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你喜欢你(三)

发布时间: 2019-12-11 09:12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比你喜欢你(三)

文/川澜(出自花火

比你喜欢你目录

第一部分:比你喜欢你(一)

第二部分:比你喜欢你(二)

第三部分:比你喜欢你(三)

第四部分:比你喜欢你(四)

第五部分:比你喜欢你(五)

第六部分:比你喜欢你(六)

第七部分:比你喜欢你(七)

第八部分:比你喜欢你(八)

第九部分:比你喜欢你(九)

第十部分:比你喜欢你(十)

第十一部分/终章:比你喜欢你(十一)

比你喜欢你(三)

第21章二十一只崽

这说的是什么话?

长大了本来就该独立,要是以后不理他,他难道还不拍不工作不活了?

林知微好不容易压稳的心情被他搅乱,心里莫名有点气,只是一点点,但等她抬头仔细对着他的脸一看,当时要气炸了。

他竟然真是素颜的!

“你的妆怎么化的?!”

陆星寒直截了当承认:“没化。”

“那这身衣服——”

“我自己穿的。”

他略微打开手臂,大大方方亮出比例完美的身体,抚了抚袖口边缘刺绣的花纹,甚至还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是不是没问题?我不需要别人,一样能穿好。”

林知微脸都气红了,“那你过来干什么?!”

陆星寒蔫蔫垂下头,“找你给我化妆。”

“刚才还说不需要别人?”

“可你不是别人。”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总有理由去应付。

几句问答搞得林知微头疼胸口也疼,之前给同事分工的时候,面对“陆星寒不配合怎么办”的问题,她还信誓旦旦回答让他素颜,现在可好,小崽子居然真的敢就这么大摇大摆站在她面前。

是她傻啊,还当他是过去那个天真无邪小可爱呢,事实证明,一个人能揍趴一群的寒哥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远处人声不断沸腾,导演的喊话夹在风里,隐约叫了两声陆星寒的名字。

林知微咬牙,愤愤朝里一指,“快点坐下!”

陆星寒眸光一亮,老老实实听话,主动拿起化妆台上的黑夹子把额发掀起,露出完完整整一张俊脸,眼巴巴瞧着林知微。

总觉得被他小心机给得逞了,林知微皱眉怒视他。

门虚掩着,零零碎碎的对话含糊飘进来,袁孟好像正在帮忙找借口跟导演解释。

陆星寒生怕知微再犹豫下去会把他赶走,朝外面指了指,特意补充一句,“袁哥刚才说,正式拍摄还有十分钟。”

倒计时吗?!人形闹钟吗?!

林知微暗示自己,工作!全是为了工作!没空再跟他计较,迅速摊开工具捏起他的下巴,“闭眼睛!”

陆星寒后背挺直,长睫落下,没有完全合紧,透过错落的缝隙贪恋凝视她伸手可触的纤瘦腰肢。

他从小到大曾无数次搂过,抱过,但都是以弟弟的名义。

她的手有些凉,在他脸上柔柔扫过,每触碰到一个地方,都撩起无形的电流,穿透皮肤,涌入四肢百骸,全部抵达为她疯狂震颤的心脏。

生气也好,别扭也好,他能等,能哄,全盘接受。

只要知微别抗拒他,别看也不看一眼,就把他丢弃在角落里。

林知微简直生死时速,一边双手忙碌不停,一边计算剩余时间,平常网上那些出门五分钟快手妆,貌似步骤简略用时极少,最后出来的妆效却经得起近镜头,那多半是剪辑出来的,要从基础底妆到完成,看着精细不出错,怎么可能那么快。

好在陆星寒长得好,皮肤没有瑕疵,五官处处标致,省去了很多繁琐修饰的过程,也不像女星那样需要复杂眼妆。

八分钟,林知微保证质量的极限速度。

刷子收起,抬起他下巴左右检查两遍,她终于舒了口气,完美。

就这张脸,不是她自吹,亮出去绝对远远超过现在当红的那些浓妆厚粉们——

哎不对,怎么夸起来了!

林知微真想抽自己一巴掌,这破习惯必须改改了,她赶紧截住念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刚想退开,陆星寒豁然睁眼。

空气瞬间凝滞。

她还保持着端详他的姿势和距离,相隔不到二十公分,彼此的呼吸只要稍一加重,就能够轻而易举互相交融。

而他天生自带着让人迷乱的吸引力,一不小心,就会泥足深陷进去。

林知微心头猛一跳,脚步错乱,不小心绊到后面的挂烫机,惊慌地去扶桌沿时,腰先一步被坚实有力的手臂揽住,刚才试图躲开的灼热气息到底避无可避,洒在她脸颊颈侧细嫩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难以自抑的颤栗。

“碰到没有?”陆星寒搂住她站稳,紧张地检查她可能磕到的手肘膝盖。

林知微脚腕刺痛,猜测可能是划破了,忍着没吭声,第一时间把他推开,“我没事,不用扶,你……你快点去集合!”

“还有,以后,以后别随便搂搂抱抱的,”她残存的颤栗怎么也消不掉,脸色发白地严肃强调,“你是大人了,别再像小时候那样!”

“弟弟对姐姐,有尊重就够了,不要太过亲密。”

“陆星寒,你听到没有?”

从见面以来,她一直在撇清关系。

称呼,动作,哪怕稍微一点点的亲呢,全要被她拒之千里。

陆星寒缓缓垂下手,心里酸涩成一团,前两天打架的事被知微发现,她也没动这么大的气。

虽然清晨洗内裤意味着什么清清楚楚,但那是男人的自然反应啊,只是代表他长大了而已,他还没有透露爱意,还没有任何表白,知微就这么嫌弃,这么避之不及么?

林知微等不及他回应了,直接把他朝门口推,“十分钟了,快走吧,别让大家等你。”

好像再多独处一秒,都让她无法忍受似的。

陆星寒心脏被反复揉掐,忍无可忍抓住她的手问:“知微,你到底——”

身体的亲密接触和同龄人的称呼,准确戳在林知微本来就格外敏感的神经上,“我说了别这样叫!”

她胸口起伏,目光顺着半开的门缝看到外面聚集涌动的人群,穿各色汉服的年轻女明星们吸引着全场,连容瑞和梁忱都在悄悄偷看,她又想起篮球赛场馆里那些不惧寒冷穿着超短裙的女生们,陆星寒似乎……从来没有多看过一眼?

林知微下意识环住手臂,说不清满心的慌到底从哪来。

姐弟的关系已经被陆星寒一脚踩在临界线,不能继续失控,可她更不想把那天晚上撞到的情景直白挑明,一旦说出口,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陆星寒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

他早晚会想通的。

林知微深吸口气,控制住情绪,尽可能冷静地开口,“星寒,可能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让你习惯性依赖我,但你已经成年了,不要总黏在我的身边。”

模糊意识到她要说什么,陆星寒脸色渐白,不敢相信地嗫嚅了两声她的名字。

“等高中毕业,只要公司不反对,你是可以……可以恋爱的,以后认识同龄人的机会也有很多,你要试着……”她顿了顿,说出口,“试着去多接触小姑娘,学会跟异性相处,你迟早会遇到真正喜欢的女孩——”

如果刚才陆星寒还仅是猜测,说到这里,则再明白不过。

他的声音急速嘶哑,濒临爆发,“知微!”

过激的反应让林知微更加不安,也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似乎超过了她的想象,迎着他漫上血丝的漆黑眸子,她身上一阵阵沁出冷汗,强行硬起心。

说吧,说完吧……

如果等下次,哪怕他再过分,可能也舍不得给他这样的话了。

“你现在很好,很优秀,我是放心的,其实我没有什么再能照顾你的地方了,你完全可以独立,”她生硬开口,说得很艰涩,“以后你在娱乐圈,行程肯定越来越忙,等综艺的合约履行完,我们之间见面的机会应该也——”

“够了!”陆星寒双眼彻底红了,攥紧的双拳不住打颤,从小到大第一次,在林知微的面前用近乎凶狠的语气低吼,“别再说了!”

求求你,别再说了。

我已经喘不过气了。

胸腔里尖利刺痛,闷涨扭曲得随时会炸掉。

他朝后退了一步,青白手掌按在虚掩的门上,眼尾的一颗红色小痣仿佛从血池里捞出,鲜艳欲滴。

“你是不是要赶我走?”

“你不想要我了,对么?”

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袁孟小跑过来,气喘吁吁拍了拍门,“小林老师,星寒,妆好了吗?等着开拍呢!”

陆星寒挤出来的两句话让林知微牙关细细碎碎发抖,她用力咬住,不知道怎么作答。

“没事吧?”袁孟听不到回音,担心不已,又拍两下,“再不说话我进去了啊?”

陆星寒低下头,用力闭上眼,手心被粗糙门板上凸起的铁片划破,他反而握得更紧,再开口,嗓子几乎揉碎了,“……按你说的做,你能不这样对我吗?如果能,我现在就去。”

他转身拉开门,迎面对上差点冲进来的袁孟。

袁孟被他脸色吓呆,连忙揽住他,“怎么了这是?”

他伸脖子朝里面张望林知微,心里叫苦,小林老师那么温柔的人,以前都好好的,今天这是出什么事了啊!

枉费他制造机会让他俩独处,搞得还不如不见了!

陆星寒一把扯住他,“去集合。”

袁孟忐忑地跟上,比起眼前的矛盾,他更担忧接下来的综艺效果,心惊胆颤絮叨:“不管你心情好不好,做这行必须有职业精神啊,拍的每个镜头都是你的工作,就算想哭也得笑出来,再怎么想掀桌子想揍人,到了人群里也得保住你的乖萌人设!”

“上次帮小林老师跟工作室请假,你答应了以后就算她不在现场,你也会听我话的,是男人就别食言。”

“再说了,星寒,”临近集合地,袁孟眼看着他实在太难受,语气不禁又放软,哄他,“哥在这圈儿里见过的事太多了,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你才十八,还小呢,女人啊,现在爱她爱得死去活来,以后可不一定,你别太较真儿——”

陆星寒站住,看他一眼。

袁孟仿佛被尖刀捅了个对穿,不禁一哆嗦。

陆星寒说:“不对她较真,我活到这么大做什么。”

说完,他回头朝化妆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明明暗暗,最后凝成某种近乎疯狂的执拗,转而大步迈进人群里,导演喊他名字,一时间所有目光集中向他。

无论大牌新人,他却像天生的中心,吸引着无数男男女女的注意力。

林知微靠坐在墙边,听到纷乱的人声逐渐远离,他们应该已经出发去往第一段环节的录制地了。

她终于松下紧绷的肩膀,弯腰把脸埋进臂弯里。

大家全都去了现场看热闹,化妆室里仅剩她一个人,相隔一段时间,会有太过高昂的笑声和欢呼远远飘来几丝,但根本听不真切。

林知微没有看表,不知道过了多久,合紧的门板被人推开,夕阳跟着流泻进来,晃得她眼前一花。

“我到处找你,手机也不接,怎么躲在这啊?”进来的何晚定睛一看,发现林知微状况不对,凑过去摸摸她额头,“病了?”

林知微坐直,轻声说:“没,是不是找我有事?”

何晚一怔,她眼睛上还留着哭过的痕迹,这么近看着,根本藏不住。

但这种时候,不问才是对朋友最大的温柔,她拉林知微站起来,想到肯定能调动她情绪的八卦,“有事有事!我跟你说,陆星寒那小狼崽子简直了,小花是他的小迷姐你知道的,分到一组时候高兴得要蹦起来了,小姑娘娇娇柔柔往他旁边一站自我介绍,羞涩地想跟他握个手,结果他竟然——”

林知微躲了一下,本能地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题。

何晚忙着带她出去散心,没发现,喘了口气继续说:“结果他竟然平平淡淡说,今天汉服主题,要符合年代设定,男女授受不亲!”

林知微懵懵的,身上没力气,脑子也没转过来。

何晚不由分说揽着她肩膀,绘声绘色描述:“我当时就在现场,小花那失望的脸色啊别提了,我看了都心疼!本来以为陆星寒这么说肯定不行,万万没想到——导演居然夸他钢铁直男人设卖得恰到好处,可以配合以前的乖萌往国民弟弟上推!”

“小狼崽子可能天生适合走这条路,运气不错,自从楚彦南的事情之后,整个节目组都宠着他,”她感叹完,侧头看了林知微一眼,神色有些复杂,“而且我挺意外的,他对那么漂亮的小姑娘竟然也无动于衷。”

林知微人在跟她走,脑中充斥的仍然是陆星寒后来的那两句话。

是不是要赶他走,是不是不要他了。

直到吵杂声大到不能忽略,林知微终于清醒过来,抬头一看,她已经被何晚拉到了录制现场。

五组嘉宾正在分散活动,找寻各处的任务道具,各位跟拍摄影师辛苦地找着角度,应导演要求,务必拍出有爱互动和粉红泡泡来,别人还好,唯独跟拍陆星寒的摄影师,快被他折磨哭了。

有爱互动?粉红泡泡?他连个同框都很难捕捉的好吧!

哪怕隔着拍摄的屏障,林知微暂时也不想面对陆星寒,掉头打算回去时,好巧不巧的,小花正好提着裙子飞扑到隐藏道具的任务点拿到东西,高兴地举起来,转身朝陆星寒扬起,“我找到啦!”

娇憨可爱,跟拍摄影师看着都脸红。

林知微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后移,看到慢步跟上的陆星寒。

陆星寒站在足足两三米开外,脸上好像在笑着,眼睛里却幽暗冰冷一片,似有似无在林知微身上轻轻扫过,看着一脸求夸奖的小花,特别不走心地应了声,“姐姐,那边还有。”

划清界限的称呼让小花眼角一垂,笑不出来了。

陆星寒把“姐姐”两个字咬得很重,像在特意说给林知微听,再次重复,“姐姐,继续找吧。”

林知微默默攥紧手,才大一岁的小女孩他也叫得出姐姐,却偏偏不肯乖乖这样叫她!

小花欲哭无泪,趁镜头拍不到的时候拿出手机照照自己,知微姐化的妆多好啊,超甜啊,可为什么从一见面陆星寒就把她直接列入高龄禁区了啊!

直到一系列游戏环节全部跟完,摄影师累得腿要断,拍到的最亲密情景,竟然仅是俩人站在同一个镜头里,一个画面最左,一个则在画面最右。

陆星寒这到底是没开窍还是女嘉宾黑洞啊!

不过陆星寒体力脑力一如既往的全场MVP,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小组轻松夺冠,只有小花委屈巴巴,设想好的勾搭计划全部泡汤,晚餐休息时候想再努努力凑上去搞张合影,结果一转身的功夫,陆星寒连影子都不见了。

游戏环节结束时已经晚上七点四十,八点先导片就会正式全网上线。

导演摩拳擦掌自信爆棚,特意安排整个节目组和相关工作人员聚在临时休息的大厅里,大家一起见证即将爆红的时刻,顺便把晚餐解决。

餐是节目组统一订的,质量不错,每人另外再分一瓶鲜榨果汁。

林知微进来的有些晚,只剩最后面还有几个空位,她随便挑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刚把桌上的果汁拿起来,头顶灯光熄灭,前面占满整面墙的大投影开启,暂时播放着小短片调试效果。

后排的光线很暗,像是在电影院里。

她用力拧动瓶盖时,手里忽的一空,果汁被一只手夺走,紧接着,又塞一瓶新的进来,盖子已经是开好的。

蒙蒙淡黑中,熟悉的体温逼近,修长轮廓弯下,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林知微低下头,心口渐渐缩紧,不言不语摩挲着微微发热的瓶身。

陆星寒头靠在背后的墙上,十指把玩着同牌同款,唯有口味不一样的冰冷玻璃瓶,嗓音还掺杂沙哑,“这瓶是桃汁,你不能喝。”

林知微听完,手不禁抓得更紧。

想说的话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刚才光线太暗,她没来得及细看瓶上的标签,她吃桃子会过敏,这事……只有陆星寒知道。

投影的小短片声音忽大忽小,影响着他的呼吸声,也在她的耳边忽远忽近。

两人坐得太近,他的温度严重侵袭着她,林知微露在外面的皮肤控制不住发热,她抿唇转开头,指尖不自觉往里收,扣着玻璃。

以前在他的面前,她要么是温柔可亲,要么是严厉有威信,但在此刻,陆星寒不知何时变质的感情似乎比预想中更加危险,她忽然觉得紧张无助。

幸好有黑暗做掩护。

正暗自安慰着,陆星寒稍稍拉开了椅子,跟她保持开一点距离。

林知微尚未分清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莫名变冷时,他已经低下身,不轻不重捏住她细瘦的脚腕。

“你——”

“别动。”

低沉两个字,让林知微被施了法似的定住。

他不撒娇,不耍赖,竟是十足的压迫感,让她不由自主抗拒不掉。

短片画面这时转到天空碧海,整个大厅的光线都跟着亮了几分。

林知微看到他线条柔韧有力的脊背,而后,他的声音再次传出,“可能会疼,忍一下。”

刚说完,她脚腕上那道早被遗忘的划伤蓦地一冰,传出丝丝缕缕刺痛。

陆星寒用消毒湿巾擦拭完,撕开创可贴的包装纸,小心翼翼覆盖住伤口,生怕遗漏,上下又多贴两道,才慢慢直起身。

这道伤,是她在录制现场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发现的,随行医务组的人很少,行踪不定,他录完立刻过去找,还是拖到现在才要来急需品,帮她处理。

林知微不自在地伸手摸了下,“我早就不疼了。”

陆星寒看着她,低声说:“可是我疼。”

林知微被简单四个字震得心口一片酸麻,脑中隐隐轰响,本能地想立刻逃开两个人之间莫名形成的这种小结界。

脚刚动一下,前方投影豁然一花,八点整,先导片正式上线。

大厅里所有人停止吃饭闲聊,聚精会神看向屏幕,陆星寒却在这时候问:“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按你说的做了,你是不是不会再那样对待我?”

“但你……你做了吗?”

纷乱光线下,陆星寒唇角翘起,但并无笑意,“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我有乖乖去接触异性,跟节目里的女嘉宾配合很好。”

……从头到尾躲瘟疫似的离那么远,一口一个姐姐界限分明,也叫配合很好?

不给林知微辩驳的机会,他紧接着说:“你口中的小姑娘,我已经听你的话,接触完了,但我心里的小姑娘,从现在起,我是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用我真正想要的方式去对待她?”

看似轻柔的问话,却满溢某种绷到极限的汹涌感情。

仿佛下一刻,就要不顾一切全数倾泻给她。

林知微震惊转头,直直对上他黑眸里噬人却又绮丽的光。

“陆星寒,你在说什么?”

“知微,”陆星寒固执地咬着这个称呼,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不再掩饰,放纵眼底的欲求,专注而痴迷地牢牢盯着她,“以前我总觉得自己还没有钱,没有足够让你生活好的能力,所以什么也不敢说,可今天,你拿我最在乎、最害怕的来吓我,我撑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先导片播放到一半,紧凑热闹,笑点密集,中间插入陆星寒解决掉楚彦南以后,站在水塘对岸,重喘着面对镜头的那段告白——“现在很累,但我眼睛里都是你,我也只萌给你一个人看,你听到了吗?”

现实和节目的场景交错,如梦似幻。

“你听到了吗?”喧嚣音效里,他靠近她的耳边,无比清晰地说,“这句话,不是对镜头,不是对粉丝,是我对你。”

林知微全身力气抽空,忘记呼吸,呆呆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画面上的陆星寒就紧紧挨在她的身旁,字字句句里都住着魔。

他线条优越的脸锋利却也脆弱,唇似乎用力咬过,湿湿红红,靡丽而勾人心魄,“别再试着让我去看别人了,你不知道么?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小姑娘,就只有你。”

第22章二十二只崽

心跳骤停怎么办?

林知微很没出息地撑着最后一口气,选择落荒而逃。

先导片在播第二遍了,大厅里充斥着议论声,没人留意她仓惶离开时不小心带翻的椅子。

外面气温降低,湿气浓重,圆月朦朦胧胧,四周间或响起虫鸣,比起厅里,显得格外宁静。

陆星寒追出来,林知微听到脚步声心尖直发抖,脸色苍白地回身制止他,“停!别再往前走了!”

她急促喘息,刚跑完几千米似的,手心里凉凉的全是汗。

“陆星寒,刚才那些话,你当没说过,我当没听见,”她颤声警告,“冲动之前,先把你的感情理理清楚!对姐姐的孺慕根本不是——”她咬牙,无论“喜欢”还是“爱”,都实在太重了,在唇齿间挣扎不出来,“总之,我最后原谅你一次,你要是再敢乱说,我们之间就真的回不到以前了!”

陆星寒站住,跟她中间隔着淡淡的雾。

死寂了片刻后,他定定望着她说:“知微,早就回不去了。”

或者说,他根本无处可回,从意识里存在了“爱慕”、“迷恋”、“渴望”这样的字眼后,年年岁岁熬过来,每天睁眼闭眼想的全是她。

林知微眼眶发热,她是怎么养出了这样的孩子?过去所有亲密依恋、相濡以沫全部涂上了另一层意味。

她撇下陆星寒,快步冲回房间收整行李,头昏脑涨,坐在床沿给工作室打电话临时请假。

“往后半年我都可以不休息,”她哑声说,“对不起,这期综艺我确实跟不下去了。”

老大虽然关心,但语气里多少有些不满意,“不是刚放完假吗?身体不舒服?”

她垂着眼,“嗯,很难受。”

老大沉默片刻,考虑到她以前的种种卖命,叹了口气,“好吧,我跟何晚交代两句,就这一次,以后可不能这样。”

挂电话后,林知微立刻订车票机票,穿上一件有帽子的外套,把帽子扣好遮住眼角的红和憔悴,拎起箱子拧开门锁。

陆星寒守在外面,她看也不看,低着头快步下楼。

箱子被他争抢,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夺回去,越走越觉得自己像电视剧里那种闹脾气的小女生似的,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再不离开这地方,她要疯了。

周围住户就有往返市里拉客的正规车辆,林知微下单后车很快到了,她刚坐进后排,陆星寒大步跟上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你干什么!”

“我送你,”陆星寒“砰”的把门关上,“开车。”

林知微真想把他推下去,“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陆星寒侧头冷冷盯了司机一眼,低喝:“我说开车!”

司机脖子一缩,急忙收回不由自主朝后视镜打量的目光,不敢再乱瞟。

林知微干脆把帽子拉低,当他不存在,等车开平稳后,打电话给何晚解释,她之所以敢走,也是因为今天分工后,大家完成度很高,有没有她在,影响并不大,至少撑完这一期绝对没问题。

至于唯一不配合的陆星寒,自生自灭吧,有本事,他明天真的素颜出镜好了。

她十几年尽心疼爱就当喂了狼,再也不要管他了。

林知微看着窗外如水夜色,手指搅在一起,轻轻吸吸鼻子,下定决心,对,再也不要管他了!

下车时,陆星寒比她快,先一步拿起箱子,林知微只能跟上去,这次他有防备,任她怎么使劲儿也拽不过来。

站在安检队伍外,她手里的登机牌捏得发皱,终于成功掰开他的手,“在你想清楚,真心跟我承认错误道歉之前,不要见面了,要是想不通——”

陆星寒问:“想不通怎么样?”

林知微抬头看他,眼里水光一闪,“你知道的。”

陆星寒眼睁睁看着她转身走进安检门,很快转弯消失在视野里。

他在原地站了半天,慢慢走到候机厅的巨大落地窗前,飞机开始滑行,他贴着玻璃,努力转换角度,直到机身隐匿进黑茫夜空里,再也看不见。

手机一直在响,他调成静音。

唯一想要联系的人,不会打电话给他了。

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无论什么情况,知微只要明白了他的心思,等待他的必然是抗拒排斥,今天也好明天也好,都是同样的结果。

但他不后悔,这辈子,他拼了命非要对她纠缠到底,哪怕上天入地,也一定要把林知微据为己有。

陆星寒揉了下眼睛,青白手背上筋络凸起。

夜渐深浓,机场里人越来越少,边缘的顶灯随之关掉几排,他仍旧待在窗边,缓缓蹲下身,头埋进膝盖,成了一团灰扑扑的孤零影子。

林知微回到自己的出租房,第一眼看见的是客厅里新买的那张单人床,深蓝床单整整齐齐,床头还摆着粉色的大胖兔子。

她想把床丢出去,犹豫了半天到底没下得去手,干脆挪动家里各种零碎杂物全堆在上面,占满了,她才冷静一点,回房间躺倒,强行入睡。

梦里纷纷扰扰全是零碎的片段。

陆星寒三岁时跟妈妈搬到隔壁,初次见面就咿咿呀呀甜笑着跑过来抱住她。

五岁时撒娇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不跟附近的野小子们一起玩,偏要从早到晚追在她后面。

七岁时不爱学习,但只要坐在她旁边,总会乖乖装模作样看上几页,她要是夸一句,准能稀里糊涂考个高分。

九岁闹过脾气,她丢开他不管,晚上放学回来,黑灯瞎火的,他一个人蜷在她必经的小路口,眼泪汪汪接她回家。

十一岁不小了,雷雨交加的晚上,他担心她会害怕,攥着被角靠在她的床尾,守一整夜。

十三岁时他的监护权落到舅舅手里,被拖着离开时,回头看她,满眼绝望,怔怔地问:“你不要我了吗?”

林知微心口拧得酸疼不已,皱眉醒来时,眼前模糊一片。

她缓了缓,摸过手机开机,看看时间,已经是隔天的下午三点多,电话信息接连往外跳,忽略掉陆星寒的那些,她先把工作相关的简要回复。

造型小分队微信群最新的一条恰时蹦出,在通知栏显示,“一天了啊,陆星寒谁也动不了,让他素颜吧,反正不管化不化也是他最好看。”

马上有人发哭脸,“真是怕了他,我不想再碰钉子了,星火娱乐不怪咱们就行。”

终止话题的是何晚,“或许……是时候给他看两个化妆教程,让他自学成材了。”

林知微恨恨关掉微信,半坐起来,满心乱七八糟的念头,下床吃饭的心情都没有,顺手点开微博想学何晚看八卦解闷,没想到刷新出现的第一条就是《今夜无眠》先导片截图,小崽子穿着粉卫衣面对镜头告白的画面。

“这句话,是我对你。”

陆星寒亲口说的话在耳边挥之不去,林知微用力掐掐眉心,强行忽略,匆匆往后翻,结果十条里居然八条都是陆星寒相关。

这是关注了一群什么奇葩博主啊!

她脸色难看地退出微博,转而点开最近火爆的短视频软件,手指一划,占领广告位的依然是男团剪辑,陆星寒的脸帅得晃眼睛。

这日子没法过了!

林知微糟心地把手机往床角丢,正要离手时,又一声清脆提示音响起,某知名问答APP弹出一条新鲜推送。

标题相当惹眼,“突然被弟弟表白怎么破?!”

她手不自觉一顿,慢吞吞往回收,咳了咳,鬼使神差点进去。

问题简练,语气苦恼,底下的回复相当热闹,五花八门。

首先有人问:亲弟?堂弟?表弟?继弟?养弟?

题主弱弱说:都不是,没实际关系。

又有人问:那是长得太丑?身体不行?养不起你?花心?性格太差?

题主更弱了:帅,超健康,赚钱方面潜力足,感情专一,性格好……

继续有人接棒问:差了二三十岁?

题主对手指:没那么多,五六岁。

最后的压轴问题:你讨厌他?虽说按以上条件并没有讨厌的理由。

题主已经倒地不起:……其实以前作为姐弟来说,我还挺疼他的,不讨厌。

林知微看到这里,差不多是进气多出气少了,脸憋得通红,却管不住接着往下看的眼睛。

激烈讨论好几页之后,题主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大家一致认为,这种情况无外乎俩问题,一个是自身迈不过心里的坎儿,另外一个,则是某种自我保护和对弟弟感情的不信任,不过如果弟弟够深情够坚持,基本都会沦陷的。

林知微快窒息了。

题主依然抹泪挣扎:不想沦陷!求支招!

老司机老油条们纷纷表示:立刻马上谈个恋爱,也许可破。

还不忘加上一句话终结问题——“记住,只是也许。”

林知微一把扣住手机,仰躺在床上,傻傻瞪着屋顶,状态堪比刚看完超惊悚的恐怖故事。

她按住额头静了许久,好不容易稳住,挣扎着想起来时,脚不小心磕在床沿上,腕上的伤口闷闷一疼。

三道创可贴还整整齐齐贴在那里。

陆星寒在黑暗里低下身的动作,手指碰在她腕上的温热触感,那么清晰鲜活地浮现出来。

无形的大网一样,蓄势待发要把她笼罩。

林知微唇色发白,想想自己快要二十四岁,过去忙着赚钱养家一片空白,或许真的该谈个恋爱了。

趴在被子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何晚打来的。

林知微拾起来,“晚姐?是现场有什么问题吗?”

何晚说:“没有,你放心吧,除了陆星寒之外我们都搞得定。”

求别提!

何晚关心,“身体好点了吧?我刚才看到你微薄在线,就打电话来试试,果然开机了,在家干嘛?还在睡吗?”

林知微抠着被罩上的小花纹,吞吞吐吐说:“我在想……”

“嗯?”

“我在想,恋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何晚愣了,继而放松大笑,“不是吧!终于动心思了?”

林知微低头,柔软黑发垂在姣好的脸侧,她抿着唇不说话,何晚静了静,试探说,“你如果不排斥,我这边刚好有个非常适合你的优质男人,”她打包票,但语气里多少有些隐隐的遮掩,“我拿命保证啊,的确处处都好,而且单方面特别喜欢你,要不……试着见一面?”

随口一聊而已,这么快?

林知微犹豫,“我还没……”

何晚说:“你只当随便相个亲,见面喝杯茶,不喜欢转身就走,一点损失也不会有。”

“知微,总要走出第一步的,对吧?”

听筒里模糊传来拍摄现场的嘈杂,不知道哪个工作人员在大声喊着陆星寒的名字。

林知微闭上眼。

对吧,总要走出第一步。

第23章二十三只崽

何晚的动作相当快,十分钟后再打电话,告诉她对方已经选好了时间地点,来征求她的意见。

后天晚上,位置是连林知微这种很少出去吃饭的人都有耳闻的著名餐厅。

林知微目光落在床头桌的小台历上,后天……正巧是陆星寒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日子,那时他才是个三岁小屁孩,跑回家把小挂历当天那页撕下来,发黄的一张纸叠得整整齐齐,一直保留到现在,偶尔还会拿出来给她看,笑眯眯说是个好日子,黄历上写了“万事皆宜”。

以往每年这天他都当纪念日来过。

现在想想,也许早已经掺了她过去没发觉的种种深意。

何晚听出她为难,马上说:“知微,你哪里不满意就提,他说都可以改。”

林知微回答:“不用改了,就后天。”

何晚如释重负。

既然已经定了,林知微本着对自己负责任,追问她:“见面前,我需不需要提前跟对方沟通一下?”

何晚突然卡壳,“……不用了吧?还是面对面直接聊比较好。”

“那照片之类的?总要有个让我认识的特征吧。”

“用不上,你去了肯定能认出来——”何晚嘴快,说到这里惊觉要露馅,赶紧转风向,“照片我没有,但是保证年龄合适,本人超级帅,出类拔萃鹤立鸡群,一眼就能发现!”

林知微虽然忐忑,但以对何晚的信任,没有继续追问。

她用力揉揉脸,明白自己心里的要求并不高,无论相亲结果如何,只要能转移注意力,让她心尽快稳下来,别影响接下来的工作就好。

相亲日的晚六点,林知微穿一条素净长裙,化淡妆按时赶到餐厅楼下,抬头仰望一下直插入云似的高耸建筑,纠结少许,呼了口气,攥紧包迈进电梯。

电梯全透明,一路直达二十六层。

餐厅主打的卖点就是观景,电梯通透度极好的玻璃门甫一打开,恬淡灯光和沁人微香首先袭来,四周全角度的大片落地窗映满城市辉煌夜景,生出一种莫名的纸醉金迷。

报上桌号时,手机震了一下,林知微低头按开,是陆星寒发来的微信,“我下飞机了,今晚能让我回家去睡吗?”

算算时间,他确实该录完节目回来了。

她想关屏幕,新的微信持续跳出来,“我有话想跟你说,别不理我。”

他又发一遍,“别不理我。”

林知微垂眼,到现在了还敢撒娇?她指尖发凉,给他回复:“今晚我有事,还有,床已经搬走了,别再想着过来睡。”

长相甜美的服务生适时柔声提醒,“小姐,您的位子在这边,先生在等您。”

先生?对方先到了?

林知微反射性抬起头,一下子愣住。

离电梯非常近的临窗一桌旁,高大挺拔的男人穿一件米色衬衣,站起身微微含笑,正温柔地望着她。

终于对上她的视线,他笑意更深,拉开椅子。

秦然?!

林知微愣了几秒,渐渐回过神,总算明白何晚干嘛一副神秘兮兮半遮半掩的态度,原来暗地里把她给套路了!

出类拔萃,鹤立鸡群,一眼就能认得出……

何晚在用词上倒是诚不欺她!

手机仍在震动,她没法再看了,扔进包里,硬着头皮朝秦然迎上去。

陆星寒手机握得发烫,许久收不到新的回复,只有那一行字,是分开以来她唯一的消息。

机场正处高峰,先导片和首发单曲相继上线后,男团逐渐被人熟知,三个成员不得已帽子口罩加身,以免麻烦。

容瑞打哈欠,梁忱没精神,俩人勾肩搭背互相靠着,陆星寒独自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袁孟和助理们等到行李,大手一挥,招呼他们,“走走走,去吃饭!今晚上小庆功宴,包厢订好了,贵着呢,谁也不准缺席!”

这话其实是说给陆星寒听的,三个人里,只有他难管教不听话。

“星寒,一起去吧,”袁孟拍拍他,瞄到他脸色,小声说,“换换心情,反正你也没处去,吃完再想其他的嘛。”

男团上车直奔市里时,秦然隔着暖色薄纱似的灯光,目不转睛看着对面的林知微。

不等她发问,他先主动道歉,“对不起,用了一点小手段,是我强迫何晚帮忙的,你别怪她。”

林知微抚着手中的瓷杯,“为什么?”

秦然皮肤白净,眸色淡黑,脾气向来柔和,笑起来时分外养眼舒适,“前天我出差到西南,听说你们的节目正在附近拍,刚好公司有赞助投资的计划,所以我过去看看现场,也想……看看你。”

“没想到你不在,我之前给你打过的两次电话,都没聊几句,匆匆挂掉了,”秦然露出一些苦涩,“这次不敢随便找你,只好拜托何晚去问你的情况,听到你们在电话里说的话题,我实在忍不住,想为自己再争取一次,直说你肯定会拒绝,这才瞒了你。”

林知微愕然,从江城回来后,她被陆星寒的事困扰,跟秦然的两次联系确实比较简略,说好的请客也迟迟没来得及兑现。

可他话里的意思……

秦然修长十指交扣,深呼吸,郑重凝视她,“知微,其实我们上次在江城碰面,并不是偶遇,是我特意过去找你的,回国时我给你发的那条微信,也根本不是玩笑,离开这两年,我真的一直在想你,当初你拒绝我,说没有恋爱的心思,那现在呢?”

“叮”一声,她的银匙轻轻落进杯子里。

飞驰的保姆车上,陆星寒坐在最后排,黑沉沉的眼睛掠过窗外光怪陆离的街景。

哪怕已经停留了一段时间,这城市他仍然觉得陌生。

最熟悉的那间小房子,那张给他铺了蓝色床单的单人床,他好想回去。

袁孟坐在前排,回头问:“对了,前天在拍摄现场,据说有个分量不小的新投资商过来,你们谁遇到了?”

陆星寒没反应,容瑞茫然,只有梁忱想了想,“挺年轻的男人吧?好像是……姓秦?我没亲眼看到,听化妆师闲聊说的。”

袁孟点点头,“应该就是他,下回他再去现场,咱们一起见见,现在前路打开了,资源当然多多益善嘛,留个好印象。”

陆星寒皱眉,听到秦字本能地抵触。

那个追了知微好几年的男人,也姓秦……

车停稳,袁孟领着男团加助理一行七八个人同时走进电梯,容瑞好奇地摸了摸玻璃门,“电梯全透明的哎,那边的女生在补妆都能看清楚。”

人有点多,袁孟踮脚,伸长了手努力去够楼层按键,“咱去二十七层,特意订的大包厢,哥带你们吃顿好的。”

容瑞泪目,“哥你真是天使——”

电梯一路上行,中途停顿几次,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到达二十六层时,“叮”一声,再次停下,玻璃门打开,最后一拨客人出去,小小空间里只剩下男团的自己人。

容瑞仍然保持着新鲜劲儿,朝里面氛围恬静的餐厅打量,桌距相隔很远,互不打扰,在他视野范围内,仅能看到两三桌,貌似都是小情侣。

他羡慕地巴望着,玻璃门缓缓闭和时,视线移到临窗的最后一桌。

男人正探身,伸手拂在对面漂亮女人的耳侧。

等等,漂亮女人有点眼熟?!

容瑞努力对焦,紧接着一双圆眼睛惊恐瞪大,一巴掌拍在门上,“嗷”一嗓子嚎出来,“知——”

站旁边的袁孟脸色也变了,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嘴,“吵什么吵!”

最后面的陆星寒仿佛有所感应,蓦地抬头,大步走到门边,电梯刚好微微一震,将要继续运行。

袁孟矮胖身子故意挡住玻璃门,被陆星寒随手拨开,容瑞也心惊肉跳去遮拦,然而他敏感的目光已经穿过空隙,径直落在那一桌上。

秦然的手保持着轻抚的动作,林知微侧头,光线暧昧,在她脸颊上投射出诱人的淡红。

陆星寒一动不动。

袁孟悔得直拍大腿,心急火燎想赶紧到楼上把他关进包厢里,锁也得锁住!千万不能出去惹事!

可没过两秒他就发现糟了,仔细一感觉,原本应该继续上行的电梯,竟然变了方向,开始缓缓下行。

再抬头一看,袁孟眼泪差点飙出来,刚才人太多,他的手又太短,原来根本就没能把二十七层的按键真正按亮!

陆星寒一言不发,沉默得让人心惊肉跳,他周围一时间成了冰冻的无人区,谁也不敢轻易靠上去,只能任他狠狠拍下所有楼层按键,电梯停到最近的二十五层后,根本等不到门完全打开,他已经不要命似的挤出去。

袁孟心脏狂颤,满头冷汗去追,连他背影都快看不见了,以为无望的时候,前面忽然一阵小骚动,无比惊喜的尖叫声高高扬起,“是陆星寒!”

二十五层并不是餐厅,而是健身会所,陆星寒循着标志往步梯间冲,带起的风掀掉鸭舌帽,正赶上成群结队的一群女孩,口罩遮不住他辨识度极高的精致眉眼,新晋姐姐粉们围堵而上,男人们以为来了哪个大牌明星,也凑热闹地涌过来。

袁孟眼前一黑,只想跪下喊菩萨保佑,急忙领着助理们上前控场,还不忘紧急联系安保救急和星火娱乐的公关团队。

二十五楼乱成一团,二十六楼餐厅里仍旧安谧。

秦然的手刚伸过来的时候,林知微就下意识避开了,侧着头忍住疼,努力拯救不小心挂住头发的耳坠,终于摘下时,耳垂红得充血。

细白皮肤配上这番颜色,格外叫人心动。

秦然有些落寞地收回手,“还好吗?”

“没事了。”林知微软嫩掌心里摊着那对精巧的耳坠,或许不是什么名贵奢侈品,可偏偏特别吸引他。

秦然想,这耳坠,像她的人一样。

林知微看了眼时间,抬头浅笑,“今天很晚了,我们先到这里吧?”

秦然放下刀叉,“知微?”

林知微知道他要问什么,目光转向窗外,事实上,她高估了自己的耐性。

从坐下开始,她一直莫名的心神不宁,尤其在听到表白后,某些影子在眼前乱晃,她完全无法进入状态,每分钟差不多都是为了顾全大家脸面的强撑,“秦然,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心意,”她想了想,坦荡地对上他的眼睛,“我——”

“先别回答,”秦然呼了口气,“再认真考虑一下,下次见面,告诉我好吗?”

说完,他起身拿起外套,“我送你。”

林知微下楼时,三部电梯全卡在二十五楼,她隐约听到下面纷乱的人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等了许久才有一部慢吞吞上来。

秦然蹙眉,“这里环境有点乱,下次不能带你来了。”

林知微没说话,电梯经过二十五楼时,里面乱糟糟的聚了不少人,还有保安混在中间维持秩序。

“是出什么事了吗?”

林知微摇头,“看样子可能是有明星出现。”

秦然笑容温雅,顺着她的话题,“现在的小孩子太容易被迷惑了,明星,尤其是很红的一些年轻流量,值得那么追捧吗?”

林知微长睫垂落,没心情再聊下去,到楼下后,她以去附近商场买东西为由,拒绝秦然送回家,独自沿着街边慢慢走。

夜风湿凉。

她一路走到江边,站在栏杆外望着远处点点灯火。

第一次相亲?被别人眼中的极品优质男人追求多年再次表白?

看起来那么有激|情的字眼,她却全都觉得索然无味,甚至难熬。

可能是因为被迫无奈成熟太早,独立太早,小女人心态已经被消磨得所剩无几,她心里像生了片高大的野草一样,大概需要某种熄不灭的烈火,才能把她真正点燃。

林知微在江边站了近一个小时,实在太冷了,才乘地铁回家。

出租房在四楼,电梯很老,吱吱呀呀走得慢。

她迈进走廊时,闻到浓重的烟草味。

高跟鞋碰地,清脆一声,昏黄的声控灯亮起。

她转过走廊,无意中抬头,身体猛地一颤,脚步硬生生顿住。

家门口,暗色的防盗门边,有道颀长的身影坐在地上,右手搭着曲起的膝盖,干净苍白的手指间夹着只剩半截的烟,下面落满烟蒂。

火星闪动,犹如夜里通红的眼。

林知微心跳停了一瞬,继而无法自控地剧烈跳动,她快步上前一把夺下烟狠狠碾灭,揪起他的衣襟,“陆星寒!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陆星寒任她拽着,仰起一张如描如画的脸,嗓音沙哑不堪,“我没抽烟,点着玩玩而已。”

林知微牙关直颤,“你玩什么不好?!这种东西——”

“你还管吗?”他盯着她,“你还在意吗?”

死寂。

陆星寒无声笑了,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在他五官上映出深邃的阴影,他抬起手臂,缓慢却不容拒绝地牢牢攥住林知微停在他领口的手。

“知微,跟不喜欢的人见面吃饭,让不喜欢的人靠近你,你不会觉得恶心么?”他抬眼,露出里面一片赤红,蓦地用力,把她朝自己一拽,足以让他致命的馨香扑面袭来。

陆星寒紧紧扣住跌进怀里的人,任凭挣扎,死也不肯松手。

“宁可那么勉强,难以下咽,”他冰凉的唇贴着她的耳廓,一字一顿,裹满绝望,却又激出无可救药的致命引诱,勾着人直堕深渊,“你难道也不愿意试着尝一尝……自己养大的我么?”

第24章二十四只崽

这句话犹如在林知微的心上引爆炸|药,神经绷断,耳中轰鸣。

陆星寒不顾一切发狠搂着,勒得人骨头酸疼,她像孱弱小动物落入咬死的兽钳,无论怎么努力逃脱都会弄出伤带出血。

“陆星寒!”林知微的口红蹭在他的肩上,露出惨白本色的嘴唇颤抖开合,眼眶红透,强忍着不掉泪,拿出全部力气按住他,维持最后隔开的那一线距离,“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混账么?”他音色嘶暗,浸着含糊的哽咽,“那我这些年对你的所有心思,想你追着你疯了一样爱你,每件事都要混账一千倍一万倍!听到这些,你还会在意刚才那句话吗?!”

字字句句都像烧开的滚油,所有刺激逼到极限,林知微手指胡乱扯住他的领口,拼命要脱离他的怀抱,微长圆润的指甲也因为角度而变得锋利,在他线条明晰的锁骨下划出血痕。

“我养你长大……”她心里苦涩和怒火交织冲撞,又因为身体的紧拥磨蹭出火烧似的热和燥,“我养你长大换来的是这样?!陆星寒,你的心呢?!你说这些——”

空旷楼道里,“吱呀”声突兀响起,林知微没说完的话戛然中断。

回到一楼的电梯开始向上运行,由远及近,人数众多的高声谈笑逐渐变得清楚,停在四楼后,门慢吞吞打开,脚步声纷杂交错,一群人马上要迈进走廊。

林知微听出其中有道熟悉的女声,是住在她对门的阿姨,还有三两个小女孩叽叽喳喳议论娱乐八卦的笑声,而且互相之间都很亲密。

看来是家里来了客人,用不了半分钟,这些人就会转过拐角,看见她和他此刻的惨状。

往左是人群,往右是死路。

趁着陆星寒被影响,力气稍松的片刻,林知微恨恨挣开他,飞快往后踉跄地退开,摸出钥匙站起,抖着手拧开防盗门。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口透着一点路灯暗淡的光芒。

林知微扑进去,大口喘气,声音持续逼近,走在最前面的人最多相隔三五米,下一秒就会转过来。

陆星寒似乎全然不惧被人看到。

林知微咬牙切齿,在最后一瞬,一把扯住他肩上的衣服,粗暴地把他拖进客厅,“砰”地甩上门。

等到对门的主客纷纷进去后,整个楼层终于恢复安静。

黑暗里,彼此看不真切,陆星寒呼吸沉重,像随时蓄势待发的受伤巨兽,林知微喉咙干涸,危险感针刺一般细细密密,她低喘着按开顶灯。

当初他亲手换的灯泡,亮光柔和。

林知微侧头去看,陆星寒比她想的更狼狈,短发凌乱汗湿,浅色卫衣抓得歪歪斜斜,口红在上面一路擦出长长的艳色。

她腿还是软的,勉力靠墙站稳,一连数天的昏昏涨涨一齐涌上来,她忽然觉得难过又无力,“陆星寒,我们能不能不这样?”

陆星寒目不转睛盯着属于他的小床,本以为被丢出去了,其实还摆在原位的小床,眼角酸得发疼,“我本来想求你,想和过去一样耍赖缠你,有很多话想心平气和跟你说,所以下飞机就马上发微信。”

“可你不让我回来了,不和我见面,”他拳头在身侧攥紧,指节煞白,“我和你的纪念日,你却跟口口声声说过不喜欢的人见面吃饭,让他离你那么近!”

“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当时我就在电梯里,亲眼看见的!”

受了莫大折磨的控诉轻而易举再次激怒林知微,凭什么,凭什么她简单的相亲约会吃饭在他嘴里成了十恶不赦似的罪过!

她冲口而出,“看见又怎么样?!我不能找男朋友吗?上次不喜欢,这次再见面喜欢了——”

可根本来不及说完,灼烫的体温眨眼间强逼到跟前,让她后背撞上墙,毫无退路。

“喜欢谁?”他声带像被割裂似的,字字透着不忍听的痛感,“知微,你说喜欢谁?”

林知微鬼使神差,谎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拉他进门,不该引狼入室,就该让他去外面自生自灭!

陆星寒整个人朝她压迫过来,灯光也被他遮挡,昏暗的影子里填满噬人的侵略感,林知微被他的气息罩住,血液涌到头顶,“陆星寒,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手腕被他按住,低黯嗓音冲撞耳膜,“知微,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林知微愣住。

陆星寒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睛逐渐溢上潮湿,贪恋描摹她的眉眼嘴唇,鼻音愈发浓重,“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听话,乖顺,懂事,会撒娇……”他哑声笑,“我原本就是一条没人要的野狗,是你把我捡回来,我才活得像个人!让你放心的那个崽崽,是因为你的在乎,心疼,才造就出来的,也只在你的面前存在。”

“事实上?”他脊背微弯,恨不能从此把她困在自己怀里,火热吐息近在耳畔,“我特别自私,嫉妒心强,爱报复,小时候,你会把糖分给附近别的小男孩,大家全都喜欢你,缠着你叫姐姐,后来没人敢了是不是?”

林知微额角沁出汗。

陆星寒半合上眼,“每个你给糖的,都被我收拾过,我把糖抢回来,一颗也不少,存在你送我的小罐子里,哪怕不吃,看着也好。我受不了淹没在他们中间,你所有的好,只能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林知微心脏要炸开,从小到大无数类似的细节自动串联,就连从前最爱贴着她跑前跑后的容瑞,也是在某一天突然和她保持开了距离。

原来并不是无迹可寻,是她根本没有想到陆星寒的感情会在相伴长大的岁月里歪曲到这种程度!

“你走——”她终于觉得慌了,把他推到门口,“出去!以后再也别进这个门!”

呵斥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往后退,小腿挨上沙发,脱力地跌坐下去。

陆星寒充耳不闻,两步跟到她面前,灰蒙影子把她娇柔纤瘦的身体完全覆盖,他单膝跪上沙发,紧贴在她僵硬的腿边,侵蚀性极强的热度要把人从头到脚溶掉,林知微一时间不知所措,差点伸手打他。

手尚未扬起,她忽的看清了他的脸。

满是无声淌下的眼泪,顺着下巴滴在她的颈窝,烫的,很快变凉,接连滚进她的领口里。

她不知道一个男人有多无望,被逼到什么程度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林知微怔怔凝视他,唇缓缓张开,近乎歇斯底里地最后一次对他说:“陆星寒,你看清楚,我是你姐姐!”

“是啊,姐姐——”

他低低答应的语气,一如从前乖巧纯良。

林知微眼中的水光不断蓄积。

陆星寒口中再次喃喃“姐姐”两个字,伸手把她蹭乱的长发顺到耳后,低下头,稳定光线拂上他刀刻似的五官,半明半暗,“他们让我做国民弟弟,我可以,我叫谁姐姐都没关系,唯独你不行。”

“林知微,”从小到大,他初次面对面念出她的全名,“你让我理清自己的感情,再对你道歉,好——对不起,对不起我早就爱上你了,我对你的感情清清楚楚,不是弟弟对姐姐,是男人对女人!”

“别说你会喜欢谁,爱上谁——”他颤抖的手扣住她的肩压进沙发角落,凶狠执拗,却又脆弱可怜,“你根本体会不到,我只是稍微设想你可能会对别人好的样子,就已经嫉妒得要疯了!”

他低吼的嗓音破碎,黑沉双眸里窜出火,烧得周身温度升腾,手掌压着的绵软身体是他朝思暮想,恨不能把命给她的女人。

他想她,想做一切侵占她拥有她的恶事。

想看她为他脸红心跳,娇柔妩媚,想让她再也不看不理其他任何人,眼里心里只有他。

过去不敢多看一眼的饱满双唇,正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盛放,他只要稍一俯身,就能立刻吞没,据为己有。

渴望灼烧理智,狠狠拉扯不堪诱惑的神经。

林知微隐约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狠狠推拒,但她早就被困死,腿抬不起来,手臂被拥住,心跳声无限放大,震得世界一片嗡鸣。

陆星寒的唇与她仅仅相隔寸许。

林知微到处都是僵的,想扭开头,但身体完全跟不上意识。

陆星寒胸口急促起伏,紧紧闭上眼,用力按住上次争吵时掌心刺破的那道伤口,用疼痛克制。

他伤她的已经够多了。

此时此刻,他一无所有,做尽坏事,根本没有资格,不配吻她的唇。

牙快要咬碎,喉结艰难地滑动,陆星寒强行撕起跟她接触的身体,缓缓松开钳制。

林知微终于能够作出反应,本能地跌撞站起,抬起手挡开他的靠近。

细腻手指没有章法地挥动,胡乱之下无意间按在他的唇边。

陆星寒却仿佛找到救赎的解药,控制不住地一把抓住,把她的手指稍稍抬起,轻柔地放在自己唇上。

眼睫低垂,心跳如鼓。

他不言不语,郑重其事吻上她微凉发颤的指尖。

第25章二十五只崽

他嘴唇很软,些许湿润,里面沸腾着滚烫的血。

指尖像通了电,酥麻战栗瞬间蔓延到每一根细枝末节的神经。

林知微猛地抽回手,绷直的肩止不住打颤,脑中仿佛炸开巨大烟花,闪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她再也顾不上推他斥责他,脚步虚浮,扶着沙发冲进自己卧室,撞上门,锁死。

小客厅里柔亮依旧,窗外寂静,时间很晚了,行人车辆越发稀少。

陆星寒颓然站着,低下头,慢慢坐在沙发上,双手蒙住眼睛,保持同样的姿势待了很久,才视线模糊地看向他的小床。

床上被林知微堆满杂物,连条缝隙也不剩。

他起身走过去,轻手蹑脚一件件搬下来,按着以前的记忆纷纷规整到原处,等到全部挪走,床单铺平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以后。

林知微的房里始终没有动静。

陆星寒躺在床上,把枕边的粉色大兔子珍惜地抱在怀里,一下下顺着短短的绒毛,汲取上面残留着的,她身上的香味。

手机嗡嗡震动不停,锲而不舍到他不得不拿出来看。

果然是袁孟。

陆星寒躲进洗手间,低声接听。

袁孟那边乱成一团,各种噪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完全不像深夜,“小兔崽子你还敢接电话!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麻烦!你倒是好,干干脆脆一走了之,剩下半个公司的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袁哥,”他嗓子哑的厉害,“我会负责任。”

袁孟一愣,怒火不上不下噎住,“你……你怎么负?”

陆星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移到吻过她手指的嘴唇,“配合公司的对策渡过这次舆论危机,接下来的综艺和其他活动里,我不会再惹麻烦,维持人设,给公司多赚钱,可以么?”

袁孟彻底傻了,满肚子抱怨飞快消失,反而心惊胆颤,“我说,星寒,你没事吧?其实我夸张了一点,也不至于多严重,就是提醒你——”

陆星寒垂眸,“早上六点我准时到公司,见面细说。”

也许人总是一夜长大。

从前觉得还有很多机会去一点点渗透知微,让她尽量平缓自然地感觉到他的爱意,但现在一切崩盘,七零八落。

他没有时间再任性做孩子。

成长,赚钱,变得可靠,锲而不舍缠住她,得到她的心,成为真正值得她交出自己、有资格占有她全部的人。

每一件都刻不容缓。

陆星寒在小床上辗转反侧躺到早上五点,外面天色还黑着,他把兔子摆好,床铺得一丝褶皱也没有,用冷水洗了脸,站到林知微房门前。

五分钟过去,他还是没敲。

他再次看看墙上的钟,快要来不及了,犹豫着把手贴在门板上,再三挣扎,仍旧不舍得打扰她。

她昨晚那么难受,肯定睡着还没醒。

“知微,”陆星寒手向下落,搭在冰凉的金属扶手,额头抵在门上,声音很轻,“我伤你的心了,但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我爱你,是我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伤害你的事。

陆星寒走后,根本没睡的林知微掀开蒙住头的被子,揉揉酸痒的眼眶,慢腾腾下床靠近窗边。

天际露出一线微弱霞光,刺破混沌黑夜,染上淡淡胭红,这样的天色里,他的身影格外晃眼,正在逐渐破开少年青涩柔韧的外壳,露出成熟男人的高大轮廓。

林知微垂在身侧的指尖开始发烫,火烧火燎的难忍。

她攥住,不能缓解,抽出纸巾狠狠磨蹭,反而变本加厉。

陆星寒正好走到她窗下,抬头仰望。

林知微险些对上他的眼睛,被刺到了似的,匆忙闪开,躲在窗帘后面,心口鼓动不安。

直到陆星寒的背影彻底消失,她开始在小卧室里一遍遍来回踱步,昨晚各种片段支离破碎在心上钝钝地来回划,她嘴唇咬得充血,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苦恼地往床上一倒,终于体会到生无可恋是个什么滋味儿。

吃肉饮血的狼崽子当成乖萌听话小狗狗,是她有眼无珠!

居然还被他给……给欺负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知微翻身坐起,麻利地收拾自己,简单涂了个能见人的淡妆,拎包出门,破天荒没坐地铁,花大价钱打车到工作室,上班时间刚到,她径直去找老大。

老大永远妆容精致香气扑鼻,见她来了,笑容和往常一样,“休息好了吧?第三期综艺的时间定了,你提前准备准备,以后拍摄期间,不能再请假了。”

林知微把一张纸递到她的桌面上,“老大,综艺这单我放弃了,其他工作接什么都行,从下期开始,换别人替我的位置吧。”

老大以为她开玩笑,把纸打开一看,脸色顿时难看,连书面申请都递了,那就是铁了心。

“你最近是怎么了?”老大的笑一点点收起,双手环胸站起来,“以前整个团队里,属你最拼最让我省心,可现在呢?手里的工作也能随便说放弃了?”

林知微知道自己有错在先,“是我的私人原因,所有处罚我甘愿承担,而且接替我的人已经联络好了,是前天刚跟完剧组的——”

工作室里有相关的规定,只要不影响工作进度,可以在接受薪酬处罚,并且找到替班的情况下,调整客户对象。

她并没有违规。

“知微!”老大却很激动,语气变重,她回身打开柜子,抽出跟星火娱乐的合同重重放到林知微面前,“别任性了,你自己看看,合同里跟工作室相关的根本没几条,主要签的是你林知微本人!”

林知微眉心蹙紧,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翻开仔细一看,她的名字确实密集出现好多次,尤其最后一条,写得清楚明白,整整十期综艺,她必须全程跟组,不能中途调换,否则视为违约,违约金后面的一堆零数都数不过来!

老大郁闷地长出口气,在那串数字上用力点了点,“你的私人原因,能比这些零更严重吗?”

林知微捧着合同,挪不动脚,说不出话。

她忽然发现,好像从最开始,她就不知不觉掉了深坑,被彻底捆住了!

星火娱乐大楼里,袁孟挂断电话,又后怕又欣慰地拍拍胸口,朝坐在对面的陆星寒得意扬眉,手机在掌心拍得啪啪响,“不是我自夸啊,你袁哥我,防微杜渐未雨绸缪的本事那绝对是顶呱呱!瞧瞧,中了吧!”

签约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小林老师和陆星寒早晚要出事儿,到时候局面不受控制,他肯定跟着遭殃,多留心眼儿改了合同,不出所料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要不是他早有准备,小林老师现在已经潇洒走人了!

那陆星寒还不得寻死觅活的。

袁孟敲敲桌子,“哎,你不给我鼓个掌啊。”

陆星寒扫他一眼,敷衍地拍两下手,心里在为知微的决定难受,五脏六腑搅在一起,缠成团打成结,呼吸都困难。

旁边容瑞听懂了,有种围观群众似的小兴奋,搓搓手问:“哥,你赤|裸|裸的少男心终于暴露了啊?”

陆星寒一把撵开他。

何止暴露,最深层,最不堪,最失控的样子,毫无保留,全给她看了。

袁孟瞪了容瑞一眼,示意他别问,清清嗓子跟陆星寒说:“昨天你在健身房跑酷引发的轰动,咱给的解释是公司在录制男团成长纪录片,通稿和营销号发了一波,这事就算过去了。”

陆星寒低声说:“嗯,谢谢袁哥。”

他突然这么懂事,棱角收敛,有了专业艺人的样子,袁孟还怪心疼的。

虽然少年的爱恋在他眼里太过傻气,但想想自己的初恋,多少也有些感同身受。

想了半天,既为了以后星途顺利工作和谐,也为了跟陆星寒的私交,袁孟斟酌再三,决定帮他一把,“昨天该吃的饭没吃成,今晚上补,哥这次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带你们几个小家伙儿尝尝酒味儿去!”

陆星寒拒绝,“我不喝酒。”

知微不允许抽烟喝酒,他从不沾染,从不破戒。

袁孟却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那如果这顿酒,可能换来跟小林老师亲近的机会,你也不去吗?”

陆星寒蓦地抬头,凝目看他,眼中光芒如刃。

“去不去?”

“去!”

林知微跟老大交涉无果,维持原判出来后,脱力地往座位上一窝,算是明白了,早上的生无可恋算什么,明知山有虎,还不得不向虎山行,这才叫真正的生无可恋。

何晚也是准时上班的,纠结心虚地不敢过来找她。

“晚姐?”

“是是是,”何晚精神一凛,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跑过来蹲她腿边,殷勤地拿小拳头敲啊敲,“知微老师什么吩咐?”

林知微扶额,“相亲——”

何晚直接往她腿上一趴,眼泪汪汪,“我骗了你瞒了你套路了你,要杀要剐绝不眨眼!”

“不过,”她关切地追问,“没出事吧?”

营销号都发遍了,势头迅猛的新晋男团主唱陆星寒昨晚意外现身某健身中心,引发追逐围观,地址好巧不巧,就在秦然定的餐厅楼下,要说这俩事没关系,打死她也不信啊。

“没事,”林知微脸色难看地摇摇头,“但下不为例。”

何晚蔫蔫垂下头,抓着她的手,“对不起,我太草率了,看到秦然好几年了还对你念念不忘,觉得不该错过。”

林知微静静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应该提前告诉我。”

“告诉你怕你不答应啊,而且也没惊喜了,”何晚坦诚她的想法,“那么优质的男人,长情又专一,到哪去找,别人看了要羡慕死,秦然要比各个方面都不稳定的小弟弟——”

林知微开口截断,“他念念不忘,长情,我就一定要感动甚至受宠若惊吗?他条件有多好,那是他的事,经过昨晚一顿饭,我更确定了,我对他真的没感觉。”

“晚姐,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林知微认真看着她,“可是以后,别再让我措手不及了。”

林知微明白,当年刚来工作室的时候,她帮同样是新人的何晚解决过一个客户的大麻烦,从此何晚对她掏心掏肺,比亲姐还上心。

但有些事总归要有底线,否则以后难免还要旧事重演。

她想,她是冷得下心的,对谁都冷得下,陆星寒当然也不例外。

他狼子野心!不可原谅!以后有多远躲多远!

决定相当坚决。

可有时候吧,拆台的事……偏偏就是来得又快又突然。

第26章二十六只崽

袁孟作为经纪人,既当爹又当妈,负责工作不说,还得操心孩子的感情生活。

晚上这顿酒,他不惜大价钱,精挑细选在圈内私密性最高,环境最好的会所里,绝对保证安全不受打扰,就是为了用点小计策,请林知微来怜爱怜爱难过到没眼看的陆星寒。

如意算盘打得好哇,等陆星寒微醺,大家里应外合,以他喝醉没人管当借口,让林知微心软照顾他,趁机聊聊知心话。

可等到四人落座,第一杯酒刚倒上还没有三分钟,袁孟就发现这个事情恐怕要脱轨。

三杯倒常见,一杯倒也不少,可一口变脸这种事,他真是见所未见!

陆星寒坐在最里面,骨节明晰的手指捏起杯子,里面冰块相撞,晃得微微脆响,画面相当养眼。

接着他略仰头,修长脖颈线条优美,喉咙含蓄地滚动,咽下一口。

袁孟正高高兴兴招呼容瑞和梁忱多吃菜,扭头一瞧,陆星寒居然垂着头,脊背迅速俯低,额头往手臂上重重一垫,一动不动了。

三个人目瞪口呆。

袁孟伸手过去想推推他,手指将将接触到的时候,陆星寒头也不抬,猛地爆出让人肝儿颤的慑人气场,一声冷斥:“别碰我!”

吓得袁孟一哆嗦。

“什么情况?醉了?”袁孟慌了,问容瑞,“陆星寒酒量这么差?!”

容瑞挠挠头,“他以前没喝过酒,第一次。”

袁孟不信邪,坚持要推他,这回距离还差足足十公分,陆星寒仿佛开了天眼,再次低吼:“别碰我!”

惊得袁孟一蹦三尺远。

梁忱去试,一样的反应,语气更凶。

最后剩下容瑞,大家一致认为好歹是兄弟情,说不定能态度好点。

容瑞咽咽口水,小心翼翼凑过去,手指头试探着往陆星寒肩上戳,刚摸到衣服——

“滚!”

语气低狠,能把人生吞活剖。

容瑞差点哭出来,好歹是从小认识的,对别人还客气点,怎么换成他就这么绝。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陆星寒趴在桌上,淡淡酒气蔓延,气场全开,室温骤降,他周身罩着一层黑雾,随时能起来把整个会所砸烂似的,活脱脱一尊蓄势待发的可怕凶神。

容瑞抱住袁孟大腿,哭唧唧喊:“搞不了!陆星寒这样谁也搞不了!快点找知微姐来救命!”

林知微在家刚吃过晚饭,接到袁孟电话的时候,碗筷还没来得及收拾。

“小林老师!”袁孟呼吸紧促,语气惶急,大喊,“你行行好快点来救场!”

林知微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些,皱起眉,“什么意思?”

袁孟呼呼大喘,“陆星寒喝醉之后彻底疯了——”

林知微手一紧,抿住唇,好啊,真能耐,连酒都敢喝了!

她冷声说:“陆星寒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他,他要砸店!”

“要揍人!”

“拎酒瓶子出去了!”

袁孟的瞎话怎么严重怎么编,可林知微仍旧不为所动。

容瑞实在看不过去,一拍大腿,掐着嗓子尖叫出来,“知微姐!你快来!陆星寒受重伤了,满地全是血——”

喊完之后,他干脆按下挂断。

袁孟一头汗,“这就挂了?管用吗?”

容瑞瞄了眼雕塑似的陆星寒,幽幽叹气,“知微姐最心疼他,要是连受伤都不管用,那他彻底没戏了。”

把地址房间号发到林知微手机上之后,仨活人一凶神煎熬对峙,苦等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包厢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敲响。

林知微随便裹着一件长风衣,脸色素白,大步迈进来,“人呢?!”

容瑞讷讷,“里……里面。”

林知微刚要冲上去,脚忽然一顿,慢慢转头看向他,“满地血?”

“……夸张修饰。”

“受重伤?!”

“心……心伤!”

林知微眯起眼,在外人面前总是温婉的脸上少见地浮起怒意,深深盯了容瑞一眼,扭头就要出去,容瑞头皮发麻,赶紧扑到陆星寒旁边,着急喊:“哥!哥!你抬头看看啊!”

陆星寒搭在桌上的拳攥紧。

容瑞一头汗,“知微姐来找你了!”

最敏感的两个字刺得陆星寒一颤,头仍垂着,喉间发出沉哑冷厉的低声,“滚!别骗我……别骗我!”

“真是知微姐!”

“闭嘴!”陆星寒僵硬的肩蓄力,手撑住桌沿,一寸寸抬起身,因为酒精而充血的眼睛狠戾噬人,“她怎么可能来找我……”

走到门口的林知微硬生生站住。

陆星寒发出短促的气音,说不上是想哭还是想笑,声音缠满砂砾,尘埃里滚过似的,“她不要我了,你还不知道吗?”

容瑞了解他的感情,不禁心一酸。

陆星寒盯着他,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计划要做什么,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脑中浑浑噩噩,酒气上涌,冲得到处都疼,嘶声低吼:“知微不管我了,再也不可能……不可能来找我!”

林知微猛地转身,快步走到桌边,挡开容瑞,一把扯住陆星寒的衣领,“能不能别对着无辜的人发疯!”

陆星寒瞬间呆住,任她拽着,傻傻发怔。

“听到没有!”

“知微……”

他充血的嘴唇轻颤,一双湿红的桃花眼在看清眼前人是谁后,迅速褪去戾气,染上迷蒙,精雕细琢的苍白俊脸浮起脆弱,周身弥漫的黑雾散得渣都不剩,全部变成缠绵无力的柔软。

“知微……”他魔障了似的又念一边,语气轻得要化成水。

林知微五指收紧,想要把他丢开。

然而下一秒,他眼尾垂下,长睫濡湿,闷闷地呜咽一声,双臂张开,直接狠扑到林知微身上,不管不顾地紧紧搂住。

短发在她胸口用力磨蹭,整个人恨不得埋进她香软的身体里。

“你来接我了,”他惊惶无助地抬起头,把她揽得更紧,拼命扣着她的细腰,酒精麻痹掉所有顾忌,满心满脑只有她这个人,嗓子里明明已经断断续续说不出话,还在迫切地问她,“你还要我,还要我是不是?”

旁边袁孟领着俩孩子遭了雷击似的,嘴张得一个比一个大。

早知道陆星寒会撒娇,可没想到能撒到这个程度。

刚才还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转眼成了只瑟瑟发抖的红眼小兔子。

如果想象中的画面是一颗鸡蛋。

真正在眼前发生那活脱脱就是一个地球啊!

林知微快把他的衣服抓破,拽不动扯不走,再对上他那副要没了命的样子,决心无法自控地缓缓流失。

不行,不能这样。

她狠下心,手上不再留情,故意不看他,用尽力气往后挣脱,肃声说:“容瑞,过来按住他!”

容瑞支支吾吾不敢上前。

袁孟心砰砰直跳,赶忙说:“小林老师,你,你帮帮忙,照顾他一下行吗?我们拿他真没辙。”

林知微硬是掰开他的手,“喝醉就等着醒酒!他没伤没病,哪需要照顾?!”

陆星寒模糊听懂了,忽的松开一只手,随便往桌面一划,装满酒的玻璃杯应声坠地,摔得四分五裂,他毫不犹豫低下身,一把抓起离脚边最近的锋利碎块猛力握住,血一下子顺着指缝沁出,他仰起头,哀哀看着林知微,“我受伤了。”

他慢慢张开五指,玻璃混着血摊在掌中,触目惊心,他再次依赖地把脸贴在林知微胸前,半合着眼说:“知微,我疼。”

林知微心脏剧震,几乎窒息。

袁孟他们也看傻了,冷汗直冒,谁都说不出话。

满室安静,只剩陆星寒殷红的血滴答落在地上。

“你管管我,”他蹭了蹭,声音渐低,“别扔下我。”

袁孟慌手慌脚挨过去,不忍心朝陆星寒的手看,说话直发抖,“小林老师,算我求求你,这孩子实在太难受了,你就管管他,哪怕就这一次呢。”

林知微一时没反驳,袁孟马上继续,“酒是我硬拉着他来喝的,不是他自愿,你别生他气,还有——”他朝容瑞使眼色,指指楼上,“会所上面就有套房,绝对安静安全,不会有任何麻烦,今晚上把我把他交给你,你就当救命了!”

会所楼下是私密餐厅,楼上是星级酒店。

住的大多是公众人物,人人低调行事,互相避开,基本不会碰面。

套房客厅的明亮顶灯全部打开,陆星寒被押在沙发上,林知微坐他身边,打开他蜷起的伤手,袁孟紧张地把刚买来的医药箱拿过来,惊讶看着林知微动作熟练地处理。

他问:“真的不用我找公司的私人医生过来?”

林知微摇头,“别惹麻烦了,越少人知道越好。”

袁孟深知这个道理,长出口气,心总算放下一半,瞄到林知微认真的侧脸,他把房卡放在玄关,悄悄退出去,无声无息带上门。

林知微仔细检查完,确定没有碎玻璃混在里面,上药包扎,把他左手缠结实。

以前陆星寒还小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带伤回来,久而久之她成了半个医生,当时以为是跟同学打闹,现在想想,恐怕全是打架的痕迹。

陆星寒喝得毕竟不多,折腾一番后酒意逐渐消失,头脑一点点恢复清醒,他侧身靠在沙发上,贪恋地望着林知微。

早上想好了做成熟稳重的男人,晚上见到她,脑中空空,只想缠在她身上尽情贴合。

露在绷带外的手指动了动,试探勾住她。

林知微不买账地甩开,收拾药箱准备起身。

陆星寒顾不上别的,忙从背后把她环到怀里,黏答答软乎乎恳求:“别走。”

林知微抓住他手臂,闭上眼,深深吸气。

心里叫嚣着凶他训他收拾他,把他丢得远远的,可那只滴血的手在眼前一刻不停地晃,晃得人飘飘浮浮,用不上力气。

“放开。”

陆星寒靠进她颈窝,睫毛阖动,挠得人微微发痒。

林知微躲开,手肘撞他,“我说放开。”

他极不情愿地退开少许,恋恋难舍。

“陆星寒,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林知微按住沙发,别开头,“又狠又凶,恨不得要吃人,既然本性都暴露了,还撒娇做什么。”

陆星寒低头,“昨晚我是在吃醋。”

“什么?”

“你跟别人约会,”他拧死眉心,“我吃醋了,才变成那样。”

陆星寒怕她走,把她的衣摆偷偷攥进手里,“你要是不赶我走,心疼我,我每时每刻都想撒娇,哄你开心,可是你不理我,吓我,我就……”

语气委屈死了,几个字里仿佛要淌出眼泪。

这么说,还成了她的错?!

没法沟通!

林知微气得撇开他,果断站起身,没想到衣摆被拉住,又跌了回去。

陆星寒稳稳接住她,眷恋地抱在胸前,下巴搭在她的肩上,轻声说:“知微,你喜欢我哪种样子?”

“如果是乖,那很简单的。”

他吐息残存淡淡酒气,炙热地扑洒在她的脸侧,“你多疼我一点啊,一点就足够了。”

第27章二十七只崽

紧密贴在背上的坚实胸膛,扣在腰间筋骨利落的手臂,似有似无轻擦而过的嘴唇,以及热辣的酒精。

无一不清楚提醒林知微,拥抱着她的,是个极富侵略性的成年男人。

乖巧可爱小可怜?很明显是需要达到特定条件才能触发的隐藏属性。

她不能再像第一次被他吓到那样手足无措。

林知微努力调整混乱的呼吸,扯开他的禁锢,语气冷淡,“你好意思说?这些年我疼你还少吗?最后换来只狼崽子。”

陆星寒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评价,追上去搂得更紧,软软垂眸,“那我也是你一个人的狼崽子。”

说的像是什么好宝贝似的,谁稀罕啊。

林知微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甩开牛皮糖似的陆星寒,扫了眼他缠满绷带的手,“以后别再做蠢事,”她整理压皱的衣服,朝门口走,“你早睡吧,我回去了。”

陆星寒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跑到她身前拦着,“剩我一个人在这?”

“我晚上害怕。”

“伤口疼。”

“我喝酒了,胃也疼,半夜说不定会发烧。”

已经纠缠着走到玄关,她还没有留下的意思,陆星寒鼻尖发酸,急得下意识攥起手,却忘了伤口还在,被林知微一眼看见,以为他是故意的,用力掐住他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陆星寒冷白肤色上漫着可怜巴巴的红,眼里雾气飘摇。

林知微看到微微润湿的绷带,心里一揪,忍无可忍警告:“以后不许再随便伤害自己!”

陆星寒睁大眼睛辩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划破的时候也不是吗?!”

“那是特殊情况,”他立刻弱气了,瞄着林知微的脸色,凑上去拉她手,“我喝醉了,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林知微快被他弄出心脏病,拧着眉把他拽回到沙发上,拆开绷带重新包扎狰狞的伤口,药棉点到新出的血上,他不禁缩了两下,她凶他,“现在知道疼了!”

陆星寒默默想,疼算什么,你肯理我就好。

他抓紧机会寻找能留住知微的理由,目光瞟向浴室,眼底亮了亮,小小酝酿一下,特别纯良问:“我的手是不是不能沾水?”

林知微给绷带打结,顺口“嗯”了声,陆星寒立刻说:“可是晚上洗澡怎么办?”

这要是听不出来,她就是傻瓜,林知微动作停了,慢慢抬起头,杏眼里寒光毕现,“怎么,你还想让我帮你洗澡?”

陆星寒已到嘴边的话,被求生欲驱使拐了个大弯,主动打折,“那……总得洗洗脸和头发吧,有酒味。”

“你不是还有左手么?”

“说的也是,”他看似乖顺地耷拉脑袋,老老实实站起来走去浴室,“我试试。”

水声哗哗响起,十秒不到,他手忙脚乱跑出来,头上脸上水淋淋,伤手也水淋淋,泪眼汪汪求情,“知微帮我。”

林知微真想把他直接从窗口丢出去。

还好绷带只湿了边角,伤口附近干干爽爽,陆星寒像只掉进水坑的小狗似的,顶着一头滴水的短发,狼狈又可爱,不留余地直往林知微心尖戳。

林知微故意不看他,按着他后背往下压,“再低点。”

陆星寒太高,弯着腰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不容易,他扶住洗手台边沿,努力俯身,感觉到热水流下,林知微的手轻柔穿插在发间,揉出甜腻的泡沫,淡香四溢,让人心猿意马。

她每碰他一下,他就多干渴一分。

林知微怕他衣领沾水,用干净的手把他身上的短袖上衣往后扯了扯,露出更多白皙的后颈和脊柱微凹的线条。

随之出现的,还有左肩上一道陈年伤疤。

她眼睫一颤,定定看着,不由自主轻轻碰触,陆星寒眼前被水迹蒙住,看不清她,扭头问:“知微?”

林知微回神,很快把他头发和脸都洗干净,用大毛巾罩住,正想把他推出去,陆星寒眼疾手快拿起吹风机,期盼看她,“吹头发。”

吹吹吹!欠了你的!

十一点多才把他打理得干净整齐,陆星寒有理有据指着表说:“公交地铁停运,这个时间打车不安全,明早再走。”

阴谋!

林知微懒得理他,但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会所为了避人,位置不算繁华,靠近城郊,况且出入的都是各款豪车,出租很少来这边找生意,近两天网上又曝光多起网约车深夜出事的,她站窗边看着窗外清冷街道,挣扎半天,低声说:“你进去睡吧,我睡沙发。”

套房再大,也只有一张床。

陆星寒反对,林知微抬手打断他,“沙发短,你太高,而且窄,你手伤容易碰到,快点进去吧,我要睡了。”

她在柜子里找出备用的枕头和被子在沙发上铺好,灭掉顶灯,只留一盏玄关的昏暗壁灯,沙发的位置大半都隐在暗影里,她松了口气,莫名觉得黑暗能藏住很多情绪,给她安全感。

林知微踢掉拖鞋,缩进被子,刚刚躺好。

一双手臂突然侵袭过来,掀开棉被,不由分说穿过她的肩膀和膝弯搂紧,轻轻松松把她打横抱起,她吓得惊叫一声,完全出于本能,抓住他的衣襟,跟他的胸口亲密贴合。

陆星寒环在她肩上的手甚至还有余地,轻轻推了下她的头,让她靠自己更紧,大步朝卧室里面走。

林知微心脏要跳出喉咙口,声音都变了调,“你放我下来!”

陆星寒答应,“很快。”

他踢开卧室门,大床上铺着酒店准备的玫瑰花瓣,林知微血气上涌,脸烫得要爆炸,说不上是惊惧还是生气,第一次觉得陆星寒的力气是完全压倒性的,她徒然挣扎,在他怀里完全是一只待宰的小鸡仔。

到了床边,陆星寒舍不得松手,单手抱住她的双腿,像对待小孩子似的,让她坐在自己小臂,几乎是把她扛在了肩上。

空出来的手抓住被角向上一扬,花瓣尽数飞起,灯光下划出一片红雾,纷扬落地,他这才安慰地顺顺她的后背,轻轻把人放在床上。

林知微快喘不过气了,好不容易落到实处,马上要爬起来,被他扯过被子一盖,又压了回去。

她眼角泛红,顾不上什么矜持冷静,朝他大喊:“陆星寒!你能不能尊重我的想法!能不能别这样随便碰我!”

陆星寒俯下身,差点跟她鼻尖相碰。

台灯在林知微脸上洒成一片细腻的碎金,睫毛上沾着闪光的碎屑,落下两片小小暗影,陆星寒移不开眼睛,直到滚烫的呼吸彼此交融,他才像被烫到似的退开些许,半掩的眸中闪过强忍的渴求。

林知微羞恼得嘴唇发抖,陆星寒声音沙沙的,很是乖顺,“对你有利的事,我当然尊重,全听你的,但睡沙发不行。”

“你管好自己就够了!”

“你比我自己重要太多了,”他笑了笑,“知微,以后不管什么环境,我不会让你受一点苦。”

林知微知道跟他讲不通任何道理,干脆躺下用被子蒙住头,怒声闷闷传出,“我睡行了吧!你出去!”

听到他的脚步慢慢离开床,转向房门时,她攥着被子,心里又焦又涩,忍不住说:“陆星寒,你别抱希望,我不会喜欢你。”

陆星寒站住,回身看着雪白被子里隆起的纤柔形状,“没事,反正我也不是喜欢,”他扬起唇,再次说,“知微,我对你不是喜欢,是爱。”

林知微把被子裹严实,“我更不可能爱你!”

陆星寒低下头,笑得有些无赖,“那也没事,你今晚不爱我,也许等到明天,后天,或者更久以后,就会爱我一点了。”

他轻声说:“我能等。”

门“哒”一声合紧。

林知微躲在被子里难受地翻滚,毫无还手之力在他怀里挣动的感觉挥之不去,异样的麻痒沿着皮肤肆虐,抵达心脏。

占着弟弟的身份,卖着弟弟的萌,做的全是摧毁姐弟关系的坏事!

到现在林知微都回忆不起,刚才陆星寒是怎么突然从奶里奶气小宝宝突然化身成狼的,根本就是麻痹她的假象,骗人的!

林知微实在憋不住气,气若游丝爬出被子,眼里水汪汪地把他暗骂一万次也不解气,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悔心软给他洗头时,他肩上露出的旧伤忽的回到眼前。

相隔十多年了,仍然那么清晰。

当初的深可见骨,历历在目。

陆星寒搬到隔壁那年,林知微八岁,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女孩正娇惯受宠,她却会买菜会做饭,家务活一手包,说话温温柔柔,从来不哭不闹。

妈妈长得美,是画家,爸爸开间小工厂,相比之下是个不懂生活的俗人,并不被妈妈待见。

林知微八岁时候懂很多了,知道妈妈嫌弃爸爸,沉迷艺术不食人间烟火,爸爸迷恋妈妈,一心扑在讨好上,而她,刚好就是爹不管娘不爱的那个存在。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偏偏奶奶也搬来一起住,她对高冷的儿媳妇万般鄙夷,更看不上知微这个小女娃,杀千刀的赔钱货。

不受宠,当然就要通过努力换取自己生存的空间。

林知微像家里的小保姆似的,从早到晚跑前跑后,日子总算安宁,她上学花钱,吃穿用度,除了经常被奶奶冷言冷语咒骂之外,倒没受过太多苛责。

可后来有了陆星寒。

陆星寒是有妈妈的,但门挨门住了好几年,林知微见她根本不超过五面。

奶呼呼的小家伙每天孤零零坐在门口,天冷不知道加衣服,肚子饿了吃不上饭,比同龄孩子整个瘦小一圈,除了维持着死不掉,那所谓的妈妈根本不管他,一天天游荡在外面。

陆星寒很乖,见着林知微就甜笑,从来不说自己哪里难受。

直到有一次嘴唇煞白缩在墙边,被林知微发现,才知道他两天没吃饭了。

“你妈妈呢?”

陆星寒摇摇头。

“家里没吃的吗?”

他小声说:“都吃完了,我没有钱买。”

那时陆星寒才五岁,大眼睛黑幽幽的,小脸儿巴掌大,特别漂亮,也特别惹人疼,林知微把家里剩的包子热了几个,悄悄拿出来给他吃。

从那以后,林知微站着小板凳做饭时,总会给他留一份,没多久就把他养得白白嫩嫩,可爱得要出奶。

暗中养娃养了差不多两年,陆星寒七岁那年夏天,林知微家里没人,说好了晚上回来,她兴高采烈悄悄解冻一个鸡腿,放足作料,炖给陆星寒。

陆星寒穿件纯白的小短袖,跟她在旁边跑来跑去。

门响的时候,林知微在厨房,根本没听到。

奶奶大呼小叫冲进来,一把揪住她的辫子往外扯,她慌得汤勺碗筷掉一地,陆星寒吓呆,紧接着疯了一样扑上去护住她。

奶奶年纪并不大,五十出头,正是身强体健,朝林知微大骂。

林知微听惯了,下意识去捂陆星寒的耳朵。

奶奶一见,指着陆星寒,“长得妖里妖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真是胆子不小啊,随了你那个不正经的妈!不大点的年纪就敢把男孩往家领!”

说着要打林知微。

陆星寒发狠地推开她。

奶奶暴怒,林知微死命拉着陆星寒往门外跑时,她气得掀翻锅,气急败坏顺手抓起剪刀往林知微身上丢。

陆星寒感觉到了,抢过去拦住,那把微微张开的剪刀正好伤在他左肩上,白色小上衣染红一大片。

林知微记不清当时怎么处理的后续。

只记得陆星寒白着一张脸搂住她的腰,像个大人一样抽噎着咬牙发誓:“我不知道你受这么多苦,以后我保护你,我对你好,我宠着你!”

林知微侧躺在床上,愣愣看着窗外夜空。

十几年了,妈妈早已改嫁没了音讯,爸爸过世,奶奶病弱回去乡下,由小姑照顾,很久没再见过,只有陆星寒,竟然真的一直守在她身边。

当初他哭着发的誓犹在耳畔,男童的声音渐渐变得成熟磁性,跨越漫长时光,对她说:“我不会让你受苦,也许明天,后天,你就能爱我一点。”

林知微抹掉眼角水迹,起身下床,小心翼翼打开房门。

陆星寒长腿曲起,在沙发上沉沉入睡,眉不自觉拧着,缠着绷带的手搭在沙发边,离近细看,他额头上有薄薄的汗,指尖偶尔颤一下。

林知微知道,他很疼。

四下宁谧,陆星寒并不安稳的呼吸清晰可闻。

林知微用目光静静描摹他的脸,她的崽崽,从小到大,任再多男人出现,始终都是她眼里最好看的那个,没有任何人能比。

如果永远只是姐弟多好。

她就不用辗转反侧唯恐自己为他所动。

更不用像现在,只敢在他熟睡的夜里,悄悄放肆对他的心疼。

第28章二十八只崽

天没亮林知微就接到老大连环催促,要她抓紧筹备第三期综艺的准备工作,生怕她真的不听话跑了似的。

她比上班时间提早两个小时赶到工作室,造型小分队的其他人也陆续到位,大家哈欠连天加班加点,分头联络提供服装配饰的各个赞助商。

《今夜无眠》自从第一期正片正式上线开播后,话题讨论度直线涨高,重播的收视率都破了记录,网络点击数据也在持续刷新,以陆星寒为首的男团三人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炸式涨粉,不管几点刷开微博,页面上一大半都是嗷嗷叫的姐姐粉在不厌其烦地舔屏中。

男色惑人啊。

何况是不染头发,不打耳洞,不化浓妆,青葱天然的漂亮小弟弟们。

话题口碑都爆了,新一期录制的关注度自然飙升,这次地点选在某一线城市,游戏环境干净不脏乱,对造型质量和数量的要求跟着水涨船高。

两天后大部队开拔,林知微当天带人早早赶到星火娱乐,触发了跟男团合作新的支线任务——机场造型。

陆星寒目光淡淡一斜,容瑞和梁忱自动去了其他座位,他则乖乖巧巧坐到林知微身边的椅子上,神采奕奕,超活泼地小声拖长音,“知微,你那天早上没叫我就走了。”

内容很失落,可是语气怎么听着这么高兴?

林知微莫名觉得不对劲儿,又抹不开面子问,冷咳一声,扭着他下巴把一头顺毛的脑袋摆正,“少说话!”

陆星寒倒是听话,的确不说了,可透过镜面笑眯眯一眨不眨盯着她瞧,眼睛漆黑,唇瓣樱红,皮肤冷冷的白,灯一照直反光。

仗着好看了不起啊!

林知微烦得想骂人,抿起唇故意无视他。

航班在上午,林知微团队和星火娱乐同行,她跟组第三次,总算见识到了人满为患的送机现场。

何晚挤在她旁边,抬头看见陆星寒被助理护着,在热情粉丝中间缓慢穿行,还不忘频频回头张望,不禁感叹,“看来真红了啊,咱们也算是全程见证了未来国民流量的诞生。”

自从跟秦然的相亲事件后,林知微和何晚之间多少有点小别扭,这回她主动亲近,林知微自然也就顺势掀过那一页,不再计较了。

千辛万苦上了飞机,机舱里仍然有潜伏的粉丝举着手机偷偷拍照,袁孟不敢出差错,押着男团三个人老老实实坐前排,不允许乱窜。

容瑞挨着陆星寒,发现他的状态格外好,跟喝酒那天晚上整个判若两人,忍不住挡着嘴悄声问:“哥,难道你已经把知微姐拿下了?”

陆星寒不理。

“那……抱了?”

还是不理。

“该不会亲……亲了吧!”

“趁早把你那些脑洞收起来,当心我揍你。”陆星寒瞥他一眼,清清嗓子,从兜里爱惜地掏出个小东西,慢条斯理套在手腕上,还状似无意地举起来,亮给他看。

容瑞定睛一瞧,惊恐瞪圆了眼,差点喷血,女生用的小草莓发绳?!什么鬼!

起飞前,林知微想把头发扎起,习惯性在包里翻找时,才想起她常用的小草莓发绳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只好跟何晚借了根一次性黑皮筋,暂时用着。

准备关机时收到信息,是节目组微信群里发的本期嘉宾名单,她随便扫过,打算简单留个印象,没想到其中并排的两个名字相当熟悉,她脸色变了变,扫了何晚一眼,皱眉关掉屏幕。

何晚注意到了,“怎么了?”

林知微一时说不出口。

何晚越发好奇,追着她问。

这个微信群,小分队所有人里只加了她,她要是不吭声,何晚必然要到现场才会知道,林知微犹豫两秒,觉得还是让何晚有个心理准备更好。

她纠结地把手机按亮,“……这期陈辞和他女朋友一起参加,情侣档嘉宾。”

陈辞,就是当初甩了何晚,转身劈腿当红女星,让何晚对姐弟恋深恶痛绝的那个小鲜肉。

从前勉强五六线,自从捆绑这位女星后,几个月来资源不断,火速飙升到准二线位置。

何晚愣住,抢过来看了好几遍,脸上血色褪净,呆呆嗫嚅:“……这期我能请假吗?”

空姐催促关机,很快飞机开始滑行,林知微叹了口气,安抚地抓住她手,“落地后问问老大的意思,如果不能也别怕,分都分了,你就当他根本不存在。”

请假的事老大想也没想,一口拒绝,她对林知微多少还有点耐心,对象换成何晚,干脆劈头盖脸训斥上了,何晚已经够难受了,这一训,直接泪眼汪汪丧到不行,完全提不起工作的力气。

“怎么偏偏碰上他了,”何晚挂断电话,靠着墙,虚弱地弯下腰,“我不想面对他……”

虽说分手后她看起来愈合很快,还和以前一样风风火火,其实背后偷偷哭过的折磨过的只有自己知道,甚至总在想,如果她再年轻点,年龄差再小点,她和陈辞一定不是这个结局。

阴影太深,才会耳提面命不要林知微吃跟她相同的亏,恋爱时甜甜蜜蜜,过后被嫌弃年龄大的苦,她亲身尝过了。

“晚姐,是他对不起你,”林知微揽着她后背,“你别被他吓住啊。”

此时她们身处这期综艺的录制地,某座最新落成的大型科技馆里,空闲休息室众多,被节目组改造成化妆间,互不干扰,各团队人马相继抵达,正在分头准备妆发造型。

林知微本以为按照这个情况,只要不特意去找,肯定全程都不会跟陈辞他们碰面,她正要再安慰何晚几句,远处隐约传来轻微说笑声,一行人簇拥着中间两个身影,从她们前方的长廊里经过。

两个身影依偎很近,明显是众星捧月的小情侣。

看清来人是谁,林知微心里一紧,赶忙拉着何晚起来,想带她进男团的化妆间,可小情侣中的女孩显然比较敏感,转头发现她们,笑着拍了下腻在身旁的男人,“有人,先别闹。”

男人顺势转头,一眼看到何晚,目光冷了冷,小声安慰女朋友两句,等她带人先走后,抬脚径直朝她们走过来。

“何大姐?”

何晚全身一震,双手握紧。

单轮长相,陈辞长得非常正,是传统意义上的英俊,否则也不会在各段恋情里屡战屡胜,他嗤笑一声,“还真是你啊。”

林知微厌恶地蹙起眉,这人无论称呼还是语气都太讨厌了,她牵住何晚的手要走。

陈辞舔了下唇,看四下没人,何晚又眼圈发红,一副对他还有留恋的样子。

他戏谑心起,略微探身,靠近何晚,声音压低,说话有些无所顾忌,“大姐,你跟我谈恋爱的时候可没老成这样啊——”

接着像品评物品似的看着她的脸,悠然说:“皮肤松弛,脸色暗黄,黑眼圈浓重,亏你还是做化妆造型的,不能好好收拾收拾?虽然咱俩分了,但是见着你这样,我也很倒胃口啊,像吃过两个月隔夜饭似的。”

何晚眼妆一花,“陈辞,你别太过分!”

陈辞“哈”了一声,目光瞟向林知微,“看看人家小姐姐多美,要是搞个姐弟恋还情有可原,你可省省吧,我那两个月就当善心扶贫了,你趁早见好就收,别这幅对我念念不忘的样子,我看了反胃,可消受不起——”

他话音未落,忽的一道清越嗓音由远至近扬起,只闻声不见人,有意用的工作人员口吻,“小林老师?何晚老师?你们在这边吗?”

林知微正处怒火爆发边缘,神经不禁一跳,陆星寒?!

他怎么找过来了!

陈辞听到有别人过来,脸上不屑迅速收起,恢复正经,假装路过似的转身离开,扭头时,还把何晚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哼笑低语:“大姐,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你别趁机在我眼前瞎晃,要是打扰到我们,我对你可不客气,以后有点自知之明吧,离年轻人远点。”

何晚牙关打颤,终于撑不住要冲上去拽他。

陆星寒正好走近,搭住林知微的肩,“知微,拦着她,那边过来人了,她现在上去,平白给对方送人头。”

何晚气得全身发抖,痛恨自己刚才反应不够及时,蹲下身咬着手背哭不出声。

林知微心酸地去哄她,被陆星寒阻止,他把她朝化妆室轻推一下,柔声说:“知微,听话,你先回去,我跟何晚老师聊两句。”

“你能聊什么?”

陆星寒眨眨眼,“你尽管信我。”

等到林知微一步三回头消失在视野里,陆星寒眼里的柔软消失一空,慢慢踱到何晚身边,声线清冷,“你就是为了这种人受情伤,把所有年纪小的男人全当做洪水猛兽,才千方百计让知微远离我,给她安排相亲的?”

何晚哭得双肩颤抖,一言不发。

陆星寒低笑了一声,“你以为他真的只是嫌你年纪大,真爱现在那个同岁的女明星么?”

何晚呜咽,“真爱不应该吗?人家年轻貌美!我本来就年纪大!我比他大七岁!”

“七岁怎么了,十七岁又怎么了,”陆星寒眉心收拢,静静说,“你还没明白?你恋爱失败,蹲在这里哭,不是因为找了个比你小的弟弟,而是因为你识人不清,看上一个人渣。”

“人渣这种东西,是不分年龄的。”

何晚全身僵住,泪眼模糊抬头看他。

陆星寒双手插兜,眉梢扬起,“当初他不红,你做好造型对他有用,现在他红了,换别人对他有用,这种利用完就甩的渣,谈的每场恋爱都是他单方面的交易,值得你这么自卑,甚至还要破坏闺蜜的恋爱么?”

何晚流泪,她一直跨不过这道坎,觉得被劈腿全是大七岁的错,虽然陈辞花心,善变,但一定曾经爱过她。

就是这份爱过,让她太留恋,舍不得放不下。

她崩溃哭诉:“你凭什么肯定他是利用?我们恋爱时候好好的,时间一长,我各方面跟不上他,人家女明星确实哪都比我好,他踹掉我也是——”

陆星寒受不了地摆摆手,“行,是不是利用,我让你亲眼看看,从此以后,不需要你对知微说什么好话,至少,不许再破坏我跟知微的任何发展,否则——”

他薄唇合紧,冷冷勾了下唇角。

何晚呆滞瞪着他,眼泪不知不觉憋了回去。

当天节目录制开始,分组跟以往有所不同,陈辞和女明星是大热情侣,卖点所在,当然不能拆开,那就意味着固定五人MC里有两个人要组在一起。

陆星寒朝梁忱勾了下手指,“队长,你跟我。”

梁忱本能点头,答应完才默默懊恼,明明他才是队长,又被陆星寒牵着鼻子走!

由于是室内环境,当天的游戏环节设置大多是小组对抗模式,陆星寒带领梁忱,从最开始就目标明确,瞄准了陈辞那组。

陆星寒目前人气高,综艺感和实力又强,被他盯上,意味着镜头多看点多,陈辞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并不反感,倒是有种被重视的亢奋。

他压抑太久了,五六线无人问津的日子再也不想过,这段时间代言和剧看似接了不少,全是虚的,含金量高的基本没有,热度全靠买的水军维持,他千方百计挂着女朋友的关系才争来一个热门综艺的机会,任何事都没有多露脸重要。

女朋友给他带来的资源有限,说不准哪天就分手了,只有尽快红才是真格的。

想想陆星寒一个纯新人都能靠综艺风生水起,直指新任流量担当,凭什么他就不可以?

陆星寒把陈辞看得透透的,营造出棋逢对手的假象,各种针对他,脸上却笑得毫无攻击性,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两轮对抗之后,陈辞体力开始跟不上,本能地遵从内心想法,用尽一切机会表现自己,争取镜头,渐渐顾不上照顾女朋友的感受,一直标榜的男友力人设摇摇欲坠。

女明星游戏失败,出糗好几次,表情有些不好看了。

陈辞没空关心,他的注意力和野心不知不觉被陆星寒全数吊起,浑然不知自己完全掉进了他的节奏。

他频频失败,陆星寒频频又给他下次赢的希望,到最后,整个节目组都有些目瞪口呆,女明星被他彻底忽略,他甚至还犯了大忌,下意识做出一个不耐烦挥开的动作,满心满脑子就剩极强的表现欲。

女明星向来受宠,跟陈辞恋爱也是因为他百依百顺,哪受得了这个,趁着淘汰,出去发了个微博,语气委屈。

粉丝当场炸了,大家都知道女神今天去录《今夜无眠》,以为节目里受了气,纷纷炮轰官博,虽说顺便炒热度,可导演不乐意背这种黑锅,直接用小号甩出一段陈辞刚才忙于抢镜头,挥开她的小花絮。

一期节目没录完,网上已经吵得不可开交,陈辞暖男宠妻人设天崩地裂,顺便,这期《今夜无眠》的关注度又翻了几番。

面对这种发展,导演无话可说,只能悄悄拍着陆星寒汗湿的背,给他狠狠竖大拇指。

再次不动声色把节目推高热度,陆星寒简直宝贝啊。

何晚始终在角落里亲眼看着,自然也关注了网上持续发酵的舆论风波,女明星粉丝们战斗力彪悍,动了真格,扯出一串陈辞过去渣过的女人,圈里圈外都有,各种下作利用,玩玩就甩,黑历史多到九宫图摆不下,“求女神分手”的话题迅速刷到前三。

她愣愣盯着屏幕上被扒个底朝天的陈辞,再看看现场那个,不得不承认,陆星寒都是对的。

曾经帅得她神魂颠倒,分手时肝肠寸断,痛苦懊恼因为自己的大龄错失挚爱,现在再看,实在蠢得可以。

林知微给她递了瓶橙汁,“晚姐,网上那些都看了吧?别再为这种人伤心了。”

何晚呼了口气,低下头,“我之前居然还嫉妒人家女明星被他爱,现在想想真好笑,活该我伤心那么久!陆星寒真的——”

“嗯?”

她苦涩说:“陆星寒真的挺厉害的。”

林知微惊讶看她,“你也会夸他?”说着不禁警惕,“不会被他收买了吧?”

何晚揉揉眼,失笑。

晚上最后一项对抗游戏结束,陆星寒再次领着梁忱获胜,他站在高台上,把汗湿的短发随意向后一抓,宽肩长腿勾得人移不开眼,黑灿灿的双眸满场搜寻林知微的身影,在某个墙边把她找到时,扬唇一笑,朝她招手。

林知微抬头看到,怒指他,用口型说:“危险!你给我下来!”

陆星寒小白牙闪亮,纵身轻轻一跳,薄薄衣衫被风扬起,恍然一身侠骨柔肠。

晚上住所分配,陆星寒和梁忱这组高分领先,如愿住到豪华别墅。

从科技馆转移阵地时,各团队分头行动,陈辞和女明星那边乱糟糟的,闹了不小纠纷,大家不想沾边,都躲着走。

造型小分队的大越野车刚好挤进六个人,林知微安顿完,发现只有她自己剩在外面了。

何晚正想下车给她让地方,陆星寒不知从哪过来,揽着林知微就走,朝大家扬扬手,“她跟我们车。”

他说完,看似无意扫了何晚一眼,何晚脸色僵了僵,知道这小狼崽子是警告她呢。

她到底没反对,干巴巴捧着脸,恨自己这么轻易就倒戈,往他助攻发展了。

林知微挣开陆星寒的手,“你们车里不是人数刚好吗?”

陆星寒说:“袁哥领容瑞跟别人坐,这辆只有司机和梁忱,我们坐后排,是星火娱乐的车,没摄像头,放心。”

说话间,他已经拉开车门,梁忱有些紧张地回过头打招呼,“知微姐姐。”

林知微含笑回应。

陆星寒长腿一蹬踩上脚踏板,坐在林知微身边,梁忱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匆匆扭回去,手指搅在一起。

车开到一半,林知微挣扎着想谢谢他何晚的事,无意间一转头,却震惊瞄到陆星寒衣袖里若隐若现的一小块草莓边边,她扯过来一看,如假包换,果然是她丢失的小草莓发绳!

“你,你——这个——”

陆星寒被抓包,大大方方举起手,无辜澄清,声音小小的靠近她耳边,“知微,这是我捡的,在酒店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被子里夹着这个……”

后面的话,不说也懂了。

林知微脸上轰一下红透。

她大半夜悄悄起来看他,就是为了不被发现!

居然,居然绑头发的发绳松了都一无所知,还刚刚好被他捡了!

难怪啊,难怪这小崽子心情出奇的好,原来一根发绳彻底暴露了她的行踪,他什么都知道了!

陆星寒嗓子里含着笑,一想到知微半夜起来看他就幸福得冒泡泡,他仰靠在椅背上,整个身体倾斜向她,“这个我喜欢,送我好吗?”

“不好!还给我!”她压着嗓子咬牙切齿。

陆星寒把背包拽过来,外面侧袋上拴着个粉色胖胖的小兔子挂坠,说是挂坠,细看才知道,也是根发绳。

“知微你看,”他用手指挑起兔子,不远不近引诱林知微来摸,“我买的,是不是跟家里那只大的特别像?”

林知微本来懒得看,余光随便瞄瞄,不由得愣住,确实很像。

“你摸摸,手感很好。”

她纠结着脸,不肯动,可耐不住陆星寒一直往她手里塞,只好敷衍地抓了一把。

“啊,你摸了,”陆星寒笑得眼尾挤出细碎星光,目不转睛望着她,语气轻柔,“知微,摸了要负责的,它是你的了,小草莓归我。”

林知微甩手,不想被梁忱和司机听清,含糊说:“我不要!”

陆星寒猝不及防抓住她手腕,强行放在自己身上摸了一下,“哎,你又摸我了,也得对我负责,知微你选选,到底是要它,还是要我啊?”

第29章二十九只崽

车里空间狭小,前排还坐着两个竖着耳朵的围观群众。

虽然音响里放着民谣,陆星寒说话声音也很轻,但难保不会被人听到,林知微实在忍不下去,在他手臂内侧用力掐了下,“哪个都不要!”

瞬间重回小时候。

陆星寒十一二那两年也皮过,闹腾多了林知微看不过眼,语言震慑力又不太够的时候,就采取这种非常手段。

他疼得一双眼水汪汪,可怜望着林知微,“就跟你要个小草莓而已……”

话说一半,猛地顿住。

陆星寒卷起衣袖,看到被掐红的印记,小心地摸了摸。

还真是鲜嫩欲滴的小草莓……

再一抬头,惊觉林知微已经被他挤到车门边,杏眼里染着薄怒,鼻尖莹白,微张的唇水红,身上甜暖淡香侵袭进他每寸感官里。

一小块红痕不知不觉变了调,陆星寒脸上控制不住泛起热,掩唇轻咳,努力不让自己烧起来,他别开头,主动挪远一点,手掌按在微凉的车窗玻璃上,试图降温。

可着火的耳廓藏不住,自顾自红成一道风景。

到目的地下车时,陆星寒摘下包上栓的小兔子发绳,不容拒绝地放进林知微手里,低声说:“这是我给你买的,收下吧。”

林知微来不及拒收,陆星寒揉着耳朵撒腿就跑,手腕上套着的小草莓一晃一晃,在路灯下惹眼得很,她再瞅瞅掌心里肥嘟嘟的小兔子,伸出手指拨了拨,毛茸茸的,其实还挺可爱。

游戏对抗环节录制完成,五组嘉宾分别抵达住处后,适应环境和各种睡衣PLAY则是晚上的重头戏。

大家住的房子看似天差地别,实际上彼此之间相隔并不远,都在同一片区域里。

陆星寒和梁忱进入别墅,拍完参观享受的阶段,马上开始转换形象,变成姐姐粉们喜闻乐见的家居状态。

睡衣是林知微团队统一准备好的,男团三个人根据人设不同,款式也相去甚远,陆星寒一身奶黄,上面还涂着一坨坨小奶油,相比之下,梁忱则稍微正经一些,米灰色印几棵小松树。

梁忱换好衣服,本能地朝陆星寒那边望,越发觉得自己又被比下去了,他情绪低落地坐一边看着摄像机围着陆星寒转,手指头不自觉收紧。

袁孟刚把容瑞安顿好,过来监督他俩,进门发现梁忱单独坐着,问他,“你怎么不过去?”

梁忱摇摇头,“我再等等。”

说完他想起什么,闲聊似的问袁孟,“袁哥,陈辞的事,星寒不会被迁怒吗?我跟他一组的,我怕……”

“迁什么怒?星寒干嘛了?不就是正当游戏正当输赢吗?”袁孟略有不满地多看他一眼,百分百维护,“咱们光明正大的,半点龌龊事没干,陈辞自己出问题被爆黑料闹分手,怪谁啊。”

袁孟在他头上拍了下,“小孩儿别瞎琢磨,好好录节目,导演关注你们这组,你抓紧机会好好表现。”

梁忱垂下眼,导演不是关注这组,是关注陆星寒而已。

他抿了抿唇,挺起背,目光定位到来回忙碌经过的林知微,下意识偷看陆星寒一眼,出声拦住她,“……知微姐姐,我想绑个苹果头,你看行吗?”

苹果头,就是把额前和头顶的头发扎成一个冲天小辫子。

以前好多男星都弄过,卖萌用的,粉丝们反响热烈。

林知微过去把他额发掀起,试了一下,笑着点点头,“可以,很清新,肯定讨人喜欢。”

梁忱眼睛一亮,脸色红润了些。

林知微找同事要来梳子和皮筋,给他扎好,四周拉松,显得自然些,左右看看,满意点头,“很好,去让导演看一下吧。”

梁忱高兴一抬头,正迎上陆星寒淡淡斜过来的眼神,好像随意掠过,实则如冰锥针刺,落在他刚被林知微摸过的头发上。

他尽量忽略,自然地凑到导演身边,亮出自己笑点萌点并存的发型,导演看了一愣,随机眉开眼笑双手一拍,大声喊林知微,“造型师过来一下!给陆星寒也扎一个!这个可爱,肯定受欢迎!”

陆星寒也跟着喊:“扎头发——”

林知微无奈走近,“你也凑热闹?”

陆星寒笑眯眯,纯良无害,余光戳着故意当他面招惹知微的梁忱,嘴里软声说:“导演要求的。”

林知微给他把额发束起,准备拿皮筋时,他速度更快,顺着她的手,抓住自己那一缕头发,“我自己绑。”

说着褪下腕上的小草莓发绳,三两下扎紧,还不忘把两颗小草莓摆正,放在小辫子的正中央。

奶黄睡衣,草莓苹果头,配一张完整露出的天价脸,含光漾水的眼睛再一眨巴,丝毫不违和,萌得要化了,林知微只有扶额哀叹的份儿。

她真的宁愿寒哥炫酷一点!

陆星寒美滋滋摸着小辫子,直到睡下都不肯摘。

摄像头拉高,对准柔软大床,他拉好被子表演出安稳入睡的画面,灯光渐黑,夜色朦胧,小草莓顶在他的头上,跟他头床共枕。

这是知微经常用的,上面有她的气息。

现在被他绑在头顶,一起睡觉,那四舍五入,就相当于——

陆星寒满脑袋绮念,闭着眼心猿意马,想起她碰他时的触感,她身上的甜,吻过的指尖,愈发不可收拾。

心跳乱成一片时。

“啪”一声,开关重新打开,灯光大亮。

摄像组哗啦啦收工,门外工作人员混乱成一团,袁孟领着同样刚拍完的容瑞过来,拍着桌子大喊:“别装睡了!才几点啊,起来!都起来给我补习!”

陆星寒把脸埋进枕头里,在胳膊内侧掐出来的草莓印上使劲儿一按。

嘶,疼。

疼了好,疼了清醒,省得乱做梦。

晚上九点四十,男团三个成员换上日常衣服,个个一脸严肃,在桌子前坐成一排,袁孟拎着根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教鞭,来回在他们身后绕圈,对面坐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严肃说:“你们把书翻到三十页。”

从第二期综艺开始,星火娱乐就给男团找了贴身家教,利用一切零碎时间补习功课,生怕高考滑铁卢。

今天跟来这位是补语文和政治的,原本请的老师有事请假,他临时来替班,心底里很排斥这些不好好上学,出来混娱乐圈的学生,说话语气生硬,偏见地觉得他们几个肯定智商堪忧。

二十分钟不到,容瑞就趴桌了,“老师,这题你都讲好几遍了,能不能换一个啊?”

老师镜片后的眼睛睁大,霍地起身,气呼呼冲到袁孟身边,“你们这几个学生怎么回事,太不懂得尊师重道了,随随便便对老师提意见,让我怎么教?”

容瑞一脸懵逼,问陆星寒,“哥,这你受得了?”

陆星寒面无表情撑着下巴,很是高冷,“他说他的,我学我的,我复习,从来不需要人辅导。”

容瑞抱拳,佩服不已。

陆星寒哼了声,“自学不好么?这么简单的东西非要找人教?”

容瑞点头称是。

正说着,林知微从楼上下来,手臂上搭着几套他们换下来的衣服,准备叠好收整,她刚一露面,待机模式的陆星寒像突然接通了电源似的,火速直起背,把书翻得哗哗响。

知微距离他还有五米,三米,一米!

即将擦肩而过时,陆星寒捧起书,桃花眼尾一垂,惨兮兮软糯糯朝她开口,“知微,你忙吗?”

林知微甩他一眼,“干嘛?”

他把书一举,郑重其事敲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求知欲仿佛要泣血,“这些题我全都不会,你以前语文成绩好,给我讲讲啊!”

容瑞一把捂住胸口,“砰”地栽到桌面上。

自学?不需要人辅导?信他才有鬼!

林知微语文确实好,从前单科全校第一,毕业这么多年,偶尔看管陆星寒学习,看到高考模拟题也不怯场,实力不减当年。

她对认真复习这种事没法抗拒,衣服暂时放一边,仔细研究书上的短篇阅读题,三分钟不到看完有了思路,把陆星寒随便指的那道简单分析,翻过答案一看,八九不离十。

袁孟和补课老师的注意力渐渐被她吸引。

补课老师脸色越发难看,“我看你们根本不需要正规老师!”

说完包一拎,气呼呼直接走了。

林知微莫名其妙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小林老师”,坐下来按顺序逐题分析,讲了差不多一小时,陆星寒心情这个复杂啊,明明是他一个人的知微,结果被容瑞和梁忱给沾光了。

生气!

将近十一点,林知微终于放下书,让他们各自去休息,重新捡起衣服要送去地下车库,这些衣服是赞助商提供的,有使用时限,今晚会有同事统一装箱带走,不能耽误。

陆星寒不知道时间这么严格,后悔之前耽误她,站起来跟上去,“我陪你去。”

林知微果断拒绝,“现在不算晚,各团队都住附近,不少人还在外面,你别出去瞎晃。”

袁孟听见了,过来摆摆手,“星寒,你老实呆着,正好我要去车里拿东西,陪小林老师一起到车库,你袁哥我,你总该放心吧?”

陆星寒毫不犹豫说:“不放心。”

袁孟气得要锤他,“给点面子行吗?你出去只能给小林老师惹麻烦!”

说完他对林知微做个请的手势,“咱现在就走。”

陆星寒绷着脸,知道袁孟说得没错,站门口目送林知微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转角。

地下车库面积很大,是整个社区共用的,从别墅步行过去三五分钟的距离,快到时,袁孟手机响了,一看是星火娱乐老板打来的,连忙诚惶诚恐接听,示意林知微稍等他一下。

一等就是近十分钟。

眼看着要十一点半了,林知微心急,等不下去,对袁孟指指车库的方向,决定先下去。

她又走出一段,前面就是车库入口,今天为了方便节目组的大部队人马,卷帘门没关,人也可以通行。

林知微把怀里的衣服往上提了提,顺着坡道向下走时,光线渐暗,她忽然觉得身上莫名一凉,有股被人盯上的不适感,蛇一样顺着脊背向上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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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19-12-18 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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