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兔小手
“即便男人再爱自由，他最终还是会选择一个地方栖息，可是一个女人爱上自由，那将没有什么能使她停留。”
认识到这个道理，是我认识米颜的第三个年头。那时候她还是住在我上铺的姐妹，每天傍晚下课后，便和我一起拎着暖水瓶，从寝室途径食堂，前往开水房。途中，我总能看见捧着饭盒的男生停下脚步，目光频频投射过来，我甚至能听到他们涌动在胸腔中的心脏，怦然要跳出的强烈震动声。
从幼儿园到大学来一直顶着校花之名的米颜熟视无睹，尖细的高跟鞋踩在石板台阶上清脆响亮，从那些夹道的爱意中穿梭过去。
那年正逢朱茵出演新《雪山飞狐》中的袁紫衣，她的容颜已不如往昔，从荧幕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胶原蛋白流逝的痕迹，还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米颜躺在床上咀嚼着话梅，只看了一集就垂头丧气地关了视频，随后从电脑里好几个文件夹下翻出一部电影，播放了起来。
年轻朱茵的声音响在了整个寝室。
“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我猜不着这结局。”
米颜吐出嘴中的话梅核，接着紫霞的话说道：“我的意中人和我一样热爱自由，他会一辈子陪着我，去从未去过的地方，看从未看过的世界。”
“那为什么不是米然？”我掀开蚊帐，向上铺的米颜努努嘴。
米然和米颜同姓，小学、初中、高中同班，期间还前前后后做了三年同桌，大学又是同校，这种机缘巧合，简直难以置信。
当我看到米然的时候，我确信了米颜所说的“一切只是巧合，我们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米然高高壮壮，皮肤黝黑，站在米颜旁边，完全像是刚从难民窟逃出来的，两个人俨然两个世界——他们之前的经历真的只是巧合。
从初中起，难民然就孜孜不倦地追求起美女颜来。
住在米颜下铺整四年，我也见识到了不少情景。难民然记得美女颜每月的姨妈日，在前一周就开始每天送来红枣红糖；难民然在期末考试前把资料整理的井井有条，放在宿管阿姨那里转交；难民然会在上课时戳戳美女颜的后背，告诉她“你的隐形今天戴了超过八小时了”……
除了皮肤黑一点，难民简直是新世纪的好男人，最难能可贵的是，每次向往自由的米颜要出去旅行时，米然都能为她设计好路线，找到一大堆攻略，然后送她上飞机。
我见过很多对米颜惊天动地的表白，有的在我们寝室楼下摆满拉住，鬼哭狼嚎到被宿管阿姨用扫把赶出住宿园区的地步，有的每天寄一束玫瑰花来，上面的贺卡写满了“米颜我爱你”，有的在米颜作为学生在全校师生面前发完言后，不顾一切围着操场大跑，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做到像难民然这样，真实、细致，并且满足她一切想象。
“为什么不？”我问米颜。
她笑，不回答。
米然一直坚持着这些点点滴滴，直到我们大学毕业，然后两人又恰好到了一个公司就职。却只有三个月的时间，米颜就辞去了工作，先是考了旅游证，天南海北地到处带团玩耍，然后又在本地电视台的旅游节目找到了工作，经常被安排出差摄影撰稿之类的工作。
从那之后，米颜不怎么在这个城市了，我也因为工作的原因变得非常忙碌，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了联系。
直到六年后的同学聚会，我恍然发觉自己都已经是要奔三的人了，我才与米颜再次相逢。她从外地匆匆赶来，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敲门而入，她穿着旅游鞋和牛仔裤，站在门口，一个个叫着我们的外号。
我才发现，美女颜和当年的女神朱茵一样，也会老去。
长期处在奔波之中，米颜晒黑了，不再是大学时几个人在一起照相的时候，她的皮肤能够在照片上呈现出白到反光的境地。米颜的婴儿肥消失了，颧骨显得有些高，五官还是那么精致，可是不复从前。
她坐在我旁边，和我们吃喝说笑，大家叙述着这几年的经历，酒醉之后自然谈及感情。许多男生趁着酒醉，纷纷壮胆站起来说自己当年暗恋着米颜，初次见面就感到惊为天人，可是因为难民然的存在，大家都不敢出手。
说到米然，那……米然呢？米然怎么没有来？有人突然问出来。
米颜的脸色一变，顿了一下，说道：“他结婚了。去年。”
大家恍然大悟，然后又继续说着当年难民然对美女颜的那些好，果然所有人和我一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纷纷感叹米颜心气太高，惋惜二人没能在一起。
米颜板着脸，不说话。
饭过之后，我和米颜已经喝得晕晕乎乎，穿着旅游鞋的她搀扶着脚踩高跟鞋的我，在城市夜晚的马路上摇摇晃晃，向着我家的方向走去。夜晚灯火阑珊，我突然想起大学时候，我穿着帆布鞋，小小而怯懦地跟着她的身后，她的高跟鞋清脆作响，引来一路的惊叹。
风吹微凉，走了差不多十几分钟，酒有些醒了。我和米颜挽着手，慢慢地行走。
我看着她的侧脸，在夜晚光线不算强烈的情况下，依然还是那么美，我禁不住问她：“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为什么不和米然在一起。
一阵叹息后，米颜的回答令我惊讶：“他不爱我。”
怎么会？难民然不爱美女颜，说出来连我们大学校长都要跳脚起来反驳的。可是米颜的神情非常坚定：“他不爱我。”
“他从未说过爱我。”米颜说道。
“那么多人都说爱我，可是米然没有。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对我好，但是米然从来没有告诉我，也没有问过我，说米颜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我回想着，好像是这样的，在大学期间，他永远不知疲惫地为她付出着，在那些惊天动地的告白中，米然不动声色，递给她要去城市的地图，上面画满了标记和公交路线，还有那些有特色的美食店。
“我辞职的时候问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闯荡。可是他说，反正我是要回到这座城市的，他就在这里等我好了。”米颜低着头，回忆着，“他永远地站在我的身后，为我做着一切，可是却最狠心，将我一个人推出去，不知道跟上。”
米颜在夜色下摇摇头，重复着她还是我上铺的姐妹时，说着关于未来的爱情的理想：“我的意中人和我一样热爱自由，他会一辈子陪着我，去从未去过的地方，看从未看过的世界。”
在米颜充满期盼的未来中，有着绚丽的、奇幻的风景，可是米然，从来不曾和她一起抵达。（完）
更新时间: 2014-07-22 1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