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归晚(来自鹿小姐)
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脾,思伤肺,恐伤肾,那爱呢?
作者有话说
其实,最开始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是沈南歌和陈嘉鱼的故事,女生歪着头反问男生:“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脾,思伤肺,恐伤肾,那爱呢?”后来,过了很久我也没有动笔,反倒是许梦瑶的形象在心中日益清晰。她是两情相悦里的配角,可是没有人想要做配角啊,没有人想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
Chapter1.我遇见你的时候,所有星星都落在你头上
许梦瑶是突然决定要去青河古镇的。
小时候,大院里和她同龄的孩子没有一个,大人们满腔厚望都寄放在她身上,她从小就有上不完的兴趣班、读不完的书,十九岁拿到国外名校的录取通知书,毕业后又继续修读硕士。算起来,她长到二十三岁,始终规规矩矩,想起来未免无趣。
于是,在2016年的最后一天,她从波士顿直飞北京,又从北京转奔南城。
飞机落地时已是傍晚,许梦瑶站在陌生的街道上环顾四周,想着反正都决定好要疯狂一把,不如一醉方休。
她闪身进了路边的酒吧,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要了一瓶百利甜和半打科罗娜泡在冰桶里,然后自斟自饮。
酒吧里有人向她暧昧地吹口哨,她一概不理,喝完酒后晕晕乎乎地结账出门。
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古镇人家休息得早,街道上空无一人,路灯又少又暗,窄窄的青石板路一直向里延伸,仿佛看不到尽头。
她酒精上头,深吸一口气,脱下高跟鞋,然后尖叫着向前跑去,湿漉漉的凉意从脚底升起。她喘息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房檐上挂着一盏复古的红灯笼,上面还写着“客栈”二字。
她摇摇晃晃地过去拍门,谁料用力过猛,脚下踉跄,整个人跌进了门里。
那一跤摔得不轻,她本就有些晕乎,这下更是半天没爬起来。在角落里跷着二郎腿看书的男子吓了一跳,匆匆赶过来扶起她,语带关切且语气紧张:“姑娘!你没事吧?”
她半倚在那人怀里,偏头就看见一张风华正茂的脸,头顶吊灯暖黄色的光影尽数落进他的瞳孔,斑驳摇晃,仿佛那些光来自他眼中。
许梦瑶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挣扎着站直身体,从包里掏出护照拍在那人胸口,说:“老板,我要住店!”
男人皱了皱眉,道:“不好意思,现在是元旦假期,房间早就订满了。”
她左右甩头,说:“不行老板,我就要住。你看现在天也晚了,我现在也走不稳,没地方可去了。”说着,她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如小孩子耍赖搬抱紧了椅背。
男人揉揉太阳穴,顺便看了一眼她的护照。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继而抬头望她,问:“你是六月生日?”他没有等她回答,又说,“这样吧,今天你先睡我房间。”
许梦瑶瞬间弹起来,笑得谄媚,眼睛弯成月牙:“谢谢老板!”
男人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双拖鞋扔给她,说:“穿这个,把你的高跟鞋收起来。还有,我叫沈南歌,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
沈南歌的房间在走廊尽头,许梦瑶在他的搀扶下走进去关上门,随即又想起什么,打开门,探出脑袋,故作清醒和关切地问:“沈南歌,我住了你房间,你住哪里啊?”她嘴上这样说着,手却紧紧扒着门框,一副死也不会走的模样。
见状,沈南歌哭笑不得,说:“我在客厅凑合一晚就行了。”
第二日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宿醉的头痛来势汹汹,她有气无力地揉着太阳穴走出去,意外地在饭厅里看到了沈南歌。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毛呢外套,低着头在那里看书,阳光透过竹帘落在他脸上,美好得像一幅中世纪油画。
许梦瑶忍不住掏出手机拍照,快门声惊动了沈南歌。他抬头看她,指了指桌上的一个杯子,说:“番茄汁,有助于缓解头痛。”
她道谢后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并坐到他面前。他起身说要去超市采购,她慌忙咽下一大口番茄汁,然后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说:“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想买几件衣服。我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我自己找不到商场。”
沈南歌顺势低头,只见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加上一晚的蹂躏,衣服变得皱皱巴巴的,看起来着实惨不忍睹。
那天的最后,沈南歌开着奥迪带她去买菜,顺便逛了商场。许梦瑶买衣服不像别的女生试来试去,她进了一家店,摸了几件基础款,面料舒服、码数合适就买单,前前后后也就半个小时。沈南歌颇感意外,连带对她的印象也好起来。
在回去的路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许梦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啧啧地感叹,开着奥迪去买菜,大材小用。
沈南歌笑了笑,反问她道:“这样不好吗?”
诚然,这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她隐约觉得,他不应局限于一个客栈老板。
这句话许梦瑶没有说出来。恰逢红灯转绿灯,她偏头看他,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眼睛专注地盯着前面的路。
她不自觉弯起嘴角来。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看来果然不假。
Chapter2.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那天晚上,许梦瑶执意借客栈的厨房煮了一份速冻饺子,并热情地邀请沈南歌一起吃,说是因为昨天她喝多了酒,直接睡着了,要补回跨年夜的饺子。
见她眼神里满含期盼,沈南歌不好拒绝。目光触及桌上两罐黑啤酒,他不明所以地皱眉——吃饺子配黑啤酒,这是哪国的吃法?
她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在波士顿留学时,有一次跨年和别人这么吃的,后来习惯了,改不过来。”
“波士顿吗?我以前也在那里读书。”沈南歌说着,转身去厨房叮叮咣咣了一会儿,然后端出了一盘青菜和两杯鲜榨果汁。他将她面前的黑啤酒换掉,说:“你昨天才喝了很多酒,还是喝点果汁吧。”
她感激地道谢,之后延续方才的话题,问:“你在波士顿学什么?学医吗?”
沈南歌面露惊诧:“你怎么知道?”
许梦瑶哈哈大笑,声称自己会算命。沈南歌也懒得和她较真,低头吃饺子,饺子是猪肉玉米馅的,恰好是他惯吃的那一种。
她已多年未回国,不习惯祖国每逢节假日走到哪里都是人,索性连客栈的门也不出了,每日在后院里和沈南歌一道看书、喂猫,还把古诗词里那句“偷得浮生半日闲”指给沈南歌看,说这就是她现在的心情。
好景不长,没过几日,许梦瑶的硕士生导师打来电话,叫她赶快回去参与一个项目,连机票都给她订好了。
许梦瑶唉声叹气地收拾了东西赶往机场,沈南歌在边上取笑她:“你还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半日后就闲不了了。”
闻言,她气呼呼地瞪他一眼。
他送她到客栈门外,站在那盏红灯笼下笑眯眯地向她挥手。
沈南歌怎么也没想到,许梦瑶还会回来。
他一脸惊讶,还不待他发问,许梦瑶已经率先开口,语气坦荡,满满的理所应当:“我舍不得走啊,就把机票退了,回来了。”
沈南歌无奈地看着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姑娘,说:“可是我的房间刚让给另一位顾客了。”他顿住了,蹙眉想了一会儿,又说,“这样吧,你先去饭厅坐会儿。”
言下之意是,她回来也没有地方住了。许梦瑶脸上的表情瞬间一言难尽起来。
她还以为能住在他的房间是她的特权,没想到,他也可以把房间让给其他人。她和别的房客,在他眼中并没有什么不同。
夜幕一点点降临,许梦瑶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掰着手指。沈南歌推门进来,她紧张地抬头看他,就在她以为他要赶她走时,他忽然笑了起来,说:“走吧,我带你去看海。正好明天有人退房,到时候你住那间。”
看海?现在?许梦瑶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坐上了沈南歌的车。
夜晚的街道空旷、沉寂,偶尔有一两辆车与他们擦身而过,车灯照亮很短的前路,他们的车子仿佛要冲破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缓缓停下,耳边隐隐传来海浪一下下拍打着沙滩的声音。沈南歌从后备厢里掏出一条毛毯递给许梦瑶,叫她在车后座上睡一会儿,说等时间到了,他会叫她。
她的确很困,顺从地接过毛毯裹在身上。她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五点多,沈南歌不在车内。她怕冷,裹着毛毯打开车门,然后借着手机手电筒微弱的光,在海边找到了他。
他站在那里,几乎要与夜色融在一起。他面前是暗沉的海洋,冬日夜晚凛冽的海风环绕着他,将他的围巾吹起来,那样的背影,有一种奇特的悲伤。
那个瞬间,许梦瑶没来由地感觉,他似乎已经不属于这个喧嚣人世,她永远也无法到达他身旁。
她忽然很想冲过去抱住他,不再让他一个人。
这个念头吓了她一跳,她的心脏怦怦怦狂跳起来,她仿佛看到宿命之箭划破夜空,直直射向她的胸膛。
她关掉手电筒走到他身边站定,他愣住了,继而偏头看她,说:“你来了,等一下就可以看到日出了。”
她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向他那边靠了靠。
天际渐渐泛起白色,沉沉的海面逐渐回归原有的蔚蓝。在第一缕曙光照耀大地的时刻,许梦瑶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说:“哎,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二十三岁的许梦瑶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如此大胆地向一个男人表白。感情这种东西,讲求天时地利人和,她害怕如果此时不说出来,以后自己会后悔。
沈南歌愣住了,半晌后才笑着摇了摇头,说:“小姑娘,找艳遇你应该去丽江、大理。有些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的。”
他叫她小姑娘,但实际上,他也才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无数女生喜欢的那种成熟男人的年纪。
Chapter3.我见过你提及爱人时的眼睛
从海边回来之后,许梦瑶就感冒了。
她裹着羽绒服到前台去找沈南歌,前台义工告诉她,沈南歌有事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瞬间了然于胸,气得直跺脚:“他在躲我!”
义工见她面上有不正常的潮红,关切地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医生,或者帮她找片退烧药,她坚定地摇头,说:“不!你告诉沈南歌,他不回来,我就不看医生,也不吃药!”
话音落,她转身上楼,自以为走得很有气势,实际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脚步虚浮,应当是发烧得还挺厉害的。
果然,她进了房间就再也走不动半步,思维一片混乱,除了困,再没有别的感觉,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醒来时,房间没有开灯,沈南歌不知何时来的,坐在她身边。她应当是睡梦中觉得冷,蜷成一团拼命弯向他所在的方向,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像乖顺的小动物一样将脸贴在他掌心。
她没有挪开,仰头眨着眼睛看他。
人生病时总是格外脆弱些,许梦瑶也不例外。她眨了几下眼睛就眨出眼泪来,委委屈屈地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啊?”
“那你为什么要拿不吃药威胁我?”他语气里带有薄怒,“身体是你自己的,有些人想有个健康的身体都是奢望,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践它?”
她说不出话来,撇着嘴趴在床边。他想挣脱她的手,没料到她病中也有很大的力气,说什么都不放开他。没办法,他只好开口哄她:“好了,我去给你倒杯水,拿退烧药。”
喝药的时候,她听到他说:“小姑娘,我不是在躲你,我真的有事要出去。你等会儿好好睡一觉,应该……”
他话未说完,她已经从床上跳下来紧紧拽住他的衣袖,说:“我不管,你要出去,我就跟你一起出去!”
“放手!”
她吓得瑟缩了一下,手却还是很有骨气地抓得更紧了些。
他转过头,表情阴晴不定:“你一定要跟着我对不对?”见她依旧倔强地不肯放手,他忍不住叹息出声,“算了,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他开车载着她向海边的方向驶去。专供旅游的开发区过去后,海边渐渐显露出它原本的苍凉,在一片苍凉中,零星矗立着几幢房子。
沈南歌在其中一幢公寓前停下,拿出钥匙熟练地开门。许梦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环顾这间堪称一尘不染的公寓。这间公寓冷清得没有一丝人气,好像很久没人住过了。
客厅里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水晶相框,照片里是沈南歌和一个女子。那女子像芭蕾舞者一般踮起脚,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笑得恣意张扬,而他微微抿着嘴唇,略显出些不耐烦,手却虚环在她腰间,像是怕她站不稳的样子。
她指着照片上的女子,转身看向沈南歌,问:“她是谁?”
“陈嘉鱼。”那个瞬间,沈南歌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温柔,他了然地看着她,问,“你想知道我们的事,对吗?”
许梦瑶愣愣地想,原来,他爱一个人时,眼神是这样的,语气是这样的。
Chapter4.你该有的是锦绣前程、碧海蓝天,而不是我
沈南歌和陈嘉鱼相识在十二岁。沈南歌的爷爷是有名的中医专家,与陈嘉鱼的爷爷年轻时是非常好的朋友。
陈嘉鱼一生下来就有怪病,经常出现有意识却无法动弹的情况,为此,她父母在无数次的争吵后终于选择离婚。她跟着母亲生活,后来陈母去世后,沈爷爷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地将她带回了沈家。
或许上帝真心公平,给了陈嘉鱼病弱的身体,也给了她聪明的头脑,哪怕因为身体不好经常请假,她仍旧稳拿第一。沈爷爷免不了将他们放在一起做比较,少年心里不高兴,把气全撒在陈嘉鱼身上,故意不给她好脸色,与她明争暗斗,一晃多年。
陈父再婚那晚,他起床上厕所,看到陈嘉鱼坐在阳台的栏杆上回头问他:“你说,从这跳下去是什么感觉?”他疯了一般冲过去把她抱下来,她哭倒在他怀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我只是想看看他”。
他这才知道,她翘课跑去参加陈父的喜宴,新欢以为她是要破坏婚礼,一把将她推下了台,而陈父全程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高考那一年,陈嘉鱼因为在考场上失去意识,没能完成考试而落榜。沈爷爷去世后留给她的财产里,她只要了这一幢海边的公寓,然后从沈家搬到了这里。
他即将远赴波士顿前的那个暑假,特意赶过来同她道别。她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打游戏,放肆地大笑。他皱眉看她,说:“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脾,思伤肺,恐伤肾,你的病情不宜太过激动。”
她歪着头把那一套口诀重复一遍,忽然开口问他:“那爱呢?爱伤什么?”
她藏起了他的护照,坐在礁石上和他谈条件,要他做她两个月的男朋友。他赌气不答应,她笑道:“是啊,像我这种随时都会死去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爱呢?”话音落,她纵身从礁石上一跃而下,他惊慌失措地跑过去找她,她却从礁石背后绕出来环上他的腰。
他反身抱住她说:“陈嘉鱼,我爱你。”
他原本不想学医,最后还是因为她进了医学院。那时,她以有时差,打电话太不方便为由,要求写信,他同意了。
在波士顿学医的四年里,他一共收到了一百封信。等他满心欢喜回到国内时,他才知道她已经去世三年,而那些信,都是她早就写好并雇人寄出的。
他从那人手里拿到了第一百零一封信,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你该有的是锦绣前程、碧海蓝天,而不是我。
世事弄人,莫过于此,他身为医生,却救不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这就是你放着优渥的待遇不要,在这里开一家叫‘南有嘉鱼’的客栈的原因吗?”许梦瑶开口,声音苦涩。
沈南歌转过身去,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擦地板,边擦边说:“我想多陪陪她。”
听过沈南歌和陈嘉鱼的故事后,许梦瑶一直没有说话。
她用不吃药威胁他,他肯回来,应该也是想到了陈嘉鱼吧,不然,他怎么会说那句别人想有个健康的身体都是奢望?
在回客栈的路上,她始终低垂着头,很久后才像想起什么般开口道:“沈南歌,你以后会找一个别的女生结婚吗?”
他愣住了,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问。他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低声说:“我不知道。我和你讲我和嘉鱼的事,是想告诉你,我们不可能。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的吧。”
“你要是最后一定会找别人结婚的话,不如和我啊。”她不接他的话茬,顺着自己的思路不依不饶地说下去。
“许梦瑶!”他第一次喊了她的全名,声音里满是怒气,“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就不要再闹了,好吗?”
不要再闹了?嗬,在他眼里,她的喜欢只是一场闹剧吗?
“反正陈嘉鱼也不在了,如果最后是别人的话,为什么不能是我?”
她闭眼吻上沈南歌的脸颊,沈南歌措手不及,慌乱中车子脱离轨道,冲着路边的护栏撞过去。不远处就是浩瀚大海,稍有不慎,他们都会葬身于此。
电光石火间,许梦瑶一把推开车门将沈南歌推了下去,他尚未反应过来,已经摔在了路中央。
黑色的奥迪撞上护栏后硬生生停住,车头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凹进去。沈南歌匆忙爬起来跑过去,大声喊着许梦瑶的名字,声音里有难以抑制的颤抖。
未关的车门里,许梦瑶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额头上还有丝丝血迹。
在劫后余生的侥幸里,沈南歌冲过去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她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眼泪顺着他的衣领滑落。
“沈南歌,我爱你。”
他嘴唇翕动,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小孩子一样。
Chapter5.纵然使尽浑身解数,也摆脱不了女配的身份
沈南歌的车被拖去修理了,他则带着许梦瑶坐公交车去医院检查,路上一直小心地为她圈出一块位置来。
还好她只是刹车时磕破了额头,并未出现什么脑震荡的情况。
消毒、包扎后,她指着额头上的纱布对沈南歌说:“你看,我都受伤了,你可不能赶我走,最起码得等我好了才行。”她内心忐忑,生怕他不买这个账,毕竟医生都说了,她这个只是皮外伤,不算什么大事。
但沈南歌只是笑了笑,像是与她做一个约定般,说:“好,那等你额头上的伤好了,你就回去吧。”
在那之后,许梦瑶没再死缠烂打地说一些“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她跟在沈南歌后面,他看书,她就听歌;遇到阳光大好的日子,两人一起把房间里的被子拿到后院去晒,她躲在后面喊着“排山倒海”,然后一掌拍向被子,他从侧面探头过来,无可奈何地笑着。
有客人看到许梦瑶坐在吧台后面一脸认真地算账,忍不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说:“没想到居然看见老板娘了。”
她嘿嘿笑着,不愿辩驳,而沈南歌坐在不远处,好像没听到般继续看书。
彼时,她额头上的伤口早已愈合得差不多了,她抱着能拖一日算一日的想法,坚决不主动开口提离开,沈南歌也不再赶她。
她望着他的侧脸天真地想,或许,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天,许梦瑶悄悄剪了几株沈南歌种的蜡梅插在花瓶里,放到他床头的桌子上。摆花瓶的时候,她不小心将放在柜子顶端的一个铁盒子碰到了地上。那是一个红色的心形铁盒,里面哗啦啦掉出一沓信来,每一封上面都盖着国际邮戳,不多不少,正好101封。在最上面的那封信背面有一行苍劲的小字:嘉鱼,我很思念你。落款时间是一周前。
原来,他始终都在思念她。
许梦瑶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手忙脚乱地把那些信放回去,然后逃也似的出了他的房间。
当晚,许梦瑶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诫她:别幻想了,许梦瑶,他是真的不会爱你。
第二日,她决定离开。
恰逢农历新年将近,家家户户都贴起春联,挂起了红灯笼,她在这样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里去找沈南歌道别:“我要走了,你能送送我吗?”
他身后的电视里正在播1987年版《西游记》,恰好演到“趣经女儿国”那一集,女儿国国王衣着隆重,送唐三藏西去,背景音乐适时响起:“相见难,别亦难,怎诉这心中语万千?”
他抬头,她迎上他的目光,说:“这首歌很应景,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起身拿起车钥匙,示意她走。她跟在他身后,牢牢盯住他的背影,像要把他的身影装进眼中,一并带走。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机场。广播里在请乘客登机,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她站定,转身笑着说:“女生都是很奇怪的,有时明知道是没意义的事,还非要个答案不可。”她顿了一下,舔舔嘴唇,问,“沈南歌,如果你没有先遇见陈嘉鱼,你会不会喜欢我?”
“没有这种如果。”他语气淡淡的,轻易地将她的话否定了。
她低下头,双手插进衣服口袋里,从他的角度,他能看到她头顶毛茸茸的碎发,然后他听到她说:“我明白了。”
她来时匆忙,孑然一身,只带了钱包、手机,走时也是如此。
许梦瑶转身混进安检的队伍里,在即将通过安检的瞬间,她转身挥手,用口型对他说了“再见”。
但他们谁都明白,不会有再见了。
她忽然想起她死皮赖脸跟着沈南歌去陈嘉鱼公寓那一次,她站在他身后,转头望向辽远的大海,回头时就看到他跪在地板上,认认真真地擦地。
那一刻她就应当明白,她终其一生也得不到他。
在他的人生里,女主角早已确定,他满腔深情早已被交付给了那个叫陈嘉鱼的女子,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二号,纵然使尽浑身解数,也摆脱不了女配的身份。
Chapter6.故事从头,我对你依然心动
从北京转机飞往波士顿,漫长的飞行过程中,许梦瑶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她和沈南歌的初遇。
那还是2013年的时候,他二十三岁,是她现在的年纪,而那时她还只有十九岁,刚刚去到波士顿读大一。
某个深夜,母亲打电话过来,告诉她父亲被双规的消息,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电话那端,母亲用凝重的语气叮嘱她:“瑶瑶,以后你只能靠自己了。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回国。”
从那晚起,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她搬出了高级公寓,卖掉跑车,开始勤工俭学,手指在洗碗池里被泡得发白。
2013年的最后一天,她出了咖啡厅,发现外面大雪纷纷。她曾经非常喜欢波士顿的雪,觉得格外浪漫,可是现在,她只发愁自己该如何回家。
圣诞装饰都还没有被撤走,到处都是“Happynewyear”的声音,这城市灯火璀璨,但那尽数与她无关,她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渺小。
沈南歌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他的车开出几步远,又倒回来在她面前停住。车窗缓缓被摇下,年轻英俊的脸上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中国人?”他顿了一下,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这么大的雪,你要去哪里?我载你吧。”
他们最后凑在一起包了一份饺子,猪肉玉米馅,沈南歌选的。然后,两人就着两听黑啤酒,共同迎来了2014年。
在那之后,他们没再联系。她没有留他的电话号码,只能从留学生圈子里打探出一星半点他的消息。
美国的医学院是众所周知的难进,那时,他是医学院里唯一的华人,在留学生圈子里也算是风云人物。有金发碧眼的热情美女主动向他示好,但他视而不见,因此,他还一度被人怀疑是gay。
后来,沈南歌放弃了当地医院抛出的橄榄枝并回国。她以为他是回国从医,却辗转从别人口中听闻他孤身一人在青河古镇开了一家客栈的消息。她不知怎么想的,毅然在2016年的末尾,跋涉千山万水,专程来见他一面。
许梦瑶是美的。在她遇见沈南歌之前,在她鲜衣怒马不知愁的前半生,也曾有人送她玫瑰,也曾有人站在宿舍楼下喊她的名字,也曾有人费尽心机替她找一套难得的珍藏版书籍,可惜,那时她什么都有,那些好根本就入不了她的心。
而沈南歌,他出现在她人生发生最大变故的一年,出现在她最绝望的瞬间,这时机太好了,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看她一眼,就可以让她从今往后对他魂牵梦萦。
有时,许梦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的女主,绞尽脑汁地暗示,期盼那个人能认出自己。
有很多次,她都以为沈南歌想起她来了,可是他没有,就像,他始终没有爱上她。
他没认出她也好,没认出的话,她在他心中可能只是个寻求艳遇的人,对他的喜欢来势汹汹,很快也会被涤荡进世俗风尘。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跨越千山万水,只是为了来爱他。
感情这种东西,讲求天时地利人和,他在她的生命里占尽这三样,而她在他那里,竟半分也未占到。
她不过是个面容模糊的路人,途经他刻骨铭心的感情。
编辑/林栀蓝
更新时间: 2019-12-29 2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