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参春
一、第一次见面看你不太顺眼
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沈慎慎抱着一大叠书,踩着小碎步走到新教室门口。她欢快地巡视了自己的新教室一圈,目光锁定一个靠窗的位子,毫不迟疑地走过去,一屁股坐下。
还没来得及整理乱七八糟的书,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那声音还透着隐隐的兴奋。
“三婶儿?”
这个称呼!
沈慎慎惊恐得手脚僵硬,面无表情的脸上,两排牙齿都在打战。她扭过头看了一眼,险些晕倒过去。
喻亭奚比以往黑了些,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他的帅气。他挑了挑眉,用一副“缘分使然”的表情看着她。
周围渐渐有同学聚拢,有人好奇地发问:“你俩什么关系啊?还攀上辈分了!”
喻亭奚嘿嘿笑了一下,沈慎慎心跳骤停。果不其然,拦都拦不住他甩出的那一句:“我是三叔!”
“哦!”众人意味深长地点头,相互交流着眼神,秒懂了。
你们到底懂啥了呀!你们……你们!这是平白污人清白!
她这会儿要是跑去跟老师说,她宁可在理科班被摧残两年,也不要读文科了,会被老师吼出办公室吗……
沈慎慎憋了一肚子闷气,瞪着肇事行凶且笑嘻嘻的当事人,气得一句话都骂不出来。
三婶和三叔这个梗,来自两个月前的月考。
那次月考关系重大,直接作为文理分班的参考因素,对此,沈慎慎不可谓不重视。可一不小心重视过头了,连考几场下来,心理素质直线下降。学校的惯例是把重头科目放在最后考,于是,在倒数第二场考数学的时候,沈慎慎已经紧张得手直哆嗦了。好不容易写完试卷,检查的时候却发现答题卡填错了位。偏偏这场考试的监考老师出了名地不近人情,秉持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态度,但凡看到交头接耳的,直接拿下!
她瞄了一眼讲台上看报纸的监考老师,心里纠结了一万遍到底要不要找旁边的同学借橡皮。
“噗!”右侧的喻亭奚看了她半天,忍不住嗤笑一声,大大方方地将橡皮递给了她,“喏,用吧。”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沈慎慎脑中却犹如惊雷炸响,余光再次偷瞄一眼讲台,嗯……毫无动静。她飞快地抓过橡皮,保持镇定,改完了答题卡。
收完卷子,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顺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这个时候喻亭奚凑过来瞅了一眼她桌子右上角贴的名字,而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沈慎慎?哎哟,这名儿!干脆叫你三婶儿得了,简单利索!”
沈慎慎又羞又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好歹有借橡皮的恩情,一功抵一过了!谁知喻亭奚根本停不下来了。他本就长得俊,一双桃花眼微微弯着,很是勾人,左一个三婶儿,右一个三婶儿,偏偏叫得余韵悠长,惹得周围同学憋笑都快憋出内伤。
下一句“三婶儿”响起的时候,她绷着脸,绝地反击:“哎,我在。”
教室里爆发出哄堂大笑,后桌的同学笑得连带着桌子都在颤抖。他一愣,随即磨着后槽牙瞪着沈慎慎。幸亏最后一场考试的铃声将冲动的喻亭奚拉回了座位,这才保住沈慎慎一命。
试卷发下来才十分钟,沈慎慎的笔不慎掉到桌子下面,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一支笔轱辘轱辘地……滚到了喻亭奚脚下。她抬起眼睛,对上喻亭奚的如花笑靥,莫名地咽了一下口水,直觉这是场硬仗。
喻亭奚笑眯了眼,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喊三叔。”
她满头黑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以同样的方式回击:“你这是赤裸裸的调戏!”
喻亭奚挑了挑清俊的眉毛,用力地咳了一声,吓得沈慎慎心肝儿都在发颤,她立即坐正。监考老师抬头死亡凝视沈慎慎所在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又低下头看报纸。喻亭奚两手一摊,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太可恶了,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存在于世界上?浪费农民伯伯的大米!
转眼喻亭奚已经捡起了那支笔,示威似的当着她的面儿比画了一下,示意要把笔扔更远。沈慎慎心惊肉跳,眼看着笔就要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来,闭着眼,咬牙挤出极轻微的两个字音:“三叔!”
他满意地点点头,手一伸,她迅速接过笔,赶紧埋头弥补之前浪费的时间。
考完后,喻亭奚与她擦肩而过时,轻飘飘道:“真刺激。”
沈慎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太刺激了……刺激到她再也不想碰见这个家伙了。
二、冤家是因为路太窄
顺利融入新班级后的同学们多了一项课外娱乐,那就是嗑着瓜子看沈慎慎和喻亭奚剑拔弩张,啊呸,是友好切磋!
这不,沈慎慎几乎是和喻亭奚挤着进入教室的,喻亭奚凳子还没坐热,就仰头长啸:“三婶儿!我生物作业又一片惨白!速来援助!”
沈慎慎翻了个白眼,那家伙直接上终极大招,脸皱成苦瓜,一副泫然欲泣的祥林嫂模样。她的嘴角抽了一下,不等他开口,大声道:“再不闭嘴我就领你上医院挂号去。”
眼看着沈慎慎接过了他的作业本,他立马笑起来,花式夸赞沈慎慎贤良淑德。同桌捂着嘴笑,凑过去撞了一下沈慎慎的胳膊:“哎,你俩感情真好!”
听到这一句话,沈慎慎脸色煞白,惊疑不定地问:“你是有眼疾还是发烧了?”
“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呢。喻亭奚的要求,你从来不会拒绝。这班里啊,就数喻亭奚跟你关系最好!”
沈慎慎陷入了沉思,思索良久后得出一个结论——她果然心太软!
喻亭奚这个祸害,教室最后头明明就有饮水机,每次她拿着水杯往前走,他长臂一伸,大剌剌拦住她,她想“过关”,就非得留下点儿“买路水”不可。喻亭奚成绩中游偏上,偏偏生物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每天都把生物课代表沈慎慎折磨得苦不堪言,还美其名曰:团结进步!
沈慎慎发誓,她跟喻亭奚势不两立!
这话放出去后,大家都心领神会地拍拍她的肩膀,说:“是是是,三婶儿,你讨厌三叔,我们都知道。”
沈慎慎被噎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最近学校在搞“学生心理健康教育月”的活动,每周五下午最后两节课组织学生去阶梯大教室上课。这样的课大多数同学都是带着漫画或者试卷去的,基本没人认真听。
这期的主题是心理健康——保持乐观向上。听到一半时,沈慎慎就犯困了,正昏昏欲睡,猛地被一个纸团砸在脑门儿上了。她朝肇事者看过去,喻亭奚无辜地耸耸肩。她打开纸团一看,上面画的是沈慎慎睡大觉的Q版漫画——朝天的猪鼻孔勾连着几个大大的气泡,气泡里配字是:喻三叔在上,受小的一拜。
沈慎慎怒火中烧,三两下将这张漫画图撕得粉碎。喻亭奚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下沈慎慎一定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了。
心理健康课提前二十分钟结束,沈慎慎等同学正好排到这周大扫除。最上面的玻璃窗的外侧够不到,沈慎慎霸气地撸起袖子踩在窗户框格上,半个身子都探出教室了,看得一众同学胆战心惊的,七嘴八舌地喊她赶紧下来。沈慎慎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同学们大惊小怪的反应倒让她有些害怕了,她感觉脚开始哆嗦了。
这时喻亭奚来了,他道:“咱三婶儿是那么娇弱的人吗?人家明明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马屁一拍,沈慎慎尾巴都翘上天了,也不发怵了,三两下擦完了事,正准备跳下来,看见喻亭奚大张着怀抱,笑得一脸狡黠。他一本正经地调侃道:“来,往我怀里跳,别崴了脚,三叔会心疼!”
他黑亮的眼睛缀着暖人的光芒,配上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看得沈慎慎心下猛地一跳,她赶紧刹住车。关键时刻不能被美色诱惑,于是她坚定地摇头拒绝。
周围发出哄闹的笑声:“抱一个!抱一个!”
沈慎慎羞愤不已。喻亭奚摊摊手,表示:“你就顺从民意吧。”沈慎慎脸涨得通红,怒吼道:“你再不让开,信不信我跳下去!”
班主任恰好路过,一听这话立马冲上来,又怕惊扰了沈慎慎,一副港剧里谈判专家的架势:“千万别想不开!这三楼跳下去又摔不死,摔个半残不残的,家里人跟着受苦!”
沈慎慎沉默了,几个同学爆笑出声,喻亭奚更是笑得肚子都疼了。
这梁子是彻底结下了。于是沈慎慎同学在每月一次调座位时,愤怒地抱着自己的书包选择了离喻亭奚最远的地方。
彼时,喻亭奚坐第一组第一排,沈慎慎坐在了第四组最后一排,完美的对角线!啧啧,现在想想,沈慎慎觉得为了这么个喻亭奚,自己付出的代价真大……
三、喻亭奚这人其实也挺好
自从换了座位,沈慎慎更是傲娇起来,对喻亭奚采取三不政策——不看,不听,不理。
喻亭奚向她迎面走来,她把头一扭,冷哼一声,下巴抬得老高。同桌齐楠叹了一声:“你再冷战下去,喻亭奚就要泪淹陈塘江啦。”
其实沈慎慎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余光朝喻亭奚看去,那家伙果然委屈地盯着她,就差点眼药水了。
夏天快收尾的时候,喻亭奚的生日到了,请了一众同学去家里玩。一进门,大家都惊叹出声——屋里的装修风格十分简约,却陈列着各种京剧戏服,像是展览馆一样。喻亭奚怪不好意思地说:“我爷爷是京剧老生,唱了一辈子戏,不知不觉就攒了这么多。”
齐楠好奇地问:“那你以后也会学京剧吗?”
喻亭奚笑出一口白牙,眼里熠熠生辉:“我从小就学,练各种身段、戏腔,以后想去Z大学戏剧学。”
“哇!”同学们纷纷赞叹出声。
连沈慎慎看向喻亭奚的眼神都不知不觉软下来了,嘴角微微扬起。这个年纪就有清晰梦想的人,总是值得钦佩的。
喻亭奚这人,跟谁都自来熟,生日聚会的气氛很热烈。吹蜡烛许愿的时候,他的眼神落到了沈慎慎身上,她心中一惊,拔腿就想跑。可惜喻亭奚先她一步大大方方地说出了愿望:“我的生日愿望是——沈慎慎送我一个护腕。”
烛光闪烁,他澄澈的眼睛分外好看,橘黄色的小簇火苗在他的眼中一下一下地跳跃着,把他眼底的笑意晕染得更深。
他的咬字发音总是不自觉地带点儿京味儿,这次他念着“沈慎慎”三个字的时候,她脚底的血液直冲脑袋,她突然觉得脸上滚烫,一定是太热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望向她,她呼吸一窒,硬着头皮结巴道:“看……看我干啥?我才懒得理你。”
这事儿被喻亭奚用一个话题轻描淡写带过去,过了好久,沈慎慎才镇定下来,齐楠却凑上前来小声问:“哎?你真不送啊?你不送,我可送了啊!人家难得生日,就想要个护腕而已。”
沈慎慎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她有些心烦意乱地挥挥手:“你送好啦。”
“真的啊,你可别骗我。慎慎,如果你介意的话,一定要告诉我。”齐楠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直到得到沈慎慎毫不在意的回复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第二天沈慎慎拿着那个小小的礼物盒子却犯难了。喂喂喂,送礼物就算了,让她转交就过分了吧?沈慎慎纠结了一下午,那礼物盒子就塞在自己书包里,她这一整天都精神高度紧张,险些要崩溃了。
她有十四次和喻亭奚讲话的机会,可每次喻亭奚一凑过来,她就下意识跑了。于是乎,喻亭奚一整天都气呼呼的,相当烦躁,一点就燃。
“唉!”自习课上,沈慎慎趴在桌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脑子完全乱了,有无数个自己在打架,“要不要替同学送礼物”的问题一浮现,无数拿着三叉戟的小人一拥而上,这个问题很快被pass掉了。
好吧!
那她为什么不愿意帮齐楠送呢?
这个问题她纠结了一个晚自习都没想出答案来,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停止运转,系统崩溃死机了。
直到齐楠看见她书包里露出的礼物盒子一角,沈慎慎心里只想到大写加粗的两个字——完了。
齐楠拿回了自己的礼物盒子,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盯着沈慎慎笑了一声:“沈慎慎,我拿你当朋友,你拿我当什么?”
沈慎慎心尖微微一颤,“朋友”两个字令她彻底冷静下来。她侧过头,心情复杂,说了最不该说的两个字:“是吗……”
齐楠眼里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她起身亲自把礼物送到喻亭奚面前,大大方方地解释了礼物延迟送到他手上的原因。喻亭奚有些蒙,目光扫向整个儿缩向墙壁的沈慎慎,眉头微微皱了皱,转而看着齐楠认真地道谢:“真的非常谢谢你。可是如果不是沈慎慎送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喻亭奚婉拒得十分真诚,很好地化解了齐楠的尴尬。如此一对比,沈慎慎心里也在骂自己不争气。瞧瞧,同样是做人,自己怎么就那么失败?
两个同桌的女孩子闹起别扭来,影响远胜于沈慎慎和喻亭奚冷战。看着沈慎慎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模样,喻亭奚终于忍不住了。他在校园小树林后的花坛边找着了蹲在地上数蚂蚁的沈慎慎。他扯起沈慎慎,无奈道:“多大点事儿!有点儿骨气行不?你可是三婶儿!”
沈慎慎的小嘴噘得都可以挂油瓶了,她郁闷地说道:“事儿没落在你头上,你当然可以这么说。”
“我刚才都找齐楠了解情况了。你看看,我一个爷们儿都掺和进来了,替你解释了你那时是有口无心,其实内心善良,你还有什么纠结的?坦率点儿去给齐楠道个歉吧!”
有口无心?内心善良?
不可否认,发现喻亭奚对自己的评价还不错时,她的心怦怦地直跳。原来她这么在意喻亭奚的看法呀。那天晚上纠结的问题,答案呼之欲出……她定了定心神,小声嘟囔:“你有这么好心?”
他委屈道:“我就这么让你看不上吗?我的人品还不错的,小姐姐,再了解一下?”
沈慎慎扑哧一下笑出声,喻亭奚也跟着微微一笑。他眼神一动,看着她的脸伸手道:“哎,你的脸脏了,别动,我给你擦擦。”
脸颊上传来温软的触感,痒痒的,她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又觉得喻亭奚这种擦抹的手法不对。她狐疑地盯着他,他无奈地把指腹给她看,果然有一点点儿油墨印。
她尴尬了,居然错怪他了。他们靠得很近,喻亭奚的气息扑在她的额头上,她眼神慌乱得不知往哪儿看才好。她余光偷偷地瞄了一眼他温和专注的神情,心中的防备和紧张慢慢消散。仔细想想,其实喻亭奚这个人好像也不赖。
在喻亭奚的鼓励下,沈慎慎跑回教室后,直奔齐楠。齐楠一抬头看见她,一脸惊讶。沈慎慎诚恳地给她道了歉,见她半天没说话,还真诚地给她鞠了一躬。
“噗!没事儿,我早就没生气了。”齐楠小声笑了出来,又忍着笑递给了沈慎慎一面小镜子,“喏,你看看自己的脸,又是喻亭奚弄的吧?”
她傻眼了,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左右两侧各又有三道黑痕,怒目圆瞪的样子活像一只奓毛的小花猫。
她咬牙道:“喻!亭!奚!”
喻亭奚这人果然正经不起来!没两分钟就原形毕现!
四、所谓的苯氨基丙酸
一月一度的音乐课终于来临,同学们纷纷感慨音乐老师体弱的老毛病终于短暂性地好了一些。这节课的内容倒是巧了,是赏析经典戏曲。
沈慎慎还没反应过来,喻亭奚已经走上讲台了,配合着老师,给这堂课开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头。
喻亭奚收起了平时笑嘻嘻的模样,一颦一笑一蹙眉都十分生动、传神。他的嗓音条件很不错,正好选了一段黄梅戏,沈慎慎听不大懂那唱词,却看呆了。喻亭奚身上仿佛在发光,明明还是那张脸,她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最后一个音婉转收尾,喻亭奚抬眼望着沈慎慎,他仍保持着戏中人的身段和唱腔,含羞低头,欲语先羞,媚眼如丝,唱道:“白纸墨字,信手涂鸦,轻慢闺名,惹恼了姑娘,三叔年少轻狂,却也敢作敢当,只盼姑娘眉宇飞扬,原谅三叔笨拙一场?”
轰的一声,沈慎慎的脑子都蒙掉了。她沉溺在喻亭奚幽深静的眼神里。她的心狂跳不止,大脑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地支吾道:“喻亭奚……你……你又瞎闹。”
全班同学哄闹起来,气氛一下子到达顶点,老师控场好久教室才安静下来。从讲台上走下来的喻亭奚冲她眨了眨眼,一脸狡黠的笑容。她却有些心虚,目光微微瞥开,脸颊红彤彤的。
喻亭奚是来真的了。那天,他借着一场戏把矛盾一笔勾销,对沈慎慎好得快要上天了。
沈慎慎却浑身不自在了,她问喻亭奚:“你真的不要我领你上医院挂个号?”
喻亭奚白了她一眼,愤愤道:“我难得想成熟一回,你咋还不信了?我爷爷说了,我现在还是个孩子心性,唱不好更多的角色,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包容更多的角色。”
沈慎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这回倒换成喻亭奚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月底的时候,喻亭奚为了参加一个戏曲老师的授课活动,请了一周的假。这一周沈慎慎的耳根子终于安静了,她百无聊赖地瞅着第一组第一排那个空荡荡的位子,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齐楠开玩笑,管她这叫害了相思病。沈慎慎涨红了脸摇头否认。
又到了一月两次的心理健康教育课,沈慎慎瞅着电子屏上的“青春荷尔蒙”几个大字,有些头疼了。
怕什么,来什么。
她强打精神,集中注意力听课。齐楠望着她,一副女大不中留的模样,啧啧叹气。
沈慎慎瞬间就蔫蔫的,耷拉着脑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这喻亭奚也离开太久了吧?说好的七天,今天都第十天了。
他这一离开,班级里都安静得让沈慎慎觉得寂寞了。
沈慎慎正乱七八糟地想着,眼前竟然都出现幻觉了——喻亭奚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溜到她旁边的座位上坐着,朝她笑出一口大白牙。
“所谓感情呢,其实是我们大脑中产生了一种叫做苯氨基丙酸的物质,当这种物质消失的时候,感情也会随之变淡或者消失……”
老师仍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苯氨基丙酸在作祟!
沈慎慎狠狠地瞪着喻亭奚,一巴掌挥过去,欲将这幻觉打散。
“你干吗!沈慎慎!”喻亭奚委屈巴巴地跳起来,又生气又憋闷地瞪着沈慎慎。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朝着两人看过去。
沈慎慎这才意识到,并不是幻觉。她干笑两声,扯了扯嘴角:“你看啊,我这俩大黑眼圈,昨晚没睡好……犯迷糊也是正常的。”
在他脑门上结结实实拍了一巴掌的要是别人,他定会二话不说冲上去,可这人是沈慎慎,他只能咽下这口气了。
奇怪的是,明明打人的是她沈慎慎,她怎么还反倒一副受害者模样,天天斜眼觑着他,老远就躲起来?
才回来就接连碰上郁闷事,喻亭奚火冒三丈。
正好下节课是体育课,看见正往操场上走的沈慎慎,他挑了挑眉,别有深意地跟着走过去。
五、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慎慎刚想跑,就被喻亭奚一把揪住衣领子。她嘿嘿笑着,抬眼小心地瞅了他一眼,还好,气压不算太低。她转了转眼珠子,刚想开口,就被喻亭奚打断。
“别喊委屈,我不吃那套。来,比赛单杠。我赢了你就告诉我你躲我的原因,我输了可以不说原因,但是不能躲我。”
这简直就是霸王条款嘛。
沈慎慎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下一软,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别看喻亭奚身量苗条,胳膊上还是有肌肉的,抓着单杆一口气做了五十个引体向上,轻轻松松地跳下来,又挑了挑眉,示意她上。
沈慎慎体育也不错,心里只想着赢他,一连几个做下来,有些缺氧,只憋得眼冒金星。
眼看着沈慎慎要摔下来,喻亭奚着急忙慌地伸出两手上去接……后果很惨烈。
沈慎慎一屁股摔到喻亭奚的俩胳膊上,这俩胳膊光荣地骨折了。
隔天他两手打着石膏来上学,幽幽地瞅着又想溜走的沈慎慎,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叹了一口气:“没良心啊!究竟是谁害我变成这样的?”
她老老实实顿住脚步。
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沈慎慎的良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不得已天天忍受着喻亭奚的欺辱。
譬如,某人不想做生物作业,跷着二郎腿叹气,沈慎慎连忙抢在他旧事重提前抓过作业本。
又譬如,放学了她回家,某人厚脸皮地要求她送自己回家,她咬牙切齿地拒绝,某人就皱着眉,林黛玉般泫然欲泣:“我命苦啊……”
她被这话噎住,气鼓鼓地妥协。
沈慎慎于是开始了每天跟在喻亭奚屁股后边,做“二十四孝好同学”的生活。伤筋动骨一百天,沈慎慎天天掰着手指头数还剩下多少天才能解放。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同学的那句话:沈慎慎天天跟在喻亭奚身后,像个小媳妇似的。
沈慎慎蓦地奓毛了。
她把打好的饭放在喻亭奚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抱歉了,就当我没良心吧,以后咱们划清界限。”
他愣愣地抬眼,她已经跑开了。她逆光的背影莫名让他心慌。他推开餐盘,咬牙扯开绷带,大喊着沈慎慎的名字追了出去。
沈慎慎跑得太快,又是有意不让他找到,喻亭奚从下午找到傍晚都没有看见她,他看着空荡荡的校园,目光有些黯然。
其实这时沈慎慎在教学楼顶的天台上,那里有一个废弃的乒乓球台,她蹲在一侧,攥着手机,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些日子她只想和喻亭奚划清界限,是因为喻亭奚离开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事。
倘若喻亭奚知道了,她一开始接近他就是另有目的,会不会讨厌她……
她不能想象,宁可就这样终结和他的关系。
六、一起走向未来的约定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下意识便认为是他,大声道:“你别过来。”
她瑟缩着往侧边躲了躲,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发现一件事,你好像没什么朋友。准确来说,你是故意回避其他人的靠近,就像对齐楠一样。”
他的语调漫不经心,她心里却早已经波涛汹涌。
她有的!她曾经有一个闺密,很要好,很要好,却慢慢走丢了。
那个闺密,叫做何嘉洛。
何嘉洛的邻居,从小到大的青梅,正是喻亭奚。
认识何嘉洛的时候,她们刚升初一,两个女孩子好得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后来何嘉洛搬家并转校,两个女孩子只能通过网络联系,可终究是朋友圈不同了,相对无言,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等到何嘉洛拥有新的闺密时,她大哭了一场。在考场上,她看见了曾经被何嘉洛提过无数次的名字,她知道他们也是很要好的朋友,两家的父母也是朋友。
不可否认,那一刻她心里恶毒地想:如果何嘉洛也失去一个重要的朋友,会不会能稍微体会她被抛弃的心情呢?
后来所有的接近,是她刻意而为。
但是她的心思被何嘉洛发现了,何嘉洛跑来找她,神色复杂,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个熟悉的陌生人,无论说什么话会觉得尴尬,最后何嘉洛抛下一句话离开了:“别幼稚了!如果你伤害喻亭奚,我会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告诉他。”
沈慎慎哽咽着把一切和盘托出,心想,他会怎样看待自己呢?会直接转身离去,再也不理她了吗?
喻亭奚叹着气走近,使劲儿揉着她的脑袋,缓声道:“笨!友情走到尽头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们能做的就是微笑着目送它离开,倘若它再次归来,我们热烈欢迎。人心是相互的,我又不是商纣王,被美色迷昏了头。”
“啊?”沈慎慎愣了一瞬,抬起模糊的泪眼,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来,我问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我对你是虚情假意吗?”
沈慎慎拼命地摇头。
他咧嘴一笑:“对嘛,我也把慎慎看得真真儿的。”
他轻轻地擦去她的眼泪,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一起离开天台。直到走到操场上,沈慎慎才反应过来,她睨了他一眼:“你的手压根儿没骨折?”
喻亭奚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打着哈哈忽悠过去:“那不是为了把你留在我视线内吗?谁让你躲我跟躲什么似的!”
两只牵着的手微微握紧,傍晚的霞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
沈慎慎小声道:“我陪你去Z大好不好?”
喻亭奚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想什么呢?Z大是我的梦想,你应该去你想去的地方。不过……沈慎慎,你梦想的地方可不可以离我稍微近一点儿?我怕你离我太远,我就不那么容易欺负你了。”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摇着他的手臂要拉勾,喻亭奚嫌弃太幼稚,拼命躲开,沈慎慎笑着追赶他。
两个人欢闹的影子纠缠在一起,彼此许下了一起走向未来的约定。
更新时间: 2020-11-13 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