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沙柳
如果不能喜欢你，那我就陪着你，一直陪着，不管你最后会有怎样的幸福和生活，我都会和你站在同一个地方看日出和日落，感受四季的迭变和风霜雨雪，直到夜晚降临，万物安眠。然后，再周而复始。
1
在高考没有来临之前，我们怕得要死，生怕考不上好的大学给父母和母校丢脸，然后被强制回炉复读，过一种抬不起头还会被学弟学妹嘲笑的生活。
“我一定要考好！考上中传！打死我也要考好！”汪成紧握拳头，满嘴喷饭。
我擦去脸上的饭粒，非常不耐烦：“好了好了，你成绩一直比我好，不管怎么考，都有我给你垫底，慌啥？吃饭！”
汪成又要握拳头，我立马抓起一把饭塞到他嘴里，他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满脸通红，眼神异常，转身跑去了厕所。回来后他就指着我骂：“程沙柳！你手上是什么味？肯定是上了厕所没洗手！”
2
高考的第一天，坐在汪成前排的是一个披着长发穿着白色长裙的姑娘。汪成看着她的背影发呆了十分钟才意识到这是关系到他能不能上中传的命运型考试，立马回过神来，使出浑身解数开始解题。
考试结束以后汪成悄悄地跟在那个姑娘后面出了校门，然后又一直跟着去了一家小馆子。姑娘坐在一张桌子边，准备点菜的时候，汪成看准机会嗖地冲了过去坐在姑娘对面。姑娘抬起头皱着眉一脸敌意地看着他，他厚着脸皮笑出了声：“嘿嘿，没座位了，咱们只好坐一张桌子。”
姑娘紧锁的眉头松弛了一些，看了汪成两眼，有点迟疑地张口：“为什么我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呢？”
汪成从她手里拿过菜单：“没错，我们见过，考试的时候我就坐你后面。你要吃什么？我请你吃饭。”
姑娘愣了一下：“你请我吃饭？这怎么好意思呢？”随即话锋又一转：“我还有一个朋友，一会儿就到，需要点三人份的菜哦，我看咱们点个大份的毛血旺再要个回锅肉和青菜应该够了吧？”
汪成汗颜，点点头：“听你的。”
上菜的间隙，为了缓解陌生尴尬的气氛，汪成东拉西扯和姑娘聊天，净说些有的没的，最后实在是说不下去了，笑得也越来越难看。
姑娘开始救场：“你要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汪成说：“你叫啥？”
姑娘说：“小易。”
汪成说：“小姨？”
姑娘说：“小易！”
汪成说：“你大学想考哪？”
姑娘说：“北语。”
汪成说：“真巧啊，我也想考那个大学呢！”
这时候小易的朋友来了，是个剪着短发有张娃娃脸的萝莉，叫陈佳。陈佳听说汪成也想读北语，开心地拍起了手：“哇，你和我们同一个学校耶，真好！以后我们就可以相互照顾了，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最后，小易和陈佳果真去了北语。
至于汪成，他没有考上中传，也没有考上北语，而是去了北京吉利大学。
汪成在昌平区，小易在海淀区，两地相距约36公里，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单程需要两个半小时。
某个周末，汪成和我在一家大排档吃饭，他埋着头不说话，一直喝酒，样子很不服气。
我说：“你当时不是可以去重大吗？为什么非要来北京，在一个民办大……”
汪成打断了我：“你这个北外的高材生就别瞎嘚瑟了，我来北京我愿意！”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喝酒。
喝了一会儿，汪成愤愤地说：“小易很受男生欢迎，据陈佳的可靠消息，已经有五个人在追她了，貌似都比我帅，还比我有钱。”
“你比他们有心。”我说。
汪成又喝了一大杯，我想拉住他，可是被他挡住了，他嘴角流着酒，语气里尽是苦涩：“心有毛用！”
3
汪成约过小易一次，那天，为了十点准时到达南锣鼓巷，汪成凌晨五点半就起来了，坐了近三十站公交车和十几站地铁，早早地到达约会地点等着小易的出现。
十点半的时候，汪成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了小易。那是他们第一次在北京见面。当初那个穿着帆布鞋和长裙的小易现在已经换上了时尚的黑色细高跟和短裙，只是长发还是当初的模样。
汪成说：“哇，你还是那么好看，长发还是那么吸引人。”
小易说：“谢谢。只是你看起来好疲惫，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
汪成摆摆手：“没有的事，我精神得很。”
南锣鼓巷的人很多，堆满了各个角落，有时候下脚都很困难，那天又热，逛了一会儿小易就累了，抬起手遮太阳。汪成赶紧打开书包，掏出一把遮阳伞给小易打上。
小易说：“你怎么还随身带伞？”
汪成说：“出门的时候我看天气预报了，知道今天太阳大，所以就准备了一把伞，怕你晒着。”
小易笑笑说：“真贴心。”
中途的时候汪成给我打电话，说“真贴心”这三个字让他的心暖了好久，他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有意义的，为小易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坚定地把我都感动到了。
汪成和小易一直逛到了下午，吃完晚饭后汪成想送小易回学校，小易却非常直白地拒绝了他。
汪成一脸错愕，小易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汪成，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人，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你是个好人，有你参与我的生活我很开心，但我觉得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我不希望我们最后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汪成张着嘴巴，哑巴了一般，过了好一阵儿才结结巴巴地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小易，我只是把你当成朋友。”
小易说：“我不信，我的第六感很正确，我相信自己。就这样吧，我先回学校了，你回家吧，记住我说的话。我们两个月后再联系吧！”说完就转身走了。
汪成满脑空白，几秒钟后，他抬起头冲小易的背影喊道：“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喜欢你难道也是一种罪过？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
汪成的声音很大，周围的行人开始侧目。
小易转过身，沉默地看了汪成几秒后就走了，没有说一句话。
汪成又喊道：“那我不喜欢你了，陪着你总可以吧？”
小易依旧没有转身，但是说了两个字：“自便。”
因为这两个字，双眼噙满泪水的汪成笑了。
如果不能喜欢你，那我就陪着你，一直陪着，不管你最后会有怎样的幸福和生活，我都会和你站在同一个地方看日出和日落，感受四季的迭变和风霜雨雪，直到夜晚降临，万物安眠。然后，再周而复始。
4
此后，每周末汪成都会去北语找小易，为了有个正当的理由，他在北语附近的一个咖啡厅找了份兼职做。
住在昌平区，跑到海淀区去做兼职，我也是醉了。所以，那段时间，为了不让他太过劳累，我就让他挤在我宿舍的床上。
汪成之所以选择那个咖啡厅，是因为小易每个周末都会去那里坐坐，点一杯咖啡，然后看书或者戴着耳机看电影，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汪成的工作很忙，可是每当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小易，这种欣慰成为支撑他干下去的唯一动力。
有一次，我在逛微博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北语学生的动态：“学校旁边有个咖啡厅，每周末的下午我都看到有个女生坐在里面喝咖啡，她旁边有个服务生不时抬起头看她，每次都带着笑容。都已经一年多了。”
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后来小易有了男朋友，从此，就变成两个人去咖啡厅。
汪成还是和以前一样微笑着把咖啡送到桌子上，和小易简单地聊两句。只是他越来越不自在，越来越没有安全感，看小易的眼神也有了很多忧伤和失落。
某一天，小易没有来咖啡厅。
汪成那天上班就跟失了魂儿一样，打翻了两个杯子，被店长拉到一边训斥了两次。下班以后，他终于没能耐得住思念，鼓起勇气，装作平常问候的样子给小易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小易的男朋友，对方一听汪成的声音，语气立刻警觉起来：“你找我家小易什么事？我知道你是谁，告诉你吧，小易以后再也不用去喝咖啡了，她一直想开家咖啡厅，我帮她开了一家。就这样吧，以后不用再打电话来了。”
小易的咖啡厅开业那天，我们一起去庆祝，原来她的男朋友是个多金的京城富少，每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花钱，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为小易祝贺，除了汪成。
汪成一直坐在角落里，不说话，身子前倾，腰弯成一团，比挂在汽车后面的备用轮胎还要难看，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用这种方式给他安慰。
汪成抬起头，他原来已经泪流满面，抽泣着小声问我：“我好害怕，是不是已经结束了？我以后是不是连陪伴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爱还能让一个男人胆小害怕到这种程度，我也想哭，但作为他的兄弟，我不能哭，我要帮他振作起来。
我说：“汪成，小易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你也要幸福知道吗？你没有了小易，但你还有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很心虚，汪成什么时候拥有过小易？
5
回去以后，汪成闭门不出，断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停止使用所有的社交平台。没有人能找到他。我觉得他需要时间给自己和未来一个交代，所以也没有去打扰他。我等待他处理好这些问题，并涅槃重生。
6
大四上学期的一个下午，我刚面试完一家公司就接到了汪成的电话。他的声音大方自信，透着一种胜利般的喜悦：“程沙柳，今晚朝阳大悦城，火锅鱼走起！”
和汪成一起来的还有陈佳。我没有多少震惊，似懂非懂地冲他们微笑着。
那次回去以后，汪成伤心了很久，一直把自己关在宿舍，不去上课，也不怎么吃饭。后来某一天，他意识到一直这样不对，要打起精神生活，自己身上还有责任，不能混吃等死，便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想办法各种转移注意力。现在，他已经不再颓废，进入了一家创业公司，和一个年轻的团队一起工作，有了一个崭新的未来。
无论胸口有多少雷霆万钧，脸上都只有云淡风轻，大概是因为曾经真的彻底痛过，如今才能如此吧。
趁着汪成去卫生间的间隙，我悄悄地问陈佳：“你们在一起啦？”
陈佳摇摇头：“他心里一直都是小易。”
我说：“好吧。”
陈佳悄悄对我说：“我喜欢他很久了，他人这么好，还那么痴情，我可得好好看着，他现在心里还装着小易，我不能跟他在一起，那样他会很痛苦，我也会不舒服。不过我会慢慢等他，陪着他，我相信我能得到一个美好的结局。”
我说：“小易现在怎么样？”
陈佳说：“过得可好了，她的咖啡厅生意也好，那个多金男朋友天天陪着她，听说明年他们就要结婚了。”
我微笑了一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希望所有的等待和幸福最后都不只是一个人承受。
7
小易最后并没有和她的男朋友结婚，她男朋友家的企业倒闭了，欠了一大笔债，变卖了所有的房产和资产来还债，这其中包括小易的咖啡厅。因为这次打击，小易男朋友的父亲已经卧病不起，所有的责任都落到了小易和她男朋友这对可怜的情侣身上。一无所有之后，他们还欠债一百多万。
汪成知道这个事情后，二话不说，立即赶回老家跪在父亲面前向父亲借钱。父亲不借，他长跪不起，一直跪到半夜。
老爷子痛心疾首地指着汪成说：“你知道这钱是我留着做什么用的吗？是用来给你买房娶媳妇用的，关系到你的未来和我们家的香火，你看看你现在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汪成说：“爸，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但是这钱你必须借给我，我现在急需这笔钱，不然以后的日子会过得不安稳。”
老爷子摆摆手：“罢了罢了，拿去吧，我就你这一个儿子，所有的都是你的，你过得好才最重要。”
汪成把钱拿到小易跟前的时候，小易一脸惊讶，她看着钱直摇头：“汪成，这钱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吧。”
汪成说：“拜托，这是给你应急的，我不希望看到你被追债。”汪成说这话的时候很动情，眼眶霎时就红了。
小易也很感动，第一次在汪成面前流出了眼泪：“汪成，这些年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清清楚楚，但你应该知道我的态度很坚决，不管你是等待也好陪伴也好，都不会有结果的你知道吗？”
汪成说：“我知道，你不用管我，你自己过你的幸福生活就好，也不用回头看我，也不要管我在不在那里。我做这些是心甘情愿的，我从来没想过什么回报与结果”
小易最后还是没有要汪成的钱，她对汪成说：“你把这钱拿回去还给你爸吧，我相信我和他能挺过去。”说这话的时候小易的眼神很坚决，仿佛所有的困难都摧毁不了她。
8
2015年劳动节，小易的婚礼在北京举行，她和丈夫的手握得紧紧的，步子平缓优雅，脸上堆满了幸福的微笑。
婚礼的伴郎是汪成，伴娘是陈佳。
我在台下拼命地鼓掌，手都鼓疼了也不愿意停止，一边鼓还一边飙泪。
爱情真他妈伟大。
新娘新郎接吻的时候，我看到，汪成在看着小易，陈佳则在看着汪成。
然后我突然想起两句话。
他说：“你不用管我，你自己过你的幸福生活就好，也不用回头看我，也不要管我在不在那里。我做这些是心甘情愿的，我从来没想过什么回报与结果”
她说：“不过我会慢慢等他，陪着他，我相信我能得到一个美好的结局。”
更新时间: 2023-01-21 1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