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星光

发布时间: 2020-10-18 22:10

分类:故事人生 / 睡前故事

咫尺星光

文|檐萧

01

“今天晚上这场比赛可要紧着呢,事关生……”

“哎?谢凛,你干吗去?”

谢凛理了理衣领,又对着镜子随手抓了两把头发,语气无比傲娇:“去找我女朋友!”

另一位室友无情回击:“但凡有两粒花生米,你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林周跟着轻笑一声:“你哪儿来的女朋友?”

“白捡的。”谢凛没理会他们的调侃,揣上手机晃荡着出了门。

几分钟后,他在宿舍楼下拦住了一位看起来略有些眼熟的女生,轻咳一声,说:“麻烦你帮我给尤叙带句话。”

“什么?”尤叙看着匆匆推门而进的程橙,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她听到程橙说:“你男朋友让我转告你,他在楼下等你。”说完,程橙冲到她面前,一边戏很足地摇晃着她的肩膀,一边不满地控诉:“你什么时候跟谢凛交往的?都不告诉我们!”

“谢凛?”尤叙看起来比她还疑惑,顿了顿,才想起什么似的,慢慢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谢凛是我男朋友?!他现在在楼下等我?!”

被她的态度搞蒙的程橙迟疑地眨了眨眼:“好像……是这样的。”

“完了完了。”尤叙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一咬牙跌跌撞撞跑下了楼。

谢凛站在一盏路灯下,百无聊赖地数着脚边细细碎碎的树影,一颗心也跟着来来回回地飘荡。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扭头,正撞见做贼心虚,磨磨蹭蹭靠近的尤叙。

“你找我?”尤叙小声问。

“嗯。”谢凛瞄她一眼,随口问,“你吃饭了吗?”

尤叙点了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谢凛生怕她马上就要撇清关系,连忙抢先开口:“那跟我去图书馆待一会儿吧。你要不要上去拿本书?”

“不用。”尤叙客气地摆摆手,提议道,“要不,去我们画室?清静一点儿,也好讲话。”

谁要跟你讲话?谢凛嘴角一扬:“下次再去画室,现在我们去图书馆比较好。”

怎么还有下次?

尤叙一边在心里犯嘀咕,一边老老实实地跟上了他的脚步。她以为两人要进行一番深刻的对话,没想到进去后只等来了十几分钟的沉默。她沉不住气,不由得频频打量起对面的人来,想要寻找时机开口,次数多了,谢凛屈指敲了敲桌面,从书里抬起头,语气吊儿郎当道:“看书啊。”言外之意:看我干吗?

尤叙窘迫地低下头,想要解释,却发现周边支起耳朵偷听的同学实在太多了,只好伸手从他那边抓了一本书,假模假样地翻开。

谢凛忍不住轻笑一声,眼见她又把头往书本里埋了埋。真是过分可爱了。

频频偷看他的模样可爱,瞧见同学跟他打招呼,一副错失良机的沮丧模样也可爱,连跟他挨在一块儿的她的影子都格外可爱。

“你明天上午有课吗?”那天晚上,谢凛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时问。

“有两堂美术概论,八点的。”

“那我帮你占座。”

尤叙眨了眨眼睛,像是才回过神一样问道:“为什么?”

谢凛嘴角微扬,眼睛里透出亮光:“陪女朋友上课,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尤叙表情讪讪的:“你听到了?”

谢凛点点头。她喃喃道:“那你应该也看到了,我都是迫不得已的。”

“没事,我会帮你的。”谢凛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循循善诱道,“既然你话都讲出去了,就应该负责任地维持一下成果,不然图书馆白去了。你说是不是?”

尤叙犹豫地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

谢凛眼睛一眯,又笑了:“那加一下微信吧,未来……的女朋友。”

02

尤叙持续神游天外,寻不到谢凛话里的漏洞,又莫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一回宿舍,程橙就立即凑了过来,小眼神睥睨着她,意思不言而喻。

尤叙无奈地举起手发言:“你还记得之前追我的隔壁院的那个男生吗?”

“记得,他又来找你了?”程橙皱起眉头,对那位自信心爆棚的男生没什么好感,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敲了一下桌子提醒她,“说正事。”

“正事就是,昨天上午,那个男生又来堵我,我着急去上课,随口扯谎说我有男朋友了,他不信,非说我喜欢的是他。我一时气不过,就搬出了谢凛。”

“做得对……等等!”程橙咂摸过味儿来,一针见血道,“所以谢凛就这么认了?”

尤叙摇摇头:“他说会帮我打配合,我是后来才反应过来,他特意带我去图书馆晃了一圈,是为了替我做做样子。”顿了顿,她又道:“都怪你们,整日里讨论谢凛的颜值和成绩哪个更出色,才让我在关键时候脑子里蹦出来这么一个名字,说完我自己都心虚了,差点儿露馅。”

“就这样吗?”程橙对这番说辞将信将疑,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信息,看看一脸如常的尤叙,又觉得似乎无迹可循。

无论如何,不过短短几日,谢凛是尤叙男朋友的消息就迅速传开了。原因无他,实在是谢凛“秀恩爱”的频率太高了。

尤叙上课,他一大早过去帮忙占座;尤叙课间路过操场,他特意从球场飞奔着跑出来,众目睽睽之下,伸手跟她讨一张纸巾擦汗;尤叙有时在画室一待就是半天,南方多雨,他瞧见天色变了,就跑过来送伞……

程橙“啧啧”感叹两声,撇下还在愣神的尤叙转身走了,离开时,听到她真情实感地推托道:“你不用特意过来的,太麻烦了。”

接着又听见一道满含笑意的,轻轻柔柔的声音,假模假样地说:“刚好路过,想起来你可能还在,就顺道儿拐过来看一眼。你吃饭了吗?”

这哪里叫打配合?这分明是爱情!

当天晚上,宿舍熄灯后,程橙在床上翻来覆去,欲言又止道:“尤叙,你觉不觉得……”

迟迟没等到后面的话,尤叙探头问:“什么?”

“你觉不觉得,谢凛挺适合你想做的那个主题?”

尤叙思考时,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一个画面。那天,她以为谢凛是来兴师问罪的,远远看到他站在朦胧光影里的身影,又莫名心安了。他确乎可以驾驭很多种风格,但是,尤叙犹豫道:“我们又不算熟,不太好吧?”

“怎么才算熟?男朋友都不行吗?”

尤叙恼羞成怒地捡起抱枕丢了过去,程橙嬉皮笑脸地接住,又给她分析了其中的利弊,让她一定优先考虑谢凛,她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但接下来一连几天,她都没再遇见谢凛。

某天傍晚,她看着谢凛的微信头像想东想西的时候,男生宿舍里,谢凛一推门就瘫倒在床上。过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不死心地又看了一遍,有气无力地跟林周说:“你快帮我想个理由。能让我女朋友想起我的那种。”

林周嗤的一声笑出来,不走心地提议:“刚好到饭点儿了。”

“这个借口上次用过了。”谢凛抱起枕头,怕约饭频率太高,尤叙会厌烦,直接要跟他撇清关系。

“那你出去逛一逛,说不定刚好走着走着就碰到了。”

谢凛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你以为我回来这么晚是为什么?热爱学习吗?”

林周一拱手,想说打扰了,忽然眼尖地看到他手机,顿时激动起来:“你手机屏幕亮了,快看看是不是女朋友想你了?”

“她是个铁石心肠,我不找她,她一次都没理过我……”话音刚落,谢凛“唰”地站了起来,愣了两秒,大步冲到镜子前。

林周以为他得到通知要出门,但看他照来照去,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不解地问:“你到底想干吗?”

“我女朋友刚刚问我,有没有兴趣当她的模特。”

“所以呢?”

“她是在夸我长得好看!”

林周内心:真的很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03

翌日,谢凛看到尤叙的时候,距离他们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三十二分钟。

他跟平白捡到了宝似的,笑眯眯地绕过书架去找她。靠近时看到程橙碰了碰尤叙的手臂,小声提醒:“你男朋友。”

大片大片的日光从窗格子里透了进来,尤叙下意识回头,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好巧,你也在啊。”

谢凛脚步一顿,她对“男朋友”这个称呼的接受程度,让他的一颗心瞬间化成了棉花糖。

“刚好在这儿复习,你忙完了?”

尤叙下意识回头,非拽着她来图书馆的程橙迅速地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于是,谢凛带着她走到位于窗前的一张书桌旁,潦草地收拾了一下桌面的书,问:“你昨天说,让我不要急着答应,那现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尤叙趁他清理桌面时,又迅速打量了他两眼,原本想细细考量他的五官轮廓,脑海里却莫名想起程橙说的那句话:“你要实在觉得太麻烦人家,索性就弄假成真,以身相许吧。”

她的心情忽然有些微妙,好像一旦开口就等同于默认了这条件。

沉默了两秒,谢凛忽然笑了:“你在想什么?”

“这不重要。”尤叙回过神,轻咳一声,说,“我想跟你说的是,模特的形象需要有反差,意思是,除了要画你本身比较明朗帅气的这一面,后面还需要通过一些修饰、改造,展示出风格迥异的另一面,比如柔弱的,书生气的,你要试试吗?”

当然要啊,只要能帮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凛眨了眨眼睛,他怕直接这么说,会让尤叙怀疑他动机不纯,便做出一副在考虑的神情,又听她补充道:“可能会有点儿花时间,如果你课程比较多,忙不过来也没关系的。”

“可以,我可以。”谢凛连忙答应。抬头看她一脸期待表情,他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条件,“那结束之后,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尤叙终于松了一口气:“好。”

周六那天,气温忽然升高许多,谢凛意气风发地穿上了新买的衣裳,他决不能辜负尤叙说的“你本身比较明朗帅气”那句话。

空旷的画室里,谢凛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没得到一句夸奖,反而听到尤叙安慰道:“你别紧张,先坐会儿吧。”

竟然没能令尤叙眼里的他更加耀眼,谢凛决定把这个服装品牌拉入黑名单。

人在陌生的领域难免拘束,当模特的前十来分钟,尤叙频繁的打量让他如坐针毡,仿佛手脚都显得多余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的眼神一会儿掠过窗外的梧桐树,一会又盯上了天花板,直到将操场上的云、画架上的木头纹理和脚边的地板都巡视一圈,才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放到尤叙身上。

她画得十分专注,明晃晃的日光穿过窗玻璃落在她身后,她低头时,头上扎起的小鬏鬏被日光笼住,旁边的细碎头发像炸出一朵生动的花。

半个小时后,适应了现状的谢凛已经可以坦坦荡荡地看想看的人了。

看尤叙画着画着,动作忽然变慢,停下,然后抬头跟他对视一眼又移开,假装去看旁的细枝末节;看她低头拿着笔刷去调色,接着在画纸上添了几笔又或是叠加;看她再次抬头,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呆了片刻,一张脸慢慢地变红了。

“累吗?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洗个手。”说完不等他回应,她迅速转身离开了教室。

温软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吹乱了谢凛的头发,他看着尤叙略显仓促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不断加深。

早知道有这样的好事,他无论如何都要混进画室做模特才是。

04

谢凛以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不会再因为尤叙的靠近慌了手脚。

但很快,他就发现高估了自己。

又一个周末,画室里,尤叙在距他几厘米之遥的地方,弯着腰在他脸上涂涂抹抹,她指尖的微妙触感令他心猿意马,她身上散发出的清淡的香味将他包裹,他闭上眼睛,呼吸放缓,却仍旧觉得她可能会听到他咚咚咚的,慌乱的心跳。

太难了。

“你睁开眼睛。”漫长的一段时间过去,尤叙停下动作,忽然开口。

谢凛缓缓睁开眼睛,满心期待地眨呀眨,最后只收到了一面小镜子。他莫名其妙地接过来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气——不愧是美术生的手笔,他这张脸修修补补之后,竟然可以这么秀气。

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不由得感叹:“真是好手艺。”

“是你底子好。”尤叙谦虚地说道,又退后几步打量他几眼,然后才认真地坐回画架前。

谢凛勾了勾嘴角,回味着这句夸赞,不久就发现尤叙似乎不太适应他这副样子。那天她下笔格外慎重,抬头看他的频率增多,中间还放弃了一幅画稿。

光线在地板上缓缓移动,谢凛看她有些泄气的苗头,没头没尾地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尤叙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想说的是,美是多元的,不应该被条条框框限制,不应该有分别。男孩子可以冷峻刚毅,也可以温柔可爱;女孩子亦是如此。”

谢凛点了点头,又歪着头问:“我觉得我这样也挺好看的,为什么你会下不了笔?”

“不是这样……”尤叙说到一半顿住,“好像是我想得太多,反被束缚了手脚,我要重新开始了。”

谢凛举起手:“我还有一个问题。”

然后,他对上尤叙探究的眼神,好奇地问道:“不用补妆吗?”

尤叙闻言,拿着画笔作势站了起来。谢凛连忙举起手讨饶:“不用不用了,请你高抬贵手。”

说完,两人同时看向对方,又忽然都笑了。

尤叙重新拿起笔,时不时跟他讲话:“高中的时候,我们班有个男同学,因为个子瘦瘦小小,还喜欢软萌的玩具……”她停顿片刻,描完眼角的最后那笔,才重新开口:“经常会有同学起哄嘲笑他。他也反抗过,但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渐渐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后来他不堪忍受,被迫转学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想跟他说——不是的,没有人可以否定你。”尤叙看着画板发了一会儿呆,最后如释重负地放下笔,“画好了,我教你卸妆。”

她交代完毕,谢凛一脚踏出画室,又停住了,扒着门框问:“还需要别的风格吗?我给你把室友抓过来?他跟我完全不同,气质温温润润的。”

尤叙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他身影一闪,很快就没了踪影。

片刻后,谢凛一脸湿漉漉地回来了。尤叙正在收拾工具,见状随手指了一下外套,谢凛会意,从她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

尤叙动作一顿,有什么念头从脑海里闪过,来不及细细琢磨又联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之前说,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谢凛擦完脸,踱步到她面前:“其实是我刚刚想到的。”

尤叙停下手边的事,认真地看着他。

谢凛弯着眼睛,声音柔和轻缓:“你帮我问问尤叙,看她愿不愿意……让我一直当她的男朋友?”

尤叙瞬间愣住。

“没事我就先回去上课了。”谢凛朝她挥挥手,迈出两步又不放心地补充,“请她好好考虑一下哦。”

貌似洒脱的背影在转过走廊的那一刻,猛地一只手扶住墙壁,一只手拍了拍小胸脯。

好慌张,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

05

说起来,谢凛认识尤叙的时间,比她知晓的要早一点儿。

半年前的某天,他从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回来翻看的时候,发现当中有一本夹了几张自制书签。书签上的图像和所在书页的人物描写非常切合,翻过来一看,每一张的背面有几行小字,有些是吐槽衣品如何如何,有些又像是发表感想。

他一一看完,意犹未尽地放回书里,隔天就还了回去。后来等他再去找那本书时,发现夹在其中的书签已经不在了。不知是不是当事人取回去了,他一时有些怅然。

过了两周,谢凛在图书馆自习,忽然又记起了这件事,他灵机一动,起身去找作者的其他的书,惊喜地再次发现了书签。

与上本不同的是,这次的书签图案是活灵活现的漫画形象,圆滚滚的,看起来颇为讨喜。

他饶有兴趣地翻着,半晌后发现眼前多出了一道身影,抬起头一看,一个女生指着封面,小声问:“你手里这本书可以借我翻一下吗?”

女孩子看起来软软糯糯的,谢凛摩挲着书面,犹豫两秒后缓缓递了过去。

她接过去后快速翻开,看到书签时庆幸地松了一口气:“这是我放进去的,忘了拿出来。”

那本书再回到谢凛手里后,好像忽然就没有了吸引力。

余光瞥到旁边的书,他随手一指,问:“上次这本书里的书签,也是你拿回去的吗?”

“啊?”女孩子呆了呆,像犯了错被抓包一样说,“是我……”

谢凛笑了笑,想再开口时,听到有人站在书架尽头喊“尤叙”,她小声应了一声,跟他道谢之后小跑着离开了。

后来,无论谢凛怎么寻找,都没再发现夹着手绘图像的书签。像冥冥之中的某种关联被隔断,他莫名有些不舍,于是自然而然地关注起她来。

某天夜半,他重复翻着她看过的书,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小人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为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只是忽然很想见她。

翌日早晨,他鬼使神差地绕了一段路,半途看到一个身影很像她,靠近时却听到一句:“我男朋友是谢凛。”

谢凛愣在原地,心想,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他忘了打招呼,课上频频走神,心里琢磨着,她那句话先不论真假,起码代表她也留意过他。很快,他又不经意听到堵尤叙的男生的来历,才发觉她只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随口提了一下他的名字。

他蔫蔫地支着头,课间听到林周叫他的名字,忽然又想,她说出的名字是谢凛,而不是别人。四舍五入,他终究要特别一些。

距表白过去两个多小时后,谢凛下课又绕回画室,发现尤叙果然还在,他敲了敲门,扒着门框探头问:“结束了吗?我送你回去。”

风吹散了轻云,拂动枝叶,月光在脚下落下斑驳光影。

谢凛没头没尾地问道:“后来,你怎么没有再画书签了?”

尤叙猛地仰头看他,有些意外地说道:“原来是你?”顿了顿,又解释:“后来我粉了一个爱豆,就开始拿他练手了。”

“哦——”谢凛拖着长音,说,“以后也考虑考虑让我来。”

两人似乎都联想到了他之前说的“考虑”,忽然沉默下来。

谢凛低头反思,其间随着步伐前后摆动的右手突然碰到尤叙的手,他下意识地拉了一下,回过神又瞬间松开。

气氛好像有些诡异。关键时候,谢凛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回头发现是刚打完球的一群朋友。林周走在前边,后边几个纷纷伸长脖子往他旁边看,一脸围观起哄的模样。

谢凛一边和他们寒暄,一边用眼神和林周交流了几个回合,终于把人打发走,这才喃喃开口:“你别介意,他们都是我朋友,只是一时好奇,平常没这么八卦。”

原来世界这么小。尤叙呆呆地看着走远的人群,许久后才缓缓摇了摇头:“没事。”

她原本的雀跃被那道伶仃背影重重地打散,她再次开口,克制地说:“之前贸然用你的名字是我不对,好像给你造成了困扰,抱歉,我会尽快澄清的。”

谢凛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委婉拒绝他之前的表白。他沉默了一会儿,故作轻松道:“没关系,你可以先用着。”

谢凛耷拉着头回到宿舍,在走廊碰到林周,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没走两步又听到对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一回头,林周却欲言又止道:“没什么。”

说没什么的人,后来却出现在尤叙的画纸上。

那天谢凛路过画室,就想跟尤叙打个招呼,工具都在,她人却不见踪影。风吹着画纸哗啦啦地翻飞不停,他过去关窗,意外地看到了夹在其中的林周的画像,和如今不大相同,那画像眉眼稚气,又莫名有些熟悉。

“你是不是早就认识尤叙了?”后来的自习课上,他问林周。

“是啊。”林周坦荡承认,扭头看他时,谢凛忽然想起画像上林周稚气的眉眼像谁,是化妆之后秀气的他。

“要不要帮我一个忙?”林周又问。

谢凛眉毛一挑:“说来听听?”

06

宿舍熄灯后,尤叙还在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准确来说,她在看着谢凛的头像发呆。她将他们的对话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头像,仿佛可以借此将无法开口说出的话和想法都传达给他。

她不由得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头像,却像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对话框忽然跳出来一条消息。她的目光下意识躲闪开,以为不小心暴露了什么,回过神才看到谢凛发消息说:“林周让我帮忙问问,你愿不愿意给他画一幅画。”

林周?她不是没有想过联系他,只是不好再去戳他伤口,所以在学校遇见之后,一直假装不认识。

“他……真的愿意让我画?”她反问。

谢凛眯起眼,心想,哪儿来的这么多“愿意”?反正我不愿意,但我没有办法。

“他让我问的,应该是真的。”

“那这个周末,你带他来画室吧。”

看到这句回复,谢凛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尤叙让他带林周过去,说明她打心里认为跟他更熟悉一些。但这种自信很快就被推翻了。

周末下午,他带着林周去画室,尤叙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看向了林周,眼神柔软了许多,条件也放宽了许多:“你来就好了,姿势就随意吧,放松些最好,看看书啊,写写题都可以。”

林周瞥了谢凛一眼,找碴儿似的问:“这样好吗?他每次回去都要打场球舒展一下筋骨。”他说着,随手翻开了一本书。

尤叙心虚地低下头,没敢看谢凛,直觉他正目光灼灼地盯在她身上。

林周大概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跟尤叙聊起了天:“我跟以前相比,变化是不是很大?”

“是啊。”尤叙的手顿在半空,“以前的事,我很抱歉……”

“其实不必。”林周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他想说,你知道的,你越在意的人,讲的话在你心里的分量就越重,这并不是某个人的错。但看她一脸自责的模样,便迟迟没有开口。事实就是这样,因为当时,她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所以她的附和杀伤力才会那么大。

“我还挺喜欢我现在这样的,你也不用每次见到我都绕道儿走。”他笑着调侃,知道有些话已经不必再说出口,因为说出来除了加深她的愧疚,于事无补。

一旁的谢凛从不忿到疑惑,最后若有所思起来。

待林周离开后,他歪着头问尤叙:“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尤叙手上的动作忽然琐碎起来,这是她心虚的征兆,因为心里慌乱,所以画画也没了章法。

她原本就自责当年没有声援林周,如今更不可能揭人伤疤。所以当她知道他和谢凛是朋友时,才会下意识想要逃开。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上高中时班里那个受欺负的男生?”

谢凛一瞬间明白了:“是林周?”

“对。”这件事压在她心里太久了,她也学他靠着墙坐在地板上,“只是我没有跟你讲,听到他被人嘲笑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帮他讲话,反而因为胆小害怕,附和过两句,讲完就看到他站在走廊尽头,神情萎靡,跟脱力了似的。那画面,我一直记得。

“好在他如今很好,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弥补才好。

“好像是冥冥中自有注定,这个系列的图从他开始,到他这里结束,我终于感觉到为他做了点儿什么,虽然迟到了这么久。”

她坐在光影里,谢凛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话里的遗憾和释怀,忽然懂了林周的用意——他不想看到她被自责拖向深渊,不想她一直被这种牵绊束缚。

这是他们之间的和解方式。

谢凛一直没讲话,尤叙看过来时,他忽然张开了双臂,问:“要抱抱吗?”

他就是没话找话,虽然心存着侥幸,但没料到,尤叙顿了顿,忽然朝他走了过来,在他紧张得贴向墙壁时,抬手往他脸上抹了两道颜料。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谢凛往旁边一倒,赖皮地将头靠在她肩上:“你后来想为林周做的,我在无意间都帮你做到了,所以,可不可以要个奖励?

“比如,抵消那天的回答,你再重新考虑考虑。”

暖暖的风吹过,窗外的花枝时不时探进教室,粉色的花瓣簌簌落满了肩头,尤叙一颗心也变得软软的。

又一片花瓣落下的时候,她想了想,说:“你上次让我帮忙问的问题,我刚刚问了。

“尤叙说,她很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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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0-10-18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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