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檐萧
01
沈东离修图的时候,陈叙打来电话:“东离姐,我成功晋级了,你请我吃饭吧。”
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像邀功一样。
沈东离揉揉眉心,仰头靠在椅背上看窗外,远处葱茏枝叶在风中摇曳,她语气也懒洋洋的:“好啊,四十分钟后楼下等我。”
陈叙没吱声,过了几秒嬉笑着追问:“东离姐,你见我还要洗头啊?”
“你个男孩子懂什么?!”沈东离嗤笑一声,耐心给他普及洗头的重要性,“这决定我在半途遇到同学,能不能自信地抬起头。”
“那好嘛,”陈叙不情不愿地应一声,“说好了四十分钟,那我在楼下等你。”
沈东离狐疑地看了下屏幕,确定是陈叙来电后莫名地笑了笑,小朋友晋个级这么开心,刚才是在撒娇吗?
说是小朋友,其实也不过比她小三岁。沈东离上初中的时候,陈叙搬到了她家隔壁。因为父母是老相识,所以他们俩也时常见到,但当时两个小学霸都没有将对方放到眼里,和谐相处的美好画面只维持在父母眼皮儿底下,直到他念高中,来她家蹭饭,被她用几种甜品收服。打那之后,他就开始黏她。
今年夏末,陈叙如愿考到A大。两人一起走在路上,沈东离发现有女生频频打量他的时候,才正视起他的美貌。白净的一张脸,头发有些自来卷,左眼角下有颗小小的泪痣,沉思的时候有些忧郁,笑起来又格外醒目。
才开学不久,沈东离听说他要参加历史竞赛,就夸下海口,说每赢一场就请他吃顿饭。
眼下这已经是第三顿了,陈叙绝对是她漫漫减肥路上的一大阻碍。她深深地叹口气,揣着钱包下楼。
她不知道,陈叙已经站在楼下树荫里等了她许久。来来往往的女生时不时偷瞄他两眼,最后,她们的表情在他跑向沈东离时定格,又震惊又疑惑——“注孤生”竟然真的在等妹子?
这件事上升为A大热门话题时,火锅店里,陈叙刚给沈东离夹了块儿烫好的牛肉。
他这么殷勤,沈东离疑惑地打量他:“这么开心?除了晋级,还有什么事?”
“吹着空调吃火锅很爽啊。”陈叙边说着,边把一块烫够八秒的毛肚放她盘里,然后笑眯眯地问,“东离姐,决赛的时候,你要不要来帮我?”
“那还用说?我会去给你加油的。”她抬了抬下巴,丢给他一个“靠谱”的眼神。
陈叙却摇摇头,清亮的眼睛直视着她:“我是说,决赛的时候你做我的搭档,好不好?”为了怕她拒绝,他还脸不红心不跳地补充一句:“我就是我们年级的学霸,没有比我更厉害的了。”
沈东离翻个白眼,笑着应下了。
决赛那天,沈东离出场的时候,明显感觉围观群众的眼神亮了不止一度。
她最近经常不在学校,所以不知道陈叙新增了个“注孤生”的标签。
参赛最初,他凭着智商高、脑洞清奇备受关注,后来连A大校花都借组队之名公然示好,摆明了是对他有意思。他却以她性格太闹,影响他判断为由,拒绝了她。
原本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这不算什么。最令人窒息的操作是,后来有萌妹在散场后拦住他,表明是“无事献殷勤,非……常喜欢你”,但陈叙只愣了两秒,而后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问:“多少钱?”
萌妹嘤嘤哭着跑开,从此他的“注孤生”体质就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而眼下,他竟公然带着妹子出场,可想而知,围观群众对她有多好奇。
没过几分钟,沈东离和陈叙的关系就被众人扒得一清二楚,他们满脸都是“果然如此”的失望表情,不愧是“注孤生”,但内心的八卦之魂又有没被满足的空虚。
下半场,比赛如火如荼,八卦也增添了新爆料——有人说沈东离前不久跟余飞学长告白失败。他们猜测,陈叙之所以带沈东离参赛,或许是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但耿直如陈叙,有这样迂回的脑回路吗?
02
比赛最后,陈叙没拿到冠军,表情有些严肃。
他们和冠军的差距其实很小,沈东离以为他因为没发挥好而沮丧,于是柔声宽慰他:“前三也算赢,有好吃的。”
但其实,陈叙就是有些懊恼。明明想在她面前当个成熟的大人,可偏偏比赛时,竟然看着她走神了。简直不可饶恕。
结束后,他被沈东离扯着手腕向前,中途被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下肩。他脚步微微一停顿,敏感地察觉到原本握着他手腕的手滑过手背,改为牵着他的两根手指。
沈东离还在试图安慰他,真当是他受不起丝毫挫折的小孩子。
陈叙眯眼笑笑,一米八几的个子,乖乖任她拽着向前走。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受挫”的陈叙如愿地当起了沈东离的小跟班。这期间,他见过余飞几次。在沈东离告诉他“明天有事,自己吃饭”后,他依然走到她宿舍楼下,然后看着精心装扮后的她,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奔向余飞,裙摆是藏也藏不住的飞扬。
陈叙当然听过有关她告白失败的传言,可他不明白为什么沈东离还要喜欢他。
过了几天,正干活的余飞意外接到陈叙下的战书。口气张狂到不行,说比赛项目任他挑。
余飞还以为是哪个大佬,结果一问名字才知道,是沈东离的小竹马。他当即眯起眼,认真地琢磨起这件事,几分钟后,余飞爽快应战。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两人在校外的网吧碰了面。他们决定用游戏输赢定胜负。
陈叙长得高,起码在个头儿上半点底气也不输,但他过分白净,看起来有一种羸弱的书卷气,偏这天还特意戴了副眼镜。他打量了余飞两眼,单刀直入地说明意图:“我赢了,你就不许再去找沈东离。”
余飞瘫在沙发座椅里,闻言,痞痞地笑:“那阿离自己来找我怎么算?”
这个称呼,他绝对是故意的!陈叙冷哼一声,口出狂言:“那我连赢你三场,如果不是非见不可,就不准见她。”
余飞点点头:“那如果我赢了呢?”
“没可能!”
余飞原本不想笑的,对对手要尊重,陈叙这么张狂,就算是年少气盛,他也猜到他应该有两把刷子。但听到这句又稚气又耿直的话,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又忍不住想逗他:“你这么维护阿离,是因为她是从小住你隔壁的小姐姐,还是因为她是你喜欢的姑娘?”
藏了几年的心事,连沈东离都不知道,眼下忽然被挑明,陈叙紧张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喜……喜不喜欢,要你管!”
这态度,不用说都一目了然。
余飞乐呵呵地登录账号,表情太轻松太惬意,让陈叙误以为,他是仗着沈东离喜欢他才这么无所谓,所以在游戏里毫不手软。比试到最后,完败的余飞把初衷忘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无赖地威胁陈叙,让他带他上王者,不然天一亮就去找沈东离。
陈叙边帮他边恶毒地想:赢了又怎样,以后游戏里见一次打一次,保你掉级更爽快!
但两人还是从半夜一直打到隔天清晨,差点打出惺惺相惜的革命友谊,直到陈叙离开座位时,余飞错将他手机当成自己的,并接到了沈东离的问候。
毫不知情的陈叙去洗了把脸,闻到衣服上的烟味儿时嫌弃地皱皱眉,又去对街的便利店买了盒酸奶,而后站在长街上吹了会儿冷风。等他咬着酸奶果粒回到网吧时,一抬头,竟然看到了沈东离。
他吓得酸奶都掉了,慌忙理了下炸毛的头发,老老实实缩成鹌鹑样站到她面前,像个犯错罚站的小学生。
沈东离把他拽出网吧,在离早餐铺十米远的地方停步,用一种“自家弟弟不争气,不上自习打游戏”的冷漠眼神质问他:“余飞说,是你约他打通宵的?”
余飞早溜得人不见影儿,陈叙暗骂他卑鄙,并做好了找小伙伴在游戏里耗死他的打算。
可他张口,却是委委屈屈的辩解:“我想替你赢回来。”
03
于是一大早,沈东离又请陈叙吃了顿早餐。
回校的路上,她劝他:“不要听信那些谣言,我没有告白失败,你以后也不准再去找他碴儿。”
这明显维护敌方的语气让陈叙十分不爽。而且没有失败是什么意思?他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张口就想要追问。可沈东离话锋一转,说明早又要跟余飞出门。陈叙非常果断地表示:“我也要去。”
于是周三一大早,沈东离下楼时,听到陈叙正在和余飞吵架。一个气急败坏地鄙视对方阴险,一个懒洋洋地说要学会兵不厌诈,在看见她的同时却自动息战。
陈叙愣了下,还不忿地凑过来扯了下她发带。
沈东离又是穿的汉服,长褙子过膝盖,素色褶裙垂下两根长长的系带,走动时暗纹时隐时现。好看是好看,又温婉又大气,可她跟他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没打扮得这么隆重过。
一路上,愤愤不平的陈叙时不时瞄她两眼,被余飞逮到后,还戏很多地仇视他两眼。
到了故宫门口排长队,陈叙才想起来追问:“又进宫干吗?”他分明记得,前两次他无意问沈东离干吗去的时候,她就说进宫了。
“带你撸猫。”说话的时候,沈东离下意识回头看他。因为在排队,陈叙挨她很近,这一回头她意外地发现,她平视过去竟然才堪堪看到他的锁骨?!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震惊之余,三人轮流验票进宫,余飞带头奔向珍宝馆,半途还从背包里拿出个单反。
珍宝馆有两只御猫常驻,其中一只还号称是打遍皇宫无敌手。但陈叙见到它的时候,颇不以为然地哼了两声。它撒着娇跟在沈东离脚边儿讨吃的,被她抱在怀里的时候,还谄媚地舔了舔她的脸。
余飞拿着相机找角度,理直气壮地找碴:“那个谁,让开一点,入境了。”
陈叙退后两步,靠着宫墙看她们。余飞在拍照,拍沈东离和猫。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改道儿去景仁宫。据说那里也有两只猫蹲守,有只还是网红“鳌拜”。半途沈东离从洗手间出来,陈叙发现她换了一套汉服。
长长的宫墙在侧,他装作不经意地问:“拍这些照片是要做什么?”
这一秒,他觉得自己对沈东离一无所知。
沈东离提起裙摆迈门槛,长风从南向北吹过,垂在她裙侧的芽绿色系带飘到了他的裤腿上。她笑:“我是两家汉服店铺的模特,拍这些当商品图。”
“哪两家店铺?”
沈东离随口念出两个词,而后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几秒后,在他躲闪的眼神里得出结论:“你穿汉服应该也好看。”
“噢。”陈叙傲娇地应一声,脑中闪过的是情侣装。
接下来的拍摄,陈叙就老老实实坐在阴凉里,看余飞上蹿下跳给沈东离拗造型。平日里那么吊儿郎当不正经的一个人,眼下换了模样,眉眼全都是专注,可看起来还是很讨厌。
又过了几天,沈东离给陈叙发了几张新拍的图。
宫门红墙里,她身着古典的衣裳,巧笑嫣然地看着趴在脚边的两只猫,花枝的影子和细碎的阳光印在裙摆上,效果十分惊艳。
陈叙随手右键几张,仗着藏在屏幕后,谦虚地说:“拍得不错啊。”
没收到回复,他猜沈东离还在修图,于是又大胆地追问:“是不是因为余飞把你拍得这么好看,你才喜欢他?”
两分钟后,手机叮咚一声,沈东离说:“找打是不是!难道我平常不好看吗?!”
陈叙瞬间谄媚地敲出七八个夸她的成语,下一秒又统统删掉,准备追究到底,试探她究竟有多喜欢余飞。
后来沈东离回复,语气颇是无奈:“都说了让你别听传言,我和余飞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啪唧!
陈叙哀嚎一声——手机砸到了脸上。他捂着脸,呲牙咧嘴,又痛又想笑。
04
余飞是沈东离的比赛搭档,抽签分组认识的。后来她无意间发现他拍得一手好照片,于是满学校追着他跑,直到前不久,让陈叙替她打游戏赢了他,他才答应给她拍照。可能在这过程中,她表现得太谄媚,于是有人猜测她在追他。至于告白被拒,是在商量拍摄场景时,余飞拒绝了她的不靠谱提议。
秋冬是商家频繁上新的时期,沈东离和余飞将城市的各大景点、公园几乎都走了一遍。陈叙大多时候也跟着,偶尔缺席,就会在放学后的校门口等她,有时塞给她一杯热乎乎的奶茶,有时是两块烤红薯。偶尔碰到她冰凉的手指,脸色通常还很臭。
她不知道,陈叙缺席的时候,余飞总贱兮兮地给他发图,还故意透露说:“小姐姐今天又被围观了,啧啧……”或是:“今天这套袄裙披风真好看。”
幼稚到说他五岁都嫌大。
大风降温那天,沈东离裹着件红色斗篷回校,半路被陈叙截住,二话没说拉着她往火锅店走。
到了室内,她才发现他的打扮和往日不同,于是随口问:“你今天去参加什么活动?”
陈叙刚喝了口水压惊,闻言呛了一下,忐忑地问:“很像?”
沈东离伸长脖子又看了两眼,是西装的休闲穿法,没系领带,宽松的西裤下还穿了双小白鞋。她改口:“很好看。”
陈叙傲娇地勾着嘴角偷笑两声。
回校的路上,风倒是停了,只是街道两旁堆了厚厚一层落叶。快到宿舍时,陈叙手机连续叮咚几声。他戳开,又是烦人的余飞。他发了张好几杯奶茶挤在一起的图片,说是白天拍摄时沈东离收到的礼物。
这一口闷气堵在喉中,偏沈东离还取笑他:“是校花吗?”
陈叙的“注孤生”事迹,是余飞后来告诉她的。她听完笑了好久,怕打击他一直没敢表现出来,眼下一不留神脱口而出,没忍住又笑了两声。
下一秒陈叙愤愤地挡到她面前,一本正经地说:“不是。”
“噢。”她点点头,忍着笑提醒他,“下次再被女孩子拦住,记得要通过现象看本质。”
陈叙恼:“没有下次!”
沈东离嬉笑着随口应一声,想推开挡在前面的他,可还没碰到他衣领就被攥住了手腕。
月光下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她听到他很认真地说:“我说了,没有下次。”
沈东离敏感地察觉到这气场不太对,但她还没说话,就被他猝不及防扯到了怀里。
男孩子温暖又干净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她刚生住一丝细微的念头,就被他直白地戳破:“我还是比较喜欢你,阿离。”
脑中有天雷滚滚而过,那一秒沈东离心里闪过的念头是“道德沦丧”。
从高中到大学,她几乎看着他从豆芽菜长成了这副大人模样,眼下忽然听说,他喜欢她?
受到惊吓的沈东离一路小跑回宿舍,思前想后,连夜买了火车票。几个人之前就订好行程,要去长白山拍雪景,原本她怕冷,想晚两天再过去。眼下忽然被陈叙告白,她急需清冷的空气清理头绪。
在长白山的第三天傍晚,沈东离刚拍完两组照片,深一脚浅一脚地回酒店取暖,半途被人扶住。她扭头,先看到的是自己眼睫上挂的白霜,待看清来人后,她问:“你怎么来了?”
“明知故问,”陈叙无情地拆穿她,“除了找你还能有什么理由?”
她揪一把头发,头疼地说:“我说了,会考虑一下。”
陈叙嗤笑一声,呵出的雾气里都是看穿后的不屑:“别老想着要怎么拒绝,拜托也想想我这个人。”
这绝对不是她熟悉的软萌的陈叙。沈东离不得不把邻家弟弟这个身份撇开,认真地反驳:“你比我小。”
他白眼都懒得翻:“我比你高,能保护你,也抱得动你。”
沈东离被口水呛了下,再接再厉:“你对我,难道不是什么崇拜之类的吗?”
从小到大,她也是学霸来着,陈叙高考时,她还辅导过他,甚至两家父母都不在时,她还临危受命照顾过他。
“哦?”陈叙低头看她一眼,“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慌乱又头大,沈东离一不小心踩到裙子,险些扑在雪地里。关键时候,身旁的人挪动脚步,无奈地接住她,还赌气地问:“非得亲你下才能看清是喜欢吗?”
沈东离已阵亡。
垂死挣扎时,她还在纳闷,自从坦白心意后,陈叙就变得无所顾忌,这是吃准了她不会计较吗?
05
好在陈叙来去匆匆,隔天下午就定了返程的票。
临走前,他依依不舍地扯着沈东离的衣袖,想嘱咐什么时,明显感觉她劫后余生一般松了口气。他好笑地捏了捏她的手腕:“走了。”
后来,沈东离躺在雪地里拍照,忽然想到了关键问题,于是团了个大雪球,趁余飞不备朝他投过去:“是不是你跟陈叙通风报信的?”
余飞懒洋洋地笑:“是又怎样?”
他这个人有多固执,沈东离太清楚了,当下更疑惑:“为什么?他带你上王者了?”
余飞冷哼一声,懒得理她。他都能一眼看出陈叙喜欢她,偏她还以为是姐弟情深。
空旷的雪地上,两行脚印渐行渐远。他回头瞄一眼,心想再长大一些的成年人都是边试探边追逐,先想好退路,失败也从容,偏他义无反顾,无畏到令人生羡。
余飞唏嘘地想,如果当年,他能果断一点,绝不至于单身到现在。
周五傍晚,沈东离刚回屋,羽绒服还没脱下就听到手机在响。甫一接通,听到陈叙委委屈屈地问:“阿离,你怎么还没有回来?”
前两天,她还能以拍摄计划未完成当托词,但余飞告诉他行程后,这借口已经过期失效。她还没想好托词,就听到他试探地、小心地问:“阿离,你是不是在躲我?”
沈东离险些控制不住面部表情,过了两秒,她问:“你说什么?风雪太大,没听清。”
陈叙轻笑了声,有显而易见的得意。他语气循序善诱:“阿离,你再躲,早晚还是要回来,索性就明天回吧。我去接你,我们吃火锅。”
沈东离自暴自弃地扑到沙发里,嘴硬地说:“早订好票了。”
早在几分钟前,她就在想要不要尽早赶回去,下午有个小有名气的商家找她,要图挺急的,她原本想推掉,但既然早晚要回,倒不如更忙一些。
回校当天,沈东离收到了新商家寄来的两套样衣。和她以往的古典风格不同,这两套样衣用色大胆,设计也别致。不仅如此,新商家还推荐了一家现代装潢的拍摄地,说想要古今结合的风格,而且场地方也有他们的朋友。
对方把地址和样片发给余飞,似乎刚好是他喜欢的风格,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当天傍晚过去拍。那是家位于城北的温泉度假酒店,风格简约又华丽,和汉服有种莫名的契合。拍摄很顺利,直到中途沈东离去换衣服。
余飞在外头的走廊等了她很久,汉服妆发麻烦他知道,但沈东离一向很有时间观念。他无聊地拍酒店设计时,无意间看到一个姑娘鬼鬼祟祟地进出洗手间。过了几秒,他狐疑地跟过去,刚好看到沈东离一瘸一拐地走出洗手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有人算计我!”沈东离说完,就着这副狼狈模样气势汹汹地去找酒店安保查监控。
监控拍到了余飞说的那个鬼鬼祟祟的姑娘,但他们都不认识。好在酒店门口,没有她出去的记录,于是沈东离就坐在监控室守株待兔,余飞自觉到酒店大堂放风,其间还把陈叙喊了过来。
沈东离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而后找到新商家的负责人,把情况简单介绍后,问她怎么看这件事。毕竟事情太巧合。
商家负责人说,前几天他们发通知说要找新模特时,有个老客户以沈东离的朋友自居,推荐了她。她看过沈东离的照片,觉得很好,后来那位客户就给了她沈东离的联系方式,还推荐了几个拍摄地,而她选了其中一处。
沈东离聚精会神地盯着监控,其间陈叙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看到她后,长舒一口气,没炸毛,反而还走到她身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说:“没事就好。”
她愣了两秒,仿佛听到心动的声音。蛰伏已久,蓄势待发。
画面里忽然闪过两个可疑的人,沈东离按下暂停,越看越眼熟。她身后,陈叙弱弱地说:“左边那个,好像是校花。”
沈东离愤愤地瞪他一眼,跑去走廊拦人。
校花看到他们,愣了两秒,然后仰着头说:“没错,就是我。”
陈叙在众目睽睽下拒绝她,原本只要等新鲜事的风一吹,这事就盖过去了。可他偏偏跟沈东离越来越亲近,所有人提起他们的时候,都要把她拎出来嘲笑一番。她堂堂校花,有那么多人追,偏就因为他,一度成为笑话,她越想越觉得气难平,所以才想报复她。
06
沈东离又瞥了陈叙一眼,歧视的意味十分明显。
陈叙想将功补过,又不知道要怎么做,当下拼命跟余飞使眼色,可余飞耸了耸肩,丢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跟我道歉,自己去洗手间泼两桶冷水,或者我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截图账号发到校网,你自己选。”沈东离冷冷地看着她。
校花的脸色“唰”一下变白。是人都爱慕虚荣,她也一样,不想每次被提起,都说她恶毒。
漫长的十几秒过去,她低头道歉,走进洗手间,又湿漉漉地出来。
回校的途中,沈东离跟余飞约了下次的拍摄时间,全程没再分给陈叙半个眼神,对他的讨好,也置若罔闻。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生气,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
半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其间无意听到室友看的言情剧的台词,恶毒女配跟女主说:“你不过是比我早几年遇见他,凭什么就要对他呼来喝去还不珍惜?”
她哀嚎一声,抱着被子愤愤地翻身。
分明是对他动了心,所以才忍不住什么都计较。
后来拍摄的时候,陈叙都一脸委屈地跟在她身后,就远远看着,既不动作,也不说话。
从北海公园回来那天,沈东离忽然说:“不是要请我吃火锅?”
陈叙猛地抬头看她,双眼亮晶晶的,拼命点头:“走啊走啊。”
吃完饭,三个人在校门口分道扬镳,余飞忽然问他:“你最近怎么老戴着眼镜?以前没发现你近视。”
陈叙小心地瞄一眼身前的人,小声解释:“以前也近视,就是……没什么想看的人。”
余飞意味深长地“噢”一声,挥挥手,转身走向另一边儿。
陈叙送她回宿舍,一路都没说话。直到到了楼下,他耷拉着头,扯住她衣袖,挫败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
没处理好和女生的关系,给她带来麻烦;她被欺负,他也不在身边,就连知道了是谁找碴,都不好做什么替她出气。
沈东离叹口气,拉住他两根手指:“没有,我没生你气。”
“可你三天都没理我。”
她轻咳一声:“我在考虑我们的关系。”
陈叙屏住呼吸,直直地看着她。
“你喜欢我什么?”她歪着头问,忽然很想知道“注孤生”会重现什么令人窒息的操作。
陈叙紧张地抿了下唇,一双清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她的身影。
他说:“喜欢你是你。”
没有什么“注孤生”,只不过是他不想撩。见她没回答,他急急地、一脸不忿地说:“我这么好看,你喜欢我一下又能怎样?”
沈东离忽然笑出声,手里还拽着他两根手指,像触动了什么机关。
一头雾水的陈叙愤愤地将她拖到怀里,皱着眉逼问:“你笑什么?”
沈东离想起有年夏天,他们都很小的时候,她带着他出去买冰激淋,排队的时候,有个萌萌的小姑娘仰着头问她:“阿姨,哪个……”她还没说完,就被正在打游戏的陈叙不忿地打断:“这是我家隔壁的小姐姐!你叫谁阿姨呢?她还上学呢!她还小着呢!”
当年那个表情,和如今的一模一样。
那时候,沈东离哈哈笑着,一口气给他买了五个冰激淋。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她还没有发觉,他就有意识要保护她、维护她、让着她。
沈东离勾着嘴角,故意找碴:“我还知道,有三个女生喜欢你。”
陈叙抱着她的手收紧了一点儿,认真地反驳:“没有,我不知道。”
沈东离倏尔笑弯了眼,双手伸到他背后抱住,说:“我呀,我呀,我呀。”
那些喜欢,一直蛰伏着,虽然发觉得晚了点儿,但总会苏醒的。
更新时间: 2019-10-21 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