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少年光阴】
杜斯年从未想过自己也会体味到一朝成名的感受,走在路上,会有不相识的女生窃窃私语,盯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男生则大力拍他的肩说一声:“嘿,你真勇敢。”
杜斯年上网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最近在校园里很红的记录短片《阿摩阿摩带我走》,拍的是澄净的天空、掠过的鸟群、温柔的海浪、晨曦里的木兰、教学楼前的樱花、绿地上两相依偎的恋人,镜头青涩如枝头的第一枚鲜果,不张扬,不炫技,美好明媚。
这不算特别,真正让它红起来的,也最令人哗然的是,短片的最后十秒钟,有一行字:献给珍妮,BY杜斯年。表白做到这个程度,这也太大胆了吧。
珍妮是谁?杜斯年甚至没有和珍妮说过一句话,然而越是无厘头的绯闻才越有轰动效应。另一个问题是,杜斯年确定自己没有失忆,那么这则短片确实不是自己拍的。杜斯年偷偷看事件的女主角,草一样粗糙的辫子、黑黑的皮肤、细弱的小身板,杜斯年不是不失望的。
更烦恼的是,连校花楚明月都主动与他搭讪:“嗨,阿摩是什么意思?”杜斯年想说,鬼才知道什么意思。可看到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他立时变得彬彬有礼起来,脑筋飞快地转了个圈,“是少年光阴的意思。”杜斯年一愣,这就算承认了。
楚明月还说:“你很有才华。”杜斯年的耳朵一下子烧起来,但他慌乱中忘了澄清解释。楚明月像一个美好的剪影,骤然从梦境中走到了现实,他的心有着太过宏盛的喜悦,无处藏匿。
【二、平凡女神】
话终于传到珍妮那里,杜斯年虽是模棱两可地承认了,但她不是不震惊的。
杜斯年找到珍妮,说:“对不起,如果这个短片对你造成困扰,我会找斑竹把它尽快删除。”珍妮慌乱地摆手,杜斯年他道她没有怪自己。他有点释然地笑了,然后珍妮也笑了,这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事情。
只是,杜斯年依旧处在舆论漩涡的风暴眼,有人故意捉弄他,说:“快看,你的女神。”杜斯年一脸兴奋地转过身去,以为会看到楚明月,却看见了珍妮。
珍妮拎着一桶水,一路泼泼洒洒着经过杜斯年的身边,他一手提过,帮她提到她的教室,再默默地返身回来。此后,珍妮有什么麻烦,比如单车掉了链子、手被卷子的边沿划伤、抱着的一大堆作业本洒落一地等等,杜斯年都会尽可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身边,为她摆平一切麻烦。
杜斯年依旧被路人侧目,但他反倒泰然自若起来,他自己坦荡,于是周围的人也都见怪不怪。
杜斯年这才注意到珍妮这个女生很不容易,却又很努力。她不漂亮,但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和笑起来很可爱的小虎牙。她没有时尚的发饰去装点那草一样的碎发,也许还营养不良,要不也不至于干巴巴的模样。但她成绩很好,而且不像有的女生一样动不动就要杜斯年请客买零食吃大餐打电动,总之,她和杜斯年平时接触的女生有点不一样。
【三、爱神阿摩】
万圣节,大家一起在休闲吧里玩真心话大冒险,因为楚明月在场的关系,杜斯年输得一塌糊涂,他选择大冒险,被要求做一件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杜斯年心一横,看着楚明月说:“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大家一阵哄闹,楚明月像小猫一样皱着鼻子直躲说:“怎么可能,杜斯年一早心有所属,大家都知道啦。”
楚明月是个精灵一样狡黠的女孩,总会请杜斯年帮忙做这做那,傻子杜斯年都会尽力,并且甘之如饴。有谁说过,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人的智商是会下降为零的。
一个昏昏沉沉的午后,杜斯年吞吞吐吐请求珍妮:“你能不能帮我一次,你代我向楚明月解释清楚吧,那个短片,只不过是谁无聊时开的一个玩笑。”他的神情那么焦灼,珍妮的理智告诉自己要拒绝,可心却没听使唤。
珍妮找到楚明月,对她说:“喜欢一个人不是错,但如果你不喜欢他,请离他远一点。”旁观者清,对于杜斯年来说,楚明月或许不是那个对的人。
楚明月只是露出优雅的洞悉一切的笑容,问珍妮:“哦?我只当他是个有才华的普通朋友,但发现他一开始就说了谎话,所以略惩小戒。我曾问过阿摩是什么意思,你若能替他告诉我,我就原谅他。”
“阿摩是爱神丘比特的别名,拉丁语系里的Amor,阿摩更侧重强调心灵的契合、精神的沟通。”珍妮一时激愤,侃侃而谈。
不远处的杜斯年的目光渐渐纠结起来,原来是她!杜斯年终于明了,因为喜欢而撒谎,又因为撒谎而不被喜欢的自己有多么愚蠢。而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不起眼的小女孩,又是以怎样一颗善良羞涩的心,默默地关注着他,就像他默默关注着楚明月一样。
【四、献给珍妮】
其实,那短片的拍摄者,是珍妮,这是她十七岁生日送给自己的礼物。她打上“献给珍妮”这四个字时,突然感受到一种本应美好的年纪里,荒芜一人的寂寞。她虽然没有被谁喜欢过,然而她心底,是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的。于是,她恍惚中打上杜斯年的名字,是为了圆一个永远也不会宣之于口的羞涩梦想。
但是珍妮万万没有想到,死党以为珍妮接到了浪漫得了不得的表白,出于大家同喜同乐的目的,头脑发热传上了校园论坛,这才引发轰动。
短片配的音乐是杨千嬅的《少女的祈祷》,珍妮最喜欢里面的一句歌词,觉得那里面同样表达了自己的一腔勇气和痴狂: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珍妮走上了艺考的道路,被电影学院导演系录取,比大家更早尘埃落定。虽然没能于仓促间给予爱情,但生活依然授予这个平凡少女以意外馈赠。她没有漂亮的外表,却期望能像李少红、许鞍华一样,成为出色的女导演。
不久,一个新短片被置顶在校园论坛的首页上,短片聚集了很多帅哥美女,大家都笑容灿烂,他们一个人说了一句话,不外乎“珍妮,你很棒。”“珍妮,你是我们的骄傲。”“珍妮,以后记得要找我拍戏喔。”等等。在最后的一分钟里,杜斯年出镜了,他抓耳挠腮地沉默了59秒,才在最后一秒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轻轻吐出四个温柔缱绻的字:献给珍妮。
珍妮的青春,不再苍白如碎梦。从此山长水远,如无缘再聚,这便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更新时间: 2013-09-16 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