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乔诗伟
隔壁家的川子跟我愤然地说道:“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家家心里是怎么想的,前胸长得跟后背一样,偏偏还浓妆艳抹,居然还敢穿那么少出门,她们到底还能不能好好成长发育了。”
“那你心目中的情人是什么样子?肥头大耳,还是摇晃水桶腰?”
“呸,我看你才有这爱好。”
“难道不是?我上回和你去参加初中同学聚会,看见你望着一姑娘的虎背熊腰两眼发直,你敢说不是你。”
川子被我问得瞠目结舌,半晌才说:“我那是感慨,那个女人是我的初恋。再说了,你又不是不认识。”
我问:“还有呢?”
川子说:“毕业那年,她折星星给喜欢的男生表白,我帮她折了一千零一个。”
我:“你……”
川子问:“你想说什么?是想要说我是痴情好男人吗?”
我冷笑着回答:“我只是想说,作为一个男人,你居然这么心灵手巧你,还要不要脸了?”
川子:“……”
“怪不得这些年都没见你和女人谈过恋爱,你该不会是对女人因爱生恨,喜欢上男人了吧?”
“滚!”川子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气急败坏地说:“你喜欢男人,你全家才喜欢男人,我是地道纯爷们儿,正宗的好汉,我喜欢过的漂亮姑娘能绕地球好几圈。”
听到了这句话,我满头黑线。川子这家伙,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漂亮姑娘肯定全是他从电影里看见的。
这时,川子的母亲从里屋出来了。老太太迎面就给了川子一巴掌:“有这闲聊的工夫,你能不能去找个姑娘,见个面,说个话,对上眼就带回家结婚。”
川子说:“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老太太大耳刮子又扇了过来:“你都快‘奔三’了,你是要打一辈子光棍是不是?这还快,那照你的意思,你是要我躺坟墓里了再给你主持婚礼?”
川子说:“不是那意思,但哪有你这样逼人结婚的,现在是自由恋爱的社会。”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说,你和我说说。”说话间,老太太打得更起劲了。
川子一边躲着老太的巴掌一边继续说:“打人是犯法的。”
一听这话,老太太火爆脾气顿时就上来了:“老娘打儿子犯什么法,犯了什么法?我告诉你,年纪一把,你不讨老婆打光棍才是犯法。”
老太太使得好一手降龙十八掌,招招都往川子身上招呼,而川子连连招架,丝毫不敢还手。
鉴于当时场面的火爆,我也不敢上前劝架。趁老太太不注意,就脚底抹油先溜了。没办法,怒火中烧的老太太实在是太可怕,你还不得不让着她。我想以后上了岁数也就这点好处,可以仗着年龄在附近横行无忌。我以后长命百岁的时候,一定要搬一把小椅子,坐在年轻小伙子来往的路口。逮住一个就说:“小伙子,你得听我的,因为我看过的妞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或者是不分好歹就拽住路过的小青年,给他们介绍邻村长相不怎么好看的姑娘。
当天晚上,川子请我到他家吃饭,他特地炒了几盘好菜。
他喝着自家酿的黄酒和我说:“我要相亲了。”
我以茶代酒碰了碰他的杯子:“祝你这个蠢王八瞪对一个绿豆眼。”
川子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
我说:“好听的话是送给死人的,你还年轻。”
川子苦笑着对我说:“你说和一个喜欢的人结婚为什么这么难呢?”
我说:“因为谈恋爱重的是感情,结婚重的是效益,如果你的爱情也能有效益,那么和喜欢的对象结婚就不困难。”
川子问我:“还记得妞吗?就是八年前我求婚的那个对象。”
我说:“嗯,记得,就是那天那个虎背熊腰让你看得两眼发直的女人”
川子接着说道:“我和她从小就认识,是我的初恋。我记得我认识她那天,她绑着马尾辫,刚下过雨的路面有些潮湿。我和玩伴一起在她家看动画片。喜欢上一个人的过程不外乎那几种,我就不多说了。于是,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我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我还记得小学的时候,每个夏天我都会给她抓一瓶子的萤火虫。”
“我还记得初中的时候,我玩过了她玩过的所有网络游戏。”
“我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我祝福她又找了一个新男朋友。”
于是,心灰意冷的川子在高中毕业那年,给她写了一封长信。信中写道:“或许,我们都过了可以浪漫的年纪,当我学会了甜言蜜语,你早就不会再为甜言蜜语欣喜。我就算等得再久,喜欢你的时间再长,你都不会感动,你只会感激。你可能会笑着对我说,谢谢你的喜欢,对不起,但我不可能笑着对你说不用谢,因为我不想跟你没关系。或许,我偷偷为你做过的某些傻事你不一定都会看见,可我知道在我将来回忆起某年某月某一天时,我会怀念,我会想起。”
川子说:“就这样,带着一段失败感情的阴影,我一直没敢谈过恋爱。”
我看着川子,等着他继续说话。
川子:“故事当然不会就这么结束,你还记得八年前吗?”
我:“当然也记得。”
我还记得川子当时是和一个叫燕子的女孩在一起了,他整天高兴得红光满面,因为燕子就是他那个从小到大喜欢的对象。我还记得川子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等待一段感情真不容易,我一定要好好珍惜。”
但我知道,维持一段等待来的感情更不容易。因为川子永远也不会知道,一个长久以来对他心硬的人,如果突然转了性子和他在一起,那背后肯定有着某种原因。
八年前,川子从大学毕业已经两年了,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底薪不高,但好在还有提成。
有一天,川子叫上我还有好几个平时玩得比较好的朋友。说是让我们帮他活跃气氛,因为他决定要在燕子生日那天向她求婚。
我记得那天傍晚,川子在市里订了一个豪华包间。
燕子还没来,川子就在我们面前紧张地排练了好几遍。
这是川子第一次求婚,他显得有些紧张,不知道那枚戒指能不能带在她的手上。
在燕子快来的时候,川子点了一桌好菜。我算了算,得花他那时一个月的工资。
没多久,燕子来了。川子说,大家都不是外人,都随意,随意。
眼神环绕一圈,川子紧张地看着坐在旁边的燕子说:“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燕子点点头:“我也有事和你说。”
川子:“你先说。”
燕子:“我要结婚了。”
川子高兴地站了起来,说:“等你这个回答很久了,早就想和你结……”
他话还没有说完,燕子已经脱口而出:“不是和你。”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们都安静下来。
这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燕子的声音在回响。
燕子问他:“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川子表情平淡地对她说:“我要吃饭。”
燕子:“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川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吃饭。”
燕子:“那我走了。”
川子自顾自地说:“我要吃饭。”
最后,燕子拿起包就离开了,川子也装作没有看见。
后来我才知道,燕子的结婚对象就是她的前男友,只是因为赌气所以她才和川子在一起了。那天,她前男友跟她求婚,燕子很快就答应了。
我不忍心地喊了一声:“川子?”
川子还在重复地说:“吃饭吃饭,这么多菜不吃多可惜。”
川子说:“这么多菜,花了我一个月工资呢。”
川子不停地说:“大家都吃啊,别浪费。”
在座的很多朋友觉得尴尬,都悄悄地走了。
那天晚上只有我在他的旁边,我看着他趴在餐桌上风卷残云,嘴里还不断说着“吃饭吃饭”。
说着说着,我突然发现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就下来了,和饭菜混在一起。
川子开始使劲大喊:“老板老板,你们做的饭菜一点也不好吃,是不是盐放多了?”
老板闻声赶来:“我们没有放太多盐。”
川子不停地问:“那为什么这么咸,那为什么这么咸?”
说着说着,川子哭得更厉害了。
他不停地往嘴里塞着东西:“吃完这顿分手大餐,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
听完川子狗血的感情故事,我就回去了。
时间又过去了三个月,已经是离求婚那天八年了。川子虽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变成好汉,但他却在老太太安排的相亲会上认识了一个姑娘。
没多久,川子就带着那个新认识的姑娘回了家,虽然我怀疑那是他在淘宝上买的。但他们订婚的时候,我还是带着真挚的祝福去参加了。川子穿着西装很帅气,新娘不是虎背熊腰,不是那个他一直记挂在心里的人。
新娘和川子一样,都厌倦了孤独,便决定彼此做伴。
也许,这样也好,反正婚姻不外乎这两种情况,最喜欢,或者最适合。
世事总是那么难料,那些我们曾经牵肠挂肚的人,那些我们曾经发誓不离不弃的人,要么他们离我们而去,要么我们弃他们而去。我们选择不了最喜欢,那么就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个最合适的吧。
于是,在婚礼上,我看见川子和新娘抱着哭作一团。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遗憾的事情。
以今日共饮的交杯酒,敬那些来日相逢的熟悉陌生人。
更新时间: 2020-12-07 21:12