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岑桑
01她与他们的关系
许颜新下班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了。她从格子间里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发现梁潮还在加班。已是11月末的深冬，窗外夜色浓重。公司的规矩，加班不许开大灯。梁潮的格子，像夜晚中的孤岛，笼着白色的光晕。许颜新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隔板说：“师兄，还不走。要不要帮你买便当上来？”
梁潮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说：“不用，你走吧，你不是还要和猫粮看电影吗？”
许颜新含含混混地答：“嗯，还早。”
其实不早了，八点半的电影，猫粮已经来短信催了。猫粮叫任伟嘉。和许颜新是大学同学，梁潮的学弟，虽然有个猫的外号，却是柯基般可爱又忠诚的男孩子。
许颜新站在那里磨磨蹭蹭地不想动。这几天，梁潮看起来有点颓，多半是有什么心事，但他们的关系还不足以当面八卦。从前，他们是无名学妹和明星学长的关系，现在是公司新人和Boss红人的关系。
算起来，许颜新入职也才四个月，梁潮一手带她。许颜新见人就喊老师，唯独叫梁潮师兄。她用一个称呼把他放在不一样的位置，但这一点点的小私心，梁潮肯定是不会懂的。
许颜新问：“要不要我留下来帮你？”
梁潮笑了，说：“赶快走吧，要不然一会儿猫粮过来撕了我。”
许颜新尴尬地咧了咧嘴，只好说：“那我先走了。”
许颜新到电影院的时候，猫粮已经来了，捧着一只巨大的爆米花桶，坐在电影院大厅的沙发上。许颜新走过去，指了指沙发前面的圆桌说：“放桌子上呀，抱着个大桶不累吗？”
猫粮说：“对哈，还是老婆聪明。”
虽说已是上班的人了，可猫粮身上还是满满学生气，迷彩大衣，牛仔裤配耐克。一口一个“老婆”，仿佛他们还天天混在校园里。
这一天他们看的是部很有喜感的恐怖片，猫粮一边嚼着爆米花，一边嘻嘻哈哈地笑。他还时不时地用手肘碰许颜新的胳膊说：“这恐怖片拍来搞笑的吗？”
许颜新敷衍地牵了牵嘴角，没回答，然后在女主角高低起伏的尖叫声中想起了梁潮。
02你是谁
许颜新第一次遇见梁潮，也是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同样放着某部尖叫不断的恐怖片。那时许颜新刚上高一，有男生约她看电影。
想起来，这也算是许颜新第一次约会吧。可她只迟到五分钟，男生竟然先进场了。
唉，高中男生啊，真是一言难尽。许颜新赶到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了。她在幽暗的影厅里摸索着找到座位坐下来。身旁的男生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许颜新还没吃饭，看见他手里有一大桶香喷喷的爆米花，却不主动奉上，心里十分不爽。于是她用十五秒的时间做了个判断，一个连五分钟都不等你，且拿着爆米花不给你吃的男生，留着过年吗？
所以形象什么的，统统不在乎了。她伸手在男生的纸桶里，抓了一把，哗啦哗啦地嚼起来，心情也顿时阴转晴。只是这一把好像有点大，爆米花甜甜腻腻地卡在嗓子眼儿，怎么也下不去。她又捶胸又摇头，男生仍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电影，无动于衷。
许颜新瞥见他手边的扶手上放着一瓶水，随手拿起来咕咚咕咚猛灌两口，才透过气来。男生又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看电影。
许颜新刚想开喷，就你这样还想做人家男朋友啊。手机短信提示突然响了，就是此男生发过来的，上面写着：“怎么还没来？”
许颜新怔了一下，拿起手机照了照身边的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是谁啊？”
那个人把脸往前凑了凑说：“应该我问你吧？”
微蓝的光线里，许颜新看到一张美而不腻的脸。
是梁潮——高三一美，校中名草。
许颜新的脸腾地就红了。她像突然转换了频道，细声细气地说：“你好，我认错人了。”
03喷死都要爱
有时候，许颜新会觉得自己多了块心病。每次在电影院里坐下，都会下意识地看看右边。她说不上是怕遇见某人，还是期待遇见某人。然而，某人再不曾出现。
电影刚飞起字幕，猫粮就“呼啦”一下站起来，抖落沾在衣服上的爆米花。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吃什么漏什么，一天吃过什么东西看衣服就知道了。猫粮说：“饿不饿，咱们去吃点东西？”
许颜新感叹：“知道吗？自从和你谈恋爱以来，我体重就没下过一百一。”
猫粮说：“胖点怕什么，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哪天我胖成猪，你就不这么说了。”
“怎么会？我老婆是胖瘦两相宜好吗？”
这大概是猫粮最可贵的地方吧，永远的暖心Boy。从他向许颜新表白的那天起，他就是这副模样。
算起来，许颜新和猫粮谈了有四年了。一千五百个日夜，都没能改变猫粮，他大概真的可能是守着一份爱情爱一辈子的人。遥想当年，猫粮刚上大一就发誓要追到许颜新。平安夜那天，他和他的兄弟们在许颜新的宿舍楼下摆了六圈同心的蜡烛。他站在摇曳的烛光里，抱着吉他唱起了《死了都要爱》。
许颜新在室友怂恿与威逼下，款款下了楼。可惜保安大叔比她先一步抵达，手里还拿着红色灭火器，噗噗一阵猛喷。
所有人都当场笑尿，只有猫粮站在白色雾气中，连咳带喘地唱完了那首歌。
后来，许颜新和猫粮聊起那一天。她说：“知道吗？开始你站在蜡烛圈里真是土爆了，如果不是室友逼我下去，我肯定当作不认识你。”
猫粮反问她说：“那你还答应我？”
“因为你站在白烟里把歌唱完，我觉得Man爆了啊。”
猫粮嘿嘿笑了，不要脸地说：“你是不是没听过比我更动听的歌声了？”
许颜新做呕吐状，说：“是是是，没听过，没听过。”
但她的心里暗暗表示，她当然听过更动心的歌。
04有检查与歌的午后
许颜新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吧。是在高一教研组的办公室，她趴在桌子上写检查。
嗯，写检查。因为一周迟到四天。班主任气炸了。正是推行减负的那几年。五点后的操场空荡荡的。梧桐巨大的叶子落在操场上，随风奔向某个晒不到阳光的角落。许颜新咬着笔杆儿，默默地看着窗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其实，留下来写检查比回家让她开心多了。因为家里“二老”正闹得天翻地覆。老妈觉得老爸出轨了，老爸觉得老妈无故怀疑他。在许颜新眼里，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两个人就能吵到非离不可。
忽然听到开门声，许颜新以为是班主任回来了，连忙做伏案奋笔疾书状。可身边却响起一声轻笑，说：“你们班主任没那么快回来。”
是梁潮，身后背着一把吉他。他一眼就认出了许颜新。谁会忘记那个又抢爆米花又抢水的女生？许颜新做贼心虚地把头埋得更低了。
梁潮是年级组长的儿子，传说中办公室长大的孩子，来办公室就像回家。他坐下来说：“什么事啊，要留下写检查？”
“连续迟到四天……”
“佩服，你爸妈不叫你起床的吗？”
“他们在闹离婚，没工夫管我。”
“那你自己起不来？”
“你爸妈吵到凌晨三点，你第二天起得来吗？”
“也是。”
许颜新不想聊这个话题，看见他的吉他，便问：“你会弹吉他？”
“刚学。”
“弹一首来听听。”
梁潮看办公室里没别人，就拿起吉他，拨了几个和弦，轻轻哼唱起来。
是那种很轻柔、很低婉的哼唱。
至今，许颜新都记得那个美好的午后，阳光穿窗而入。梁潮喑哑的声线，懒散地飘荡在空气里。是阿肆的那首《浮光掠影》。
“最怕那浮光掠影里/过往伏笔的小事情/过期以后才记起/却早已无法回应。
最怕那浮光掠影里/还留恋过去的痕迹/一点一滴慢慢堆积/直到足以让我失去前进的勇气。”
许颜新拄着下巴静静地听着，心跳莫名超过了歌声的节奏。她问：“大男生怎么唱小女生的歌？”
“有人喜欢啊。”
“谁啊？”
梁潮笑了笑，没答。
许多年后，许颜新再回想起来，觉得那段歌词像是被赋予了魔法的预言。她和他，真的只发生了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情，默默地在浮光掠影中，一点一滴，堆积成无法回应的墙。
05完美配搭的咖位
许颜新觉得青春就是一场漫长的等待。旷日持久的父母大战，终会在某一天结束。教室里的嬉笑，终有一天会替换成另一拨孩子的打闹。
只是有时候等待未必会有一个结局。
高二那年，许颜新就定下了大学唯一的志愿——梁潮考到哪里，哪里就是她的目标。她期待着突然有一天，梁潮在大学的校园里遇见她，然后惊讶地说：“不是吧，你考到我们学校了？”
到那个时候，所有默默埋藏在心底里的喜欢，都可以尽情释放。
可惜，在许颜新的畅想里少了一样。他们永远相隔着两年的时间差。当许颜新真的在大学的校园里遇见梁潮的时候，梁潮的身边已站着一个漂亮的女生，她叫黄默，听名字就知道文艺十足。许颜新和她打过一次招呼便败下阵来，所有残存的希望，全部湮灭。
再后来，猫粮站在灭火器的白烟里嚎了那首《死了都要爱》。
许颜新相信，如果没有黄默，她不会答应猫粮。是黄默的优越，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咖位。她这个喜欢狂塞爆米花的女同学和吃什么漏什么的猫粮才是完美配搭。
这天晚上，公司加班到十点多。许颜新从写字楼出来，看见猫粮和保安小哥聊得正欢。那一刻，小温暖和小感动扑面而来，她走过去说：“你怎么来了？”
猫粮说：“这么晚，你准备一个人回去啊？”
许颜新微微一笑，心更暖了。
两个人边说边走出大门。此时，地铁已经停了，出租车也拦不到，整座城市像部待机的电脑，在低暗中发出潜隐的嗡鸣。忽然有车子在他们身边停下来，是一辆黑色科鲁兹。梁潮从里面探头出来，说：“Hey！”
许颜新有些意外，诧异地点了点头。
猫粮恬不知耻地说：“师兄，是要送我们小两口吗？”
梁潮笑了笑：“对了，你一个人住对吧？今天去你那蹭个沙发。”
“行啊。咱们正好喝一个。”
猫粮爽快地答应，可许颜新心里却跳出一串疑问。早就听说他和黄默都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了，怎么忽然找猫粮借宿？许颜新不能放过这个八卦的机会，她说：“喝酒要带上我啊。”
猫粮说：“当然啦，要不然喝醉了，谁伺候我们入寝啊。”
许颜新捶了他一拳：“还入寝？你们皇上太监要搅基啊？”
06不经意的摸头杀
猫粮在闸北老区有套小公寓，是当年上高中的时候，家里买的学区房。不大的一室一厅，收拾得非常整洁。上楼前，梁潮在“全家”买了红酒和便当，三个人进门忙活一阵，席地坐在茶几旁边吃起来。大家喝了酒，话也就多了。
许颜新也就多多少少知道了梁潮过来借宿的隐情。工作后的黄默，开始变得疑神疑鬼，总是抓住一点蛛丝马迹就和梁潮纠缠不清。曾经他们也是学校里的一对璧人，可现在，却是两只火药桶。这几天，黄默干脆驻扎在梁潮家里，守着不走。梁潮惹不起，只好躲了。
猫粮酒力不行，一会儿就趴在垫子上睡着了。梁潮懒洋洋地爬上沙发，胡乱地哼着歌。
许颜新坐在地上，靠着沙发说：“黄默以前很温柔，怎么会变得这么霸道？”
“你以前不是很猛的吗？现在不也淑女了。”
“谁猛了！”许颜新强烈抗议。
可梁潮却伸手揉了揉许颜新的头发，感慨地说：“如果大家都能永远不变该多好。”
梁潮的字尾，渐渐弱下去了，浓重的呼吸有了轻微的鼾声。他的手，从许颜新的头顶滑下来，停在她的耳畔。
许颜新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她不敢动，也不想动。
梁潮不经意的摸头杀，让她生出一丝不敢声张的悸动。她就那样僵直地坐着，微仰着头，看熟睡的梁潮。于是，许多深埋在心里的情愫，便悄然弥散开了。
那是她从高中起，就不敢吐露的情愫。因为她唯恐有人探查到她的秘密，骂她痴心妄想。
猫粮就在这时翻了个身，许颜新惊得浑身一颤，还好猫粮依然深睡不醒。
许颜新慢慢地让自己的脸颊，离开梁潮的手指，然后抱起膝盖长长地出了口气。
她瞥了一眼猫粮，喃喃地说：“要死了，被你吓出心脏病。”
可随后，心里就漫上一丝愧疚。
他是她的男朋友，可她心里，永远留着一块不被开放的禁区，圈养着一份从不被人知晓的感情。
每当猫粮和梁潮站上她心里的PK台，输的永远是前一个。
07男生这款生物
这几天，许颜新梳起了高高的丸子头。她不想承认，99%的原因来自梁潮的那句“永远不变该多好”。
许颜新大学时最爱丸子头。她会梳各种丸子，大丸子，小丸子，半丸子……有时配薄薄的空气刘海儿，有时候会露出宽宽的大额头。颜值虽然不够满分，但贵在古怪激萌。
那时已是大二，猫粮正爱她爱得死去活来。
许颜新加入了配音社团，猫粮明明打得一手好篮球，却死皮赖脸地蹭进来。
许颜新说他：“知道吗？你平时说话还行，可配音的时候和你平时的感觉不一样。”
“是吗？”猫粮贱贱地做聆听状，“哪里不一样呢？”
许颜新如实回答：“你一配音就好娘炮啊，我听了好想掐死你。”
猫粮咬牙切齿地说：“怎么可能，我TM哪娘炮了？”
“没办法，我就爱说实话。你也就配配BL还可以。”
猫粮表示不服气，问：“那你觉得咱们社谁的好听？”
一说到声音，许颜新就想起梁潮那美好的、沙沙的嗓音，是全世界最好听的声音。
她说：“我喜欢的声音根本就不在本社。”
旁边有社员插嘴说：“对，咱们学校最好听的男声，当属梁潮学长。”
许颜新大声感叹：“知音啊！”
真是没办法，只要有人提到梁潮，她就忍不住从心底里发出欢呼雀跃。
猫粮酸气满满地说：“好听吗？我怎么不觉得？”
那时候，猫粮和梁潮还不太熟，但没过多久就熟了。校内的一场篮球友谊赛，猫粮和梁潮是各自队里的首发。这场比赛打得十分激烈，第三节就打出了火药味儿。后来，猫粮的队友遭到肘击。不管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全队都炸了，连板凳球员都冲进场子动了手。猫粮身旁就是梁潮，于是挥拳打过去。小兔子的睡前故事
可是谁说好学生就只学吉他呢，梁潮从小学四年级起，就在少年宫学习截拳道。
梁潮像武侠片般左手一带，右手一击，猫粮就捂着鼻子蹲下了，嘴里还号叫：“我×，你练过啊？！”
那天是梁潮送猫粮去医院的。后来，他们就成了朋友。
许颜新觉得男生真是奇怪的生物。他们会因为友谊赛结仇，然后再打一架成为朋友。
08女孩子怎么可以动手
梁潮在猫粮家里住的第三天，黄默找到公司来，她一进办公室，就放声骂起来。许颜新已经很久没见过黄默了，曾经温婉的脸上，多了一丝戾气。黄默指着梁潮问：“你这几天晚上去哪儿了？”
梁潮沉声说：“不要闹了，回去吧。”
“你凭什么让我回去？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闹到底。”
许颜新看着紧皱眉头的梁潮，有一点替他难过。他还是那个怀着吉他、浅浅低唱的男生吗？他还是那个在球场上，能玩又能打的梁潮吗？
她拨开围观的同事，过去说：“学姐，师兄这几天一直在我男朋友家，你想多了。”
黄默转头扫了她一眼，对梁潮说：“你胃口不要太好哦，玩学妹，还不放过人家男朋友。”
梁潮依旧不理睬，可许颜新却听不下去了。人通常就是如此，心里藏着什么，就越不想听到什么。其实黄默不过是一句赌气的话，却激得她怒火中烧。
“你说什么呢？”许颜新没了理智，扬手“啪”地扇了黄默一个巴掌。后来，就热闹了。黄默坐在桌子上，号啕大哭，梁潮推开许颜新，说了句“要你多事”，就离开了。
没了男主角，黄默也就闹不下去了，被前台送到楼下。
许颜新被叫去了老板办公室。Boss说：“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动手。再说了，这是什么场合？不说帮忙劝架，还制造更大的麻烦。公司的形象还要不要？我告诉你，你这性子必须改，再有下次，你给我立马走人！”
许颜新低着头，听着Boss噼里啪啦地训话，心里却有一点点暗爽。能为梁潮出口恶气，真开除了，也不算什么。
这一天许颜新很早就下班了。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去了猫粮的家。梁潮也在，和猫粮坐在阳台的凳子上吸烟。
猫粮大概已经知道许颜新今天的壮举了。他说：“行啊，你今天也太猛了吧。”
许颜新有些不好意思，坐在梁潮的另一侧说：“对不起，师兄，今天给你惹麻烦了。”
梁潮却蛮不在乎地说：“没事，不是你的错。”
他攀过猫粮的肩膀，拍了拍说：“看来我要在你这里多住几天了。”
许颜新偷瞄了一眼梁潮，不敢多看，因为她怕竭力保持平静的脸上，会露出窃喜的神情。
09女生的直觉
那段时间，许颜新每天早上都会去猫粮的家，做早餐！有时是芝士培根烤面包，有时是鸡蓉粥，花样层出不穷。其实她不太擅长厨艺，但一边翻着手机菜谱，一边添油加醋，却做得像模像样。
梁潮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说：“猫粮有你这个女朋友，真是幸福。”
“嘁！”猫粮表示不屑，“她是想蹭你车上班故意表现的好不好，要不然，她哪会这么勤快。”
许颜新都没想过这么好的理由当“挡箭牌”。其实，她只是喜欢一种感觉，一种少女们都期待的感觉——她忙忙碌碌地做着早餐，梁潮喝着他的咖啡，看他的iPad。然后，她坐上他的车子，一起上班去。平平淡淡的过程，却给了许颜新一份不太真实的幸福。
公司里有关梁潮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但大多还是集中在“外遇”“出轨”之类的花边上。许颜新听着生气，却也不好再强出头。
一次跑外，许颜新坐在梁潮的车子里，说：“办公室里的那些人，嘴真够贱的。”
梁潮却不紧不慢地说：“怕什么，职场这块地方，还是要拿业绩说话的。你身上的学生气，还是太重了。”
“我还有学生气吗？上班几个月，我就感觉自己老了二十年。”
梁潮听了，微微一笑，说：“是啊，一工作，就催人老。”
梁潮的车子里，放着一个电子相框，以十五秒一张的速度翻着相片。大多是他和家人的合影。后来，许颜新看到一张梁潮高中时代的照片。他和一个女生，并排坐在餐桌旁，笑得阳光灿烂。
女生和黄默有点像。许颜新拿起来，特别认真地看了十五秒。
梁潮扫了一眼，说：“我高中同桌，现在在法国，设计机械玩具。”
许颜新轻轻放下相框，似乎找到了许多年前百思而不得的答案。她说：“她一定特别爱听《浮光掠影》吧。”
梁潮听了，没回答。
看来，女生的直觉永远那么灵。
10我们都曾是少年
天气在一天里爬了七摄氏度，提早烘热了城市的初春。许颜新觉得不能再来做早点了，因为她越来越心猿意马。
黄默在周末的时候来过，这次她换了怨尤模式。许颜新和猫粮贴在卧室的门上偷听八卦。
黄默说：“给我个理由，为什么非分不可？”
梁潮说：“对不起，我以为你和另一个人很像，就会爱上你。”
黄默“啪”地掴了梁潮一个巴掌骂：“渣男！”骂完她摔门走了。
许颜新和猫粮依然躲在卧室里没出来，他们都怕露面更尴尬。
不久，梁潮拿下一笔八百万的大单子，签下合约那天，老板请全体同仁吃饭。五星酒店的自助餐厅，梁潮是当仁不让的主角。这一天，梁潮多少有一点忘形，敬酒来者不拒。他说得没错，职场这块地方，流言止于业绩，再没有人评论他的私生活。
后来，梁潮醉了。老板心疼他，在酒店里开了个房间。许颜新扶着他上去。梁潮醉醺醺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许颜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昏黄的台灯，投射下一片明暗有致的光影，让梁潮的面颊，生动分明。许颜新觉得自己的心里，有股邪念在蠢蠢欲动。喝得这么多，应该不会醒来吧。她蹲下身子，缓缓凑近梁潮，心脏飞快的跳动声，像滚滚翻动的雷鸣。
突然间，梁潮半转身子，睁开了眼。
许颜新吓得直坐在地上，大脑在眩晕中，一片空白。
梁潮说：“你觉得我是渣男吗？”
许颜新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对于黄默，我是渣男。”梁潮继续说，“可是，我们都曾是少年，谁能一开始就懂得爱情呢？你以为不爱的，其实是你深爱的。你以为可以替换的，其实根本无法替代。你以为能遗忘的，你永远都忘不了。你以为你能输得起，其实你早已一败涂地。”
许颜新说：“你是要去找你的‘浮光掠影’吗？”
梁潮摇了摇头，说：“去年11月，她去听了一场演唱会，再也没有出来……”
11月的巴黎，发生了大规模的恐袭。
许颜新看着梁潮难过的眼神，心瞬间痛了。
11看见时间
第二天，梁潮搬出猫粮的家。一周后传出辞职的消息。
有八卦从茶水间里传出来，梁潮出国了。
许颜新一边泡茶，一边默默地听着。
同事问她：“颜新，你知道梁潮去哪儿了吗？”
许颜新摇头说：“不知道。”
“真的假的啊？你和他那么熟。”
许颜新戴上耳机，不想说话。
她真的不知道梁潮究竟去了哪里。她只记住了，梁潮搬走时，对她说的话。
梁潮说：“你知道当年在篮球场，猫粮为什么专门给了我一拳吗？”
许颜新摇了摇头。
梁潮说：“他什么都懂，只是因为爱你，才选择什么都不说。其实，我注定是你的浮光，但你不要让他成为你的掠影。”
许颜新的耳机里，响着阿肆的歌声。
“青春的时候/难免有些许遗憾的忧愁/却不该成为束缚我放手追逐的借口/感谢那浮光掠影里/能拥有你们的幸运/所有往事都会过去/但至少我已经历。”
许颜新听着，听着，仿佛看见时间，奔流而过。
更新时间: 2021-02-17 2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