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纯洁(来自桃之夭夭)
作为一只一直想成神的天狗,我为之奋斗了几百年,却在食月的时候咬错了人。对方是个自闭美男,所以我决定拯救他。但是,他自闭好像和我有关?
1神君好吃吗
我与照旸神君相识,是因为我咬了他。
据照旸神君那根成精的神杖所说,当时的画面十分惨烈——照旸神君正在去当值的路上,路边突然冲出来一条狗,不由分说地咬上了他的大腿。
我当时正在照旸神君的宫里养伤,非常没有底气地纠正:“不是狗,是天狗……”
照旸神君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支着下巴冷笑一声:“都是犬科,分什么你我!”
更悲剧的是,我咬照旸神君这事儿发生在九重天,那是个相当热闹的地方。
于是,天界各类小报上出现了“天界最美神君被咬大腿,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狗性的沦丧”“如何让天狗拥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遛狗不拴绳,等于狗遛狗”等奇奇怪怪的各色标题。
这严重污蔑了我的清白。
神杖和照旸神君关系很好,于是趁着我养伤不能动的这段时间,疯狂地给我朗诵各色小报,试图从精神上把我搞崩溃。
但是他往往比我崩溃得更早,泪流满面地质问我:“苟天天,那么好的神君,你怎么舍得咬他呢!”
照旸神君往往也在,一边听一边发表看法,甚至还问了一句:“苟天天,你真不觉得烫嘴吗?”
我:“……”
当然,小报之所以是小报,还因为它们特别能编。
于是神杖朗诵了几日之后,发现小报的八卦风向变成了我和照旸的人狗绝恋。
神杖简直气疯:“这是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
“暗度陈仓”是这么个用法?
我还没来得及质疑,就看到照旸神君走进来。
神杖立马换了副嘴脸。
这根神杖在我面前有多嚣张,在照旸神君面前就有多狗腿。
照旸神君优哉游哉地走过来,坐在了神杖原本的位置。
他进来之前,似乎已经听了一些我们的对话,眼睛里含着笑意看向我,话却是对着神杖说的:“别停啊,继续念。”
神杖再往下念,越发不堪入耳。
我心里无比悔恨,十分紧张地看了一眼照旸神君。
他仍然笑着,看得我险些丢了魂。
照旸神君的模样确实对得起他“最美仙君”的名号,我从前就有所耳闻,只是这位仙君打从生下来就是下一任金乌的候选人,众位仙子即便再怎么馋他的模样,也不敢冒着晒黑的风险去接近他。
前阵子仙界红极一时的群妖乱舞乐队还拿他老人家当素材写了首歌,叫《爱情终究不敌紫外线》。
也因为如此,照旸神君总是活在传说里,传说他高冷又善良,矜贵又随和……
虽然不知道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词儿是怎么拼接起来的,但也足以看出照旸神君在大家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但凭借着我和照旸神君近日来的接触,我十分清楚,这些词语跟眼前这位透着点儿贱的男人其实不怎么对得上号。
为了先发制人,不等神杖念完,我就主动认错:“神君,当日我实在不是故意的……”
我还没说完,照旸神君就开了口:“我很好吃吗?”
神君,您这个话题是不是有点儿少儿不宜?
“那天,你昏过去的时候还在吧唧嘴。”照旸神君一脸玩味,“杖杖说,一定是因为我很好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误会可就有点儿大了。
我:“神君,您理解一下,我毕竟是狗,可能梦到了鸡腿什么的……”
神杖插嘴:“你刚才还说你是天狗,和狗不一样。”
“可是,”照旸神君的俊美面孔带着疑惑,问出了非常不是人的问题,“凡间不是说,狗改不了吃……”
最后那个字太不优雅,照旸神君闭了嘴。
神杖笑得倒地打滚。
我听着着实自闭,闭眼科普:“狗更喜欢吃肉好吗!不信谣,不传谣,从我做起好吗!”
照旸神君很是敷衍地“哦”了一声,然后眉眼含笑地望向我,一双眼睛里满是戏谑:“苟天天,那你咬我是因为馋我的身子吗?”
您车速慢一点儿啊神君!
2你还是喜欢吃肉的嘛
我咬照旸神君这事儿,虽然外头的说法众说纷纭,但追根究底,这其实是个意外。
那日我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原本是为了毕生最重要的工作——食月。
这份工作对天狗一族至关重要,为了这份工作,我们这一族抢破了头。
一旦食月成功,就等于拿到了进入天界的门票,再稳当两年,必然成仙。
俗话说,不想成仙的天狗不是好妖精。
而我想成仙的原因更为复杂。早在我少年时代,就曾与去过天界的前辈聊过天,听他描述了天界的种种,美酒佳人,珍禽异兽……听得我直流口水。
前辈对我这副模样深表理解,又同我描述了一遍百花仙子的美貌,我耐心听完才问他:“阿叔,你说那弼马温手下的天马,是不是当真比凡间的马肉好吃啊?”
前辈把我赶了出去,从此再没让我进过他家门,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天界的向往。
从那之后,我每天都奋斗在修仙路上,为了成仙,我什么谣言都信过,什么土方法都试过。终于,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我凭借着优秀的综合成绩当选了本届食月的天狗代表。
临行前,我去找过族长,仔细询问了月宫仙子的长相,族长一脸的不可思议:“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
我十分谦虚地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并解释了原因:“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快点儿完成任务,所以来和族长确认一下。”
族长:“我们天狗一族,生来就是食月的,你要相信你与月亮之间的心灵感应,跟着感觉走,做咬月亮的狗!”
然后我就带着感觉去了天界,在族长告诉我的月亮的必经之路上,凭借我敏锐的感觉咬了照旸神君。
这太离谱了。
说好的心灵感应呢?
由于我过分优秀的综合成绩,导致我扑向照旸神君的时候,贯彻了“稳、准、狠”三个字,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上了神君的大腿,即便神君修为高深,还是没能逃脱我的狗嘴。
照旸神君没能反应过来,凭借本能反应,一不小心就弄伤了我。
听完我的解释,照旸神君十分纳闷:“依你所说,天狗与月亮有感应,你却因为你的第六感咬了我……
“所以你其实并非天狗,而是天猫?”
我内心无比凌乱。
不要讲冷笑话好不好!
对于照旸神君三言两语就篡改我物种这事儿,我非常不满,但是理亏。
照旸神君被我咬了还能带我回来养伤,待我伤好了,我必须好好报答人家,怎么能在这种地方逞一时口舌之快呢!
在照旸神宫中住了小半个月,我的伤势总算有所好转。
起码能让神杖带着我到处溜达溜达了。
照旸神君作为天界数一数二的神君,宫殿不是一般的大。对于我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天狗来说,这其实是非常珍贵的体验。
但我没什么心思。
和神杖一块儿溜达,我其实另有所图。
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我咬了照旸神君,自然要补偿他。
可是这人长得不错,又身为神君,似乎也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他这个神宫倒是缺个女主人,问题是,即使我敢以身相许,照旸神君他也未必敢要。
所以我决定问问神杖,他和照旸神君认识得久,兴许知道照旸神君缺啥。
神杖十分慷慨地说道:“据我所知,神君一生只有两件遗事:一则,求爱不成;二则,童年阴影。”
求爱不成?童年阴影?
我软磨硬泡,总算从神杖那里得到了答案。
这事儿,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当年太阳神君的选拔不太规范,一度出现了十个太阳齐上岗的画面,虽然他们热热闹闹,但是凡间生灵热得快炸了。
于是神射手后羿射下九个太阳,拯救人间的故事一时成为美谈。
当然,这个故事其实还有后续。
后羿凭借着射日的功劳,成功位列仙班,改变了个人命运。
这段经历在我们妖界也传得沸沸扬扬,一度被当作升仙捷径。
而照旸神君,打从一出生就是金乌的候选人,众妖为了踏上升仙捷径,个个苦练射箭的本领。
但最后那位太阳神君,毕竟是从后羿的弓箭下逃出来的神,躲箭的本事非同一般。于是妖界中人就把目光放在了照旸神君身上,他年纪小,没经验,射他总比射太阳神君本人简单得多。
于是,照旸神君小时候活得十分可怜,箭雨里穿梭着长大,好好的阳光少年,愣是长成了自闭症美男。
正说着,我们看到了照旸神君,他正站在亭子中安静作画。
亭子旁边有一棵花树,上面不知名的花朵开得正好,还有一两枝探到亭子里来。从我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照旸神君的侧脸,他嘴角噙着一抹笑,与漂亮的花朵交相辉映,画面好看极了。
这样的美人,却有那样的童年经历,太让人揪心了!太惨无人道了!我苟天天立誓,一定要拯救这个自闭美男!
我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可这份心情没能维持多久,等我走到照旸神君跟前儿时,这份好心情登时无影无踪。
他画画的水平不错,起码是我见过的人里画得最好的,可是内容着实有点儿不是东西。
他画了一个我,旁边是一盘肉。
这尚且没什么问题,可是他让我面对一盘肉,扭过了头。
不止如此,照旸神君看到我过来之后,还颇为自豪,逼着我退到柱子旁,一只手撑在我脑袋旁,十分暧昧地把脸凑过来,温热的呼吸喷在我颈侧。
我差点儿以为照旸神君要撩我!
可这个人很快低头,将自己修长的颈子送到我的嘴边。
那截白晰的颈子实在漂亮,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照旸神君“啧”了一声之后便退开:“苟天天,你还是喜欢吃肉的嘛!”
神君,您脑子是不是有点儿毛病?
3自闭症是病
虽然照旸神君有些时候表现得不像个人,但我不打算和他一般见识,毕竟我三观好,品德好。
虽然自闭症是病,但他有点儿毛病挺正常,我得理解。
之后的几天里,我沉迷于给照旸神君找自闭症的治愈方法。虽然其间照旸神君的表现,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怀疑他是真自闭还是假自闭。每每这时,神杖总是一脸沉痛的表情:“神君啊,是先自闭,然后扭曲了。”
他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泪眼汪汪地望向不远处的照旸神君,那感觉,像照旸神君没剩几天了一样。
人都难受成这样了,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日日琢磨着如何拯救照旸神君,在智慧与毅力的双重加持下,我总算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音乐。
三界著名乐队群妖乱舞的主唱曾经说过:“音乐是电,音乐是光,音乐是唯一的神话,专治自闭,和成神焦虑症。”
等照旸神君再来找我的时候,我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慈悲,照旸神君皱着眉问:“苟天天,你吃错药了?”
这人到底识不识好歹了?
我努力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不能和照旸神君这种患者一般见识,这样实在拉低了我的个人水准。
兴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变化实在复杂,照旸神君又笑眯眯地凑过来:“怎么?被我迷得不知所措,找不到合适的脸色了吗?”
我一愣,您说的这什么话?
照旸神君的症状已经不只是自闭了,他还自恋,比如此时此刻,明显是发病了。
我不禁有些可怜照旸神君了。如果他能早些好起来,做个正常的美男子,真正成为这天界的第一男神多好,到时候,肯定会有仙女克服紫外线,勇敢地和他走到一起。
说不定他求的那位也能回头看他一眼,皆大欢喜。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子奇奇怪怪的感觉。
究竟是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思来想去,却越想越乱。
我索性猛拍大腿,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儿,紧跟着就听照旸神君“嗷”了一声。
我那只手不只拍到了照旸神君腿上,还好死不死,不偏不倚地拍到了被我咬过的地方。
天狗毕竟是兽,即便照旸神君贵为太阳神君,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我看到照旸神君龇牙咧嘴地努力管理表情,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对……对不起啊,神君。”
照旸神君横眉冷对,骚话连篇:“苟天天,你下次再馋我,建议上嘴。你们天狗难道还讲究吃肉之前先用刀背拍一拍,处理一下吗?”
我下意识反驳:“谁馋你……”
照旸神君冷笑着打断我的话:“狗馋我。”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小心我告你种族歧视。
但如果仅限于歧视,他就不是照旸神君了。
照旸神君忍着腿疼,同我算账,说我一而再地伤害他的大腿,必须受到惩罚。
鉴于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惩罚的方式,于是决定按我们天狗的规矩来——以牙还牙。
我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照旸神君已经十分不客气地凑过来,对着我的脖颈咬了一口。
疼得我瞬间汪出了声,还顺带着红了眼眶。
作为一只天狗,我可从来不知道,被人咬原来这么疼。
照旸神君退开一些,看到我发红的眼睛,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过分。方才的一张臭脸总算缓和下来,他伸出手轻轻帮我擦了擦眼角的泪:“那么疼?”
我不理他。
照旸神君甩了甩袖子:“我这不也是跟你学的吗?”
我瞪他:“神君,我是天狗,您也想当?”
照旸神君定定地看着我:“当天狗估计不行,但是,你若是想,本君可以当天狗的男人。”
我被他一句话惊得愣住,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呆呆地看着他。
照旸神君咂了咂嘴:“苟天天,你听过一句话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我白了他一眼。
照旸神君脑子没病就有鬼了!
我冲着他的小腿踢了一脚:“我只听过臭金乌想吃天狗肉!呸!”
我气呼呼地走开,心里头却又升起那股子奇怪的感觉,逼得我眼眶都发酸。
照旸神君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
4音乐治自闭
那日之后,我好几天都不愿意搭理照旸神君。
我整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真想一走了之,却又记得还负有责任。
我憋着一股子气在屋子里准备给照旸神君治病的疗程,又忍不住想,照旸神君不过是寻常嘴贱,我何至于这么生气?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我关在屋子里好几天实在憋得慌,准备出去透透气。
刚打开门,便看到照旸神君执着神杖,骑着天马自门前经过,身后万丈光辉倾洒一路,他没有回头,侧脸好看得不像话。
我心里仿佛揣了只兔子,心跳乱得不像话。
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我对照旸神君的那些怨怼,原来是因为好感。
这个认知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先回了屋子。
姑且不论照旸神君早已有心仪的对象,单我们俩相遇的缘由,便已经注定这是孽缘。
我在天狗一族里也算是格外聪明的,自然清楚得不到的东西要及早抽身。
等我了了治好照旸神君自闭症的心愿,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我打算请来群妖乱舞乐队,为照旸神君开一场演唱会,用音乐打开照旸神君的心扉,让他勇敢面对幼年时莫名遭遇的射日暴力,从而迎接新的生活和新的未来。
我甚至拟好了演唱会主题,就叫“用心搞音乐,音乐治自闭”。
我把想法说给群妖乱舞乐队听的时候,主唱深受感动,接受了我的邀请,决心带着自己的乐队为天界男神照旸神君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为了办得热闹点儿,我广发邀请函,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名声接受小报采访,邀请大家参加。
小报不负众望,这次的标题更为离谱:《论爱情的正确打开方式——人与狗一起唱》《人狗绝恋续集:我想为你唱》《拿音乐拯救你,我的太阳我的王》……
看得我汗毛直立!
天界众仙有两个共同特点,一个是好看,一个是闲。因为太闲,催生了一系列的奇怪爱好,首要的就是八卦了。
经小报一宣传,照旸神君的紫外线瞬间都不是事儿了。
事情闹这么大,照旸神君自然也有所耳闻,尽管我们还在闹脾气,但是以照旸神君的脸皮之厚当然不会在意。
照旸神君来找我时,我正在监督演唱会现场施工。
时间紧,任务重,他来时,我已经忙活了很久。
神杖激动地喊我,我回过头时,便看到照旸神君。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我,兴许是担心紫外线伤害我,刻意站得远了些。
可我们天狗一族视力出了名的好,我很清楚地看到了照旸神君的脸。
我许久未见他,得益于这样远的距离,我可以偷偷端详他。
但是照旸神君很不给面子,他俯下身跟杖杖说了什么,杖杖喊得更大声了:“苟天天!主人说你想偷看他可以离近一点儿!”
后边干活的众小仙,一个个像杖杖的孪生兄弟,异口同声地喊:“杖杖说得对,过去看吧!”
我嫌丢人,干脆去了照旸神君身边。
近来我休息得很不好,以至于走到照旸神君跟前时,双腿一软,昏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我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甚至还听到照旸神君十分不要脸的质疑声:“苟天天,苟天天!你这是被我迷晕了吗?”
我不是!你走开啊!
5心里兔子在跳
我这一昏迷,睡得实在有些久。
等我稍微恢复了一点儿意识时,照旸神君似乎在我身边,他正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可我分辨不清。
只记他叫我天天,声音温柔得不像话,然后在我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
我整条狗都木了。
一直等到照旸神君离开,我才敢睁开眼睛。
我伸手覆在额头上被他吻过的地方,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照旸神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本被我摁下去的那点儿心思也开始叫嚣:照旸神君这样,是不是说明,他可能也喜欢我?
在我废寝忘食的准备下,演唱会的筹备进展飞快。我从前是为了早日摆脱照旸神君,可此时此刻,我又不太想了。
如果照旸神君自闭症没好,我就能留在这里,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
天不遂人愿,我之前过于兢兢业业,虽然我想演唱会的筹备进度慢一点儿,但已经无法控制了。
就算我十分不期待,演唱会还是很快到来了。
当天,众仙怀着八卦心情,将我斥巨资租的小剧场坐了个满满当当。
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照旸神君动情地说道:“这场演唱会,我是为了一个神君准备的。”
“在大家快乐玩耍的年纪里,他承受了太多那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和压力,甚至走向自闭。举办这次演唱会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从那段伤痛的过往里走出来,面对生活,迎接未来!”
台下都在喝彩,只有照旸神君一个人黑着脸。
我就知道,他这种神,一定讳疾忌医。这怎么行呢?
于是我双手一拍,将舞台还给了群妖乱舞乐队。
在演唱会开始之前,我的期待值很高。我满心欢喜地以为,音乐可以给照旸神君带来拥抱生活的勇气,抚平幼年时万箭乱射的经历给他带来的心理伤害。
可是,这场演唱会,被我彻底搞砸了。
原本我斥巨资又欠人情,费了老大的劲才请来萤火虫一族负责舞台的灯光变换。
在我的想象中,这应当是流光溢彩的。
可是萤火虫一族不知受了什么影响,在舞台上失去方向一般乱撞。
群妖乱舞乐队当时正在唱《爱情终究不敌紫外线》,才唱了一半,被一帮发疯的萤火虫冲撞得乱了手脚。虽然乐队极具专业素质,却也被这群萤火虫搞得没法继续表演了。
舞台一片混乱,更糟糕的还在后头。
很快,萤火虫们已经不满足于袭击台上的人,它们飞向台下的观众群里,开始了无差别冲撞。
天界的萤火虫与凡间的并不一样,它们因为发光的技能很受天帝夫妇的喜爱,在许多大型场合,都是不可或缺的灯光担当。
所以,观众们虽然法术傍身,却不能对它们进行反击。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正在这时,一位穿着白纱的女仙踏月而来,清冷无比,美貌不可方物。她捻了一片月光凝成白练,朝人群中一甩,方才还到处乱撞的萤火虫霎时安静下来。
紧跟着,女仙朝着我走过来:“你将萤火送到太阳面前,究竟是蠢还是坏?
“萤火幽幽,若置于煌煌金乌之前,只会送命!”
我简直无地自容。
我一心只想着照旸神君能从这场演唱会上获得拥抱生活的力量,却因为疏忽和无知,险些葬送了萤火虫们的性命。
原本来看八卦的人,纷纷对我指指点点,我低着头,双手握拳,指甲几乎陷进掌心的肉里。
正在这时,照旸神君起身走到了我面前。他伸手揽着我的肩膀,颇为亲昵地蹭了蹭我的头发,然后同我面前的女仙说:“荧月,她是无心的。
“天天也是为了我才筹备这场演唱会的,她应该是不知道这些。幸亏你来得及时,才未酿成大错。算本君欠你一个人情,下次定当偿还。”
说着,照旸神君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也如阳光一般干燥而温暖,我被他拉着离开。
旁人的指点在他为我站出来的那一瞬间已经有了变化,经过人群时,我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忍不住回握住了照旸神君的手。
照旸神君没回头,可我看到了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我的心里又有兔子在跳,这一次,我是真的有点儿不想走了。
6罪魁祸首
那一日,照旸神君牵着我回了他的宫殿。
将我送回房间后,照旸神君准备离开,却被我下意识地抓住了衣角。
我看着他,有些忐忑。
但是我们天狗一族,向来有事说事,我牙一咬,心一横,瞅着照旸神君就问出了口:“神君……照旸神君,你喜欢我吗?”
照旸没说话,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笑了。
我方才满腔的勇气都在这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里散得无影无踪。可我还没来得及失落,就被照旸神君揽到了怀里。他将下巴支在我的脑袋上,声音里都含着笑意,他说:“苟天天,你可真是个傻姑娘。”
“你不是说你听过‘臭金乌想吃天狗肉’吗?怎么现在不认了?”
然后他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之前我半昏迷时,他也吻过那个地方。
我以为,我和照旸神君走到这一步,应当算是人狗绝恋的结局了。
我们的相遇虽然比较不愉快,但是好在结局完美,配得上这个“绝”字。
直到后来我才知晓,光配得上“绝”字还不行。故事若只进行到这里,实在不够“狗”——“狗血”的“狗”。
那盆狗血的来源,好巧不巧,正是那位清冷无比,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仙——月神荧月。
荧月在演唱会之后的第三天,便造访了照旸神君的神宫。
当时,我正在和杖杖研究照旸神君的院子里应当种什么花比较好,我坚持种向日葵,杖杖坚持种映山红,两人争得不可开交。
荧月经过时,杖杖的嘴巴都合不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荧月走进去,喊了一声:“哇,铁树开花了!”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荧月才是我本来要咬的月神,并且,荧月也是照旸求爱不成的对象。
得知这些事,我手里的向日葵花种撒了一地。杖杖喊了我半天,我不知所措地看向他,回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不然就种映山红吧。”
杖杖疑惑地看着我。
我努力宽慰自己,即便照旸神君从前喜欢过荧月,这也不算什么。
荧月这样的女仙,即便是我也要动心。可照旸神君如今是向着我的,是喜欢我的。
但无论我怎么试图说服自己,还是没法宽慰我的心。
荧月是被照旸神君送出来的,他们并肩而行,比金童玉女还要般配一些,一个清丽脱俗,一个英俊潇洒,好像不关我什么事情。
我正准备离开,荧月却喊住了我:“苟姑娘,留步。”
这就有些侮辱天狗格了。
我回头看着她,荧月对着我盈盈浅笑:“我有话要同你说。”
她又回头望向照旸:“只一小会儿,不打紧的吧?”
照旸神君并未说话,单单向后退了两步。
我人生的前几百年里一直沉迷于学习,从未早恋过,所以没见过这种架势,只能根据经验和话本子推测。我猜想,荧月找我,大约想学天后,试图用钱拆散牛郎和织女。
若是如此,我一点儿不怵她,金钱和恶势力休想打倒我的爱情!
可荧月只是让我坐下,缓慢地打开了一幅画卷,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这画卷名叫‘往昔’,能映出每一个人的过往,照旸神君与苟姑娘曾经有过数面之缘,可我如今瞧着,苟姑娘似乎是全忘了?
“可是,苟姑娘,自己做过的事情,凭什么忘呢?”
她一边说一边微笑,眉眼里却淬出寒意。
荧月突然伸手,将我摁在这幅名为“往昔”的画卷之上,过往一一浮现,我才终于明白荧月的意思。
我一心一意想要帮照旸神君治愈自闭症,可原来,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7往昔
画卷里的我还是孩童大小。
那时正值后羿射九日封神不久,妖界的大小众妖为了迅速成仙,纷纷背着弓箭去射日。
一来他们不是神射手,二来他们也没经过专业训练,因此想要靠射日成仙,基本等于做梦。我对这种行为向来嗤之以鼻。
直到我听阿叔描述了天宫的千般万般好。
想要拥有食月资格证,起码得在五百年之后。但如果我从现在起开始学习射日,这个计划起码能提前一百年。我合计了一晚上,第二天便背起了弓箭。
射日虽然不易,可我是条天狗,视力出了名的好。
即便相隔千万里,我也能看到太阳的位置。
除此之外,我还凭借自己的智商发现了一个秘密——妖界与天界隔着相当一段距离,而太阳的运行又是持续的,等我们射出的箭飞过足够的距离时,太阳已经不在先前那个位置上了。因此,在射箭的时候,需要稍微往太阳前行的方向偏离一点儿。
我管这个叫“预判”。
“往昔”卷里不只能看见我,还能看见照旸神君。
我第一次射中太阳,那支箭刺穿了照旸神君的外袍,他颇为好奇地取下箭矢往下看,看着咬牙瞄准的我,甚至笑了笑,同杖杖所说的一样,那时他笑得很阳光。
虽然我一直未能将太阳从天上射下来,但我是射中太阳次数最多的那一个。
妖界众人为了向我请教经验,几乎将我吹到了天上去,初始我还守口如瓶,后来实在飘了,便说出了这个秘密。
也是从这一日起,照旸神君的日子开始苦不堪言。
从前,虽然我能射中他,但因为我修为低,力气小,照旸神君几乎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妖界虽然水货多,修为高的也还是有的。
他们按着我的技巧,射日的成功率大大提高,小小的照旸每日都带着箭伤回去,沉默地拔下箭,沉默地包扎伤口。
直至妖界射日的动静太大,被天界明令镇压,我因为年纪太小,被老族长保下,并且使了天狗族的秘法,让我将这段前尘忘了个干净。
照旸神君终于不必再受伤害,可是,他也已经不是从前的少年了。
看完这段前尘,我几乎不能呼吸。
我抓着胸前的衣襟大口喘气,好半天才缓过来,倚着身后的大树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荧月看着我:“苟天天,如果不是你,照旸神君会是如今的样子吗?可你呢,你作为加害者,倒是一脸无辜地要为他治病呢。”
荧月幽幽笑着贴近我的耳朵:“你可真恶心啊,苟天天。
“不过这也无妨,以照旸神君的聪明才智,自然能将你欠他的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可笑的是,你竟然还做梦想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做狗也不能太苟天天,你仔细寻思寻思,你配吗?
“你以为演唱会上他护着你真是因为喜欢你?那不过是与我相约的一个借口,你不止自作多情,你还愚蠢至极!”
仿佛有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照旸神君是不是真的骗了我的喜欢?
可即便是真的又如何?我从前的所作所为,几乎改变了他的人生。
我不过是活该。
8最美光景
趁照旸神君不注意,我偷偷离开了天界。
我是个失败的食月工作者,来天界这么久的时间,不仅没完成工作,还被人骗了,虽然是我活该。
我趁着夜色跑回了天狗一族的领地,扑进族长的怀里号啕大哭。
可任族长怎么问,我也不肯说原因。
我这一次大哭似乎吓到了族长,虽然我工作失败,族长也没有责备我,只是问我:“还想再试试吗?”
我摇了摇头。
不再去天宫,不再打扰照旸神君的生活,兴许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关于我作为天狗,没感应到月亮,反而咬了太阳的事情,我曾旁敲侧击地问过族长。
听族长的意思,感应这个东西,本身就比较玄,后天也会受影响。我之所以没感应到月亮,大概是研究别人研究太多了——毕竟我是凭借一己之力研究出射日诀窍的。
还在修炼的小天狗们很喜欢来找我,大多数时间是问询天界的事情。
作为曾经天界八卦的女主角,我编故事的能力已经有了质的飞跃。族长看小天狗们太爱问,索性给我办了个小课堂,专门给小辈儿们讲故事。
自我回来之后,一直是阴雨天气。
我想要偷偷看照旸神君,也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直至有一天,我的课堂上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听完我对天界的描述之后问我:“如果天界真的那么好,你怎么不留下来呢,苟天天?”
我一抬头,便看到照旸神君冷峻的脸。
他缓慢地朝着我走来,平白地带了压迫感。我不知如何是好,被照旸神君冷笑着提溜出了教室。
同一个故事,我又从照旸神君那里听了一遍。
却有区别。
除了我是照旸神君约她的借口,荧月没有撒谎,可是她搞错了一点。
照旸神君在成长的过程中确实自闭过一段时间,但与箭雨无关。
当时照旸神君抓着我的肩膀一脸无语:“苟天天,你能理解你每天无聊时都可以看着底下一个小傻子打发时间,突然有一天,小傻子不见了这种失落吗?”
我好像不太理解。
照旸神君看着,眼神十分嫌弃。
等等,那个小傻子是……
我踩了一下照旸神君的脚:“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是啊,苟天天,所以你是傻子,没毛病。”
紧跟着,照旸神君又把我拥进怀里:“天天,你不知道你再出现时,我有多高兴!”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对始作俑者一见钟情啊,神君!
照旸神君说,在他的生命里,我是最大的变数。
他小小年纪就成为金乌继承人,从小跟着上一任太阳神君将那条必经的路走了一遍又一遍。那时他少年心性,无聊至极,也是在这时,我的箭矢穿透他的衣衫,而他低头,便看见了我。
于是,无聊时看我射日的精彩表情便成了他最大的乐趣,我泄露技巧的事情他也晓得,但并不在意。
直至我再也没有出现,照旸神君才知晓,他的乐趣已经变成了心动。
他确实因为这件事情消沉过,但无人知晓真正的原因,都以为他是被射日搞自闭的。
再后来他成了神君,性情也变了,加上没什么人接近他,他那一段消沉的时光,就被传成了自闭。
照旸神君还告诉了我另一个故事。
比如荧月和他之间,其实从未有那种关系。
荧月成为月神的时间早于他,并且,一开始就被一个凶猛的天狗咬了。
荧月太害怕,所以他陪着荧月,给她当了一段时间的保镖。
我根据时间推算,这条凶猛的天狗十有八九是我那杀千刀的阿叔……
一切误会解开,照旸神君抓着我的手:“苟天天,做人要有始有终,我觉得我的自闭症还没好呢。”
我笑得眉眼弯弯,拍着他的胸膛打包票:“这是事儿吗!我们治病包终生好吗!”
照旸神君终于满意,站在花树下微微一笑。
而这,是我平生所见的最美光景。
更新时间: 2020-09-14 2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