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那夏
内/容/提/要：
林粤和叶慎安离开克里斯先生的酒庄后，在前往机场的途中谈论起两人初见的情形。叶慎安第一次遇见林粤是在林粤母亲的葬礼上，他原本想安慰双眼哭成核桃的林粤，却不想直接被林粤一句话打破了美好的幻想，把自己吓哭了。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林粤和叶慎安因为一条超人内裤引发了班级轰动，两人再次囧遇。
过了几天，最终的座次表出来了。
数学课结束后，Leslie趁课间安排大家换座位。
叶慎安的热情空前高涨，他将家当搬到新座位，满意地环视周围一圈——左前方是迅速攀上班级话题榜第一名的元气混血美少女赵希茜，右前方是初中同学兼超级学霸简辰，而他的好朋友兼老同桌许卫松稳坐自己的后方。一切如此完美，除了他正前方一个煞风景的后脑勺。
林粤为什么偏偏坐到了他前面？可能只是因为他特别倒霉吧。
许卫松见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丧气，拿手肘撞了他一下：“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最近比较点背。”
“你点背就买几条锦鲤回家养着转运呗！”
叶慎安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看不出来啊，你还挺迷信的。”
迷信的许卫松没空搭理他，正托着腮，对着空气一脸傻笑。
叶慎安知道，他在瞻仰他的新晋女神。
林粤竟然能成他的女神，叶慎安觉得封建迷信真是害人，生生毁了一个大好少年的正常心智。
刚好上课铃响了，叶慎安摇了摇头，抽出下节课要用的英语书扣在自己头上，他两眼一闭，决定不再想这件糟心事。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叶慎安被迫和那个安静的后脑勺朝夕相对。
不过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林粤从不主动搭理他，除非传作业、分资料，其余时间，她一概不会转动自己高贵的脖子。哪怕她转过头来，也不会正眼看他。
叶慎安只跟她对视过一次，就是在走廊上的那次，那已经让他觉得足够了——他看一眼会折寿三年，要是天天对着她那张脸，还能指望活到毕业？
为了努力活到毕业，叶慎安下课后四处走动，这里叨叨游戏，那里说说八卦，很快十分钟过去了。
转眼间，叶慎安挨到了春天。这意味着经历过一场考试，这学期就结束了。
国际学校的学制和普通初中不一样，一年有四个学期，完全按照国外的模式进行，四月是第一学期的结束。
考试完之后，他们会有半个月左右的春假。
可以说，叶慎安日夜都在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因为不出意外，下学期他可以告别林粤那个惹眼的后脑勺了。
考试当天，叶慎安出奇兴奋，一大早起来收拾好了东西，全家上下为此感到震惊，以为这小儿子终于开窍了。
叶太太甚至高兴地允诺，如果考试成绩不错，她带他去国外度假。
叶慎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一点儿没有平时被重视后的兴奋。他现在全部的心思扑在如何远离那个后脑勺上。
上午九点，第一门测验开始。
秉承“诚信参考”的原则，学校并没有大费周章地交换教室，只是常规地打乱座位，派遣了两名老师监考，前后各一个。
叶慎安走到贴着自己学号的座位坐下，从笔袋里抽出钢笔，刚在卷子上填好自己的名字，他立即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压扑面而来。
他一抬头，果然看见了熟悉的后脑勺。
……
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叶慎安给自己洗脑，重新埋下了头。
考场极静，空气里只有唰唰的写字声。
叶慎安正咬着笔杆，费劲地琢磨卷子上那道填空题，忽然他听到了一声脆响。
笔尖一滞，他下意识往地上瞅了一眼，果然是林粤的笔掉了。
圆滚滚的笔杆沿着地面咕噜噜滚了几圈儿，非常不识趣地停在她椅子和他桌子的中间——距离两人同样远。
谁都可以捡笔，但不管谁捡，动静都不小。
叶慎安怔了两秒，鬼使神差地躬下了身。
没想到，林粤同时转过了身。
两个脑袋凑近，他的手指先一步触到笔杆，正准备拿起来，林粤的手也伸了过来，不偏不倚覆盖在他的手指上。
凉凉的触感袭来，叶慎安打了一个哆嗦，来不及缩手，视线对上了她的眼睛。
春日温暖的阳光落入她的瞳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双明亮剔透的眸子里藏着意味不明的笑。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只有他听得见。
“你很怕我吗？”
叶慎安：……
不等他开口反驳，监考老师已经在后面大喝：“你们在干什么？”
因为这句话，众人纷纷停笔往这边张望，教室里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叶慎安蓦地回神，赶紧直起身子想要解释。
林粤却抢先一步扬了扬手中的笔：“老师，他是帮我捡笔呢！”
叶慎安忙不迭地点头。
监考老师认真打量两人，见他们没有心虚，便决定不再深究，转而告诫所有人：“大家别看了，赶紧继续答题！”
很快，教室恢复了最初的安静。
林粤的后脑勺也转了回来。
叶慎安这才注意到她今天扎的马尾上绑了一条粉色的缎带。
他在心里暗嗤了一声：这么温柔的颜色真是跟她一点儿都不配。
他继续提笔答眼前的卷子。
刚才的紧张感已经消失了，但他心中莫名多出了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意。
那感觉很淡很淡，像天边若有若无的浮云，捉不得，一捉就散了。
考试完，家里的司机准时来接他回家。
车子开进市区，他一路东张西望，欲言又止。
司机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小少爷，你在找东西吗？”
叶慎安顿了一下，这才不确定地答：“你知道哪里有锦鲤卖吗？”
将一百条锦鲤丢进自家后院的池子里，叶慎安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猩红色的落霞，长舒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要转运了。
果然，后一天的考试再无意外发生，交了最后一门考试的卷子，他收好文具，自我感觉发挥得不错。
监考老师清场收卷，许卫松屁颠屁颠地冲过来勾住他的肩膀：“昨天我的女神跟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昨天他想问来着，结果叶慎安跑得太快了，他没抓住人。
叶慎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帮她捡一支笔而已。”
“嘁，没意思！我看你一脸在意的表情，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
“我在意她吗？”
“废话。”
“那……”他蹙了蹙眉，懒得深究何谓“在意”，随口便说，“可能是因为我讨厌她吧。”
“你为什么要讨厌我的女神？”许卫松不高兴了。
“也可能不是讨厌。”叶慎安其实不知道如何形容他的心情，只好重提旧日的观点，“我不是说过吗？我只是觉得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和他不是一路人的林粤刚好收拾完书包从教室里出来，三人刚打了照面，叶慎安便飞快地错开了视线。
这不爽的感觉……说不定，他真的讨厌她。
不久之后，考试成绩便出来了。
林粤年级排名第一，从小称王称霸的学霸简辰竟然屈居第二。
看到这个结果，叶慎安小小地惊了一下，但没太在意，反正他还保持着初中的一贯水平，稳居中游。
对此，叶太太谈不上高兴，也没有特别失望。她说最近刚好有空，可以陪他去欧洲玩一趟。他们订了第二天的机票，满满十天的行程，叶慎安很快兴奋地忘记了第一学期的不愉快。
反正他回来的时候，家中一池子的锦鲤还活蹦乱跳着——他决定相信它们带来的神秘力量。
五月，高中生活的第二学期揭开了帷幕。
叶慎安特别满意重新调整后的座次，他终于如愿远离了林粤的后脑勺。
感觉生活重新美好了起来，叶慎安趁热打铁，逼着司机陪自己再去买了一百条锦鲤，结果在提回家的路上，他们迎面撞上了急着出门的叶太太。
锦鲤被撞得落了一地，叶太太看了一眼自己被打湿的裙子，又看了一眼满地扑腾的鱼，气得一声怒喝：“你们把它们拿去扔了！”
当天晚上，锦鲤便被阿姨倒进了小区的人工湖。
叶慎安怅然站在湖边，扑面而来的是夏日的热风，他的后背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望着逐渐没入湖中的鱼群，少年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人生艰难的想法——为所欲为的日子离他很远。
不过，虽然锦鲤被扔了，但他那个夏天总归是快乐的。
班级里的氛围明显比上学期热络了许多，经过几个月的熟悉和适应，大家纷纷找到了自己的小团体。
属于叶慎安这一拨人的小团体，包括许卫松、简辰和班上唯一的混血妹赵希茜。
其实，简辰本人并没有对他们展现出很大的兴趣，但耐不住许卫松是一个虚荣又热情的人，他觉得能把简辰这种学霸拉进自己的圈子里，感觉真是倍有面儿。
经过上个学期的接触，赵希茜已然成为简辰的迷妹，又因为她刚换的座位离简辰近，基本上她一下课就往他们那块儿凑。
她空闲的时候跟大家分享一个笑话，问下作业题，需要四人组成小组做报告的时候，就自告奋勇加入。
一下子，叶慎安的生活圈与林粤彻底拉开了距离。
和叶慎安稳定的四人小组不同，林粤从不固定在同一个组里，她总是随机更换小组，不过因为她成绩好，报告做得好，总能拿高分，大家都很乐意她加入。
叶慎安觉得特立独行的她很没劲儿。
他不能理解，在大家喜欢呼朋引伴的年纪，林粤为什么总能和别人表现得不一样，并且这种不一样还能受到吹捧，而不是鄙夷。
他觉得一定是他们的眼睛出了问题。
开学的第二个月，班里发生了一件轰动的事。
叶慎安觉得那根本不是事，只不过有一天来上学，大家突然发现林粤居然一声不响地戴上了眼镜，还是黑框的那种。
碍不住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叶慎安难得多看了她一眼。
林粤脸小，她选的眼镜款式非常小巧，长方形的镜框架在她挺拔的鼻梁上，侧边露出金色的小小logo，让她比过去多了一丝书香气。
由此可见，她平时的气势有多强。
许卫松依然托着一张脸，痴痴地望着右前方的林粤：“连黑框眼镜这种颜值大杀器也无法遮住我女神的盛世美颜啊！”
叶慎安听后不屑地撇嘴：“你这粉丝滤镜大概有十级。”
许卫松已然接受了叶慎安讨厌林粤的事实，压根不和他一般见识，仍然乐呵呵地看自己的女神。
见许卫松不理他，他反而有点儿烦。
他一条腿伸过去，踹了许卫松的椅子一脚：“Leslie怎么还不来？”
原本Leslie早上说了放学之后会过来讲一下“夏日嘉年华”的具体安排，没想到最后一节课结束十分钟了，Leslie还没来。
“快了吧。”许卫松朝门口张望了一眼，发现他的女神刚好走出去了。
叶慎安听后不说话了，从笔袋里抽出一支笔，开始转着玩儿。
忽然，后座的赵希茜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小声问他：“我最近听说你们男生搞了一个匿名投票选班花，结果出来了吗？”
作为整个高中部排得上号的小美女，赵希茜还是挺在意群众的眼光的。
今天听大家议论了一天林粤，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明明她长得不比林粤差，只不过和林粤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线。她是学芭蕾的，从小各种比赛的奖拿到手软，舞蹈水平一流，又因天鹅颈和混血美颜，从小被大家捧在手心里。非说她哪里不如林粤，大概是腿没林粤的长，可是林粤的个子也没她高啊！
叶慎安听了赵希茜的问题不由得一怔，这事儿他还真不清楚。当时，许卫松丢给他一张纸要他写名字，他翻来覆去思考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写，谁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啊？
不过赵希茜这么问了，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弃权了，只好把她推给许卫松：“你去问许卫松。”
赵希茜果然兴致勃勃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松松啊，班花选出来了吗？”
“啊，哦，你说那个啊。”许卫松连忙回过头来，“结果已经出来了，你和林粤平票，不过真奇怪，按理说，我们班有十七个男生，你们怎么会平票呢？”
叶慎安在旁边跷着二郎腿，没搭腔。
此时，出去的林粤恰好回来了，她刚走到门口，手头还捏着一摞纸。
许卫松见了她，像突然受到了启发，得意扬扬地看向叶慎安，扯着嗓门道：“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投了我们茜茜妹妹！”
叶慎安：……
叶慎安本来坐得好好的，交叠的两条腿安逸地抖啊抖，忽然被许卫松这么一吓，他差点一屁股滑下去。
他稳了稳身体的重心，视线不经意地扫向门口那张戴着黑框眼镜的脸：“没错，我觉得赵希茜最漂亮。”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林粤听见了。
叶慎安期待她的反应。
然而林粤只是轻轻地推了推她的眼镜，面无表情地扬了扬手中的一摞纸：“Leslie刚去开会了，马上就到，这是我们班这次要演的话剧剧本——《麦克白》。”
“Leslie来啦！”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等得不耐烦的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一齐往门口张望。
叶慎安不由得愣住了，视线还停留在林粤的脸上。
少女饱满光洁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的情绪，她像往常一样跟Leslie打了招呼，主动将剧本递过去。
Leslie接过剧本，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粤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叶慎安这才注意到，她今天又扎了马尾，缎带是艳丽的红色。高高的发尾随着轻快的步伐在她身后摇曳，每一下都掀起一阵劲风。
没意思，叶慎安嗤了一声，百无聊赖地趴回课桌上。
Leslie笑盈盈地走上讲台：“大家知道‘夏日嘉年华’吧？”
“知道。”所有人异口同声。
作为学校每年夏天都会举办的例行活动，“夏日嘉年华”在学生中间拥有很高的人气。每年嘉年华期间，不仅官方会设置节目投票通道，私下里大家的讨论热度也十分高涨，每年会涌现出几个一夜爆红的“明星学生”。
Leslie在英国念大学，受英国文学影响颇深，这次学校一公布活动时间，他便立刻敲定了《麦克白》作为这次表演的剧目。
虽然《麦克白》已经是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中篇幅最短的作品，但对刚入学的高中生来说，台词还是有难度的，他个人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
《麦克白》剧目正式开始选角，大家陆续报名了一些戏份或轻或重的配角，而作为绝对主角的麦克白迟迟无人问津。
Leslie看上去有些失望，鼓励大家：“难道你们不觉得角色有难度，才更有挑战性吗？”
可没人搭腔，场子冷得厉害。
叶慎安整个人懒散地伏在桌上，头搁在肘窝里，歪着脖子张望了一圈，轻快的神情犹如看戏。
反正他上学期已经被Leslie钦定参演剧目了，Leslie叫他演什么都无所谓。但他不至于蠢到主动请缨演麦克白，毕竟得过且过才是他的快乐生活。
忽然，一道清亮、镇定的女声打破了整个教室的沉寂：“Leslie，可以反串吗？”
是林粤。
Leslie蓦地一愣，偏过头对上她的视线：“你是说……你想反串麦克白？”
“是的，我觉得如果采用这个形式，可能更有戏剧效果。”
“也不是不行。”不过，他之前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很显然林粤的话给了他新的灵感。
斟酌片刻后，Leslie爽快拍板：“那么就由你来反串麦克白！”
“不，不光是我。”林粤环视了教室一圈，“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反串的话，可能看起来有点儿奇怪，不如这次我们全部角色采用反串的形式吧？”
刚才还听得昏昏欲睡、对这种古典悲剧提不起兴趣的赵希茜一下子来了精神：“哎，那就是男生演女生，女生演男生？”
“没错。”
“真的吗？听上去好像很有意思啊！”
“对嘛，纯悲剧实在太没劲儿了，这种反串的话，想想还是挺搞笑的。”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讲台上的Leslie朝林粤投去一个嘉许的眼神。
所有人看上去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纷纷重新选取自己想要反串的角色。叶慎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群平时看起来挺有男子气概的人，内心深处竟然在渴望穿裙子？真是人心难测啊！
他打了一个激灵，隐约感觉到了危机，正要反对，林粤已经先开口了：“我觉得叶慎安很适合演麦克白夫人。”
叶慎安：……
叶慎安心想：你哪一只眼睛看出我适合演麦克白夫人了？
强忍住吐血的冲动，叶慎安祈求地看向Leslie：“我反对！”
Leslie微笑道：“反对驳回！”
叶慎安：……
叶慎安感觉眼前倏地黑了，心想：林粤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讨厌自己。
很快，这次话剧的全部角色确定了下来。
赵希茜抢到了马尔康的角色——故事中的马尔康最终从林粤饰演的麦克白手中夺回了王位，这无疑让暗地里跟林粤较劲儿的她充满了干劲儿。
许卫松则选择饰演三女巫之一，台词虽然不多，但胜在造型神秘拉风。
简辰则被Leslie强行安排念旁白。
大家得到了自己或喜欢或能接受的角色，唯独叶慎安无精打采。
因为他得做林粤，哦不，麦克白的夫人。
许卫松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讨厌我的女神，但能被我女神看上做她的夫人，是你的荣幸。”
叶慎安看了他一眼：“哦，那我把这份荣幸让给你吧？”
许卫松嬉皮笑脸道：“这哪儿行，女神看上的不是我！”
“得！”叶慎安悻悻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他知道，许卫松是嫌台词多。
感觉到叶慎安是真不开心，许卫松赶紧识趣地换了话题：“哎呀，你不要这么生气嘛，要不一会儿去我家打游戏吧？”
可叶慎安不领情，拿起桌上的一摞剧本“啪啪”地拍了两声：“不去，我回家背台词！”
他已经决定了，一定要趁之后排练的机会找林粤问清楚，他究竟哪里得罪她了。
紧锣密鼓的排练第二天拉开了帷幕。
大概是受反串新鲜感的召唤，整个话剧组的人像打了鸡血似的。下午的课一结束，不需要Leslie打招呼，他们直接拥向小礼堂。
叶慎安一个人走在大队伍的最后，手头握着一瓶快喝完的可乐。
斜阳还没有落下，热闹的校园被笼罩在模糊却耀眼的光线中，什么都无法看清楚。
叶慎安的目光掠过前面那个高挑的背影，心头忽然涌起一阵焦躁。他咕噜咕噜灌完最后一口可乐，“哐当”一声，将空瓶掷进了垃圾桶。
小礼堂的门是开着的，Leslie已经到了。
“大家动作快一点，先去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我们开始排练了。前期大家带剧本熟悉台词，下周开始尝试脱稿，明白了吗？”
“收到！”
众人立马散开了，叶慎安慢悠悠地走向后台。
不过一会儿工夫，地上已经堆了不少书包。叶慎安“啧”了一声，真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他慢条斯理地蹲下身，再慢条斯理地打开书包，磨叽了老半天，他总算把剧本翻了出来，视线掠过昨天用彩笔标注的台词。
不演的话就算了，但如果要演，他没打算敷衍。
将剧本夹在腋下，他站起身来。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回过头，是林粤，想必她是来放书包的。
四周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叶慎安觉得这是一个质问她的好机会，但他又怕突兀，于是决定寒暄一下再发问：“好巧啊，你也来放书包？”
林粤没出声，但看他的表情无疑像看傻子一样。
叶慎安意识到他说了一句蠢话，脸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下林粤总算出声了：“你不舒服吗？”
叶慎安：……
叶慎安心想：不不不，在跟你说话之前，我什么都好，跟你说话之后，我哪儿都不好了。
叶慎安拧着眉，决心不搞迂回那一套了：“其实，我有件事想问你。”
“嗯。”
“你很讨厌我吗？”
林粤看上去像被他问住了，许久才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讲话，并且超过了三句。
叶慎安似乎被她与生俱来的气场唬住了，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我的直觉。”
林粤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些。
片刻后，她的唇边漾起一抹笑容：“夫人，我觉得男生还是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一般来说，那是错觉。”说罢，她抛下书包，“噔噔噔”地走远了。
叶慎安的大脑空白了三秒。三秒后，他的牙齿开始打战：林粤刚叫他夫人？他被她调戏了吗？
难道家里的锦鲤死绝了吗？
被林粤调戏的叶慎安感觉心态完全崩了，第一幕戏排下来，他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不仅昨天背了一半的台词没说出来，反而变得结结巴巴的。
中场休息时，Leslie把他叫到了一边：“你真的很反感反串演出吗？我还以为用这样的方式演绎传统话剧，你们会觉得更有趣。”
Leslie看上去完全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真的有些苦恼。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感觉勉强。
叶慎安听后愣了一下，半晌，他有点儿别扭地挠了挠头：“其实……我没有特别反感。”
他一直以来最大的优点是适应性极好，对新鲜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心。非说他这次为什么会这么抵触，答案只能是林粤。
对于她的一举一动，他无法不去在意，但越在意，他越摸不着头脑。这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此刻，林粤正坐在舞台边沿喝水，一双被许卫松称赞有加的长腿悬在那儿晃啊晃，视线时不时扫过在那边说话的两个人。
她……是不是太欺负他了？
自从开学认出叶慎安是那个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哭包后，林粤惊讶之余，一颗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恶作剧种子发芽了。谁让他小时候哭的样子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呢，后来她每次不开心时，回想起他便觉得开心。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叶慎安虽然没有认出自己，却总是避讳她、害怕她，偶尔露出一副很烦她的样子……这惹得她非常不爽，时不时想欺负一下他。
这是属于她的小小乐趣，但如果这种乐趣影响到其他人就不太好了。
想到这儿，林粤拧紧矿泉水的瓶盖，起身朝叶慎安走了过去。
“我没有讨厌你。”
叶慎安：……
叶慎安刚拧开一瓶新的可乐，才喝了一口，就被她的话呛住了。黑色的液体滴在胸口的校服上，他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真的、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和她说话。
不过，林粤似乎不在意他开不开口：“如果非要我说实话，我只是想欺负你一下。”
叶慎安：？
什么鬼？他头一次见到霸凌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叶慎安气呆了，“啪”的一声放下可乐。
胸口咖啡色的污渍已经蔓延开了，他低头用手指用力擦了几下，发现于事无补，于是放弃了。他安静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说辞。
“如果你实在不想和我对戏，我可以跟Leslie申请更换角色，可我刚才在后台看你已经标注了很多麦克白夫人的台词，你其实，”她顿了一下，眼中似有狡黠的光彩在闪烁，“有很认真准备吧？”
叶慎安：……
叶慎安心想：被拆穿的感觉真是超不爽！
叶慎安下定决心不理她，抓起身旁的可乐瓶，起身道：“我去卫生间洗一下衣服。”
大步流星走出很远后，他发现林粤识趣地没有跟上来。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叶慎安越来越不懂了，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不是讨厌他，只是想欺负他。
他摇了摇头：想不到林粤年纪轻轻，已经这么变态了。
更新时间: 2019-11-25 1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