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解晚晴
你的记忆里，是否也刮过吹面不寒的杨柳风？那也是初恋的春风吧，吹着吹着，心便软了；吹着吹着，泪一层层就落下来了；吹着吹着，终归还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感伤。
我们又能抓得住什么？
曾经那么热烈，那么浓艳，曾以为那是一段不老的传奇，到头来不过是一个人的地老天荒，不过是一阵风而已。
十八九岁的时候，曾读过一篇散文。这么多年过去了，作者和具体的文字都已忘记，很多往事也都随风飘散了，那本书更是不知去向，但那个场景却依然像一件风中的白衬衫，不停地在我的脑海里飘荡。
我不只永远记住了那个场景，也记住了那个少女的浪漫和忧伤。
在那个春天的黄昏，窗外下着沥沥的小雨，一位美丽的青春少女，静静地坐在房间里，满怀忐忑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
等呀等，还是不见心上人的踪影，少女的心底充满了惆怅，真是可恨春踪无觅处。
顽皮的风，像和满怀心事的少女捉迷藏一样，总是时不时地轻轻吹动虚掩的房门，房门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起初她知道那是风，便不予理会。可是久等恋人不至，等得时间长了，她的心也开始像窗外摇曳的风一样。到后来，门每响一次，她便跑到门口去看一次。一次次地憧憬着，又失望着；然而一次次地失望着，却仍然憧憬着……
你来过吗？是你托风来看我了吗？如果风不是你，那又是谁？
这是我看过那篇文字后写的一段话。
那撩人的爱情啊，更多的时候，可不就是风吗？看不见，也抓不住；又似看得见，也能摸得着。因为它总是那样撩人，只要微微地拂一拂，那少女的心里就一漾一漾的，顷刻之间便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不是风，又是什么？
江湖愈老心愈寒，越是经历了人间的种种况味，在千帆过尽之后，仍能保持那颗最热烈、最纯净的少女心，那才是最难得的。
很多时候，看似不经意的一阵风，却席卷了你的整个人生。而往往你刻意去等那阵风，却总是久等不至。
和闺蜜坐在月光下聊天，说起彼此的爱情，她说她曾经爱上一个像风一样的男子。
像风一样？你抓得住吗？看着温婉沉静的她，我有点不信，半开玩笑地揶揄着。
都说爱情的相遇，需要两个人有相似的气场。像闺蜜这样端庄淑婉的女子，遇到的也一定是沉稳敦厚的男子吧。如何会受得了风的神秘莫测，又如何经得起那样的飘摇动荡？
她笑笑，最后到底还是抓住了。
他向我求婚了，他说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吧。因为一直以来，我那么懂他。我懂他的故作坚强和冷漠；我懂他的眼泪和欢笑；我更懂得像亲人一样的去包容他、理解他、呵护他。
可后来经过再三思考，我放弃了，只要我们真心爱过彼此就够了。那也是我人生里最美的一段时光，那些像金子一样闪光的日子，有我们的眼泪和欢笑，我们一起相互鼓舞着前进。他是我人生最美的锦上花，可是跟他一起生活，看着他总是跟风一样的奔走，我没有那个勇气。
说罢她抬起头，眼里已有了隐隐的泪光。
沉思了片刻，她接着说：风一样的男子，可以爱，但是如果成家的话，我怕我承受不了他的动荡和四处奔波。我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女人，我喜欢稳妥的生活，我知道我那时爱他太多了，我怕他给了我一个童话，到最后我被赶出城堡。所以，我宁愿他永远是我世界里的风，只要他曾经爱过我，然后再把那一段时光永远的在心底封存，这就足够了。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像瓷一样的白。
我很想问她现在有没有后悔。可是就算后悔，也早就是回不去的昨日流水了，终归还是忍住没问。
那他现在如何？我有点好奇。
她说，过得还不错，但还是一个人，因为他是风。
我心里一凛。
一个人，要有多强大，才能像风一样四处流浪？难道老了也要四处流浪，也要像风一样自由吗？那生病受伤的时候呢？就不希望有人陪在身边照顾，难道他可以永远生活在风中吗？
也曾就这个问题问过一个独居多年的朋友，因为熟悉，所以并不算冒昧。
她沉默了很久，对我说，“没有人生来就喜欢孤独。但是，如果一个人在红尘里走得久了，也便习惯了。很多事，不用跟谁交代，晚归了便晚归了，自己懂得自己就好。如果碰到一个不懂你的人，整天鸡毛蒜皮地纠结着，相对于一个人的生活来说，那才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这是一个让我特别钦佩的女子，人生得极美，沉静娴雅。
自三十岁离婚后，便没有再婚。虽然一个人带着孩子，却把自己的生活过得风生水起。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么久的独居生活，她的身边并没什么绯闻。每日不过工作、弹琴、作画、照顾孩子、打理花草。
不了解她的人常常叹息着说，这么好的女人，可惜了。你看她多不容易啊，一个人生活，还要养孩子，甚至还有一些好心人自以为是的给她张罗对象。
而她总是淡淡的一笑，不急，我现在这样一个人挺好的。
我知道她要什么，在经过那样一场刻骨铭心的失败婚姻之后，她更看重的只是自己了。
她曾对我说过，女人在三十岁以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时候纯粹是为了结婚而结婚，而结婚的目的，更多的时候为的并不是自己，然而自己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稀里糊涂就结婚了。等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时，一切都太迟了。
走到了今天，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再也不肯将就了，哪怕就这样一个人到老，我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是自己的，我就是自己的春风，只要内心时刻洋溢着温暖，活得有生命的激情和热度，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顶多不过是形只影单点，但是我有我的自由，我就是那自由的风啊！
我知道这样的她，在内心已站到了自我认知的高点。她不止懂得了自己，更懂得了如何去生活。
这一世，除非她愿意，不然再也没有人可以束缚她了。
有一天，我们聊天到很晚，然后送她回家。走到她家小区门口，她突然张开双臂，迎着风做奔跑的姿势。一边跑一边笑着对我说：你看，我也是风，是风来看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特别难过。
不知道是羡慕她的自由，还是悲凉她的孤单。
回去的路上，我就那样一个人在风中走呀走。或许真的是老了吧，我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是风了。
更新时间: 2022-08-26 1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