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顾白白
小闪耀目录
第一章：小闪耀（一）
第二章：小闪耀（二）
第三章：小闪耀（三）
第四章：小闪耀（四）
第五章：小闪耀（五）
小闪耀（一）
楔子
虞闪闪十六岁时，迎来了她人生里最好的事情——搬回陵城。
就在虞闪闪哼着歌在卧室里欢天喜地地收拾行李时，一墙之隔的虞家两位家长却愁容满面。虞海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他俯视着黄浦江面，纵横交错的立交桥，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内心如同黄浦江江水般暗潮汹涌。
高婕接着电话从外面走进来，看见这样的虞海生微微叹了口气，过了一会才轻轻开口：“海生，车来了。”
虞海生夹烟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回头：“你带着闪闪先下去，我一会儿就来。”
虞闪闪挽着高婕的手出来时，虞海生还站在窗前抽烟。
虞闪闪走了过去，轻轻拉了拉虞海生的衣角。
“爸爸，我们一起走啦。”
虞海生回过头，看见的是女儿甜甜的笑脸，好似一股清甜的春风拂过，他心里的阴霾一下子被冲淡了许多，他掐掉烟，笑着摸摸虞闪闪的头：“好。”
家里生意出了点状况，几个月前父母决定卖掉这里的房子回到老家生活。相比于父母的不舍，虞闪闪倒觉得没什么，反倒过来宽慰父母，上海的房子卖了不少钱，回到陵城也能过得很好的。
她自小就这样，打六岁起就跟着父母走南闯北，到哪都能很快适应，连水土不服都没有。
有人说她是神经大条，她妈却说，她这叫心态好，难得。
这天是虞家司机的最后一班岗，开车送雇主一家去陵城。
上海距离陵城一千多公里，虞闪闪是个易晕车的体质，不管多远的路，只要一上车，她必定会昏沉入睡直到下车。可破天荒的是，这一次回陵城的路上她一直保持精神，看着道路指示牌上显示的剩余公里数。
橘色的天光弥漫，远处红彤彤的太阳即将落下，虞闪闪趴在车窗上，看着“陵城欢迎你”的巨幅广告牌出现在眼前，喜不自胜地弯起了嘴角。
高婕一路看在眼里，此刻终于忍不住问道：“闪闪回陵城这么开心的啊？”
虞闪闪重重点了点头：“嗯。”
没有人懂得她有多急切。
自六岁那年随父母离开陵城，她每天都想着回到陵城，因为这里有宋林栩。
她的心之所向，她的少女时代。
01
陵城是标准的南方小城，即使已是春末夏初，清晨的温度依旧有些凉。
虞闪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心里懊悔，离开陵城太久，她都忘了这里早晚温差极大，早上出门时，她只穿了件针织衫，冷风从针织衫细密的针口里灌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虞闪闪看了眼黑板上方的时钟，朝手心哈了几口气，低下头继续解题。
转入一中要进行一个简单的测试，按照成绩分班，今天是周日，学校不开课，偌大的教室里只有她和一位负责监考的老师。
“老师，我写好了。”
正端着手机看新闻的老师猛然听见一道软糯的声音，抬头就看见穿着白色蓬蓬裙的女孩乖乖地捧着试卷站在讲台前，一双大眼湿漉漉的，配上她甜甜的长相，可爱得有些过分。
老师接过试卷，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一百分钟的答题时间，没提前也没超时，正正好好。
她将试卷收下，笑着对一脸紧张的小姑娘说：“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报到就行了。”
虞闪闪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当场出成绩，她乖巧地点点头：“好，谢谢老师，老师拜拜。”
出了教学楼，虞闪闪边走边给高婕打了个电话：“妈，我考完了。”
“闪闪啊，你在学校门口等下妈妈，妈妈先去接你郭阿姨，中午咱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虞闪闪心中咯噔一下：“是郭月阿姨吗？”
高婕笑：“不然呢，你还有哪个郭阿姨。”
挂了电话，虞闪闪抿着唇微微笑了起来。
郭月阿姨，是宋林栩的母亲，那他也会来的吧。
一想到宋林栩，虞闪闪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离教学楼不远的体育馆里，躲在窗边抽出支烟正准备点的少年突然看见了什么，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正擦拭花剑的少年下意识地看了眼，出声提醒：“别在这里抽。”
“对不起，耀哥，我烟瘾犯了，一下子忘了，”少年挠挠头，尴尬地收回烟，转移话题道，“耀哥，你看那有个傻瓜。”
顺着半开的窗看出去，隐约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在交错的香樟树影中蹦蹦跳跳地前行，就像个……兔子。
不知怎么，肖耀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儿，她一向是过于活泼的，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就会和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走路。
一想到她，肖耀就弯起了嘴角。
“是不是很搞笑？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活宝，我要不要过去会会。”
“别闹。”
肖耀站了起来，将头盔戴好，手持花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来，练剑。”
少年人口中的“活宝”此刻已经移动到了校门口，她心情极好，捧着杯热奶茶，站在马路边小口小口地喝着，乖乖等人。
没一会儿，虞闪闪就看她家的车慢慢驶了过来。
高婕从半开的车窗里对她招招手：“闪闪，上车。”
虞闪闪走过去，拉开车门，后座上陌生的年轻妇人对她笑道：“闪闪，还记得我吗？”
只有她一个人。
虞闪闪雀跃的心一下子就下落了一半，但还是笑着打招呼：“郭阿姨好。”
到了吃饭的地方，虞闪闪才确认，今天的聚餐，宋林栩不会来，或许是察觉到她的失望，郭月拉着她的手一脸慈爱地对她说：“你林栩哥哥下个月要参加奥数比赛，这段时间周末也要去老师那补习，不过我同他说好了，明天由他带你去报到。”
怕虞闪闪多年没见宋林栩会认不出他，郭阿姨还拿出手机同她分享宋林栩的照片，被拍的人或许并不乐意，每一张都透露着不耐烦，但还是在面对镜头时露出僵硬的笑来。
虞闪闪忍不住笑了，这样别扭的宋林栩，和小时候还真是一模一样。
“你就别给闪闪看了，就你那朋友圈，她一天要拿我手机翻几次，你家林栩长什么样，她比你还清楚。”
“妈！”
当场被亲妈揭了老底，虞闪闪又羞又恼地喊了声。
可不管怎样，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对虞闪闪来说，是她十六年来最重要的事。
02
那一夜，虞闪闪怀着激动的心情，辗转难眠，第二天，没什么意外地睡过了头。
简单洗漱了下，她套上高婕为她选好的衣服就往外跑，高婕在厨房听见动静，探头喊了声：“闪闪，吃了早餐再走啊。”
“来不及了，妈。”
女儿焦急的声音被大门隔绝，高婕愣了两秒，笑着摇了摇头。
郭月阿姨说，宋林栩会提前半个小时在学校门口等她。
虞闪闪打了个车，正是上学高峰期，车开不进去，停在了学校对面的路边。
一下车，虞闪闪就看见正推着自行车要往学校大门里走的宋林栩。
此时正是红灯，虞闪闪只能对着宋林栩的背影干着急，绿灯一亮，她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在心跳声和喇叭声中，她砰地一下撞到了人。
“啊——”
她速度太快，注意力都在宋林栩身上，根本没看清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人靠在半人高的花坛边，抱着胳膊，似乎是被撞蒙了，低垂着头，虞闪闪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这个男孩子露出来的下巴白得过分。
虞闪闪喘着气问：“对不起啊，同学，你没事吧？”
那人摇了摇头：“我没事。”
声音清澈干净，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下子就让虞闪闪安下心来。
虞闪闪往宋林栩的方向看了眼，抱歉道：“同学，我现在有点急事，放学时你在这里等下我，我给你赔罪。”
话音未落，虞闪闪就火急火燎地朝着宋林栩的方向奔去了。
被撞的男生微张着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已到嘴边的话生生没了说出口的机会。
“耀哥？”有路过的同学认出了他，聚了过来。
“耀哥你没事吧？怎么出了一头的汗？”
“那是谁啊？撞了人就跑，太没素质了吧！”
“没穿校服，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
议论纷纷中，捂着胳膊的男生嗓音轻柔地开了口：“有谁能帮我叫下校医吗？”
初夏的尾巴，阳光透过错落的枝叶洒落下来，不知从哪吹来的一阵风，吹开男生略显宽大的校服，修长白皙的右臂好似没什么知觉地耷拉在那里。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此时，好不容易追上宋林栩的虞闪闪并不知道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事，她站在宋林栩身后，好不容易调整了呼吸，轻轻喊了声：“林栩哥哥。”
推着自行车，目不斜视的男生停下脚步，扭头看着身后一臂距离的粉红色的身影，脑子里闪过了两个大字——招摇。
心里也蓦地蹿上一股莫名的烦躁来，就像小时候，每次看见她时那样。
他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虞闪闪？”
虞闪闪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突然表现出来的不耐烦，抱歉道：“对不起啊，我迟到了。”
宋林栩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没有多说什么：“走吧。”
学校大道上，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三两成群，看见虞闪闪和宋林栩时，总会将视线跟随他们好一会。
虞闪闪有自知之明，知道那不是看她的。
宋林栩打小长得就好，走到哪都是焦点，如今十六岁的他，五官、身高都长开了，得天独厚的条件，要比同龄人更出挑。
果然，有胆大的女生跑过来打招呼：“宋林栩，这么早啊。”
目光却是落在虞闪闪身上。
“嗯，”宋林栩不咸不淡地答，“有转校生，我领她去报到。”
女孩恍然大悟地笑道：“我说呢，怎么没穿我们学校校服。”又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眼虞闪闪，发出一声不怎么友好的笑声，“穿成这样，是来读书还是选美的啊？”
虞闪闪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垂在两旁的手无措地扯了扯裙摆，她知道自己的打扮是有点特别啦，她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一件衣服能穿几年，哪里破了了边，缝一缝就继续穿。家里有钱了后，她妈的人生乐趣之一就是给她买衣服打扮她。她从前在上海读的是私立贵族学校，在那里读书的孩子家境非富即贵，穿的都是名牌或高定，她这样的打扮并不算特别。
可回到古朴的小城，在统一穿校服的学校里，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梁琪，你今天不是值日？”宋林栩突然开口，淡淡地瞥了女生一眼。
叫梁琪的女生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挂不住了，悻悻道：“是啊，我正要去呢，不耽误宋大帅哥做好事。”
临走时她还用眼角撇了虞闪闪一眼。
虞闪闪假装没看到，她以往在学校也见过女孩子们争风吃醋的样子，知道梁琪对她的敌意是为了什么。
“谢谢你替我解围。”身后传来一声软糯的道谢。
宋林栩肩膀一僵，回头瞪了虞闪闪一眼，语气不快道：“还不快走。”
说着，他便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
虞闪闪抿着唇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跟了上去。
其实虞闪闪从小就知道，宋林栩是有些不喜欢她的，他从小少年老成，成天板着一张脸装大人，却只有在面对她时，会流露出一些孩子该有的情绪。
比如，毫不掩饰的讨厌。
虽然虞闪闪不知道，他为什么讨厌她。
他对她总是凶巴巴的，可每当她被人欺负了，他却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她。
虞闪闪一直都知道的，酷酷的宋林栩有一颗柔软温暖的心，令她心动的，也正是这一点。
宋林栩领着虞闪闪交完了资料，领好课本，便将她带到了教师办公室，径直走到了一位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师面前。
“我姓黄，以后就是你的班主任。”
面目和善的中年男人自我介绍道。
虞闪闪站得笔直，乖巧地叫了声：“黄老师好。”
“黄老师，没什么事，我先去上课了。”站在一旁的宋林栩出声道。
班主任笑容可掬：“去吧，今天麻烦你了。”
宋林栩是年纪第一，老师们都喜欢他，经常会交代他一些学习以外的事情锻炼他的社会能力。
“我应该做的。”宋林栩礼貌地颔了颔首。
其实虞闪闪也想跟他道一句谢的，可是他走得太快，看都没看虞闪闪一眼。
算了，反正过几天还要去郭阿姨家的，到时候再谢。
虞闪闪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03
一中是按成绩分班，虞闪闪没有什么学习的天赋，知道自己肯定不会被分到宋林栩所在的（一）班。
果然，班主任领着她到了挂着高一（五）班名牌的教室里。
“这位是我们的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教室里配合地响起一阵掌声。
“来，你介绍一下自己。”
虞闪闪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紧张地看着台下数十张陌生的脸，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气。
“大家好，我叫虞闪闪，双木林，闪闪……”
“原来是你？！”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突兀打断。
那是一个把头发全都往上梳起的男生，但相比他的发型，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在五官中占据了较大比例的嘴，尤其是此刻他露出一副震惊无比的样子，嘴显得更大，几乎占据了半张脸。
有人哄笑：“要不要脸啊，高明朗，长得好看的你都认得？”
教室里顿时嘘声一片，虞闪闪刚一进教室门就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她穿着粉色上衣和粉白色的百褶裙，白皙粉嫩的圆脸，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就特别惹人爱。
“胡说！”
高明朗回头骂了一声，又转过头指着虞闪闪愤愤道：“就是你！撞折了我耀哥的胳膊！还跑了！”
啥？
虞闪闪瞪大了眼。
教务处的办公室里。
虞闪闪没想到自己撞了个人居然惊动了教导主任，她的班主任还给虞海生打了电话，但是并没有人接。
想到刚才高明朗的话，虞闪闪脸都白了，她小时候不小心踩死了一只小鸡崽，又怕又愧疚，哭了好几天，还做了很久的噩梦。这次，她竟然伤了人？
现在回想，她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宋林栩身上，根本没看见对面是从哪蹿出了个人，直接就撞了上去。再抬头就看见那人直接跌在人行道的花坛上，抱着胳膊……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问了出来：“老师，他胳膊伤得严重吗？”
兴许是她的态度诚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让人看了也心生不忍，本来一脸严肃的教导主任放软了语气：“右手手臂骨折。”
想了想，又摇着头叹气道，“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他。”
当当当——
清脆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进来。”
门应声而开，虞闪闪看见一个手臂打着石膏的男生出现在门后，他很高很瘦，一中白色的校服穿在身上略显宽大，过于清秀的五官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无比柔和。
虞闪闪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张脸。
“肖耀？陈教练不是来接你去省城了？”
“嗯，教练在外面等我，我来处理点事情。”他的声音温厚，如同他带给人的感觉那样，轻轻柔柔的。
刚才还一脸严肃的教导主任顷刻间就换了张和蔼可亲的脸，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就是一顿嘘寒问暖：“怎么样，你胳膊还疼吗？”
肖耀还没说话，就被教导主任亲热地挽住了完好的另外一只胳膊，带到了办公室仅剩的一把椅子上。
虞闪闪眨了眨自己还泛着泪光的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刚才她似乎看见那个叫肖耀的男生在坐下来的那刻抬起眼轻轻对她笑了下。
“老师，我来是有事和您说。”
教导主任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看了眼旁边站着的虞闪闪：“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虞闪闪羞愧地低下了头。
微红的眼角，耷拉着的肩膀，让她看起来可怜弱小又无助，这副熟悉的样子让肖耀心里一下子就变得软软的。
“老师，您可能误会了，是我自己想要赶时间，撞到了人，还不小心左脚绊右脚，正巧摔在了花坛上……”
声音一出，不止虞闪闪，在场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僵住了。
一片寂静里，唯有少年干净清澈的声音。
“我来找您，就是为了说清这件事。”
教导主任的面色有些尴尬：“是、是这样子吗……”
“还有，”肖耀将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放在了桌上，“虽然公告栏是给我们自由说话的地方，但这样未了解真相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出现在公告栏里比较好，影响团结，您觉得呢？”
虞闪闪看了眼，差点没喷出来，那是张手绘的海报，正上方写着硕大的两个红字“全校缉凶”。
下面是一幅潦草的简笔人像画，虽然虞闪闪觉得上面那个绿豆眼、蒜头鼻、血盆大口的人和她没有半毛钱相似，但她同时也知道，那画的就是她。
04
“撞折了肖耀胳膊的那女生是高一（五）班的转校生。”这样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课间时间，闻讯而来一群人乌泱泱地围在高一（五）班教室门口围观。
“就是她吗？”
“就是她！”
“她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呢。”
“就是，看她还不穿校服呢，搞特殊啊？”
“等等，我没看错吧，她身上那件外套是香奈儿最新款！我刚在时尚杂志上见过！”
“家里有矿吧，难怪伤了肖耀还一点事都没有。”
虞闪闪埋着头，在习题册上奋笔疾书，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教室里的其他人也和她一样，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吃零食的吃零食，压根没往门口看一眼。
“干吗呢，干吗呢！”忽地一个大过所有声音的嗓门破空响起，外头闹哄哄的人被吓了一跳，一下子都噤声了。
虞闪闪也抬起了头，大嘴男孩高明朗站在人群中，两条浓浓的眉毛几乎皱到了一块，一脸的凶神恶煞。
“都挡别人班门口干吗呢？好狗不挡道，有没有听过，挡别人家的门的狗那得叫恶犬了。”
这骂人的意思太明显了，有几个人立刻不满道：“喂！你骂谁呢！”
高明朗笑了：“骂的就是你们这些跑到别班门口指手画脚的长舌怪！”
几个男生火冒三丈：“你再骂一句试试？！”
“长舌怪！”
高明朗不甘示弱地挺胸上前。
“揍他！”
那几个人说着就要往上冲。
虞闪闪猛地站起来想要上去拉架，这时候，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是她的同桌，一个长头发的女生，对她摇了摇头。
虞闪闪这才发现，原本班上都在做自己的事的男生们此刻都站了起来，撸起袖子往教室门口走去，那几个人一看势头不对，啐了一声就走了。
刺头一走，剩下看热闹的也都作鸟兽散。
高明朗对着他们的背影比了个嚣张的动作，咧着嘴笑得特别欠，几个男生也跟着他一起笑闹。
虞闪闪还有些蒙，她有点想不明白，明明一个小时前高明朗还对她特别生气，怎么现在却为了她出头。
还有班上的其他人……
“我们班的特色就是团结，我们的原则是可以自己欺负自己人，但是绝不能让自己人被别人欺负了。”
同桌女生对她解释。
虞闪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嘴巴微张，她眼睛本来就大，此刻睁得圆圆的，含着蒙蒙的光，就像漫画里的人物一样，特别萌。
“你真可爱啊，和你的名字一样，闪闪可爱，”同桌笑着对她伸出手，“我叫赵伊人。”
虞闪闪腼腆地握住她的手，羞涩道：“谢谢。”
上课铃声响了，聚集在教室门口的人纷纷回到座位上。
高明朗坐在虞闪闪的右前方。
一整堂历史课，虞闪闪都没什么心思听，视线老是飘到高明朗的后脑勺上。
下课时，赵伊人去帮老师收作业了，虞闪闪坐在座位上，看着习题册发呆。
“喂。”
有人在她面前坐下，伸手盖在了她的习题册上。
虞闪闪差点就没收住笔画在他手上了，默了几秒后，她硬着头皮抬起头，高明朗一脸微笑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看了我一节课，你想干吗？”
这人说话也不带拐弯的。
虞闪闪红了脸，默了一会，小声问：“你、你为什么要帮我呀？”
“就这事？”
高明朗一副“我还以为什么大事”的表情。
他瞥着虞闪闪道：“我帮你，是受人所托。”
不知道为什么，虞闪闪的眼前莫名就出现了那个温柔干净的男生，脱口而出：“……是肖耀？”
“嗯，”高明朗点点头，“他被他教练抓去省城治胳膊了，临走时特意和我说了事情经过，但他没时间跟所有人解释，就让我多看着你些。”
虞闪闪一下子愣着了，虽然肖耀声音轻柔，一开口好像就能让人不自觉地信他说的话，可实情是什么样的，她这个始作俑者再清楚不过了，明明就是她撞的呀，他为什么会把责任都揽到他自己身上，并且一再帮她呢？
心里想着，她嘴里也下意识地问了出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耀哥人帅心善，从不会冤枉人，也从不会让别人因为自己受到影响。”
虞闪闪点点头，就她对肖耀的两面之缘的印象来看，他确实符合高明朗说的“人帅心善”，她此刻内心满是感激。
“谢谢你们啦。”
高明朗满意地点点头，谦虚道：“我就不用了，等耀哥回来，你真得好好谢谢他。”
虞闪闪小心翼翼地问：“不过，高同学，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肖耀到底是什么来头？”
为什么所有人好像都很在意他，就连老师们都对他特别客气。
高明朗一副看见ET的夸张表情：“哦买噶！你不知道耀哥？！”
虞闪闪连忙解释：“我离开陵城都十年了，才回来没几天呢。”
高明朗脸上的表情这才松动了点，看着虞闪闪道：“你等着。”
他回到自己座位上，从书包里掏出个带着锁扣的笔记本捧了过来，虞闪闪觉得自己的形容一点都不夸张，真的是双手托着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面前。
打开笔记本，高明朗指着扉页上的海报对虞闪闪说：“看看，看看，我耀哥，可是未来要进国家队、为国争光的男人。”
虞闪闪低头看去。
海报上，左侧的小字写着省击剑队队员，正中央，穿着击剑服的肖耀一手抱头盔，一手执剑，只是淡淡地注视着镜头，没有多余的布景，只用光与影，打造出少年充满野心的攻击性。
明明现实里看起来那样温柔的一个人，穿上击剑服，就完全不一样了。
虞闪闪突然在心里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她想起来在哪看过肖耀了！
就在昨天，高速路边写着“陵城欢迎你”的广告牌上，一脸笑容可掬的肖耀摆出欢迎的姿势也被印在上面——作为陵城的城市代言人。
陵城之光。
一中之光。
难怪了……
放学时经过花坛，虞闪闪还特意看了眼，肖耀果然没来。
高明朗说虽然肖耀注定要错过三天后的全运会，可一个月后似乎是有更重要的集训，胳膊必须在那之前好起来。
万一好不了……
虞闪闪愁眉苦脸地想，那她真是千古罪人了。
05
第二天一早，宋林栩推着自行车走出小区，刚准备跨上车，就看见了站在对面歪脖子老槐树下的虞闪闪，一看见他，就对他招了招手，看来是特意在等他。
“我妈妈让我拿给你的，昨天谢谢你啦。”
虞闪闪举了举手上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怕他拒绝，直接放到了他自行车前的篮子里。
宋林栩皱着眉看着她。
校服是量身定制的，要过几天才能拿到，所以，她今天还是穿自己的私服。
依然是精致又与其他同学格格不入的粉色格子小裙子，这也就算了，可她骑着的那辆粉色电动车，又是什么鬼？
宋林栩还是没忍住说道她：“虞闪闪，你能不能别这么招摇？”
“啊？”
虞闪闪当时还没能get到宋林栩的意思，等到了学校，同学们投来的震惊眼神和窃窃私语声，才让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没有哪个父母会像她爸那样，觉得自己女儿骑自行车去上学太累，索性就给她买辆电动车代步。其实她爸原本是想给她买车的，在4S店里给她发了几张汽车的照片让她挑，她善意地提醒了句她还没有驾照这个事实，才让她爸打消这个念头，去了对面的电动车行。
而学校里其他人上下学的代步方式，除了步行、坐公交车，最多的就是骑自行车了。
所以，她现在何止是招摇。
虞闪闪硬着头皮在无数道如炬的目光中快步推着电动车往停车棚走，可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了。
高明朗一脸严肃地挡在她前面，眉头紧皱。
“虞闪闪，你怎么可以这样……”
高明朗顿了顿，往下一蹲，双手死死抱住电动车头，笑得特别狗腿：“女神，车借我骑两圈好不好？”
“……”
“哇哦！太酷了！虞闪闪你知道吗，我跟我爸求好久了，他死都不愿给我骑他那辆二手电动车，我偷着骑他还揍我！你太幸福了！你爸还缺儿子吗？”
虞闪闪坐在操场边，攥着书包袋子，无奈地看着高明朗边骑着电动车边鬼哭狼嚎。虞闪闪左右看了眼，虽然已经放学很久了，但学校里依然有零星几个由于各种原因晚下学的学生在，陆陆续续被高明朗兴奋的声音引得看过来。
虞闪闪实在不想再吸人眼球了，站起来对高明朗招了招手：“高明朗。”
高明朗一个漂移停在她面前：“怎么了，女神？”
“我要回家了，”虞闪闪扯了扯书包袋，“你骑完了就帮我把车骑回我家，停在小区里的停车棚就行了。”
高明朗眼珠子转了转，比出两根指头：“两天。”
“随便了。”
反正她以后不会再骑了。
看着那群好奇的人就要围过来，虞闪闪摆了摆手，急急忙忙就跑了，身后是高明朗震天的欢呼声。
出了校门，正要去过马路，虞闪闪不经意地往出事的花坛那瞄了一眼，蓦地，就刹住了脚步。
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肖耀就靠坐在花坛上，右手还打着石膏，他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微微侧过头，看着她的方向，愣了一下后，便站了起来，一笑，连风都温柔了。
他朝她走过来，直到在她面前停下，虞闪闪这才发觉，他长得实在是很高，她要仰起头，才能和他对视。
“你……我……你……”
虞闪闪对于肖耀此刻出现在这里实在太过吃惊，手指在俩人间来去几个回合，也没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你是想问我不是去了省城又怎么会在这里？”
肖耀很贴心地替她问了出来。
虞闪闪木然地点了点头。
“我们不是约好了在这里见？怕你还在等我，所以弄好了就先回来了。”
肖耀示意了下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
虞闪闪花了好半天才将肖耀的话消化完毕，那天在教务处的办公室，肖耀说完那番话就走了，她根本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抱歉。
她确实缺他一个正式的道歉。
虞闪闪往后退了一小步，弯下身子郑重地说出句：“对不起……”
“没关系。”肖耀接口，看着女孩的后脑勺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你打算怎么赔罪？”
“啊？”
虞闪闪抬起头，看见肖耀脸上如春风般和煦的笑，一瞬间就有些愣神。一旁停着的私家车音响开得老大，正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她大约是着了什么魔，竟然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笑？
肖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笑，虞闪闪的心也慢慢慌乱起来。
“那你……想我怎么赔？”
最后，不过是街边小店的一盒油炸物，老板娘和陵城许多人一样，对肖耀特别热情，还多送了他们许多。
俩人一手一根炸年糕，坐在店内简陋的塑料小板凳上。虞闪闪咬了一大口，外脆里糯的年糕混着酱香在嘴里爆炸开来：“这个真的好好吃哦，和我以前吃过的一家路边摊味道一样。”
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她每次都要攒好久的零花钱，去路边摊买一根解馋。
肖耀笑了笑：“阿姨也是做了很多年才开了这家店。”
虞闪闪沉浸在美食之中，根本没注意肖耀说了什么。
虽然说是她请他，但最后大多数进了她的肚子。
虞闪闪意识到这一点后，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下次再请你吃别的。”
肖耀替过去一包纸巾：“好。”
付了钱，虞闪闪转头看见肖耀正躬身替她拿丢在座位上的书包，她连忙跑过去接过，脸红道：“我自己拿好了，你怪不方便的。”
她指了指肖耀的右手，又有些心虚地收回手指。
“我听他们说了，你都出了一头的汗，脸也白了，对不起，一定很痛吧。”
想想也是，那可是水泥灌做的花坛，她也是拼尽全力去追宋林栩的。
“那不是疼的，”肖耀的声音低了下去，细听之下，还有些颤抖，“是吓的……你下次不要这么莽撞地过马路了。”
“啊？”
虞闪闪没有听清，抬起头向他眨巴着困惑的眼，一脸迷茫。
她的睫毛很长，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好似真扇起了一阵风，吹在肖耀的心上。
痒痒的。
肖耀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好在多年的训练让他能够在汹涌的情绪里依然保持清醒，他别过头，轻轻柔柔地重复了遍：“我是说，下次过马路时，多看着车。”
天知道，当他看见她不要命地冲过马路时有多害怕，他甚至不确定那一刻看见的她是不是自己时常会出现的那个幻觉，他只知道无论在梦中还是现实，无论是真实还是虚幻的她，这辈子，他注定会义无反顾，穿越人海奔向她。
每一刻。
每个她。
更新时间: 2021-02-23 1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