
“谢谢，但我有喜欢的人。”他瞥了一眼闪到角落里的影子，语调轻缓。
“都这么久了，还惦记着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姑娘？”她话里有笑意。
“我们一起长大，跟亲人一样，你怎么也还惦记着我？”他笑着回她，避开这个问题。
阵阵笑声传来。
听这话，似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卓语喜欢他，但他心里有人。
林禧想：排除卓语，怎么还有一个！
卓语上楼，她佯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提着垃圾袋大摇大摆地下楼。没想到苏时焕没有离开，还在楼下。
她心里堵着一口气，虽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管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但是只要想到以后他会带别的女生玩游戏，她再也到不了王者段位，她就好难过。
她装作没看见他，从他身旁过，却被他叫住：“林禧，过来。”
她以为他是要向她解释下午的事情，心里还想着一定不要轻易原谅他。
“你裤子红了。”
林禧一脸蒙，扭头一看，顿时满脸黑线——她忘了自己的生理期。
“苏时焕，你就不能装看不见吗？！你这样，我很尴尬！”
“那好吧，我没看见，你继续。”他反应很快地回她。
06
林禧觉得被苏时焕喜欢的女生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他就是个钢铁直男。类似“月色真好，适合刺猹”的这种直男语录，完全就是他的日常。
不过，林禧对他的吐槽在运动会那天终止了。
那天，她看见正在参加三千米比赛的苏时焕脸上有些苍白，额头冒着汗，他刚打完篮球，估计体力有些吃不消。
“你下来吧，别跑了。”她在他身侧一边陪跑，一边说。
苏时焕冲着她笑了笑，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整个银河仿佛都碎在他的眼睛里，万般璀璨，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好看。
“以前我没打完那场比赛，现在我不想放弃这段赛程。”他笑着说，眼里是不服输的坚定。
林禧听得云里雾里，在他快倒下的那一刻，及时将他搂在怀里，两人一同摔在地上，她只觉得额头一痛，然后失去了知觉。
林禧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身旁床位上躺着苏时焕，她一抬头看见他病床边的监护仪上出现一条直线，凭她多年看电视剧的经验来看，这意味着心跳停止！
她连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按呼叫铃，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我不让你跑，你偏要跑，这下可怎么办啊？你还没带我上王者呢。”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脑子倒是清醒，还记得自己的游戏段位。
苏时焕躺在床上被她压得胸口疼，好在护士及时赶来，将她拉开：“林小姐，病人正在睡觉，你别打扰到他。”
林禧一瞬间止住哭声，泪眼婆娑地问：“睡觉？可这机器为什么显示没心跳？”
苏时焕被她气得不行，猛地坐起来：“我没带测脉搏的传感器。”他说着还晃了晃右手，让她看清楚。
林禧还在抽泣，苏时焕看她一眼：“别哭了，没带你上王者我怎么敢死？你个没良心的。”
她眼里还蓄着泪，平常的凶悍顿时弱了一半，苏时焕看她有些委屈伤心，竟然被逗笑了。林禧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安稳又踏实。
她背过身，不去看他的眼睛，嘴里喃喃自语：“你要是死了，不知道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会不会比我还要难过。”
“什么？”他没听清。
“没什么，我说，要是没帮我把段位带上来，我这辈子缠着你。”
“放心，我不会死。”
林禧怀疑他是不是听到了自己说的话，不然怎么这么懂她心里的想法？透过窗户，她看到身后人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我跟卓语说的话你听见了。”他说的是肯定句。
“放心，我记性不好。”
一提起那天的事，她就莫名烦躁，语气顿时冷下来。
苏时焕没再说下去，直接躺在床上缓缓睡去。
07
林禧逃课去看电子竞技比赛，刚下楼就被苏时焕撞个正着，她自知逃不过去，索性自觉地往回走，免得又被拎回去。她刚转身，就被苏时焕扯住了手腕。哄女朋友睡觉的故事
“我买了两张入场券。”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票来，“上次你不是说没去成？今天我陪你去。”
她微眯着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琢磨着他是不是又准备坑自己。也许是表情太明显，苏时焕直接拿票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不是坑你，是谢谢你在医院照顾我。”
当时明明是她自己在最底下当垫背，最后却是苏时焕伤得比她要严重一些，硬生生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她一直在照顾他。
她觉得理由合理，就答应和他一起去了。
进了场，选手还没上台。他就带她去了后台，去往后台的通道弯弯绕绕，他却轻车熟路，她眉毛一皱，觉得苏时焕有事瞒着她。
等到了化妆间，她按照苏时焕交代的话，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看着他往里面走，熟稔地跟其中几个选手打招呼，然后她亲眼看见，他和一个很有名的电竞选手拥抱，宛如许久未见的老友。
她心里大概猜得七七八八，他以前估计是电竞选手。果然，从她身旁走过的一个男生，大声说了句：“寸奂，你怎么来了？”
寸奂？好耳熟的称呼。
她在脑子里努力搜索信息，两个数字突然跃出脑海：18和4。
因为天生对数字敏感，她记数字远比记人名要来得顺畅。
每天训练十八个小时，休息四个小时。这是在寸奂在总决赛上出事之后，官方公布的信息，只是因为他当时不出名，这则消息几个小时后就被白塔夺冠的消息给盖了过去。
时焕，寸奂！
林禧看见他进去之后脸上的笑容再也没有落下来过，心里顿时明白了他在跑道上笑着和她说的那句话——那场比赛是他永远的遗憾。
她或多或少知道那件事情，苏时焕是当时城市赛里被看好的一匹黑马，操作稳健，英雄池深，最重要的是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人称“寡言将军”，有很多人都看好他，相信他会在决赛里打进kpl，但是在比赛刚开始的时候，他因为哮喘发作，不得已终止比赛，也终止了自己的电竞生涯。
后来的事她就不得而知了。她没想到一直喜欢记她迟到的纪律委员，喜欢欺负她的苏时焕，曾经有那样的经历。
从她身旁走过的男生是白塔，她最初就是为了去现场看他，才去看比赛的，没想到在路上出了车祸。
“白塔，这是林禧，我们班体育委员。”他向白塔介绍道，“她很喜欢你。”
林禧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他一直记得。她脑子一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截了当地开口：“你不会一直偷偷喜欢我吧？”
林禧承认，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是下意识地反应，没有过脑子的。
而苏时焕的回答也是让她觉得，不止她没有过脑子，他好像也没有过脑子。不然，他怎么会说“是”？
林禧听到他的回答，脑子里想起的却是他跟卓语说的那句“但我有喜欢的人”。
“渣男！”
有喜欢的人还喜欢我！完全就是脚踏两条船！
08
林禧说完撒腿就跑，苏时焕也不管其他人的异样目光，追了出去。
说喜欢她，怎么她还跑了呢？
他把她带来不仅是为了看比赛，更是因为在医院听到她错怪他喜欢别人，所以才带她来，让她更多地了解他。
苏时焕一路追着，脑子里迅速找问题的症结所在。林禧这个体育界的拖腿大王，怎么可能逃得脱。
“你跑什么？”他追上她问。
她气鼓鼓的，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跟卓语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有喜欢的人。”
“你有喜欢的人你还喜欢我？你就是个渣男！”
苏时焕汗颜。这人不仅不长肉，连脑子都不长。
“你怎么就不会想一想，也许……可能……这个人是你？”
听他这么说，林禧一脸的难以置信。她思忖了半天，疑惑地问：“真是我？”
苏时焕点头。
在济南相遇的第一眼，他就觉着她眼熟，后来又遇见，他就更加确定，他找了那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他也不是真的欺负她，只是她整天窝在宿舍玩游戏，不出去锻炼对身体不好，才故意向班主任推荐她当体育委员。
林禧蓦地拿出手机，苏时焕正摸不着头脑，只见她迅速打了几个电话。
“小红，我的梦想实现了，我拐了个大神……哈哈哈。”
“小明，大神喜欢我……哈哈哈哈哈。”
苏时焕嘴角一抽，这都是什么名字？
她面色绯红，整个人都明媚开朗，笑起来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嘴角露出两个酒窝，叽叽喳喳个不停。他顿时就觉得，也许上天让他上不了赛场，就是为了去遇见她。
当时他被送往医院，身上插着管子，戴着氧气罩。因为家人当时还没有赶过来，他一个人在那儿。医生交代千万不可以睡，要等两个小时以后才能睡，可他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他正迷迷糊糊，身旁一个因为脑震荡住院的小姑娘跟医生说：“放心，我会看着他的。”
然后，他就在迷迷糊糊中，听林禧说了两个小时的话，无非是说她怎么怎么倒霉，说她有多喜欢会打电竞游戏的男生……
苏时焕觉得她好玩，强忍着睡意，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这个话唠少女。因为生病，她显得气色不佳，仍旧挡不住她生机勃勃的活力。
看她为了不让他睡着而说得那么辛苦，苏时焕强撑了两个小时，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一下栽进了睡梦里。在梦里，他好像听到她说她叫林禧，禧是千禧年的禧，是个想拐大神回家的网瘾少女。
他在心里回答她：好啊，我正好是喜欢带菜鸟的网瘾少年。
林禧不知道这些，苏时焕也没想过告诉她，就把这一切都归于一见钟情吧，是他先动了心。
更新时间: 2021-02-23 2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