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悠扬
01
祝星愿现在所在的餐厅被附近大学的学生誉为“情人圣地”。不单单是情侣聚集于此，传说这个地方很神，来此吃饭的两个异性，有很大的概率变成情人。
作为大四的老腊肉，祝星愿有悔——刚上大学就立志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的她，至今连男生的手都没有碰过。同寝室的女生，男朋友都已经换了好几茬，即将毕业，她却还是孤身一个人。
祝星愿长得很漂亮，像混血儿一样，美得有一点儿张扬。她的眼睛是棕色的，眼眶深邃，鼻梁很高，放在整个大学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室友们实在看不下去，翻出自己的通讯录，挨个给她介绍男朋友，于是……
“谈恋爱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向我报备不过分吧？”坐在祝星愿对面的眼镜男推了一下眼镜，露出令人不适的笑容。
祝星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我没事翻你手机也不过分吧？”她同样笑着开口。
她一直没谈恋爱也不是没有原因。她霸道强势又独立，吃软不吃硬，遇到这种一上来就提出无理要求的，她更不会心慈手软，开口直接反击了回去。
眼镜男被噎得哑口无言。她脸上露出不屑的轻笑，心里骂室友给她介绍的是什么猥琐男，又暗自庆幸自己牙尖嘴利，没被欺负。
当她正扬扬得意，身后传来的男声让她端咖啡的手顿时一颤。
“昨天不是还来要我的微信，说喜欢我的吗？今天就跑来交朋友啊？”
骆桉揽跨坐在他们身后的椅子上，两条胳膊搭在椅背上，下巴抵在胳膊上，看上去很慵懒，嘴角带着一抹肆意的笑，目不转睛地瞧着两人。
祝星愿回头瞧见他那张脸，顿时羞愧难当，想起昨天的事情，更是让她想要挖个洞钻进去。
祝星愿昨天带着自己刚五岁的小侄女蔚蔚在市中心的音乐喷泉那里自拍，因为鞋带散开了，她便随手把手机递给蔚蔚，然后弯腰系鞋带。
她一边系鞋带一边跟蔚蔚搭话，那句“你看小姨系的蝴蝶结漂亮吗”还没说完，一抬头，身边的小人儿早已没了踪影。
祝星愿慌忙起身寻找，最后在喷泉底下瞧见蔚蔚正举着手机，递给面前穿黑色短袖的男生。
“蔚蔚！”
她气急败坏地喊，那边的两人同时回头。蔚蔚欢喜地跑过来，晃着手机，声音软软糯糯：“小姨，我找到姨父啦。”
祝星愿慌忙捂住她的嘴巴，冲跟着蔚蔚过来的骆桉揽笑了笑：“小孩子瞎说的，你别当真。”
“那你手机里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刚才蔚蔚调出来让他看的。
“你看错了，哈哈，哪有你的什么照片？也可能是小孩子刚才随便拍的，正好拍到你。”祝星愿忐忑地解释，默默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你看起来挺眼熟的，也是Z大学生吗？”
这个城区就这一所大学，现在又不是节假日，很容易推断出来。
“是，哈哈哈。”
她今天笑得尤其多，仿佛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但骆桉揽没瞧出来，以为她不好意思，最后也只是半开玩笑地蹲下去跟蔚蔚说：“哥哥走啦，你小姨好像不太喜欢我，你要劝劝她哦，不要错失我这个大帅哥。”
祝星愿听到这里，心脏猛然紧了一下，下意识地把蔚蔚往自己这边扯了扯，想要她远离这人。骆桉揽察觉到了，冲她咧嘴一笑：“开玩笑啦。”
祝星愿没再说话，牵着蔚蔚回去，刚到家就收到一条微信。
上一条消息还是半个小时前的通过好友验证，现在收到的却是：你好，我叫骆桉揽。
02
骆桉揽从餐厅里追出来的时候，祝星愿正心急火燎地往学校跑。
“我刚在餐厅说那句话是为了打发纠缠我的女生，虽然是我唐突了，但我也帮你打发掉了那个眼镜男啊。”骆桉揽以为她是为刚才那句话生气才跑出来，就赶忙追了出来。
祝星愿要去江湖救急，就在他喋喋不休的时候停了步子，扭过头一脸无奈地问他：“现在的学弟都这么多废话吗？”
“我也就比你低一届，但我和你同岁。”骆桉揽没去想为什么祝星愿会知道他的详细情况，反倒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学弟”二字上面。
这是赤裸裸的嫌弃。
祝星愿“哦”了一声，没再搭理他，继续往学校赶。谁料他一路跟着她来到学校，其间确实没再说废话。
校学生会的责任老师站在大厅里数落面前一群已经蔫了的男生，瞧见祝星愿过来，怒火丝毫未平息：“你马上就要毕业了，也是最后一年做学生会会长，怎么会让手下成员犯这么简单的错误呢？现在把摄像机摔坏了，你让我们去哪里借？”
最近学校在准备校庆，各个学院社团忙成一锅粥，设备都紧缺得很，就现在这点儿设备，还是她去老师那里要来的。
祝星愿凶巴巴地瞪了一眼那群男生，本来交给他们就不放心，没想到会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
老师虽然没说多难听的话，但高扬的声音让祝星愿心头一惊，她正在为难该怎么哄好这位人称“暴躁金花”的女教授时，身边的骆桉揽开口了：“金老师，他们知道错了，要不您就原谅他们吧。”
骆桉揽长了一张任何年龄段的女人看了都难以拒绝的脸，毕恭毕敬站着的时候看上去乖巧极了。
老师并没有松口，眼神还是想要把祝星愿这群人盯出个窟窿来，骆桉揽活泛地把她扯了过去，不知道附在她耳朵边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老师回来便换了脸色，终于松口道：“那就算了吧，按骆桉揽的意思办。”
老师离开后，留下他们面面相觑。
“你和老师说了什么？按照你的什么意思来办？”祝星愿的眼神里带着提防，嘴如同机关枪一般，语速很快。
“祝星愿，你真的很不喜欢我哎！我们以前是不是有仇啊？”
祝星愿闻言，才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顿时放缓了语气：“没有……没有仇，那你解释一下刚才老师那番话的意思。”
“她的意思就是，你们现在归我管，尤其是你，祝星愿，要听我指挥。”
“凭什么？”
“凭我家里有各种摄影器材，凭以你们的能力根本完不成任务，这是目前最节省时间的处理办法。”
骆桉揽一脸笃定地说出这番话，仿若从前。只不过那时候，他一脸笃定地说：“我不认识你。”然后离开，留下她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而现在，他说：“跟我走吧。”
祝星愿无法拒绝，点了点头。
03
骆桉揽家里有一整面墙都是他自己拍摄的作品，祝星愿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被震撼到了。有的作品她在《国家地理杂志》上看到过，没想到这些就出自骆桉揽之手。
他吊儿郎当惯了，祝星愿没想到他那桀骜不驯的外表下面，藏着沉稳的技能，但她心里还是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根本就是个有点儿小聪明的自私公子，在短暂的惊叹之后，又恢复到原来的神情。
“怎么样？有没有开始崇拜我？”他瞧见她刚才目不转睛地打量这些照片，眼里露出来很感兴趣的神色，于是没忍住，把脑袋凑过去，臭屁地说道。
“一般般。”她随口答道。
骆桉揽也不恼，只当是在夸奖他，从玻璃柜子里拿出几个合适的相机，然后带着她去学校天台俯拍，收集素材。
祝星愿平日里忙着学习和学生会的事情，很少有空闲时间上教学楼的天台，更别提好好地欣赏一次学校的风景了，如今站上来，还有一瞬间觉得不真切。
“你会用相机吗？”骆桉揽站在栏杆那里，举着相机对着下面操场上的人群猛按快门。
“会……会一点儿。”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这次校庆的宣传片拍摄，她特地找了几个体力好，又会玩相机的男生，没想到还是搞砸了。
“那你试一试。”他转过身把相机递给她。
祝星愿硬着头皮接过来。几年前就是如此不堪挫败，如今在他面前仍旧什么也不懂，宛如刚从乡下过来的小丫头，笨得可以。
祝星愿忐忑地拿着相机对着远处取景，快门却迟迟没有按下，站在旁边的骆桉揽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了然于心。
“学姐是很久没玩，生疏了吗？应该这样子拍的。”他根本就没给她思考的时间，直接从身后探出来，两只手搭在她的手上，手把手教她，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她偎在他怀里。
祝星愿身子一僵。九月底的天气原本就燥热，她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停滞。他的手碰到的地方热似熔炉，未触碰到的地方冷似寒宫。
他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专业术语竟成了他撩拨她心弦的蛊惑之词，她突然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定了定神：“改……改天再教吧。”
骆桉揽突然笑了笑，祝星愿不明所以，以为是在笑她刚才的举止，便冲他翻了个白眼，暗搓搓地在心里狠狠地谴责他。
他在笑她的脸颊，比远处垂垂落下的红日还要可爱几分。
04
祝星愿回到宿舍，想起刚才窝在他怀里的那一幕还心有余悸。上一次心脏狂跳不止，还是在高中时期，当时她靠在骆桉揽身上。
不同的是，那是十八岁的骆桉揽。
高三的学业有多紧迫，祝星愿就对人情有多淡漠。她每天教室、学校、食堂三点一线，独来独往，班里同学几乎没有看到过她的身边有其他人。
那时候的祝星愿脸上长着青春痘，长相不讨喜，又不爱说话，除了学习好一点儿，没有任何其他能吸引人的地方。但她不在意，即使听到有关她的不好的传言，仍旧我行我素，学习成绩甚至稳步提升。
周五放学后，照惯例，她要去学校附近的书店做作业。在小巷的拐角处，一抬头就看到班里几个平日猖狂的女生围堵了一个看上去软软糯糯的男生。
她的步子很轻，撞见这场面后，便想要转身离开，还没来得及走开，就被她们发现了。她的脚步随着她们的逼近往后退去，有双手眼看着就要招呼到她的身上，却被人拦住了。
她没稳住，一个趔趄，身子往后倒去，被一双手稳稳当当扶住腰，扶了起来。
“年级第二，你打坏了赔得起吗？就你那脑子，赔八个都抵不上人家一个。”他语气里透着不屑。
这条路偏僻得很，她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经过，还帮她说话。即将被打的那一刻，她的整颗心悬在嗓子眼里，用短暂的两秒钟想了接下来如何去糊弄家长和老师，自己脸上有伤的事情。
她是害怕的，但好在，她及时获救了。
那群女生害怕骆桉揽，气急败坏地离开。祝星愿转身，往后退了两步，挣开了他覆在她腰上的手：“谢谢。”
骆桉揽没有正眼瞧她，掸了掸身上的灰，继续往前走，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这天之后，一向木头般的祝星愿注意到了仗着聪明常年霸占年级第一，却爱逃课的骆桉揽，又了解到他家境殷实，惹祸不断。祝星愿有了懵懵懂懂的少女情思，连他的那些不足都被滤镜美化了，变得万分吸引她。
直到……她的第一次示好，成为笑柄。
被骆桉揽救下半个月后，她拿出攒了许久的钱买了滑板——因为她见他玩过——特地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去感谢他。
祝星愿记得，那天的风吹得恰到好处，她特地偷用了妈妈的遮瑕膏，掩盖住脸上泛红的痘痘。走到他面前时，她紧张得双手死死地抱着滑板，鼓起勇气道：“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骆桉揽正准备和朋友一块去打球，身边跟了男男女女一大群人，被她突然拦下送礼物，微微怔了怔。
“哟，骆同学，快给我们讲讲这是什么英雄救美的故事。”
“就是，还真是想不到你俩还有小秘密。”
周围一唱一和起哄的人越来越多，语气里带着调侃，还有些暧昧，骆桉揽心里一阵烦躁，直接无视一直双手捧着礼物的祝星愿，丢下一句“什么救了你？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也不认识你”，然后径直往前走，丝毫没有犹豫。
祝星愿顿时愣怔住，脑子一片空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聒噪声渐渐散去，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可他明明认识她，知道她是年级第二。
难道就因为现在人多，便觉得和她扯上关系丢人吗？
她突然觉得可笑，接着松了一口气。
从不在意别人目光的祝星愿，这次想要站到更高的地方，想要变漂亮，变优秀，让骆桉揽“认识”她，甚至抬头看她。
05
祝星愿说不清楚这种别扭的心态，之前铆着一股劲想要让他看她一眼，等到她站在高处，却没有一丝胜利的愉悦，反倒想要刻意疏离。
没过几天，祝星愿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台相机。她刚签收就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蔚蔚身后站着一个人。
“小姨，我在门口玩的时候碰到姨父了。”
祝星愿连忙示意蔚蔚别这样叫，又抬头看了一眼骆桉揽。他指着她手里的相机道：“怎么样？我特地买的傻瓜相机，不用学就会用。”
祝星愿没想到是他寄的，愣神了片刻才道：“没必要给我买，我用不着的。”
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骆桉揽就当没有听见，给她介绍性能，絮絮叨叨地说自己买这个挑了多久。
当天，骆桉揽就带着他们这个小团队在校园里采风。他拿着自己最新做出来的无人机，准备航拍整个校园，到时候做成校庆视频的封面。
祝星愿这一群人都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无人机，男生们兴奋得不行，把骆桉揽当成偶像，“彩虹屁”说个不停：“这谁要是当了骆桉揽的女朋友，比中彩票都幸运。”
祝星愿正在把玩骆桉揽送的相机，听到这句话余光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只见他笑着接话：“没准是我上辈子赚到。”
话罢，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一秒又收了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骆桉揽调好无人机准备拍摄，一个平日里爱玩的男生吵着要操作一下试试。祝星愿想早拍完早收工，但骆桉揽有自己的私心，就将遥控器递给了那个男生。
本来一切顺畅，在即将收尾的时候无人机突然失控，从高空中垂直往下坠，底下就是祝星愿站着的位置。电光石火间，骆桉揽从后面冲了过来，弯腰把她护在怀里，无人机直接砸倒了他的背上。
万籁俱静，祝星愿觉得时间似乎就要停滞在这一刻，只感受到耳边“扑通扑通”的心跳，还有覆在她耳朵上的手。
他的第一反应，是捂住她的耳朵。
事后，祝星愿问过他原因。他说，我不知道你会在那一刻听到什么声音，或许骨头断裂，又或许别人夸张的惊呼声，总之，这些声音都会增加你的恐惧，把你护在怀里的时候，我就想要把恐惧与你隔离。
骆桉揽不出意外地住了院，祝星愿因为愧疚，其间一直在照顾他。医生强调了很多次，不允许病患吃辛辣的东西，但她在枕头下翻出一瓶老干妈。
她把前几次没收的全摆在桌子上，数了数，一共四瓶。
“老实交代？”
“是蔚蔚的，蔚蔚来看我留下的。”他眼神躲闪，把这个锅丢给蔚蔚。
祝星愿比医生管得更严，但骆桉揽知道她吃软不吃硬，装可怜比什么都要好使，索性坐在床上细数住院期间受了多少罪。
“那你想怎么样？”祝星愿被他烦得不行，皱了皱眉，抬眼问道。
“我们……逃出去吧？”
他笑起来时眼睛弯得像月亮，亮晶晶的，凑到祝星愿面前，消毒水的味道夹杂着他身上的味道扑面而来，她被蛊惑了，鬼使神差地回道：“好。”
06
骆桉揽带着她跑到巷子里的一家饭馆，点了一桌子的菜，都是辣的。祝星愿向来是无辣不欢，这几天忙着学校和医院的事情，着实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她先动筷子，吃了好一会儿都没发现骆桉揽夹菜，突然抬头问：“你怎么不吃啊？”
“医生说不能吃辣，你忘了吗？”
“那你还点这么多？还大费周章地让我带你出来？”
“因为你爱吃啊！你吃着我看着，就当我吃过了。”他跟她解释。
听到这话，祝星愿咀嚼的动作迟缓了一下。她低着头不说话，斟酌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认识你那一届高三的年级第二吗？”
这句话，她一直想问，因为整个高中时期，她跟骆桉揽只有两次交集，第一次他救下她，第二次他说他不认识她。她真的怀疑，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眼前的她就是那个被他当面拒绝的年级第二。
祝星愿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她很清楚没人会对一个相貌平平，仅有一面之缘的女生有印象。他当时说的那句“年级第二”或许是蒙的，她常常这样宽慰自己。
骆桉揽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本来一直上翘的嘴角垂了下来。
年级第二？那个长着青春痘，清冷高傲的女生？他脑海里的印象很模糊，但还是点了点头：“记得。”
“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祝星愿的眼睛一眨不眨，殷切地期待着他的回答，但等待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饭还没有吃完，祝星愿便落荒而逃。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忙得连轴转，除了处理自己手上的事情，还需要处理各部门的，偶尔会去跟老师汇报进度，组织一下会议，然后晚上忙里偷闲去街边摆摊。
她进了一批吹泡泡的玩具，很便宜，偶尔会有小孩过来吵着要买，遇到家长不愿意花钱的，她就把玩具送给人家，一晚上下来，不仅没有挣到钱，反而倒贴出去不少。
周日晚上，她正弯腰收拾东西，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熬夜做慈善吗？看了你一晚上，送出去十个。”
祝星愿没抬头，她知道是骆桉揽，脚边还落着他的影子。她说：“虽然没挣到钱，但心情会好很多。”
她心情不好就会出来摆摊，进的货都是一些零碎的、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花不上多少钱，坐在那里看人来人往，瞧见小孩拿到东西心满意足时，心情就会豁然开朗。
她动作麻利，骆桉揽插不上手。她收拾完后就提着袋子离开，没有再同他说话。
她刚一脚踏进黑暗，就听到身后人突然喊了她的名字：“祝星愿！”
他站在原地，没有跟过来，离得远远的，声音显得很空旷。
“祝星愿，”他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一中学生，高一九班，高二六班，高三一班，常年年级第二，因为年级第一是我，你送过我滑板，我都想起来了。”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祝星愿原本停下的脚步又继续向前了。因为她身在暗处，他连她的背影都看不真切。
青春期少女的心思敏感又脆弱，他以为她是气他把她忘了，实际上她气的是骆桉揽嫌弃那时候丑陋自卑的她。尽管那时候两个人的名次是挨着的，他却从未看过一眼她的名字。
祝星愿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硬是在高三暑假缠着妈妈去美容院做了小手术，去掉了痘痘，又以不服输的劲儿努力变得自信、健谈。
在骆桉揽留级的那一年，她偶然在路上瞧见他，鬼使神差地偷拍了他，后来被他发现，纠缠到如今这般境地。她后悔了。
祝星愿想，如果不是因为这张变美的脸，骆桉揽肯定不会百般示好。
07
“你是不是和骆桉揽不和？怎么最近没见你俩一起拍照了？”室友问她。
“那边不需要我，我最近也忙。”她含糊解释。实际上她是在躲着他。为了躲他，她报名参加了寒假的国际义工旅行，想借此整理好自己的感情。
校庆如约而至，他们做的视频在礼堂里放了出来，祝星愿跟老师们一起坐在第一排，她正打量舞台的布局，身边本来空着的位子突然一沉，有人落座，是骆桉揽。
“你是感觉到我喜欢你，所以才躲着我的吗？”灯光昏暗，第一排靠近舞台，在台上灯光熄灭的时候，他突然轻声问她。祝星愿偏头看他，却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是。”她没有遮掩。这件事在她心里就是一个难以跨过去的鸿沟，没人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勇气去送那块滑板，更没人知道被拒绝后，她用了多久才从卑微敏感中走出来。
表演快结束的时候，舞台灯光骤然亮了起来，区别于之前的微光，是梦幻般的彩色灯光，舞台中间平放着一块滑板。
祝星愿本来思绪有些散漫，突然被台上的滑板吸引了目光。她不解，还未开口问，就看到前门处蔚蔚正缩着脑袋，掩嘴偷笑。
蔚蔚又在祝星愿的手机里发现了很多张骆桉揽的照片，这在蔚蔚看来是件稀罕事。她拿了祝星愿的手机，偷偷给骆桉揽打电话，张嘴第一句便是：“姨父，小姨好像很早就喜欢你了，她的手机里存了好多你的照片。”
在祝星愿那里受了挫的骆桉揽猛然来了劲。他让蔚蔚把手机里的照片发给他，翻看的时候发现了这块滑板，他拍了一下脑袋，暗骂了一句“该死”。
高中时候的骆桉揽一直是学校里的红人，他见过有女生因为他对别人恶言相向，所以祝星愿当着一群人的面送他东西时，他下意识地想要撇清关系，怕又一个无辜的女生因为他受到排挤。
那时的他简单纯粹，一心只有游戏和摄影，毫无别的念头，用别人的话说，他就是一个中二的热血富二代。
他懂得为别人着想，在感情方面却很迟钝，从没想过自己一个无意识的举动会使她难过这么久。如今看到这些照片，他才将那些细枝末节联系起来，弄清楚了她将他推开的原因。
“对不起，祝星愿，是我没先认出你。在我眼里，女生都是差不多的，没有美丑之分。但不管是高中时候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都觉得好看，喜欢你也不是一时冲动。”他在她耳边解释。
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祝星愿的呢？
那时候校学生会会长换届选举，同他交好的大四学长要和祝星愿竞争，因着兄弟情义，他跟踪了祝星愿两天，想要找破绽。那是他第一次如此关注一个女生，看她雷厉风行地处理事情，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还能抽空打理自己，会跆拳道，会舞蹈，毫无瑕疵。换作任何一个男生都会好奇，心动。
回去后，他看了一眼在床上“躺尸”的学长，怀有私心地劝他放弃。
之后所有的相遇，都是他蓄谋已久。
他絮絮地同她讲着，礼堂里的人快要散尽了，滑板还在。祝星愿听了他的话，很久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想多了。怪不得人们都说，男生和女生根本就不属于同一星球。
骆桉揽说完这些，发现祝星愿不为所动，正准备施展蔚蔚教他的撒娇大法，还未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她拦住：“等等……你刚才说，女生在你眼里都一样？”
他老实点头。
“那我不要喜欢你，在你眼中，我竟然没有一点儿特殊的地方。”
“不是，不是。”他这时候紧张得脑子短路，怎么解释都觉得苍白无力，生怕她下一秒就真的不再喜欢他，索性直接吻了上去。
蔚蔚在偷笑，仿佛解开了小姨一直不谈恋爱的秘密。
尾声
在大洋彼岸的海岛上，她正拿着骆桉揽给她买的傻瓜相机，美滋滋地拍风景，突然接到来自中国的电话。
“祝星愿！我要和你分手！你去那里为什么不带我，也不和我说！”骆桉揽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抱怨。
“好啊，分手了你找个更好的。”
她兴致高昂，忍不住气他。来当志愿者是早就安排好的，她也没想到寒假期间骆桉揽不回家。
挂断电话没一会儿，祝星愿收到消息，是一条航班信息。
她的骆桉揽，也要来了。
更新时间: 2021-02-13 2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