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鸽
01
车子从长安大道驶入江城路,就能瞧见“古堡轰趴馆”的牌子了。沈星河面色苍白地靠在车窗上,一个劲用手抚着自己闷闷的胸口,靠吞口水来抑制胃部泛上来的酸水。
她几百年不晕一次车,这一晕还偏巧碰上了班级聚会。大家都叽叽喳喳地在车上谈天说地,唯独她像是条死鱼,显得格格不入。
“班长……还,还有多久?”沈星河有些坐不住了,虽一眼就能望见目的地,可此刻车子进入了一段正在翻修的土路,颠得她就快要忍不住吐了。
班长没回应,沈星河只得将音量放大:“班长……”只是还没传来班长的回应,坐在身边的陈璟漓先偏过了脑袋问她:“你不舒服?”
沈星河一怔,连忙慌乱地闭上眼睛,佯装自己已经睡着。虽再没听到他开口询问,她却隐隐约约感觉到陈璟漓离开了座位。没过多久,她感觉到车子逐渐减慢了速度,停了下来。
沈星河忍不住了,捂住嘴巴飞奔下车。当她蹲在马路边的柳树下疯狂呕吐时,忽地有一双手覆上了她的后背,轻轻地、慢慢地拍着她,帮她顺气:“还好吗?”
她没时间回应,只一个劲作呕。直到把整个胃吐空,吐到连眼泪都冒了出来,沈星河才有了时间去反应声音的主人是谁。
是陈璟漓?她顿了一秒,果然在起身的那刻看见了他的身影。
“喝点水吧。”他递了水瓶过来,她却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连忙摆了摆手,黑溜溜的眼珠盯着地上转了一圈,都没能好意思抬眸看他一眼。
“沈星河,你躲着我做什么?”
“啊?没有没有!”被戳穿心思的沈星河一阵慌乱,却不知此刻的自己面红耳赤,早已暴露了心思。
她一直都在刻意避开他。今日一上车,看见他坐过来的时候,沈星河试图和别人换座位。甚至连他搭话,她也装睡不理。
这不是躲是什么呢?陈璟漓盯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忽地起了逗她的心思。他从口袋里抽出纸巾,趁她不注意,伸手揩了揩她额角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啊呀!”
“那件事……你还在害羞啊?”他一边说,一边冲她挑了下眉。
沈星河一愣,气得连忙拍开陈璟漓的手:“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留给他一个白眼,疾步朝着轰趴馆的方向走去。可身后陈璟漓的笑声越是爽朗,她就觉得自己的脸颊越是发烫。她连忙用手捏捏自己的脸,心想,自己好歹也在情场摸爬滚打过几年,怎么现在连这种话都听不得了呢?
沈星河红着脸摇摇脑袋,胸口还有些酸水往上泛。好在轰趴馆是个小别墅,有榻榻米可供休息。进到馆内,她只顾喝了一整杯热水,就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去了。
当她迷迷糊糊醒来时,屋内已满是饭香。而陈璟漓的声音也恰合时宜地从楼下传了上来:“沈星河,下来吃饭。”
她拖着步子慢悠悠下楼,视线不经意瞥到厨房,看见陈璟漓在油烟机前弓着腰,不停掂着炒勺,模样颇为专业。
她随便找了个位子入座,屁股刚落在椅子上,就有人笑着八卦起来:“星河,你到底和我们大班草是什么关系呀?”
沈星河抿唇笑笑,摇了摇头:“不怎么熟的邻居。”
“不怎么熟的邻居?”
“那我们陈大班草怎么知道你不舒服,还让司机提前停车啊?”八卦的女孩继续追问。
他离开座位是去让司机停车了?沈星河忽地有那么一点点震惊,瞥了一眼还在厨房忙活的陈璟漓。
她正准备和大家解释,却不想陈璟漓突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端了碗白粥,放在她的面前。她还未回神,他就已坐在了她的身边,颇为委屈地对着大家叹了口气:“哎,看来某人啊……是不想对我负责了。”
02
陈璟漓这人一定有什么臆想症,沈星河在后厨洗碗时,暗搓搓地瞪了几眼在大厅里打台球的陈璟漓。似是在心里骂他的话被他听到了那般,她第五次瞪他的时候,陈璟漓猛地回过头,冲她露出一口白牙,大咧咧地笑了。
随即,她就瞧见他将黑色球成功打进洞里,放下球杆大步朝着她走来。
“要帮忙吗?”他环抱着双臂,靠在了厨房的门框上。沈星河四处观望一番,趁着此刻只有他们两人,一把将陈璟漓拽进了厨房内。
“陈璟漓,我那天真不是故意的!”
“以后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能不能不要说了!”
沈星河心里憋了一股火气,方才吃饭时,大家十句话九句不离她和陈璟漓,弄得她十分不自在。陈璟漓看起来却像是乐在其中,此刻望着她,倏地笑了:“你占了我的便宜,还对我这么凶啊?”
他笑得暧昧,让她想起了两个星期前发生的事。
那时她刚考上A大新闻学院的研究生,搬了新家。陈璟漓就住在她的楼上,在她搬来的那天,拎了袋橘子来打招呼。
沈星河本觉得新邻居是个长相、身高都出挑的俊美青年,是一件幸事。可当天晚上,她就让幸事变成了尴尬事。
那时她正端着关东煮的杯子,站在便利店门口埋头找丸子,却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宝宝,你想吃什么零食呀?”
沈星河恍然抬头,瞧见她分手一年多的前男友叶祈,正笑嘻嘻地搂着新欢朝着她所在的便利店走来。她一时慌了神,赶忙将头发拨到脸颊两侧,垂下脑袋,企图躲过两人。
可偏偏这个时间,陈璟漓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拍了下她的肩膀:“嗨,沈星河,你也来买关东煮呀!”
他嗓门极大,垂着头的沈星河微微抬起眸子,隐约瞧见叶祈突然愣在了便利店门口,似是朝她投来了目光。
“你认错人了。”她连忙背过身,将脑袋垂得更低。却不想陈璟漓双手撑在膝盖上,身子弯到比她脑袋还低的高度时,仰起头瞧着她被头发挡住大半的脸,说道:“不会啊……就是你啊!”
沈星河本想继续辩解,却没想自己因为一直垂着脑袋,突然犯了晕,身子晃悠着往前那么微微一倾,她的嘴巴猝不及防地碰在了陈璟漓的嘴角上。
一时间,两个人皆愣在了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陈璟漓猛地直起了身子,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眼泪汪汪地对着沈星河大叫了一声:“靠!沈星河,我们还没在一起呢,你怎么就亲我啊!”
沈星河慌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陈璟漓也慌了:“你、你不会暗恋我吧!”
“我只是给你送了袋橘子罢了,你怎么还能贪图我美色了呢!”
他这一嚷嚷,惹得路过的人纷纷朝沈星河看了过来。她的脸迅速红了,连连鞠躬说了三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随即连忙蒙起脑袋,拔腿跑回了家。
可她没想到陈璟漓和她同校、同专业、同班级。第二天一大早开学,她刚进班级坐下,陈璟漓就意气风发地走进了教室,吓得沈星河连忙将脑袋埋在了桌子下。
可怎么躲,都没能躲过自我介绍的环节。轮到她上台时,经过坐在前排的陈璟漓那刻,她明显感受到他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站在台上,瞧见他托着下巴,眨巴着那双睫毛纤长、亮如璨星的眼眸,一个劲地盯着她。
而更让沈星河崩溃的是,轮到陈璟漓自我介绍时,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了一句:“我叫陈璟漓,二十三岁,住在沈星河家楼上。”
班里顿时炸了锅,有人笑着起哄:“刚入班就成一对情侣啊?”
“沈星河,陈璟漓,名字挺配的嘛!”
陈璟漓笑嘻嘻从台上走下来,冲坐在位子上的沈星河,挑了下眉。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沈星河和陈璟漓的名字就牢牢绑在了一起。
她一直避嫌,却不想今天的班级聚会上,陈璟漓用一句话再次惹得众人浮想联翩,还同她抛了个媚眼,非说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占就占了!”沈星河急了,昂起脑袋增强自己的气势:“都是成年人了,这点事就别当真了吧!”
陈璟漓摸着下巴寻思了一会儿,望着她道:“行。”
“不过呢……那好歹是我的初吻,你得给我点补偿。”
沈星河惊住了,瞪大了眸子,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初……初吻?”
03
二十四岁的大好青年,要模样有模样,要身高有身高,却……连女孩的手都没拉过?在这年代,简直称得上是一件“奇事”。
但不管是不是真的,沈星河都要挽回自己的形象。如此一来,她只得答应了陈璟漓的补偿要求,做他一个月的“小保姆”。
每逢周六、周日,她就得接受他的夺命连环call,跑到楼上去给他打扫屋子。一边打扫,一边看着他在穿衣镜前来回走动,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比着,问她:“沈星河,这几件哪件好看?”
“干吗?你要走秀?”沈星河朝他飞了一个白眼,心想这人多半是故意把所有衣服翻得乱七八糟,好让她在这整理。可没想到,陈璟漓扭过头冲她微微一笑:“不,拍照。”
她忘了,陈璟漓之所以在学校那么红,是因为他有一组模仿明星的硬照在微博爆红过一阵。从那之后,他就成了半个职业平面模特,时常接一些创作和商拍。
这天他接了创作,沈星河以为自己马上能解放,面上才露出一点喜色,陈璟漓就望着她说:“你跟我一起去吧,帮我拿东西。”
沈星河皱眉,反问他:“摄影师不都会带助手吗?”
“我不喜欢陌生人拿我东西。”陈璟漓瞥她一眼,见她不怎么情愿,他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你不想去,那我就……”
“去!我去!”一见陈璟漓这副模样,她就知他又要威胁她。
沈星河瞪他,却还是接过服装袋,跟着他出了门。站在“寻风”摄影工作室门口的那一刻,沈星河愣在了原地。
“我就站在这等你吧。”她尴尬地说。
陈璟漓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你要帮我拿东西,站在这儿怎么行?”
“走吧,快进去。”他轻轻推着沈星河的后背往店内走去。她拼命地捂住脸,生怕店员会瞧见,索性一跺脚,一咬牙,转过身同陈璟漓坦白:“这是我前男友的店。”
“准确来说,是我们谈恋爱时一起创业开的。”
“我真不想进去,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沈星河皱着眉,神情复杂地瞥了一眼店内。和叶祈分手已有一年半,对于她来说,那些过去的甜蜜和伤害,早已在时间的打磨下化成了尘埃。她虽已经将那份爱意放下,但毕竟当时分手闹得很不愉快,如今互不相见才是最好的结局。
沈星河叹了口气,陈璟漓的声音在耳边倏地响起:“累了,不想拍了,我们去吃饭吧!”
陈璟漓就是这样,做事毫无章法,时常令人摸不着头脑。就像上个星期五,他们在学校食堂碰见。他插队在她前面,抢走了窗口里最后一份糖醋里脊,又端着盘子递给她说:“难吃死了,给你吧。”
这时他又突然放了叶祈鸽子,拉着她去了火锅店。
她猜不透他的想法,但听到陈璟漓说这顿他请,她觉得没必要和火锅过不去,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吃到一半时,陈璟漓没忍住好奇心,开口问她:“你很喜欢你前任?”
“以前很喜欢。”沈星河不假思索地回答。
可不想陈璟漓的好奇心极重,又问了她一句:“你们怎么认识的?”
真是话多……沈星河素来不喜欢别人八卦她的事情。她放下来夹肉的筷子,抬眸望向了陈璟漓,神情忽地冷了下来。
陈璟漓被她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战,连忙笑笑:“别这么严肃嘛!怪吓人的,我不八卦了还不行吗!”
“来,沈同学,吃鱼。”陈璟漓将涮好的鱼片放入她碗中。
她不领情,夹回给他:“不吃,拿走。”
“不吃就不吃,干吗这么凶?”陈璟漓看她凶巴巴地瞪着眼睛,颇为委屈地撇了撇嘴巴。
他有些闷闷不乐,将那块鱼塞进了自己的嘴巴。下一秒,他就感觉到喉咙里有些不对劲,吓得他连忙吞了吞口水。
完蛋!鱼刺卡在喉咙里了……陈璟漓欲哭无泪地抬起头看向了沈星河。
04
或许上辈子欠债太多,这辈子才让沈星河碰见陈璟漓,为他鞍前马。一起吃火锅的那个晚上,沈星河带着陈璟漓去了医院。
他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出租车上,一个劲叽叽喳喳着:“会不会死啊?”
“你说它会不会顺着我的喉咙滑到心脏,然后刺破我的血管,把我戳死啊?”
“呜呜呜,沈星河,我没想到我临死之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
陈璟漓戏精起来真是让人头大,沈星河无奈得直翻白眼,最后扭过头冲他大喊了一句:“闭嘴!”
“话多才会死,知不知道!”
陈璟漓突然止了声,可怜巴巴地用手捂住了嘴巴,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到了医院,安安全全把鱼刺拔出来后,他又恢复了话痨的模式。在回家的路上,一个劲念叨起来:“那块鱼是你不吃,我才吃的!”
“你要补偿我!”
又是这招……沈星河气得快要撸袖子打人。但她目测了一下陈璟漓的身高,怀疑自己刚出手,这人就能立马抵住她的脑袋,任凭她那短胳膊短腿地在那对抗空气。
算了。
她咬咬牙,瞪了一眼陈璟漓,吞下这口气,先行朝着单元楼走去。
陈璟漓站在路灯下,望着她大步离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都说是女大十八变,可沈星河怎么无论相貌还是性格,都一点没变呢?
他笑着,倏地想起遥远的从前。
初三的那个夏天,陈璟漓跟着老爸在乡下住过一阵子。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十五岁的沈星河。
在那短暂的暑假里,他们一起在小河里抓鱼,一起爬树摘果子。期间,有一次他生了病,沈星河就守在床边,念了好几个小时的故事给他听。
那是陈璟漓少有的快乐时光,却偏偏所有的快乐都和沈星河有关。只可惜,两个月后,父亲带他离开了乡下。走的那天,沈星河恰好跟着姥爷去了市集。
他没能和她道别,甚至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本以为那只能成为记忆中的美好,却不想时隔这么多年,他竟会在自家楼下看见她。
不过匆匆一眼,他就将她认了出来。他故意拎着她那时最爱吃的丑橘,借着打招呼,询问了她姓名,确定了她就是那个人。
只是……她好像不记得他了。
想到这里,陈璟漓有些伤心,叹了口气。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想起来呢?他摸着自己的下巴,细细想了一番,觉得只有多制造机会独处,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第二天一早的采访课,老师分配了这学期的第一次外出采访作业。全班那么多人,沈星河偏偏和陈璟漓分在了一组,要去采访最近走红的一位珠宝设计师。
沈星河极不情愿,可没等她和老师开口提议换组,老师就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师知道,你们小年轻谈恋爱,就喜欢每天黏在一起。”
“我这是举手之劳,你不用谢我哈。”
沈星河顿时满脸黑线,待到老师走出教室,她听到陈璟漓在她身后哈哈大笑起来。他走上前,拍了拍她肩膀:“缘分,缘分呐!”
殊不知,这采访课的老师可是陈璟漓的亲舅舅。他不过发了一条微信,就解决了问题。
05
在讨论采访问题时,陈璟漓以只有在山上才能想出好选题为理由,向沈星河提出了爬山一日游的邀请。
尽管沈星河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想到若想稳拿国家奖学金,就必须保证全科成绩九十分以上。为此,沈星河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他周六去爬山。
陈璟漓要在山上求个姻缘签,沈星河说他迷信,就站在庙外等他。可他不知怎么了,解完签后像是一只二哈,兴冲冲地朝她狂奔而来。
这两日下了些小雨,青石板路难免有些打滑。陈璟漓在寺庙门口,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次……陈璟漓又崴伤了脚。沈星河颇为无奈,只能扶着他朝着山下走去。奈何到了山下,天色已晚,没了回去的车,两人只能住在了附近的酒店。
因只余下一间房,他们两人便同房而睡。睡到半夜时,沈星河听到了陈璟漓翻被子的声音。
沈星河微微转过身,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瞧见陈璟漓皱紧了眉头,似是很痛苦。
“怎么了?不舒服?”她询问。
陈璟漓睁开了眼睛,反问她:“我吵醒你了?”
他的声音明显有些沙哑,沈星河从被子里坐起身,打开了灯。原是他崴伤的脚踝肿起来了,涨得生疼。她叹了口气,打了盆热水来,浸湿了一条毛巾。
陈璟漓坐在床上,盯着她那双纤细的手将热毛巾敷在他的脚踝之上,盯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他的心里倏地漫上了一丝暖意。
“沈星河。”他小声唤她,眼底满是温柔,“你呀,平日里凶巴巴,一旦温柔起来,比那春风还令人舒适。”
一句话,让房间里的空气猛地升了温。沈星河愣住了,若不是此刻灯光泛黄,陈璟漓一定能瞧见她的脸颊泛了红。
“别,别误会!”沈星河连忙起身关掉灯,一边往床上爬,一边同他解释,“我可不是关心你啊!是你太吵了。”
陈璟漓遽然笑了,他盯着黑咕隆咚的天花板,想起白日里解签的人同他说的那句话:“心上人就是身边人,抓紧时机,才不可错失良缘呀……”
沈星河本想着他既已受伤,接下来去采访珠宝设计师的事情,她一个人去就好。可陈璟漓不同意,硬是一瘸一拐地跟着她去了现场。
采访开始后,沈星河才知道陈璟漓嚷嚷的那句“你一个人不安全”,是什么意思。
这个设计师,在圈内出了名地好色。见到沈星河后,一个劲地说:“沈小姐的腿可真漂亮。”
“沈小姐的天鹅颈,要是能戴我设计的项链,一定非常好看。”
听起来句句是夸奖,可配上设计师油腻的笑容和眯起的眼睛,让沈星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还没发作,陈璟漓先开了口:“你若再说和采访无关的话,别怪我添油加醋写一些东西,挂到微博上。”
设计师悻悻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题外话,安安分分做完了沈星河的采访。回到家后,她本想请陈璟漓吃饭,谢谢他帮她出面。
可电话还没拨出去,她就收到了派出所民警打来的电话。
06
陈璟漓把设计师打了。沈星河赶到派出所时,设计师已经被人接了回去。陈璟漓坐在角落里,见到沈星河的那刻,连忙垂下了脑袋。
还知道丢人……沈星河心想。但瞧见他的手破了皮,瞧见他眼角的淤青,她还是心疼地皱起了眉头,将数落他的话,变成了一句:“走吧,回去吧。”
她听民警说了,是设计师挑衅在先。他们白日去做采访,这位设计师用了些非正常手段,偷拍了沈星河。陈璟漓在外吃饭,无意听到了设计师和别人的通话内容。他本只是威胁让他删除照片,可到了后面,两人就扭打了起来。
说到底,原因都在她。
沈星河将陈璟漓从派出所捞出来后,两人慢悠悠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陈璟漓异常安静,安静得让沈星河有些不自在。
思考了一会,她认真地开了口:“今天的事谢谢你,陈璟漓。”
“但毕竟这是我的事,以后还是让我自己来处理吧。”
沈星河实在不想因为自己,让陈璟漓惹上什么麻烦。可这句话听在陈璟漓耳朵里,含义就变成了,沈星河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这一刻,陈璟漓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压低了声音,同她道:“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欺负你。”
“就像当年你不想别人欺负我一样。”
当年陈璟漓刚去乡下时,因为长得过于清秀,又不爱说话,时常被同龄的男生们嘲笑。每当有人对着他唱“扭扭捏捏小姑娘”时,沈星河都会跳出来,对着那群男生破口大骂:“你们谁再唱一次,我就把谁的舌头揪出来!”
几次之后,再也没有人欺负陈璟漓。可这些过往,沈星河不记得了。他这个人,她也不记得了。
或许是他太长情,太较真吧……陈璟漓望着沈星河带着疑惑的眼眸,随手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只留下沈星河一人站在冷风中,脑袋里回想着那些话,久久未能回神。
那天过后,陈璟漓对沈星河倏地冷漠了起来。没了他在耳边念念叨叨,沈星河突然有些不习惯了。
她开始时期待周末陈璟漓打电话催她上楼打扫卫生。那天,她很早起来,握着手机一个劲倒腾也没有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后来,当她将头伸出阳台,仰头一瞧,却瞧见陈璟漓的阳台上已经晾晒好了满满一晾衣架的衣服。
还说不会洗衣服……骗子!沈星河气恼着回了里屋。看着没有任何一条消息的手机,失落感阵阵袭来,打败了气恼。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沈星河忍不住了。她决定找陈璟漓摊牌,问清楚,她到底是哪里惹了他。
陈璟漓却突然不见了,接连好几天没来班里上课不说,去家里敲门也没有回应。
沈星河抱着一丝希望,借着自己平日和辅导员的关系不错,前去套话。可当她询问辅导员陈璟漓为何没来学校时,辅导员对她来了个“三连问”:“他不是出水痘了吗?你不知道啊?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他出水痘了?沈星河脑袋一蒙,拔腿从辅导员的办公室飞奔了出去。
07
她强行敲开了陈璟漓家的门。陈璟漓没什么力气,万分烦躁地打开门,看见是沈星河时,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水痘会传染!”
眼见他要将门关起来,沈星河一脚迈上去,卡住了门缝。她晃了晃手里的橘子,笑嘻嘻地说:“我来看看你。”
“放心好啦,我小时候得过水痘的。”
沈星河大咧咧一笑,飞速地挤了进去。
虽说她本意是想找他问个清楚,问他最近对她摆出一张臭脸的原因。可此刻看见他昏昏沉沉,如此虚弱的模样,沈星河只顾得上心疼了。
他不能见风,她连忙推着他进了卧室。这一瞬间,陈璟漓觉得时光仿佛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她趴在他的病床前,用故事和冷笑话安抚他的病痛。
他一时望着她出了神,没注意到她将视线落向了他的床头柜。
“这照片是……”沈星河愣了,之前来他家里打扫过那么多次,唯独没进过卧室。她拿起相框,看着照片上的两个小人,思绪飘到了很久之前。
陈璟漓回过神,连忙将相框抢了过来,塞进被子:“我的东西,不准乱动!”
“你、你是小时候那个小白脸?”沈星河呆住了,那张照片上的两个人,是十五岁时的她和住在隔壁的男生。
那时她一直记不清那个男生的名字,看他长得白净,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白”。可不承想,如今躺在床上的陈璟漓,竟就是当年的小白!
“你记得我?”陈璟漓倏地有了精神,将身子半靠在了床头上。
“当然!你小时候长得那么娘,我怎么可能忘了?”
娘?她一直觉得他娘?陈璟漓气呼呼地伸出手捏了一把沈星河圆圆的脸蛋:“我哪儿娘了!”
沈星河立马跳了过来,以同样的方式捏住了他的脸颊。两人就这样闹开了,只是嘻嘻哈哈打闹了一会儿,她不知怎么就跨坐在了陈璟漓的身上。
这个姿势实在暧昧,她尴尬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准备装作什么都未发生,从他身上跨了下来。可陈璟漓不放她走,猛地坐直身子,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一时间,两人就这样坐在床上,面对面,鼻尖碰鼻尖。
“你想干吗……”沈星河看着陈璟漓愈发贴近自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随后,她听到他倏地笑了一声,附在她的耳畔,用着极其沙哑的声音,慢悠悠道:“吻你。”
还有什么时刻,能比现在更令人心动呢?
沈星河不由自主地搂紧了陈璟漓的脖颈。果然啊……那怎么可能是他的初吻呢?迎合上他温柔的亲吻,却反遭他侵略的那刻,她如是想。
08
是什么时候将陈璟漓放在心上的呢?沈星河仔细回想那些相处的细节,只觉自己漏掉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
他们一同在山下留宿的那个晚上,沈星河做了一场噩梦。杀戮和血腥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的瞬间,漆黑一片的房间更让她觉得可怕。
兴许是下意识,她轻轻扯了扯陈璟漓的被角,哑着声音问:“你……你睡了吗?”
陈璟漓未搭话,隔着薄薄的被子,将胳膊搭在了她的身上。没等她反应,他就手下一用力,将她整个人往前一带,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衣物上的清香,混合着一点汗味,感受到他鼻息扑在脸上的那刻,沈星河听到了自己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轻轻地拍起了她的后背,极小声在她耳边说:“别怕,我在。”
那声音温柔动听,仿佛三月的春风,拂过她的耳边,又侵入了她的心头。沈星河蜷着身子,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逐渐有了困意。
那个噩梦降临的夜晚,陈璟漓成为了驱散她噩梦的月亮。悄悄地,悄悄地住在了她的心上。
更新时间: 2021-03-29 2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