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小愚(来自鹿小姐)
她那双眼睛,明明那么黑,林佑却看到了蓝,深深深的蓝,淹没无尽的悲伤。
1灵魂儿飞在半边天
出了西宁城,越往西北,人烟越稀少。
林佑原本计划在傍晚抵达阿克的客栈,但他被他所搭顺风车上的两个大汉打劫了,行囊被洗劫一空。
在他来青海之前,阿克就提醒过他,不要轻易搭顺路车。林佑不以为然,直到他被两个大汉用小刀抵住喉咙。
大汉驾车离开前,告诉林佑,再往西走十公里就是他要去的地方。他们也没坏到骨头里,并不想要林佑性命,也许劫持只是一种走投无路的生存手段。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游客与劫匪共存。
沿途荒凉,沙土路两旁是漫地枯黄的杂草。林佑走了一个小时,终于在天暗下来之前看见有人烟的地方。他找了一个可以打公用电话的香烟摊子,买了一包中南海,借摊主的火机点烟,用力抽了两口,然后才用公用电话拨阿克的号码。
听完林佑的讲述后,阿克让林佑待在那里,他让人去接,林佑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眼前的天和高原的荒地衔接在一起,远方一条细细的河流蜿蜒而去,别有一番苍凉的意味,竟是书上“长河落日圆”的景象。
林佑挂了电话,回过神来,才发现摊主是一个女生。她摊开一只手,眼睛并没有看着林佑,语气很慵懒地说:“中南海五块,电话费两块四角,一共七块四。”
林佑到这时才真正清醒过来,清醒之后是不知进退的苦恼。他忘记自己刚刚被洗劫一空,还这么旁若无人地抽烟、打电话,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于是立即把烟灭掉:“不好意思,我的钱被抢了,等接我的人来了再给行吗?”
他想,女生刚才一定也听到了他打给阿克的电话内容,所以没有为难他。
她站在摊子后面,头发被随意扎成马尾辫,穿着做旧的牛仔裤和背心,身形纤细但不算瘦弱。林佑可以看见她细胳膊上微微凸起的肌肉,线条非常好看。也许是常年吹高原风的原因,她的肌肤呈现一种健康的小麦色,两颊被晒出几颗雀斑。
但,这些都不及她的眼神,一种目空一切的神态让林佑有一瞬间的恍惚,正是《西厢记》里张生初次见崔莺莺的情景,“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边天”。
美归美,最重要的是,这个女生还有一颗仁慈的心。
她说:“天晚了,我要收摊,你什么时候把钱送过来都行。”
波澜不惊的语调,平静得好似有一颗铅球一般的心。
2单人房双人床
这个位于青海湖旁叫海晏的小县,也是阿克经营的客栈所在的地方。
阿克是林佑的大学同学,上下铺的哥们。大学期间,两个人好的程度几乎让别人以为他们是gay。阿克是个大块头,林佑有他撑腰,总是走得特别神气。毕业后,阿克返回老家青海,照看家里的客栈。他邀请林佑很多次,叫林佑来青海看湖。
青海湖的夏天,旅客来往数量多,老外也蜂拥而至,尤其是八九月份前后的旺季。
林佑已经在海晏小县待了几天,偶尔帮阿克照顾客栈,有时候半夜还被阿克叫醒帮忙处理突发状况,比如木床坍塌。
阿克总是一边修补木床,一边跟那些出双入对的情侣开玩笑:“晚上动作小点嘛,床塌了没事,人要是掉下天花板,断胳膊断腿的,我可不负责啊。”
白天闲来无事,林佑就在镇上四处晃荡,暗想或许可以遇见那个香烟铺的女生,然后把钱还给她。
但林佑并没有再看到那个女生,香烟铺子一直关着。他向阿克打听那个女生的消息,阿克对他说:“你还是别招惹她,那姑娘不好惹。”听起来是会惹祸上身的警告。
林佑不想招惹她,林佑只想还钱。七块四,在北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零钱,现在这么急切还钱的心思,他自己都感到可疑。还钱是其次,他想再见到那双眼睛。
他每天都到香烟铺去一趟,但那里每天都关着,窗台上都落了灰尘。
就在林佑以为香烟铺或许不会再开的时候,那个女生突然出现了。
这天夜里,阿克去西宁进货未归,拜托林佑帮忙登记入住。
那个女生出现时,林佑险些认不出她。
她化着浓妆,不扎马尾辫,海藻般的长发披下来,是已经不太流行的大波浪卷,不知在哪个小店烫的,紫色的眼影在夜里闪着荧光,扑朔迷离,唯独那双眼睛还是亮得惊人。
她的身边是个中年男人,男人与她离得很远,一副不耐烦又有些谨慎的样子。
林佑一边生疏地在电脑上操作,一边抬头问她:“双人房?”
“不,单人房,大床。”
她亮亮的眼睛轻轻一眨,很笃定的语气。然后她拿过房卡,挽着中年男子的手走上狭小的木楼梯。
高跟鞋踩在木楼梯上发出的声音响彻整栋房子,敲得人脑袋疼,林佑有一点明白阿克叫他不要去惹那个女孩的原因。
她像火,像云,也像雾。
半夜,在柜台打游戏的林佑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争执的声音,伴随着摔东西的声音。
林佑上楼察看情况,女生正好从房间里冲出来,险些和林佑撞上,擦身跑开。林佑站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仿佛感受到泪水飘落到他的脸上,湿而冷。
林佑想了想,终究还是追出去,一直追出客栈好远,远得再回头时已经看不见客栈的影子。
他们站在荒原之上,高原的夜空,星星都很大颗,夜色迷人。林佑看着站在他前面的女生,她新烫的长发和单薄的裙子在风中摆动,风很大。
她一直不说话,很久之后,回过头问林佑:“有烟吗?”夜太黑,林佑看不清她的脸。他从口袋里摸出中南海递给她,那是他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在她那里买的烟,一直没抽完。
她呼出一个烟圈,说:“我没事,你回去吧。”声音又恢复了平静。
林佑没动,他站在那里陪了她很长一段时间才离开,或许有半个小时。他只是那么安静地站着,与她的影子重叠,直到他想起要回去看顾客栈。离开时,他回过头去看她在夜风中的背影,那么单薄。
林佑回到客栈。男人结账的时候,林佑看到他手背上被咬的牙印,很深,渗着血。
阿克后来告诉林佑,那是姜塞莉的男朋友,年长姜塞莉十几岁,是个新加坡华侨,颇有钱,离过婚。姜塞莉的家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一直在和家人抗争。这在这个小城里已经不是什么新话题。
林佑一下记住了她的名字,姜塞莉。
阿克说话的时候,林佑变得心虚。他那天晚上看到浓妆艳抹的姜塞莉时,以为她做着什么不正当的行业。这个想法让林佑汗颜。
但她的情况,在这个地理位置和思想都闭塞的小地方,又似乎没比那好到哪里去。
3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在那天之后,姜塞莉又消失了。
林佑觉得她像西北苍茫天空上的鹰隼,只能等她主动出现,不能主动去寻找她。
旱季一到,西宁以北的水资源就特别紧缺,尤其是今年。
阿克对林佑说,以前从未这样,好几个月没有下雨,人也干裂得像快被撕碎了。客栈的床单要挑到很远的湖边洗,人均每日用水有严格的控制。
林佑为了不给阿克添麻烦,洗澡水也自己去挑。从小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他,第一次混在挑水的人群里,漫长的路、人群说说笑笑的脸,给他一种在大城市体验不到的生活真实感。
然后,他就在这提水的队伍中一眼看到了姜塞莉。她穿着刺绣背心、一条做旧的牛仔中裤,提着一个比她身体粗两倍的水桶,在队伍里格外显眼。
“姜塞莉!”林佑脱口而出,叫了她的名字后才意识到,这只是他和她的第三次见面,她不一定记得他。叫了她的名字后,他才意识到再次见到她的自己有多欢愉。
姜塞莉循着声音回头,看到林佑的那刻咧嘴笑了笑。她笑起来露出八颗贝齿,目光闪亮。她从人群里跑出来,一直跑到林佑面前。
“你也来提水?”她脸上有一种让人疑惑的兴奋和欢喜,让人以为那是错觉。
林佑想起那天夜里,她站在荒野上抽烟的样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之与面前这张快乐的笑脸重合。他很疑惑,随后对姜塞莉点了点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太好了,你帮我提一点可以吗?我去帮那位老大爷提。”姜塞莉指着不远处也在排队的一个老头,他步履蹒跚地跟在队伍后面不远处,看起来走两步路都觉得吃力。
林佑还没有说话,姜塞莉已经把她的水桶丢给他,朝那个老头跑去。林佑看着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然后继续往水源方向走。
有人说,那些漂亮的姑娘天生就有支配人的能力,尤其是支配男人。
于是,在姜塞莉的央求下,林佑将本要提给自己洗澡的水一并挑到了那位老大爷家里。
老大爷住得非常远,在远离小镇的郊外,林佑挑着两桶水跟着姜塞莉走了半个小时,肩膀都快垮了。在知道关于两个老人的故事后,他不再觉得累了。
两个老人相依为命,没有孩子。老奶奶患病在床,由年近80岁的老大爷照看日常生活。
姜塞莉一直帮助两个老人。她说她的爷爷奶奶去世得早,在她出生之前就去世了,所以她把这两个人当作自己的亲人,常常跑来帮忙做饭,给老奶奶读报纸上的新闻,和爷爷聊天。
傍晚回去的路上,姜塞莉走在林佑身边,讲述着两个老人的事情,林佑在她的脸上看到一种动人的光芒。当她不经意地回过头看他时,他就迅速地转移了自己的目光。
头顶的天空,太阳热烈地照着大地,高原的风刮在脸上热而疼,人冒着汗,喉咙干渴,但林佑的心里有一种甘露般的清甜。
在那天之后,林佑和姜塞莉算是成了朋友。
姜塞莉的香烟铺照常开着,不开的时候,她常常跑来找林佑,让他说北京的事情,问这问那,所有关于北京的事情她都想知道。
尽管林佑在北京两千万人口中只是碌碌无为的其中一个,做一份不痛不痒的设计师工作,领着还能租房度日的工资,在父母的资助下有一套用于将来结婚的住房和一辆车子。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成功人士,但在姜塞莉眼里,他成了英雄。
而每一次见面,姜塞莉都是不同的样子,或冷漠,或悲伤,或生动,或善良,但每一种样子都充满了生命力,令人着迷。虽然林佑偶尔会想问她关于她和那个大她十几岁男朋友的事情,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愿主动开口。他想,也许姜塞莉有一天会告诉他。
林佑开始觉得,这趟青海之旅虽然开始有些意外,有些狼狈,但很值得。
4保护一个人的念头
那个旱季,他们在每天提水的傍晚建立起的友谊,让林佑渐渐感到不妙。
这种不妙源自于姜塞莉有意无意透露的计划,关于她想要奔赴北京寻找工作的想法。
有天傍晚,他们照例结伴去取水。这次要取水的地方更远,有一段路走着像走在火星上,四面荒芜,没有边际,全宇宙好像就剩林佑和姜塞莉两人。
林佑想跟姜塞莉说,他北京的家里来电话了,他很快就要回去了。他刚想开口,姜塞莉突然拉他往一块岩石后躲,用眼睛示意他看前方不远处。
在前方不远处,两个男人站在路中间挟持一辆吉普车。车里有两个人,因为距离有点远,一段小坡阻挡了大半的视线,所以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林佑和姜塞莉。
车上的人被赶下了吉普车,林佑才看清楚车主是一对年轻的类似恋人的男女。林佑想起他也在路上被劫持的情景,恨得握紧了拳头,但并不敢妄动逞英雄。劫匪的手上有利器,何况他身旁还有要保护的姜塞莉。
林佑脑子里刚刚冒出要保护姜塞莉的念头,没有反应过来,姜塞莉已经冲出去,跑向劫匪的方向。他霎时间脑袋空白了,条件反射似的也跳起来追上去。
只听见姜塞莉一边跑一边回过头朝林佑这边大喊:“大家快点,劫匪在这里,捉住他们,捉住他们!”
她一面喊还一面朝林佑眨眼,示意他一起喊。
林佑突然就明白过来,然后他也转身向小山坡后面空旷的原野喊:“大家快,快啊!这里,别让他们跑了!”并顺势从路边抄起一块大石头,掷向劫匪那面。
两个劫匪或许是被林佑和姜塞莉的声音惊动了,或许是没有什么劫持的经验,看到多出来的两个人影,以为还有一群人正扑向他们,一溜烟拔腿就跑,不一会儿后就消失在地平线上。
林佑和姜塞莉跑到吉普车旁边,姜塞莉气喘吁吁地扶着腰蹲在地上哈哈大笑,林佑也笑,笑得吉普车旁边站着的那对男女又惊又恐,他们还没有从一分钟前的劫持事件中回过神来。
等到平静下来后,林佑才知道是他弄错了。那两个吉普车青年不是恋人,而是兄妹,他们途径海晏,看这地方风景不错,打算待几天。
他们对林佑和姜塞莉感激不尽,女生几乎都要哭了,说如果没有林佑和姜塞莉,他们不知道会怎么样。
姜塞莉告诉他们,以前这一带的治安一直很好,这几年经济不景气,加上气候变化,人们生活越来越困难,窃贼很疯狂,但大多只是劫财,不会害命。
林佑被姜塞莉的勇气震惊了,同时也感到一丝惭愧,心里那簇要保护姜塞莉的小火苗噗地熄灭了。这姑娘,不需要人保护。
那对兄妹在阿克的客栈住下。林佑帮姜塞莉把水提到她家,在他离开前,她问他:“嘿,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不卑不亢的请求。
林佑不知为何,就喜欢她这样子,大概她让他去地狱,他也会去吧。
5青海湖很蓝、很深
但他后悔了,后悔答应姜塞莉做她的假男友,去见那个中年男人。
他们坐在阿克客栈一楼的小厅里,一张圆桌,三张藤椅。
阿克在柜台后不时用眼光扫描他们这怪异的三人组合,林佑屡次向阿克投去求救的目光,但他的大腿被姜塞莉掐了又掐。阿克也只能爱莫能助地在一旁围观。
那个中年男子首先开的口,他是冲着林佑说话的。
“谢谢你,希望你以后能照顾好塞莉。”他说完这句话,起身走出了客栈。谈话结束得如此迅速,让人有点猝不及防。
林佑做好挨揍的准备,却不想对方演这么一出,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扭头去看姜塞莉的脸,她的眼睛注视着男子离开的背影,神情漠然,像被定格住,直到男子完全走出了她的视线。
“给我来瓶酒。”姜塞莉朝阿克招手。那天,她喝光了阿克冰柜里的啤酒。
在小城里流传的版本是,姜塞莉不顾父母劝阻,和这个从北京来此做考察的已婚中年男子相爱,只是为了离开海晏去往北京,但男人不会带她走。
林佑却知道,姜塞莉是付出了真心喜欢他的。她爱那个男人,不只北京,她可以跟随他到天涯海角,从她的眼神里可以洞察一切。她从来不会说谎,那双眼睛更不会骗人。
他们从客栈一楼喝到了客栈屋顶。夜深后,阿克提了一桶放在湖水中冰镇过的啤酒上来,这是他最后的库存。三个人坐在屋顶吹着风喝酒,许久都没有人说一句话。
“去过青海湖了吗?”姜塞莉突然看向林佑,“青海湖很蓝、很深,有十三层高楼那么深。”
等到阿克离开屋顶回房间睡觉,屋顶只剩下林佑和姜塞莉两个人的时候,林佑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抬头看着天上若隐若现的月亮,说:“我跟你说个故事吧。据说,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能够冲淡悲伤。”
姜塞莉扭头看他,她紫色的眼影都花了,却还是那么好看。
林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来青海吗?我并不只是为了看青海湖才来的。”
6时间会允许我们犯傻
大多数人来青海都是为了青海湖,林佑不全是。他来青海这么长时间,还没去过那儿。
其实,人群向往的地方,林佑总是不愿意去凑热闹。北京什么都不多,人最多,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在人堆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厌倦了人的气息。
只是,大多去青海湖的人都不会知道,青海湖的水位以每年十二厘米的速度下降,而流进湖里的河流正在一条接着一条干涸,要不了多少年,青海湖就会消失,人类将会失去青海湖的美丽。
这些林佑都知道,他真正来青海不是为了看风景,更多的是为了散心。
林佑慢慢说起来:“我前女友一直都想来看青海湖,但我一直都没有时间陪她来看。我总是忙着,也不知道忙什么,陪她的时间很少。我甚至不知道,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当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从十三层楼跳下去……”
他说这些话时,就像说着别人的故事,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青海湖的水有十三层楼那么深,而他早已坠入过深湖一次。
姜塞莉手中的酒瓶哐当掉在地上,碎了,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她酒量好得惊人,悲伤像啤酒的气息弥漫开来,接着是许久的沉默。
很久之后,姜塞莉才缓缓举起啤酒瓶,说:“时间会允许我们犯傻,然后为我们抚平悲伤。生活一直在继续,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的也要过去,不能一直悲伤地活着。”
她看着头顶的夜空,那儿像凡·高画笔下的星夜,她说出的这些话,又好像是她对自己说的。她那双眼睛,明明那么黑,林佑却在里面看到了蓝,深深深的蓝,淹没无尽的悲伤。
“我们去看青海湖吧,青海湖能够装下所有的悲伤。”
姜塞莉站起来,她又变得神采奕奕,向林佑伸出手。
果然,治愈悲伤的办法是说出别人更悲伤的故事。
是该结束悲伤了。林佑仰起脸看姜塞莉,她对他笑着,笑容仿佛能融化过去。
7哪有什么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
但他们最终没能一起去看青海湖。林佑父亲病危,他要赶最早一班飞机回北京,阿克连夜开车载他去西宁,连道别都来不及,他冲进了机场。
回北京后不久,阿克跟林佑说,姜塞莉有和她前男友复合的迹象,因为那个男人正在和妻子闹离婚,或许是因为姜塞莉。
挂断电话后,林佑自嘲地笑了。
他正准备去参加前女友的婚礼,只有和平分手,才能有这种结局。
哪有什么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任何一个男人,在喜欢的姑娘面前,都会变成故事大王。
林佑没有来得及跟姜塞莉说,他喜欢她,如果她来北京,他会收留她,陪她去任何她想去的景点,逛故宫,爬长城,在清华园里散步。
朋友们都说林佑傻。在房价不断上涨的年代,他坚持把那套用来给他当未来婚房的房子卖了,环球旅行一圈回来后,开自己的设计公司。
生活就像姜塞莉说的那样,一直持续向前,身后的一切已经坍塌在岁月里,慢慢化为烟尘。而林佑在忙碌之余,尝试遗忘那个像火和雾一样的姑娘。
还有那双像青海湖一样深邃动人的眼睛。
他得承认,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喜欢上她了。
前女友以前骂他,说他不懂爱情,他现在懂了,但已经迟了。
因为,姜塞莉半年不更新一次的朋友圈里更新了一张她和那个男人的合照。林佑想,他们是修成正果了吧。他想要点赞,却不能昧着良心,只在下面评论:祝幸福。
祝姜塞莉一人幸福是真的,祝他们两人幸福是假的。他忌妒得发狂,索性把朋友圈关闭了。
一年后,阿克结婚,就在海晏那家小客栈招待亲朋,新娘是当年林佑和姜塞莉救下的那对兄妹中的妹妹。
人与人的缘分是无数命运交错中某一个停留的瞬间,把握住了那个瞬间,称为有缘;没有把握住,称为有缘无分。
林佑觉得他和姜塞莉是后者。在遇到的瞬间,他没有去把握,没有对那个姑娘表明心声,以至于时过境迁,一切都来不及了。
参加完婚礼后,阿克问林佑要不要去青海湖,林佑摇摇头:“一个人去没意思。”
“姜塞莉去北京后,你们两人没联系过吗?”阿克问。
林佑耸耸眉头,点燃一支烟,望着青海湖的方向:“还有联系的必要吗?只要她幸福就好了。”
最后一次看朋友圈,林佑记得她晒了那个男人给她买的钻戒。她在图片上配了一个英文单词,“engaged”。林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而照片里她的笑容似乎在告诉所有人,她得偿所愿了。
阿克皱起眉头,看向正在招呼客人的他的新娘子,一脸的宠溺:“她要是幸福,也不会退婚了吧?”
林佑僵住了,直到香烟烧到手,疼痛也顾不得,抓住阿克的肩膀,像要抓住某个稍纵即逝的瞬间:“你说什么?”
阿克说:“你没看朋友圈吗?姜塞莉在北京退婚后,回西宁卖掉父母留给她的房子,环游世界去了。她每天都在朋友圈里晒图,每张图都标记着她所在的位置,告诉别人,她在哪里……哎,林佑你跑什么?去哪啊?”
林佑跑着,恨不能直接跑到姜塞莉身边。
他告诉自己,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那个瞬间溜走。
他深深知道,从第一眼看到姜塞莉起,他就中了她的毒。他爱上了她,要为她证明一次,像她曾经那么地爱着别人一样。
编辑/眸眸
更新时间: 2020-09-05 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