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虫小扁
为你着迷目录:
第一章:为你着迷(一)
第二章:为你着迷(二)
第三章:为你着迷(三)
第四章:为你着迷(四)
第五章:为你着迷(五)
第六章:为你着迷(六)
《为你着迷》现已上市。
为你着迷(六)
然而门外的人仍在继续,她言语间微微带笑:“虽然我对我未婚夫很信任,但是既然你已经上高三了,年龄也不小了,应该要知道些男女之防了,这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他人的尊重,对吗?你给我未婚夫画的那几张画,画得很传神,我代他谢谢你。”
“相处这么多年,我自己知道这个未婚夫有几斤几两,看着是个好相处的,实际上冷情得很,但无论如何,总归是别人的,对吧?”那人娓娓地宣告着主权。
莫思瑶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默默念着那个名字:林茜,林茜。
居然是她。
莫思瑶心底滋生出一种荒谬的情绪。
林茜低她一个年级,想当年,也得称她一句“师姐”。
前些日子,她的死党唐苑还耳提面命地让她一定要警惕这个女生,说毕竟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说她对程颐肯定是有意思的,虽然没过分表露出来,但总是若有若无地故意散发魅力。
莫思瑶也只是一笑置之,总觉得虽然程颐还算优秀,但……不至于。
毕竟她是林茜啊,在A大附中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五官不算顶漂亮,却也眉清目秀,最主要的是气质过人,让人看着很舒服。听说她出身书香世家,早些年家里还出了不少人物,来头都不小,所以林茜为人处事多少有些端着身段,让人有距离感。只是她尺寸把握得很好,笑容虽疏离却得宜,不会让人生厌。
有别于十六七八岁少女的聒噪喧闹,林茜给人一种沉稳恬淡的感觉,越看越有韵味,加之她身材高挑,当年在班里乃至全年级女生中,颇有种鹤立鸡群之感,是很多附中才子的初恋女神。
最重要的是,她多才多艺之余,成绩常年占据年级第一,绝对担得起一句“女神”。说实在话,好在林茜低他们一届,否则程颐这个年级第一坐不坐得稳还是个未知数。
程颐这人说白了就是特别会装,长得人模狗样,一正本经,但私下特别能来事,男孩子该有的毛病一个不少,偶尔还有些异于常人的幼稚,说句难听的,就是表里不一。
莫思瑶留意过,林茜和他相处的时候也是端着身段去的,并没有热情一点、奔放一点。毕竟程颐和她在家世背景上还是有些差距的,凑不到一块儿。
——她等了我十年。
这句话再度冒了出来,惊得莫思瑶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我给程颐打过电话了,他说他马上赶回来,这之前,咱们见见吧。不过,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我还真没听说过你。”
她又呵呵一笑:“你知道我们年后就要结婚了吧?到时候来喝喜酒。”
莫思瑶一声不吭,又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程颐不一样的。
哦……是两年前的夏天,程颐不知怎的突然就发高烧了,程阿姨管得严,觉得男孩子家小病小痛的没啥大事,给了两颗感冒药就让他上学了,后来他们一起上体育课,她突然听见他一声惨叫,回头瞥见他捂着下腹冷汗淋漓。
老师当即让大家自由活动,安排车辆送他去医院。
她当时吓得半死,也不顾闲言闲语,硬跟在老师身边陪着上医院去了,程颐还故意吓唬她,说自己会不会没来得及写遗言就去了什么的,后来想想,她也是傻,在手术室外面哭得撕心裂肺,当时等在手术室外一个产妇的亲属硬是被她哭得疑虑重重眉头深锁。但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阑尾炎手术,把程颐推出来的那个小护士看到她时满眼的费解——咱们医院的医疗水平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做完手术醒过来,程颐的第一句话就是“丑死了”。
她难得没顶嘴,主动抱着他。
那时,她心里确定了一点,哪怕他真的残废了,她也要照顾他一辈子。
一辈子,眨眼就成了奢侈。
门外似乎没什么动静了,过了会儿,林茜又敲门问她要不要喝水,又说要做饭了,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她都没有吭声。
林茜后来用类似玩笑般的话问:“瞧你这架势,我都快误会你是误入凡尘的天使了,一见就烟消云散了,有这么不能见人吗?我又不会吃人。还是你对我未婚夫有什么心思,怕见着我心虚啊?我刚刚给程颐打了电话,他说快到楼下了,待会儿可别说我不让你出门啊。”
这个“待会儿”并没有很久,门外就传来了交谈的声音,是程颐先开的口:“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明晚才回来?”
“对啊,只是行程提前结束,我连夜赶飞机回来了,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倒好,直接给我一个惊吓,金屋藏娇!”林茜语气冷冷的,似笑非笑。
程颐顿了一下,说:“说什么呢。”
“怎么,连反驳都不反驳啊?”林茜半真半假地说道,“里面躲着的是个妹妹吧?你这位妹妹一直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我叫了她好几回了,她都不肯搭理我,是谁啊,这么大架子?”林茜突然勾唇反问:“怎么,你没跟她提起过我吗?”
程颐没有正面回答她:“咱们去客厅聊。”
大概因为彼此知根知底,虽然他知道谎话开了个头就必须用更多的谎话来弥补,但他并没想到最佳的答案。
“为什么呀,我还想和你这位妹妹见一面呢!哦——”她做恍然大悟状,“你前两天在电话里问,如果一个人丢了学籍档案,有没有办法补一套、赶上高考报名什么的,就是指她吧?办法肯定有的啊,可是你总得告诉我她到底是谁吧?”
她吸口气尽量平复情绪,但显然失败了,语气还是有些冲:“我们正式恋爱将近三年,前几个月我才拿到你家的钥匙,里面那个姑娘你认识了多久,啊?你就往家里带了?你让我如何自处?”
“对不起。”
林茜冷笑了一声:“说对不起可没用,但凡是个人就得为自己的错误行为负责任,狗错了还有主人担着呢。今天她必须出这个门,不然我就请开锁的。你……”她突然轻“咦”了一声,话音一转:“难不成你中了什么计,喝酒误事……她怀孕了?”
“林茜!你能不能别在这时候发挥你的想象力?”
林茜顿了一下,尚且保持了良好的仪态:“那开门啊,这把自己锁房间里算什么事,刚才没事我翻了下她的学习资料,不是才高三吗?有书不读跑这儿来干什么,家长都是怎么教的?”
“先走。”程颐现在一个头两个大,直接上前揽了她,打算先冷静一下想想怎么和她解释。
在两人的关系中,林茜主动惯了,此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想想这些年他的清心寡欲,大抵还是放心的,所以她压低声音问:“难不成是你哪个已婚兄弟的?出事了?”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一个女孩逆光立在门边,脆生生地开口:“我家长把我教得很好,我很满意。”
看清她的模样后,林茜愣怔了好一会儿,突然捂着脸尖叫了一声,指着她语音发颤:“莫、莫思瑶?!”
这张脸,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程颐知道林茜心思缜密,莫思瑶的事瞒不了她多久,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瞒,只不过他也没想好以什么方式告诉她,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如今她发现了也好,他简单扼要地将莫思瑶的出现告诉了她,并说了想给莫思瑶补办身份证及学籍资料的打算。
林茜听他解释完窝在沙发里好一会儿,突然一声不吭地拎包站起来,不复之前追究到底的架势:“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程颐给了莫思瑶一个“好好待着”的眼神,立马跟了上去。
等电梯的时候林茜脸上已经完全没有笑容:“知道我为什么走人吗?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今晚都不会把她‘请’出门,再者我不想让一个女孩成为我们争吵的原因,那样显得我们的感情太不堪一击。”
“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抱歉。”
林茜把头偏向一边,别开视线,眼眶微红。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到停车场,直到车子发动,林茜才慢悠悠说了一句话:“我还是对这件事持怀疑状态,太荒谬了。但我知道你认定了,所以即便我觉得你是错的,我还是决定支持你。你在电话里问我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去了解过了,可以给一个借读名额,学籍资料也可以补,只要说是外地回来备考的就行,但要先上户口。”
“谢谢你。”
“你要让她谢谢我,而你只需要爱我就够了。”
莫思瑶发现自己刚才虽然一直被讨论,但从头到尾就像个透明人,被忽视得很彻底。刚刚程颐满心满眼都是林茜,当残酷的真相来临,她只想大哭一场,又怕这种自怜自艾的情绪会让她低进尘埃,卑微进泥土里。
爱情是什么东西?比面子大吗?她恨恨地想。可莫思瑶后来还是没忍住在梦里哭了一场,是的,即使她这么难过,可她还是睡着了。
在陌生的房间里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发疯似的想妈妈,想妈妈做的饭,想和她说说话,想和爸爸再拌拌嘴,想回家。
想回到那年,想一切都是一场梦。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莫思瑶从床上爬起来发现全身透着冷飕飕的寒意——降温了。这个世界连天气也是反复无常的。
莫思瑶穿上了上次买的外套,开始思考接下来怎样才能离开程颐而饿不死、穿得暖、活得潇潇洒洒,不能再逃避了,她暗暗握拳。
“我们谈谈吧。”莫思瑶主动找到了程颐,“你打算娶她?”
他深深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很好……”她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但她勇敢地挺直了脊梁,红着眼说,“这样想想也挺好的,我们会长大,会为了生计忙碌奔波,会因为生活琐事斤斤计较,你去应酬我嫌你不顾家,你在家我又嫌你不挣钱,说不定,我们都会成为曾经最讨厌的那个人……”
“程颐,我、我真的很想陪你去尝试无数的可能性,哪怕争吵也好,冷战也好,开心快乐也好,苦累也罢,都想陪你去试试,去这个大千世界看一看,去远方走一走……可是、可是我们输给了这该死的命运……程颐,我现在还做不到祝福你们,但我会接受这一切的。”
程颐没说话,突然叹了口气:“来吃面吧。”
沉默地吃完之后,程颐和她说起了她的身份问题,她父母在去了美国后,大概有其他的发展,从原单位离职了,之前的联系方式已经联系不上了,而她小舅离开C市也有些年头了,这几年也没听说他回来过,所以户口的问题有点周折,可要读书就必须得有身份,于是程颐咨询了相关部门意见后,替她联系了一对失独老夫妇。
程颐当天下午就领着她去探望他们。他们是程颐一个朋友的女朋友的父母,他们的女儿几年前去世了,去世时才二十出头。两位老人老年丧女,悲痛欲绝,但因为年纪大了,重新收养一个感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退休后一直独居,深居简出,和朋友亲戚也不怎么往来了,但听说还是想找个后人送终。程颐和他们聊了聊,提到了莫思瑶,只说她意外受伤后缺失了部分记忆,一直没找到父母,已经在社会上流浪了半年,机缘巧合救了醉酒的程颐结下了缘分。程颐希望对方帮帮忙,名义上他们算作养父母的关系,以后节假日隔两个周末莫思瑶会去看看他们,陪他们吃顿饭,让他们有个挂念。
数日后,莫思瑶的新身份终于确定了下来——叶思瑶。
两位老人痛失独女,虽已经过几年的悲痛沉淀,但一身病痛,尤显苍老,倒是见到她的时候振奋了些精神,看得出来有特地打扮过,对她竟也是一见投缘,相聊之后,送别时望着她的眼神混浊中夹着泪水,由此可见,多一个“女儿”,对于他们更是一份心理慰藉。
莫思瑶却更加想念她的父母,毕竟同样的遭遇也降临在她父母身上,她甚至能从二老身上看到父母的影子,想到他们叫“瑶瑶”时再也无人应答,只能用远走他乡来逃避中年丧女的悲痛,她就心痛不已。
但她除了振作,别无出路。
她不想在重遇之时,因为沮丧和自怜变得一无是处,连笑容都彻底丧失。
那不是她父母所期待的女儿,哪怕是在黄泉之下,他们肯定也希望她过得很好。而此刻的她,还承载着另一对老人的期盼,她至少应该表现得优秀体贴一点,让他们重拾久违的笑容。
叶爸爸原先是国企的一名干部,女儿去世后因白天工作晚上喝酒大病了一场,出院后身体及思考能力皆大不如前,办理了病退,提前离开了工作岗位。叶妈妈是一名退休的高中教师,因为知道莫思瑶打算备考,特地找同事复印了不少的高三的复习资料,还找到校长咨询能不能先让莫思瑶暂且去班上旁听。
这件事说是过两天学校开会讨论一下就能有回复了。
生活有了奔头,不过三两天,两位老人的精气神就好了不少。
莫思瑶感觉自己占了个大便宜,两位老人都很好相处的样子,而且她有身份了,总算能放下心里的第一块大石头,也算迈出了独立的第一步。
后来,听叶妈妈说“咱们这里上学也方便”之类的话,莫思瑶心里颇有感触。
目前,她和程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孤男寡女的总归是不方便,更何况中间还隔着个林茜。而二老就居住在离学校不远的教师村小区内,家里还有两间空房,她就想厚着脸皮问问能不能让她搬过来,平日里也给他们做做饭、多陪着聊聊天什么的,缴纳点生活费。反正程颐看着也不是缺钱的样子,她就多借点吧,以后带利息一起还。
可她和二老毕竟还不算太熟,这样贸然提出来感觉太麻烦他们,莫思瑶就和程颐商量了一下,想让他代为开口咨询下。不料程颐觉得这样功利性太强,说他才刚拜托对方给了她一个新身份,现在她就迫不及待地要住进去,像是要谋人家家产。
莫思瑶想想也对,就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她不知道,这件事引起了林茜与程颐的一场大吵。一个想让莫思瑶搬出去,一个出于愧疚也好,出于对过去的悼念也好,或不放心等别的原因,不赞同莫思瑶搬。这个基本矛盾点让两人不欢而散,两人安排在五月中旬的婚礼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可程颐坚持婚礼继续,以证明对莫思瑶所有的情愫都已经成了过去式。
并不知情的莫思瑶,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往叶爸崔妈那里跑,人总归要往前看,哪怕一个人走过去的路是那么长、那么寂寞。
她记得班主任老是说,人不能太沉浸在过去,过去成绩好不代表高考成绩就一定好,但没有过往知识的累积,高考也很难一击即中,现在的每一次阅读、每一次做题,都是知识的累积。同理可证,她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应该是为了将来更好的自己。
想到这一点,她学习就更有干劲,尤其是崔妈妈多年的职业病使然,总会忍不住念叨她几句,她现在总算是知道了,有个人肯对你唠叨,真的是件再幸福不过的事,至少说明你是被关注的。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教材内容也有些变动,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一些新增的知识点,莫思瑶一点就通,足以证明她的基础还是打得很扎实的,毕竟她也当了十余年的学习尖子,“过来”之前也完全进入了备考状态。在适应了几天之后,对于新买的模拟测试卷子,莫思瑶都能应付自如,做起题来也算得心应手。
这对崔静来说大概是意外之喜,看起来她对莫思瑶挺满意的。崔静虽说是教语文的,又已退休两年,但平日也会留意新的时事资讯,这几天不时就将考试大趋势什么的看法跟她谈一谈,莫思瑶才不得不感慨这世界变化之快,她的国家已成长为坚不可摧的样子,为他们遮风挡雨。
莫思瑶把过去十几年的高考题都做了一遍,基本都能应付,又选择性地背诵了过往几年的热点时事,再凭借着悟性举一反三、由点及面,面对陌生环境的应试能力,她如今说起来也有点底气了。
倒是叶爸大概是不善于表达的那类人,除了日常闲聊几句外,并不多话,但偶尔莫思瑶能发现他眼角泛着泪光,似乎在透过她在思念自己的女儿。莫思瑶觉得他们都挺不容易的,再想想自己的爸妈,她的手脚就更为勤快,但处事说话还是小心为上,不敢触碰过界。
总之呢,她瞧两位还是挺亲切的,从刚开始相处有点尴尬,到现在算是半个熟人了。然而莫思瑶多少有点愧疚,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世不能多说,因而大多用不记得了搪塞过去,怕引起些什么风波。
出于弥补心理,这天做完试卷,莫思瑶特地给叶爸爸画了个画像,因为对特征抓得还不错,一看还挺像,而且莫思瑶自作主张地把他画成了咧嘴大笑的模样,终于让这个家庭重拾了笑声。
笑完莫思瑶灵光一现,觉得自个儿指不定找到了一条“生财之路。”
是的,她觉得自己是真的穷,当务之急就是要挣点生活费什么的,但苦于没有生财之道。她对现在的物价并不了解,也不清楚借多少才比较合理,怕借少了再伸手问程颐借钱也不好,又怕万一学费生活费什么的不够寸步难行,导致心里一直没底。
现在想想——她可以给人画画像啊,一个周末什么的,应该能赚点吧?折算下来她的复习时间反而是多了几个月的,如果好好规划一下时间,应该能兼顾。
至于地点,她感觉上次江边的那个小广场就不错。
说做就做!星期六这天莫思瑶打电话给崔妈说不过去了,然后就骑着她的小单车摸索着出门了,并郑重其事地背上了画板。
前些日子程颐大概是担心怠慢她还是怎的,每天都要给她带回来不少东西,这画板什么的就是他带回来的,她制止过也没什么用,程颐一副“反正也不贵不喜欢就扔了吧”的态度,搞得她也不知如何应对。
这些天,他们交流的时间越发少了,自上次沟通后,他们就突然间陷入了一种尴尬又沉默的状态,就算在家里碰面,也仅限于点点头,打个招呼。
原来,他们之间也会变成这样啊……她虽然心里难过,却快速地适应着。
那堆东西里包含了所有她以前梦想中的那些牌子的颜料、炭笔之类的,说不心动绝对是假的,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折算成感情还是挺沉重的。
然而她也不想太矫情,买都买回来了,不用就是真的浪费了,得把以前心安理得蹭吃蹭喝的那股劲找回来!程颐既然都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十三年后混得人模人样,她莫思瑶又不比人差,咬咬牙拼搏努力个几年,总能把欠的债还上吧?
人毕竟还是活给自己看的,有些恩情牢记在心里就是了。
当然了,莫思瑶还是能感受到不妥当的,自家的男人给别的女人买东西,换作是她,那是一百二十万个不同意的,估计林茜现在正在哪个角落狠狠诅咒自己吧。
莫思瑶甩甩头,骑着单车到达的目的地,或许也有出来散散心的小心思,一想到能赚到第一桶金,她整个人难得有点亢奋,夹杂着点兴奋,然而兴奋过后更多的是紧张,毕竟小姑娘脸皮薄,而且她完全不知道会不会有顾客……她小心地抽出一张纸,揣着忐忑的心情,写上“素描”两个字,然后就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这个时间其实有点早,周六的上午,天气稍微回温,但还是有点凉意,莫思瑶的小档口清冷得厉害,乏人问津,她这才想起没在上面摆几张样图……可现在也没有人提供脸给她画样图啊。
呃……要不要放弃啊?
大概她坐在小板凳上一副期盼又忐忑的样子还蛮让人可怜的,终于在一个多小时百无聊赖的等待之后,有人在她对面坐下了。
这会儿莫思瑶已经耷拉着脑袋望着砖块纹路数蚂蚁了,入目是一双修长的大长腿,质地挺好的卡其色的风衣衣摆轻轻拂地,她没来得及抬头,就听见有人用好听的男中音略显淡漠地问:“给人画像?”
“嗯!”莫思瑶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再往上看,一张陌生中又带着熟悉感的俊脸映入眼帘。
啊?是是是……
“是你?!”
莫思瑶一眼认出了他——是那天在这江边的小广场上造成误会的那个男生!
主要还是气质太出众。
这样猝不及防的重逢真让人尴尬,想起上次自己还意外踢断了他一支炭笔,莫思瑶恨不得马上从自己的笔袋子里抽出一支还给他,但是——很贵的好不好?
想到那天见识到他流畅的画技,莫思瑶突然就有了上考场的心情,整个人越发紧张起来。
“画吧。”他惜字如金。
因为个子高,他坐在袖珍的小板凳上的画面是稍微有点滑稽的,但他很快调整了下姿势,大长腿很随意就摆出了一米八的架势,往那儿一坐,稍一定格,便成了一幅精美的仿真画。
身后奔腾的江水、隔岸的建筑,皆成了他的陪衬。
莫思瑶这才发现,他有一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深邃如寒星,眼底有星辰。只是,他整个人却隐隐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的气息,不知怎的,莫思瑶可以在他身上看到“寂寥”两个字。
仿佛背负着什么……很沉重的东西。
喀喀……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莫思瑶打起精神,才发现自己的手有点微微颤抖,他居然在无形中给了她这么大的压力?
她甩了甩手腕,觉得赚点钱真不容易。她吸口气再打量了下他……很帅呢,这种不敢直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她再吸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开始下笔。可大概动笔动得总有那么点犹豫,以至于完全没发挥出给叶爸画像那会儿的水平……
鼻梁好像有点画歪了……
呀,手又在抖……抖什么抖?
但偏偏因为紧张影响了发挥,莫思瑶竭尽全力地保持住一本正经的模样……画得好丑,好想死。
质量太好的炭笔橡皮擦都擦不掉!
莫思瑶一直不敢动笔画他的眼睛。
开玩笑,那可是被上帝塑造的一双堪称完美的心灵窗户,画歪了怎么办?
她却又被他的视线看得双颊有点烫,大概也是失水准的画技让她心里有鬼,她的头越埋越低,竟是一直不敢抬头看这位顾客,眼看着越画越歪,莫思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眼睛那位置上点了两个黑点,一个本来还有几分风骨的人像顿显呆萌。
她咬咬唇偷偷心里笑了下,默默地又换上一张纸。
莫思瑶凭记忆把刚才的轮廓加以修饰再复制在新的纸张上,虽说有时候画画跟下棋一样落子不悔,但是,感觉还是没画好怎么办……不管了,眼睛……嗯,他的眼睛好像是这样的,她壮着胆子小心地描了一笔,再添了两笔,啊,要死了!她好像一不小心就把那男生的眼角画得……稍微厚了点,乍一看就像化了烟熏妆……
要不是这画是她画的,她得嘲笑两三个小时!
她尽量将这个修饰得像故意呈现的艺术处理,但显然……很烂!
她哭丧着脸偷偷瞄了下那个男生,试图在现实与画纸上对比出差距,可是……咦?
人呢?!
“画歪了。”突然有人在她耳边开腔。
“啊!”莫思瑶吓得尖叫了一声,手里的炭笔差点掉地上。
莫思瑶歪着身子偏着脑袋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哇!他他他……他啥时候站到她背后了?画得这么糟糕岂不是都被看到了?莫思瑶顿时有了一种被五雷轰顶的挫败感。
“这是……我?”他看着那“烟熏妆”一脸高深莫测。
莫思瑶对自己的画技向来是充满自信的,她一定是太沉浸在被老师赞赏的糖衣炮弹里了。
“……我我、我……我还没画完!”
“你不看我还能画成这样……”他沉吟了一下,“还不错了。”
“我看了……”她弱弱地辩解。
请问这是讽刺吗?!
他像是忍不住了,突然抽走她手中的笔,躬下身子,顺着她画的轮廓修饰了几笔,画像突然变成了有点夸张的卡通形象,却精准地捕捉到了特征,整幅画顿时栩栩如生起来。
莫思瑶惊讶得微微张嘴,顿时觉得自己那些三脚猫画技完全不够看……
“收钱吧。”他把笔搁在画板上,直立起身。
“啊?不用了……”要不您收钱顺便教教我?莫思瑶在心里想。
“支付宝?”
“什么是……支付宝?”她问得略显小心,免得泄露自己很落后的事实。
他微微顿了一顿,似乎对她的无知也有点疑惑的样子,倒是没有冷嘲热讽,解答道:“第三方支付平台。”
“哦……”她先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停顿了一下,“为什么付款要涉及第三方?”
“因为支付宝本身就属于第三方啊,它算是个媒介。还是你想用微信?”
“微信……又是什么?”大概是因为太普遍太理所当然了,所以程颐并没有给她解释过这些。
“一款提供即时通信的App,也有支付功能。”
“这样啊。”莫思瑶头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可她还是弱弱地问了一句,“App是什么?”
他挑了挑眉:“Application,是安装在智能手机上的应用程序,不同的软件有不同的功能,丰富用户体验。”他顿了一下,接着说:“类似于电脑上所用的聊天工具,在手机上就是App。”
听不懂,但是……听长得好看的人说话完全是视觉与听觉的双重享受,莫思瑶往乐观了想,反正也是萍水相逢,无知点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她索性问到底:“聊天工具……是指QQ吗?”
“算一种。”
当年她爸说给她换新手机,应该就是附带QQ程序的,难怪程颐说手机可以购物,她还以为是电话购物呢……
“不过聊天不是发短信比较方便吗?”
“以即时通信来说,短信收费太贵。”
莫思瑶被噎了噎,看他形象酷酷的,却是出乎意料地……有耐心?难道上次他的不耐烦全是错觉?话说回来,他为何要坐在这里让她画?难不成是为了羞辱她……的画技?感觉他坐镜子面前自画完全没有问题啊,她的心思千回万转。
“多少钱?”他又问。
“啊?”莫思瑶连忙摆手,“画算是你画……画龙点睛的,你喜欢就拿走吧。”也当作赔偿之前那支笔。
“我是指地上那一张。”
“哈?”
“丑得挺有个性的。”
莫思瑶无言以对,她平时画画没这么丑的:“不卖!”
“那送给我吧。”
为什么?!收藏着用来羞辱她吗?!
“不送!哎……哎?你干吗呢?”
话语间,他已经躬身捡起那幅画来,看了一眼,便将它工整地卷了起来,无视她的抗议,睨了她一眼,道:“严格说起来,这算是你丢掉的,我捡起来应该不再需要经过你同意吧?”
莫思瑶怔了怔,指着她画板上的那幅画:“这幅才是给你的。”
“这幅难道不是我画的?”他问。
这下莫思瑶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再抬头时,隐约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却不是那种让人厌恶的,反而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莫思瑶直觉这个眼神她在叶爸爸身上见过,这是透过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的眼神。
思……念?思念谁?
难怪她觉得不对,以一个陌生人来说,他对她的态度有点意外地包容了。
对方也是意外地敏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探究,直截了当地开口:“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莫思瑶居然觉得这个回答有点在意料之中,但是……像谁呢?
也不知怎的,莫思瑶莫名心虚起来,按理以她的交际圈子,在十三年后,应该不认识这个年纪的男生了……但他这么一说,她竟觉得他看起来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眼熟……
没理由啊,这么帅,她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你——”像哪个故人啊?这话她都没敢问,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这算是个有点唐突的问题了,可他并没有遮掩,一字一顿:“顾南。”
莫思瑶狠狠地怔了怔,震惊地望着他,低声重复:“顾……顾南?!该不会是东盼西顾那个顾,东南西北那个南吧?”
他轻蹙起眉头,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你认识我?”
“怎么可能?”莫思瑶直觉地否认,随即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是顾南啊……她怎么会不记得……
——谁啊?
——好像叫顾南。
——就是东盼西顾那个顾,东南西北那个南。
她妈的声音依稀还萦绕在耳边,那叹着气感慨着他瘦得像个竹竿、真让人心疼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也是因为他,她才……沦落至此。
如今他就这样立在她对面,十三年她错过的日升日落,仿佛天地万物的一个轮回,眼前的男生渐渐幻化成当年的那个少年,孑然而立。
为什么没认出呢?约莫是他当年总是挂彩的缘故,抑或是因他个性太张扬以至于会让人忽略他的长相,而只记住他愤懑不羁的眼神。
她想起她妈说过的他的那些事,林林总总,大多离不开一个形同虚设的家和一对不负责任的爸妈,因为太值得同情,所以她深深地记得他。
莫思瑶讷讷地看着他,突然有些感触,想起当初因学业繁忙,那仅有的几次在黄昏日后见到的他孤独的背影,想起他留着那会儿莫名其妙地流行起来的杀马特发型,想起他十一二岁的年纪,偶尔还会叼着半个烟头,想起他脸上总是挂着彩,眼睛是好看的,却隐隐透着一股戾气,硬是瘦出了一身的狠劲,果然是让人避而远之的存在呢。
如今,他却是如此平和的样子。
真好呀。
是那一次车祸改变了他吗?因为她救了他吗?她不禁想。
那日傍晚,大概就是为了这样的期待,她才会选择在生死关头推开他吧,居然……也不后悔呢。
莫名地,莫思瑶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没关系的。”
他背负的,或许就是这份负罪感吧。
“嗯?”或许是这一刻江边的风有些大,顾南并没有听清,他站在她对面,似乎只是想多看她一眼,或者,多看“她”一眼。
不管是哪个她……
“都过去了。”她说着,微微一笑。
都会过去的。
同时,她这般鼓励着自己。若干年后,她也会成为这般优秀的人的。上天安排她来这里,总归有它的用意吧。说实话,今天之前她也曾埋怨过,尤其是程颐有时看着她那种充满遗憾与抱歉的眼神,总会让她隐隐作痛,可是太阳还会照常升起呢。
莫思瑶,加油!
“什么过去了?”
“天气很好呢。”她又笑,竟觉得释怀了不少。
“哇,这个画得好可爱,能不能也给我们画一张?”就在此时,一对情侣走近了莫思瑶摆的小档口,问道。
莫思瑶立马点头:“好啊,稍等。”然后很自然地给顾南让出位置,比了比便携小板凳,指挥道:“你来吧。”
顾南沉默了,微微挑眉,睨了她一眼,大概是意外她的……放肆?
“感觉你画得比较好,当我一天师父呗,让我偷偷师。”她眯眼笑笑。
怎么说她也救过他啊。这么一想,莫思瑶倒是觉得理直气壮了。
或许是这个似曾相识的笑容感染了他,顾南没有再拒绝,他一言不发地坐下,真的动笔画了起来。
大概是顾南的颜值也有几分吸引力,之后陆续又来了三四人,空闲时,莫思瑶就问起些画画技巧,他也是知无不言的样子。
就这样,一上午居然在眨眼间就过去了,直到感觉到饿意,莫思瑶才打算收拾东西回去。
“今天谢谢你了。”莫思瑶背起画板与他告别。
而且今天她学到了一招,当人问多少钱时,你可以直接反问对方,你觉得值多少……大概就是看着给的意思,嫌低就不卖了,哈哈哈。
画得确实好算一码事,但估计顾南的颜值影响也挺大,连续三个人都没开价低于一百的……一百块!她想都不敢想!
只是为啥人人都是直接掏出手机付款?那个收款二维码究竟是什么?甚至还有个单身的妹子问顾南可不可以加微信,结合刚刚他粗略的解释,莫思瑶似懂非懂。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跟从前的“要联系方式”是一个概念?所以说,她已经完全与这个世界脱节了?
莫思瑶恨不得摸脸做呐喊状,但表面上还是维持了一个萌妹子应有的矜持。
“给个微信号。”眼看她要离开,顾南突然开口。
她有些丧气地直接摇头:“我没有那种东西,不管你信不信,相对你而言,我算是活在上个世纪。”QQ号她倒是有一个,但因为高三的关系被她妈禁用了。
“我把钱给你。”
“给我?哦,我出了材料费的,那咱们……二一添作五,平分了?”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麻烦现金交易,谢谢。”
就当她厚脸皮吧,毕竟她是缺钱的穷学生呀,有钱分挺好的,开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掏出了钱包。
“哇,你身上居然带着现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好感动。”
能不感动吗?今天愣是没有一个人给现金的……在看到他掏出来的钞票后,她愣了愣:“咦,咱们说好平分的,毕竟画都是你画的,全给我不好吧……”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我不缺钱。”
你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孩子。
莫思瑶暗戳戳地瞪了他一眼,见顾南始终保持淡定状,她索性也懒得再矫情,一把将钱接过来,心里琢磨着自己当年要是不推他那一下,凭她的聪明才干,现在可能也是个有钱人啊……算了算了。
她开始收拾东西,然后朝他晃了晃那些钞票:“那我走了。”
“喂。”顾南一直沉默地看着她,然而在她转身之后,他突然叫住她,只见他迟疑了一下,问她,“还来吗?”
莫思瑶又笑,或许总会不经意地想起他曾经杀马特的发型吧,她偏着头问:“重要吗?”
他想了想:“重要。”
“那……”她撇撇嘴,“不来了吧。”
江湖一别,从此山高水长,各自珍重了。
莫思瑶回家后发现程颐居然在家,而且亲手做好了一桌饭在等她回来,进屋时刚好看到他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的样子,另一手夹着手机胡乱摆玩,似乎是强忍着给她电话的冲动的样子,心里有一丝不忍。
“回来了?”见她回家,程颐眼神一亮,忙把手机放下,笑得很温和的样子,“你洗个手,我把菜热热。”
“……嗯。”莫思瑶原本难得的不错的心情,突然不可克制的低落下来,或许多少觉得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点碍眼,“程颐。”她喊。
“嗯?”
“我……”我看到当年那个孩子了。可话到嘴边,她不知怎么又说不下去,“没什么,谢谢。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他柔声说,“还是那句话,永远不要对我说谢谢。”
她轻轻笑:“礼多人不怪嘛。”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发现果然没办法打破时间铸成的钢铁屏障。
“今天去写生了?”程颐只能没话找话。
“嗯。”
“好玩吗?”
“挺好的。”
“那就好……”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莫思瑶打断他:“我先去放东西了。”
“好。”
莫思瑶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身回来,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我想了想,叫你哥是不可能的,以后你得管我叫姐!好了,我走了。”说完不给他开口机会就进了房。
她把由她起笔、顾南修改后的那副画收到抽屉里,然后深吸一口气,觉得心情又有些沉重,然后再次拿出来,看了看,往那Q图人物的额头上弹了弹,感觉空气里仍弥漫着那种叫尴尬的气氛,她也尝试尽可能自然的和他相处了,可感觉还是少了从前无话不谈的那种畅快感。
昨天仿佛还在昨天,却永远是昨天了。
吃完饭,莫思瑶还是选择了逃避,一下午都把自己关房间里做题,自觉性这一点,她从小就培养得不错。
第二天一早她就爬起来,骑单车到附近去逛了逛,熟悉熟悉环境,也想另外找个适合摆摊卖画地,正闲逛着,接到了崔妈妈主动打过来的电话,大概就是问她忙什么,要不要去她家吃饭什么的。
莫思瑶无形中感觉到了一股人情的压力,可这是应该的。虽然路途有点远,但她也不嫌累,在告知了程颐之后,就赶过去了,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她居然在叶爸崔妈家看到了林茜,这让她全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更何况,她们看起来还是彼此很熟稔的感觉。
不舒服。
莫思瑶深吸了一口气,和叶爸崔妈打了招呼后,微微僵硬的在沙发坐下。
“终于来了?”林茜先开的口。
“……嗯。”
“怎么,装作不认识我了?”林茜似笑非笑,也没太跟她客套。
崔妈和稀泥:“来,瑶瑶,这是你林茜姐,人林茜姐可本事了,刚晋升为A大最年轻的副教授,快叫人啊。”
不想叫,可是……她不能害崔妈下不了台。
“……林教授。”
A大最年轻副教授……这鸿沟般的差距,让莫思瑶滋生一种微妙的酸涩感,“傻孩子,叫姐不更亲近点?对了,前两天你不是说想考A大?加把劲应该没问题的,以后呢还得拜托你林茜姐多帮衬点。”崔静笑,又向着林茜说,“这孩子啊,少根筋,以后还得麻烦你多多关照下。”
林茜笑得很得体:“哪里的话。这长江后浪不把我拍死在沙滩上,我就阿弥陀佛了,呵呵。”见崔妈的笑容有点僵硬,林茜又补了一句,“说笑的。”
然后她慢慢的看向莫思瑶,轻轻眯起了眼睛,这段时间她做了些事,特地去母校查了下旧时档案,当年莫思瑶在学校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作文竞赛什么的,都是有笔迹存底的,她特地对了眼前这个“莫思瑶”的字迹……对上了。
她甚至找了专业的人比对过,能确定是同一个人的字迹,力度也符合同一年龄段特征。
一个尚算年轻的孩子,演技也是出神入化的样子,电话号码在通讯公司查到的通讯记录是一串乱码,这段时间也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不提钱的事,情绪模仿什么都到位,仿佛真的就是凭空出现,没有过去,唯一的羁绊是程颐,对程颐过去的事迹也似乎了如指掌。
她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管如何,只要程颐相信她是莫思瑶,她就只能把她当做莫思瑶来看,别无选择。
想到这林茜突然轻轻笑了笑,而后慢慢敛去了笑,似是语重心长的开口:“我说思瑶啊——有些话啊,林老师我憋在心里是不吐不快啊,你毕竟也是该懂事的年纪了,这样做可不对啊,大周末的,把人叶总和崔老师搁家里晾着,这孝顺可不是嘴头上说说,懂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就是利用崔老师给你补课的呢。”
林茜说完又挂上温和的笑容,话的内容却像是一记大耳光子,抽得莫思瑶脸上火辣辣的疼,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哎,小林。”崔静轻轻拍了拍林茜的大腿,示意她话说得太重。
“好好好,我不说了。”林茜一副会意的样子,笑着抬头,“思瑶啊,你看崔老师多心疼你,主要就是担心你,大周末的,从家里出来没个交代不知跑哪去了,你都是快高考的人了,还不上心。”
莫思瑶握了握拳,没吱声。
“现在的教育问题日益严重,就怕现在的孩子个性十足,却忘却根本,不知感恩。”林茜故意顿了顿,“总以为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就连做了坏事,也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莫思瑶深吸着气,克制着情绪。
崔静活到她这个年纪,再心大也能看到这当中不同寻常的火药味,正想说些什么。
林茜看在眼底,才回头冲崔静又得体的笑了笑:“只是我也做得不够,因为工作太忙,也没怎么抽空来看您二老——”说到这她站了起来,“所以叶总、崔老师,你们今天可一定得给我俩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下厨给你们煮点好吃的。”
“什么话……”
“没事,我教教她。”林茜很自然的向崔静撒娇般的眨眨眼,笑,“我的课平常也不是那么容易上到的哦。”随即就站直了,朝莫思瑶吩咐道:“你来,帮我打打下手。”
“不用不用,还是我来。”
“什么不用呀,她昨天都玩了一天了,就不差这一个小时了。好了,崔老师您可别劝了,别把这丫头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将来不知感恩。”
莫思瑶很想任性点就不要去了,她甚至想指着林茜说你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可她看了看略显尴尬的崔妈妈,还是一言不发的跟着她进了厨房。
两人都没说话开始洗菜折菜,只见林茜不久又打破了沉默:“崔老师人不错吧?”
“……挺好,但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程颐没跟你说啊?,我介绍给他的。”她笑。
莫思瑶觉得脸疼。
“怎么不跟我道谢?”林茜又笑,“说谢谢是你应该的。”
莫思瑶把青菜往篮子里一放:“你想怎么样?”
林茜回头给正在客厅向厨房张望的崔静一个笑脸,然后轻轻睨了她一眼,“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这样横在我跟他之间,是想怎么样?”
莫思瑶像是突然打了败仗,垂下头:“我听说,你等了他十年。”
“是。”
“无论如何,这十年我……”
“把你的谢谢收回去,我为他所做的,不需要你来道谢,我这个人爱恨分明,谁欠的谁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那十年,是因为我吗?”
“是。”林茜没有否认:“讽刺的是,这点成为他身上的闪光点,深深吸引着我,但可惜啊,男人……也熬不过时间呢。”
林茜不等她回话,直接抓起新买的还活蹦乱跳的虾,面不改色的掰去虾头,见莫思瑶瑟缩了一下,她笑了笑,“程颐最爱吃我做的龙井虾仁,以前我也不敢生剥虾头的,虾子一跳我就惊慌失措,只是为了他,我也练就了一副铜墙铁壁。你——还是习惯他为你付出吧。”
莫思瑶第一次被生活泼了盆冷水,透心凉。
“听程颐说,你觉得崔老师家不安全,所以不愿搬,是吗?”
莫思瑶一怔,扯了扯嘴角:“他这么说?”
林茜笑了笑,没出声,利落的剔除虾线。
“我会搬。”莫思瑶深吸口气。
“该搬。”林茜微笑着下了定论,“以成年人的角度来说,现在是你所得利益的最大化了,你看,在爱情里爱得多的那个人总是占下风,我心里不爽得要命,却还是愿意为他去帮你张罗这些事。不说谢谢吗?”林茜干净利落地处理着手里的虾,岁月其实很优待她,这种因历练与处事经验,让时间在她身上沉淀为一种气定神闲的韵味,她比同龄人优秀——这是莫思瑶不得不承认的。
有种嫉妒的情绪在心底蔓延,莫思瑶张了张口,明知道确实欠一句道谢,却还是说不出口。
林茜只抬眸瞥了一眼便了解她内心的百转千回:“难受吗?难受是对的,人在江湖,有些事无可奈何也好、被逼接受也罢,想成长,就要学着妥协,这就是你成长的代价。当然,你要真的拒绝我,我其实会更开心,因为这代表你和我的差距……会越来越远。”
不得不说林茜的气场与气质皆过人,这个时候,她笑起来还是淡定得体的样子,这让莫思瑶已被打击得有点颓萎,又听见她道:“学校离这不远,我托人在学校给你腾出了一个床位,只要你愿意,明天你就可以搬过去,高考报名的事你也不用操心,只有几个月,你就可以长出翅膀起飞了。”
莫思瑶埋着头折菜,她深深调整了呼吸,终是挺直了脊背,堂堂正正的回视她,“无论如何,谢谢你。”然后顿了顿,“林茜,请好好爱他。”
“无论如何……”林茜放下手中的虾,用水冲洗了下,甩了甩手,“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孩子,如果不是程颐,说不定我们可以做朋友。”莫思瑶自嘲的笑笑:“放心,我明天就搬。”
一个红色书包,一辆单车,一个简单的装着她画具的行李箱——眼下便是她的全部。
莫思瑶在没有告知程颐的情况下,离开了他的住所,住进了宿舍。
就在从叶爸崔妈家回去的那个晚上,她抱着枕头在他卧房门口坐了一个晚上,直到手脚冰凉,四肢发麻。可是深夜之中,她似乎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明明是让人安心的存在,却终是止于心痛。
程颐,祝安。
更新时间: 2021-02-27 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