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生涓涓意

发布时间: 2020-10-19 22:10

分类:故事人生 / 睡前故事

借一生涓涓意

文│易清荷

如果你有幸看到这里,如果你有幸遇到一个叫秋霜的女孩,请帮我告诉她,我非常爱慕她。

1.她对这支舞熟悉至极

电视里一如既往地放着乏味无聊的新闻,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的秋霜时不时地瞥一眼,以免错过了重要的消息。

她男朋友苏安“失踪”了。

而在那前一天,他们大吵了一架——仅仅是他看到一条被她珍藏起来的手链,便同她发了火。他们吵得不可开交,苏安夺门而出之际,“分手”两字几乎到了秋霜嘴边。

可她没来得及说出口,苏安就失踪了。

他喜欢探险,和她争吵当晚一怒之下,干脆前往自己一直想要去登的那座雪山。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只给秋霜发来这样一条信息,之后便杳无音信。

人人都说,他应该已经遇难了。秋霜因此一蹶不振。

彼时她正上大四,学校的课程不多,实习的工作也早已完成,她索性告假在家休息。

可今天,跟她就读同一所学校,正上大一的妹妹秋夏央求她回学校一趟。

每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学校都要举行跨年晚会,秋夏想要借此机会大放异彩,于是主动报名要表演一支舞。

可她跳舞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学了好久也没有学会,眼看着过两天就要表演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找秋霜帮忙。

“到时候,你替我上台表演吧?”生怕秋霜会拒绝,秋夏连忙接着说道,“咱们俩长得这么像,不会被人看出来的。

而后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将她录下来的一段视频呈给秋霜看:“就是这支舞,你跳过的。”

秋霜随意地瞥了一眼,便愣住了。

她何止跳过,她对这支舞熟悉至极。

2.如静美的秋,如明月的霜

秋霜还是一个大一新生的时候,舞蹈学院那个叫宋茉的老师特意为她编了一支舞,让她在校庆上表演。她为秋霜挑选的伴舞中,有她的儿子骆兆。

骆兆是整个舞蹈学院的院宠,因为他是著名舞蹈家宋茉的儿子,继承了宋茉所有优秀的基因。

他生得好看,且在舞蹈方面天赋异禀。

年仅十六岁,就跟着宋茉一起参加了国内外各种大大小小的比赛,偶尔会在舞蹈学院的某些活动中,参与表演宋茉负责的节目。

或许就是因为自小众星拱月般长大,他身上不免带有被宠坏的骄纵孩子气,让秋霜对他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见第一面时就不喜欢。

彼时,宋茉召集所有参加表演的学生进行第一次排练,骆兆是和宋茉一起来的。

一大群哥哥姐姐毕恭毕敬地站在宋茉面前,他却大大咧咧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秋霜看着便心生不悦。

更遑论,他在听到宋茉对自己的安排后,很没有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带那么多人多累赘!”又指着秋霜说道:“既然她跳得好,干脆让我跟她跳双人舞好了。”

一席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尴尬无比。

在那样凝重的气氛下,秋霜忍不住笑出了声,慢悠悠地开口道:“可是我不想和你跳。”

骆兆的笑容僵在脸上:“哎?”

“这是我的节目,”她一字一顿,仿佛故意要激怒他,“我不想和你跳,你就不能跳。”

她说话的语气温软又平和,却掷地有声,骆兆慌了起来,只能转过头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宋茉。

岂料,宋茉破天荒地没有站在他这一边,甚至尊重秋霜的意愿,取消了骆兆参加表演的资格。

表演那天,骆兆只能站在离舞台最近的位置,近距离地观看秋霜他们的表演。

按理说,他对秋霜本该是有怨的。

可是看到舞台上那样优雅又美丽的秋霜,他心里的怨恨一瞬间便荡然无存。

她如静美的秋,如明月的霜,无法不让人心生向往。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向往,才让他也成为温润如玉的少年。

秋霜看着视频中领舞的少年,他早已褪去了年少时的张狂,穿着一身白衣,举手投足间透着出尘绝世的冷清。

看起来,已经不是嚣张跋扈的臭小鬼了。

秋霜不无欣慰地勾起嘴角,思忖了片刻后说道:“这个忙我帮了。”

3.逮到你了吧

曾多少次站上舞台受人瞩目,秋霜已经记不清了。

但像今天这样偷偷摸摸的,确是第一次。

秋夏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服饰间的钥匙,让她等所有人拿完服装之后,锁上门躲在里面。

等到节目开始时,她便来将她换出去。

一直到表演结束,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秋霜却始终惴惴不安。

果不其然,她在跳完舞回服饰间的路上,遇到了骆兆。

从他身旁经过时,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种想要透过面纱将她一眼看穿的眼神,让秋霜哪怕只是无意一瞥,就惊慌失措到心脏狂跳不止。

她连忙低下头去,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逃也似的离开。

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骆兆却忽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秋霜瞬间紧张得僵直了身子,动也不敢动。

骆兆往后退了一步,在她面前站定,盯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勾起嘴角,眼中透着狡黠与得意的神色:“逮到你了吧。”

晚会结束十分钟后,秋霜如约出现在了骆兆跟她说的那家火锅店里。

在他“邀请”她吃火锅的时候,她本是拒绝的。

可他说:“你要是不来,我就告诉所有人,刚刚的舞是你跳的。

“到时候你妹妹脸上可就挂不住了。”

看起来分明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说起话来却还是过去那样揣着“坏心思”的臭小鬼。

秋霜思及此,抬头看了他一眼,火锅氤氲的热气让她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十九岁的骆兆和十六岁的骆兆的脸在她面前重合。

她记得,她和骆兆之间的情谊,就是从一顿火锅开始的。

彼时是二〇一六年,秋霜练完舞打算独自去吃火锅,才坐下点好菜,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骆兆打来的。

骆兆在学校跟同学起了争执,需要家长前去学校一起协同处理,可宋茉老师夫妇俩正在外地参加一档舞蹈节目的录制,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骆兆便提出让秋霜替他们去一趟。

秋霜惊讶极了,她没有想到骆兆居然会要求她去。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跟她一同前来的对方的哥哥,居然是小时候住在她家隔壁的苏安。

他因为父亲工作调动,搬离那个片区已经好几年,可秋霜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年少时,他对秋霜极好,算得上是秋霜寥寥无几的好朋友之一。

她掩不住的高兴被骆兆看在眼里,所以在处理完事件,她想要跟苏安再攀谈几句时,骆兆自然横加阻止。

“快走吧。”他说,“我饿了。”

他甚至挤到她和苏安中间,粗暴地将她拽走,让她连跟他打个招呼告别都不能。

没礼貌的小鬼。

她想。

4.少年天真的目光中带着十分的真挚,让她无端有些心猿意马

那晚,是秋霜和骆兆一起吃的第一顿火锅。

在那之前,秋霜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她习惯如此。

所以对于骆兆要和她一起吃饭这件事,她本能地拒绝了。

“我爸我妈都不在家,没人管我死活。”

他这样说,可怜巴巴的样子跟平时的飞扬跋扈大相径庭,秋霜无法不心软。

“为什么跟人起争执?”

暖乎乎的火锅菜下肚,秋霜整张嘴辣得微微刺痛,终于忍不住问他。

正在锅里捞菜的骆兆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气呼呼地答道:“他说我舞蹈比赛得了第一,都是靠我妈的裙带关系。”

“那你是不是啊?”秋霜问。

“当然不是了。”骆兆急急地答道。

“那不就得了?”秋霜说,“自己心里坦荡,不用理会别人怎么说。”

骆兆并不服气,气鼓鼓地嘟囔着:“你说得轻巧,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很有经验吗?

秋霜闻言,眼神有一瞬黯了黯,说:“我当然有经验了,毕竟讨厌我的人太多了。”

毕竟她一直是旁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对于同龄的孩子来说,噩梦一般的“别人家的孩子”。她当然也是引以为傲的,渐渐长大,她却发现,身边的同龄人越来越不喜欢她。

“别看那个秋霜那么完美,背后还不知道什么样呢,说不定以后她会被人发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到时候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某一天她无意间在厕所听到几个同班女生的谈话,无比心惊。

原来在她背后,有那么多人渴望看到她从云端跌下来,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因此惴惴不安,在那之后更加一刻也不敢放松,苛求自己事事完美。

渐渐地,便成为别人眼中孤傲的人。

“所以你才一副不好亲近的样子吗?”骆兆突然发问,让秋霜猛地收回了思绪。

她看向他,却见他用一种状似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说:“这样,很孤独的吧?”

秋霜闻言,抿紧了唇,以一种充满了防备的眼神看着他。

“不孤独。”她矢口否认道,“弱者才喜欢抱团,我不需要。”

“我就是纯粹讨厌他们。”她说着,看了一眼对面的骆兆,补充道,“也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又目中无人的小鬼。”

“这样吗?”骆兆略显失落,“可是我还挺喜欢你的。”

秋霜怔住了。

少年天真的目光中带着十分的真挚,穿透火锅氤氲的热气,直直地往她心口上撞了一下,让她无端有些心猿意马。

5.他将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心脏处

秋霜想,兴许是她没有跟骆兆把话说得足够明白。

那日他们一起吃火锅时,她分明说了讨厌他,自打那之后,骆兆却常常来找她。

“我妈说了,让我多跟着你学。”

并且还聪明地打着宋茉老师的旗号,让她无法拒绝。

秋霜没有办法,只得由他去。

她想着,只要自己不搭理他,他总有一天会觉得无趣,然后自己走开。

却没承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竟没有丝毫知难而退的意思。

“秋霜,你们还要排练多久啊?”他偶尔会在秋霜排练节目时坐在旁边看,每每带着两杯奶茶,一杯喝着,一杯裹在衣服里焐着。若是时间久了,他便会忍不住这样抱怨。

秋霜不理他,只专注于排练节目。

“秋霜,”骆兆不依不饶,接着喊道,“奶茶就要凉了。”

众人发笑,秋霜无可奈何,只得叹一口气,说:“今天的排练就到这里吧。”

待众人散去后,她才换好鞋在骆兆身旁坐下,接过他手中的奶茶。

“过段时间我就要高考了,”骆兆说,“我妈要把我送去封闭式学校,明天开始我就不能常来找你了。”

“嗯,”秋霜随口应道,“好好学习。”

“你都不难过的吗?”骆兆难掩失落,“我不在,谁陪你吃饭啊?”

“那可不见得,”她说,“苏安约我吃饭约了好几次了。”

骆兆闻言,脸色一沉:“谁?”

“就上次你见过的那个。”

“你不准去!”骆兆皱起眉,气呼呼地说,“我不喜欢他。”

“嗯?”秋霜转过头去看他,“你喜不喜欢他,跟我和他一起吃饭有什么关系?”

骆兆诧异地看向她,她那始终如一的淡漠表情,几乎让他抓狂。

于是他气急败坏地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心脏处,说:“你说有什么关系?”

秋霜被他这样大胆的行为,惊得睁大了眼睛。

少年的心脏在她掌心有力地跳动着,秋霜如同被烫了一般,连忙缩回手站起身来,唇齿间挤出“胡闹”两个字,恼羞成怒地转身便走。

6.是几句充满爱意的话语,还落了她的名字

因为那日的事情,之后秋霜便有意无意地躲着骆兆,好在他忙于学业,也鲜少同她联系。

可这天,她刚练完一段舞坐在地上休息,骆兆的视频电话就打来了。

她思忖再三,还是接通了。

“秋霜,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你是不是跟那个叫什么苏安的一起吃饭,把我忘了?”

视频刚一接通,他便幽怨地问道。

秋霜沉默了半晌,说:“你要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要挂电话了。”

“别挂别挂,”骆兆急急地说道,“我打电话来是想问你,过段时间我毕业典礼,你能来吗?”

“我?”秋霜不解,“宋老师不去吗?”

“你别管那么多了,”骆兆小心翼翼地又一次问道,“你来吗?”

秋霜抿紧了唇,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说了一声“行”。

话音刚落,秋霜便听到对面传来一阵哄笑声。

“哎,我得上课了,先不跟你说了。”

骆兆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留下电话这头一头雾水的秋霜,发了许久的呆。

“笑什么呢?”突然传来的人声,将秋霜吓了一跳。

秋霜见苏安不知何时进了舞蹈房,连忙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他,说:“我没笑啊。”

“明明在笑,”苏安说,“我还没见过你那么高兴。”

秋霜听着他的话,怔住了。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苏安说着,将一本书递到她的面前。

秋霜定睛一看,是一本《无声告白》。

她看了苏安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狐疑地接过他手里的书,胡乱地翻了翻,一张字条便轻飘飘地掉了出来。

她捡起来看了看,寥寥几句话一眼便可看尽。

是几句充满爱意的话语,还落了她的名字。

那字迹,她熟悉至极。

她愕然地看向苏安,莫名觉得紧张,却又有些欣喜。

7.怕就怕,问心有愧

骆兆的毕业典礼,秋霜最终还是缺席了。

他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秋霜始终没有接。

没承想到了周末,骆兆竟会跑来学校兴师问罪。

在她上公选课的时候,骆兆旁若无人地闯进教室,不由分说地将秋霜拽出了教室。

“松手,”一出教室,秋霜便立马挣脱开他的桎梏,生气地看着他,“你做事总是这么鲁莽……”

“你为什么不来?”骆兆打断她的话,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秋霜闻言,垂着脑袋沉默不语,骆兆便明白了过来。

他挠了挠头,而后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道:“知道就知道吧,我本来也想说给你听的。”

“正好,有个东西打算给你。”他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塞到她手里,“你看看喜不喜欢。”

就在此时,下课铃声突然响起,学生们倾巢而出,经过他们身边时无一不用探究的眼光看向这边。

秋霜觉得如芒在背,低下头盯着自己手中的盒子,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摩挲着,却迟迟不肯打开。

“秋霜。”苏安的突然出现,让秋霜猛地收回了思绪。

她转头看向苏安,拿着盒子的指尖微微收紧,莫名有些心虚。

“这是你送她的吗?”

苏安也注意到了她手上的盒子,自然而然地从她手中拿了过来。

“是啊,”骆兆怒气冲冲地将盒子夺回来,并顺势将秋霜往自己身后拽了拽,抬起下巴睥睨着苏安,像一只护食的猫,“你有意见?”

“我当然有意见。”苏安依旧好脾气地笑着,“你送我女朋友东西,我不能有意见吗?”

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将语速放得很慢,秋霜明显看到骆兆的身子猛地僵住了。

“他在胡说些什么?”他回过身来,冲秋霜扯了扯嘴角,妄想从她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他没有胡说。”

她这样说道。骆兆瞬间变了脸色,他抿着唇沉默了许久,半晌后才忍不住道:“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你是……”秋霜别开眼睛,避开了他的目光,“我老师的儿子。”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骆兆闻言,渐渐地收拢手指,攥紧了手中的盒子,涨红着脸盯着她的样子,像极了一头受伤的野兽:“是我自作多情。”

片刻后,他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盒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头也不回地离开。

盒子被摔裂开来,里面的东西掉落出来。

是一条手链。

秋霜想上前捡起来,堪堪挪出一步,便因为周遭还未散尽的目光而顿住了。

最后还是苏安将手链捡了起来,放在她的掌心。

他说:“秋霜,你若真问心无愧,就不会怕。”

秋霜沉默不语,望着骆兆远去的背影,将手链在手中攥紧。

怕就怕,问心有愧。

8.那么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自那以后,她有多久没有见到骆兆?

其实不过短短一年时间。

这一年,就是骆兆结束自己的高中学业,来她所在的大学读大一的一年;也是苏安生死未卜,她休学在家的一年。这一年里,骆兆连一条简单的消息都不曾给她发过,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还不知道苏安的事情。

“苏安的事我知道。”

就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骆兆突然开口,将她吓了一跳。

看着她惊恐的表情,骆兆忍俊不禁,将一块烫好的虾滑夹到她碗里,继续说道:“其实我好几次到了你家楼下,想要上去询问你的状况。

“可是我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有一天,我站在楼下,看见你在阳台上跳舞了。”

秋霜愣了愣,回想起了他说的是什么时候。

那天的阳光暖和极了,她坐在阳台的地面上,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晒太阳。

听着听着,她突然一时兴起,就跟着随机播放的音乐下意识地舞蹈起来。

没有刻意编排,没有精致的服饰,甚至,她连一双鞋都没有穿,就那样光着脚跳了起来。

她觉得自在极了,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远远地看着,从未见过你那样高兴。”骆兆说,“于是我便明白了。

“这么多年,你事事苛求自己,一刻也不肯停歇,如今终于找到机会休息了,对吧?”

他一字一句地,每一个音节都像一道光,要将她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照得无处遁形。

秋霜看着他,想要反驳,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旁人都以为她对苏安用情至深,总是想当然地对她给予怜悯,她一开始就是因此才躲在家中不肯出门。到后来,她却沉醉于这样的闲暇和自在中。

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闲暇。

她当然觉得自己卑劣至极,苏安生死未卜,她却借此安于享乐。

如今骆兆一语道破,她自是烧红了脸。

骆兆见状,突然松了一口气笑起来。秋霜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高兴,你没有因为他伤心啊。”他的眼睛透着十分明媚的温柔。

秋霜怔了怔,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骆兆便从兜里掏出两张票来,放到秋霜面前的桌上。

秋霜瞥了一眼,是两张音乐剧的门票——一部以爱情为主题的音乐剧。

“干吗?”她问。

“请你去看。”

“我不去。”她说,“这种剧应该邀请自己喜欢的女孩……”

说到一半,秋霜却噤了声,懊恼地攥紧了手中的筷子,想着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骆兆听到她的话顺势说道:“对啊,我这不就是在邀请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又开始胡言乱语。”秋霜连忙打断他的话。

“我喜欢你。”骆兆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神情前所未有地认真,逼得她无处可逃。

“骆兆,我和苏安……”

“我知道我这样很卑鄙,可苏安或许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他说,“那么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言语间透着卑微的乞求,却目光如炬,像是熊熊烈火,直往她心里烧。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清晰地感觉到,她长久建立起来的坚固城墙,在一瞬间便被烧做了灰烬。她想,这个时候,如果她说一句“我不喜欢你”,就可以了断他们之间的纠葛。

良久之后,她却拿起桌上的音乐剧门票,意味深长地看了骆兆一眼,说:“我考虑考虑吧。”

像是在说音乐剧的邀约,又像是在说其他的什么。

9.她终于认了命

秋霜最终还是失了约。

她和骆兆约好一同看音乐剧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骆兆一直等到音乐剧开场,她也没有出现。他内心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往日的事情将又一次重现。他颤抖着手,

给秋霜打去了电话。

而彼时的秋霜,就躲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看着他给自己打来电话。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接通了。

“喂,你到哪儿了?”他松了一口气,依旧以饱含希冀的语气问她。

她沉默了许久,时间越长便越让他不安。

“骆兆,”她缓缓开口,“我不来了。”

十分钟前,秋霜接到了苏安朋友打来的电话,说苏安回来了。

他确实遇到山难,受了伤,好在当地的好心人将他送往医院救治,其间他一直昏迷不醒,旁人便不知他来自哪里,几经辗转才终于将他送回。

“他在昏迷中,偶尔会喊你的名字,叫你不要走。”朋友说道。

秋霜闻言沉默不语,她呆呆地看着远处正等在剧场门口的骆兆失神,想着就差几秒钟,她偏偏错过了路口的绿灯,所以她赶往骆兆身边的时间,晚了一些。

好像又不只是晚了这么一点点。

如果她今天出门的时间早一点儿;如果苏安失踪的头一天,她能够说出“分手”两个字;如果在骆兆高中毕业典礼的那一天,她能够勇敢一点儿……

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所有的意外都巧合地蜂拥而至,让她不得不迷信,这或许是命运。

“如果没有你,苏安会挺不下去。”苏安的朋友接着补充道。

就在这一刻,她便懂了,她早就没有了可以去他身边的资格。

她终于认了命。

所以她意有所指地对骆兆说:“你不要等我了。”

半晌后,骆兆才回答说:“没关系。

“我都等了你多少年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他缓缓地,将这些年的深情与苦痛,简简单单地一言以蔽之。可他越是如此轻描淡写,就越是让她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但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资格去他身旁。

也没有办法去回应,他对她那路人皆知的深情。

10.为什么将他抛下

骆兆就读的江城学院里有个尽人皆知的“秘密”。

江城中学图书馆里有一本《无声告白》,里面夹着一纸情书。

是写给一个叫作秋霜的女孩的。

“如果你有幸看到这里,如果你有幸遇到一个叫秋霜的女孩,请帮我告诉她,我非常爱慕她。”

自第一个看过这纸情书的人起,这本书便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都怀着十分的好奇去借阅这样一本书,写这段话的人很快就被同班同学认出了笔迹。

是骆兆。

“是我写的。”他也不否认,反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大家便更加好奇了,那个叫秋霜的女孩子又是谁?

“她是,天上的月亮。”

他总是这样说,带着十分的神秘与浪漫。

可在他那样的年纪,这样的浪漫同样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他因为这事,被老师、家长纷纷约谈,所以那段时间他鲜少联系她,并不是因为学业繁重那么简单。

这些,都是后来苏安告诉她的。

“宋茉老师想找你谈谈,被骆兆拼命拦下,她没有办法,只好找到我。”

彼时的苏安,将那张字条交给她之后,便是这样跟她说的。

同时,他问她:“他尚且如此努力,就为了让你的生活始终维持平静,那么你呢?

“他只是个孩子,可你不是,你应该清楚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她当然清楚。

清楚活在别人的目光中有多么辛苦和可怕。

更清楚要让他的生活恢复平静,只能离开她。

所以,她退缩了。

她总是如此,瞻前顾后又优柔寡断,才让他受尽折磨。

“骆兆,我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我丝毫不感动,相反,我深受其扰。”

所以如今,哪怕她心里剧烈的疼痛反反复复,也无法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如果没有我,他或许会快乐许多。

她这样想着,而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毕竟我从来,没有对你动过心。”

她说完这话,听筒那边的骆兆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远远地,她看着他颓然地垂下了手臂,任滂沱大雨将他淋得浑身湿透。

她的心里仿佛山洪暴发,席卷她身体的每个角落,让她痛到整个人快要蜷缩成一团。

她知道,她的心里从此将会一片荒芜。

只剩下一个少年落寞地站在学校礼堂的身影,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在未来每时每刻,会一遍又一遍地质问她,为什么将他抛下。

尾声

苏安重伤痊愈之后,秋霜终究离开了他。她终于明白,她心底的少年在多年前早已死去,她这一生恐怕都要做一个“守墓人”。

多年前,骆兆毕业典礼那一天。

她一次又一次挂断了骆兆的电话之后,终于决定逃了当天的课程,前往骆兆的学校,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待她赶到时,毕业典礼已经结束,只有骆兆还在等着。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空无一人的礼堂中央,早已放弃了给她打电话的念头,只颓然地垂下手臂,剩下一个落寞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她鼻子酸极了,却还是站在礼堂的门外,迟迟不肯入内。

就在这个时候,“噔噔噔”的脚步声自空旷的礼堂响起。

明媚的少女从礼堂的侧门进来,坚定地朝骆兆跑去,在他面前站定。

“你好,骆兆,”她笑靥如花,“你初次见我,可我,倾心你许久。”

毫不遮掩,那样真挚热情,让秋霜觉得自惭形秽。

或许,这才是配得上他的感情。

于是她退回了脚步,看着他的背影,说上一句“毕业快乐”。

她从来如此,千言万语,皆未说出口。

她所有的心意,在苏安将那本《无声告白》交给她后,化作了一句话,被悄悄添在骆兆写的那张字条上。

——如果你有幸看到这里,如果你有幸遇到一个叫秋霜的女孩,请帮我告诉她,我非常爱慕她。

——我何尝不是,非常非常爱慕你。

只是此后,风吹绿叶,雨打芭蕉,落尘的字迹褪去了墨色。

无人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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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0-10-19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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